来人听见这声音似乎有些发怔:“是你啊……”
“什么我……你是谁?”洛清城被春药迷晕了又睡了半晌,脑子自然不太清醒。
“嗯,是我。”来人呵呵轻笑,有意刁难。
这声音真熟悉啊。洛清城想着,脱口而出:“听沙……”
暮听沙显然有些吃惊。
甚或者,是被这样卷着睡意叹着气拖长了音如同带着浓浓思念的呼唤攫住了心。
他怔怔看着洛清城此时悠悠醒转,欲色弥漫了一池春色的眸子,也不管他在黑暗中看不看得见,默然点了点头。
洛清城当然没看见,睁了睁眼想要看清些,就发现一直围绕在他脑子里的那张脸梦境般突然放大在眼前,不觉“哇”地叫了一声。
“嗯,放松点。”暮听沙凑着洛清城的耳际这样说着,“很快就好。”
再来,就是此时此地每夜上演的一幕。
只不过,还是有那么点不同。
暮听沙拉开洛清城本就乱七八糟的前襟,顺着肩膀胸膛一路细细吻下。
“嗯?”洛清城还没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地用手推人。
暮听沙一手轻易地制住洛清城的双手抵在头顶枕上,一手已沿着腰线慢慢抚下,握住了洛清城最炙热的地方。
洛清城身体一抖,隔壁房间透过墙壁传到耳边的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声立刻清晰了起来,随着四面八方围来的那曲《长相思》,在青绿色的床幔顶上呼啦啦旋转个不停。
“嗯……唔……”
洛清城喘着气的呼吸立时变得破破碎碎,半眯着眼睛,却看不清极近处暮听沙的微笑。
只听见衣装整洁的暮听沙那总是温雅的声音淡淡说着:“不要紧,跟着感觉走。马上就好。”
那声音清淡低邃,如果梦呓,亦如同蛊惑,好似最最意乱情迷的时刻都不会沾染半分不洁的静谧。
轰轰烈烈的欲望点燃了洛清城的身体与视线,跟着那声音放纵着,也不去管那扭动着呻吟着的人是谁。直到感受到胸前红珠被撕咬揉捏,电流刹那间蹿遍了周身,洛清城才在混乱的思绪里抽出一根格外清明的空白:“老子终于想起来了!”
暮听沙才不去管洛清城脑子里想起什么。他的唇舌滚烫,有着厚薄适中的柔软。一寸寸濡湿轻咬,手中的抚弄随着洛清城的表情和身体微妙的改变而掌控着节奏。他手下洛清城的皮肤柔韧劲道,手感很好,却少了几分少年该有的柔软细腻。
不多时,洛清城震颤着身体,把脑袋往后一仰就躺倒在榻上大口喘息。
而暮听沙看着手中白浊,慢慢苦笑起来,走到近旁的脸盆边上洗了洗,又端了脸盆搭了毛巾坐回榻边。
洛清城睡去前听清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果然是小孩子,真嫩……用手都能这么快……”
洛清城脑里顿时一阵轰鸣,只是眼皮打架得厉害,多少不甘愤怒,都只能随着睡魔一起飘远了。
——拈花乱烽烟——
“呜哇!”洛清城突然大叫着呼啦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脸梦见鬼的模样。
却把旁边桌上正聊着天的两个人吓得跟见了鬼一样。
洛清城看着右前方阳光明媚的窗口,看看脑袋上青绿色的床幔,再看看身上盖着的两层锦织被褥。
最后才看向已经走到他跟前的人。
于是又一声“呜哇!!”
他当真是见了鬼。
当然了,无论是谁无论定力多好见了炼色顶了一晚上脱落了大半还暴露在白日阳光下的浓妆脸,怕都会以为见了鬼。
“哟小客官,昨儿个晚上奴家将床让给了您,奴家自己可是只能去睡客房呢,您可好,一睁开眼就不待见奴家了?”
听着炼色一边笑得恐怖一边故作柔情的话语,洛清城直觉汗毛阵阵竖起。刚琢磨着要想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瞄见那个自始至终端坐在桌边喝着清茶的人,就立马又想大叫一声。
“吵死了。”结果暮听沙先他一步这样说道。
洛清城张着大嘴还没喊呢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暮听沙放下茶盏,转了半张俊秀的侧脸看向洛清城。
姿态仪表,一贯的那副样子。
洛清城好一会儿才能开口:“我……昨晚……”误服春药了?
“嗯。”暮听沙点头,很小的幅度。
“昨晚……你……”好像用手帮我解决了?
“嗯。”暮听沙点头,同样的幅度。
“我……这里……”昨晚我就睡在这里?
“嗯。”
“你……这里……”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是炼色的朋友,有时会来为她和她的姐妹们看看病。”
“你,会医术?”洛清城终于能把话说完。
“嗯。”
“那么……”洛清城突然一阵头皮发麻,“昨晚的那些药……”
“是我调配的。”
互视,沉默。
炼色左看看右看看,思虑了一会儿,扭着腰坐到洛清城床头,伸了长长的红指甲在空中虚虚一划,笑得花枝乱颤:“那小爷,您打算怎么做呢?”
意思是,这花酒钱,老娘房里一夜的花酒钱,该结了吧?
结果洛清城垂眸半晌,竟是微微白了一张脸,眼神从左飘到右再从右飘回左地将这炼色楼中可算最有实用性能的房子瞟了个遍,有些游移有些斗争地抿着唇,抬头就是硬邦邦一句:“好!”
暮听沙被他抬头一盯,竟也僵住了笑容,略有掩饰地抬手喝茶。
“啊?”炼色疑问,“您是付现钱,还是……”
“我要跟你在一起!!”洛清城吼了出来。
暮听沙噗的一声把茶全喷了出来。
炼色在暮听沙的咳嗽声里张大嘴巴替他问道:“为什么?”
“我最糗的时刻被他看到了呗。又助我入了风月这道关。而且……”洛清城此时已完全换回了原先邻家少年般的笑容,双手撑着下巴支在膝盖上眯起眼睛只盯着咳红了脸庞的暮听沙,眸子亮闪闪的样子好不阳光,“我喜欢你呀!”
第三章
这一句,吓得暮听沙连咳都咳不出来了,和洛清城玩起大眼瞪小眼。
“我是男的。”暮听沙额头青筋跳了跳,挤出一句。
“我知道。”洛清城忙点头。
“你也是男的。”
“我知道啊。”
“……我比你年纪大。”
“年纪大怎么了?”洛清城眨眨眼,忽然扬了扬头笑得很是志得意满,“要说起来……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不过,我才是比你大了多了多!”
暮听沙的脸色阴沉沉,呼吸有些不顺畅,捏在他手里的茶杯似乎随时都会碎掉。
炼色表情复杂地看了看暮听沙,默念一句阿弥陀佛:你这外表乖顺肚里不知多少黑水的祖宗也有人来对付了。
如此一想,炼色心情好得连讨钱的事情都忘记了大半,连暗道这小爷有趣,就算今次不要钱也要留着他看他俩笑话,生活定会丰富许多。
“不……”暮听沙刚负手站起敛了眉目要拒绝,就被炼色拦了下来。
“哎哟,这不挺好的么?”炼色凑在被她拦得又坐了回去的暮听沙耳边,笑得看不见眼睛,低声絮絮叨叨,“看那小爷出身非富即贵,保不定就是京城里哪家微服出游的公子哥。到时候那头来人要找回他,他在咱们这里叨唠些个日子总得给咱们些个犒劳费不是?”
“你有钱得很,还贪那些?”暮听沙语调平平。
“县太爷您没钱啊。”
“我够用了,不需要。”
“钱嘛总是越多越好。”
“不用就是废纸。”
“……”
“……”
“嗯,那行。”炼色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阴测测地瞟着暮听沙道一句,“既然您钱多,那就请把欠奴家的那些个银子连同利息都一并还了吧。”
暮听沙顿时气短地轻咳一声,刚好瞥见那头笑得傻傻的洛清城。
而炼色不依不挠地向着暮听沙凑上去,笑得沾着唇红的白牙像是喝过了血:“要不要,奴家替您算一算?”
当晚,洛清城入住青溪县太爷暮听沙府第。
——拈花乱烽烟——
暮听沙所谓府第,其实也就是个破烂但干净的小院子,就盖在县衙后的空地上。
炼色没料到的是,暮听沙并没有为难洛清城,只是每天做着自己平日里做的事情,只有闲时才会教洛清城读读书练练字。
于是没几日,洛清城也会学着暮听沙的语气站在窗边说上那么一句:“说书先生说的对,这真是个……额……那个词叫啥……嗯,鸡飞狗跳的年代!”
然后暮听沙的声音就会凉凉地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书案边飘过来:“《三字经》十遍。”
不学无术的少年只好转身低头应一句:“噢。”
两人都不曾深问过对方身世经历,不过即使暮听沙没怎么研究过道家,也隐约听得出看得出洛清城虽然对儒学一窍不通,但道学很精深,侃侃而谈起来简直像是哪家道观里巡游外出的大师。洛清城还稍涉佛学,随便说一说都能教县里那些云游而至来到县衙拜访暮听沙的僧侣们目瞪口呆。
不过当然了,暮听沙也深信,大家都可能只是被喜欢夸夸其谈的洛清城那张容易叫人相信的嘴脸欺骗了而已。
但暮听沙还是挺确定这洛清城的确是打自哪里的大家族逃出来的,看见什么都好奇得不行,眼睛亮闪闪得指着他清贫的县衙问这问那,从大门外脏兮兮的鸣冤鼓,大门里脱了色的“肃静”木牌,墙角被雨水冲刷得失了面目的石雕,窗纸上斑斑驳驳的霉渍和窟窿,直到衙门里唯一的捕头老李头上的帽子。最后还一屁股坐在里堂台阶上,看着老李为暮听沙养的那只老母鸡直流口水,吓得老母鸡瞪圆了一双小眼抖了一地鸡毛扑腾了翅膀立马钻进鸡窝,好几天下不出蛋来。
洛清城对人名特别不敏感,被炼色揪着耳朵教导了七八遍还是记不清炼色楼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名字。而且生活作息和常人很不一样,特别是刚住下的那段时间里,常常会一连四五天睡死,然后又接连清醒个四五天不睡觉到处溜达,直到一个月后才跟着暮听沙慢慢习惯正常的一日作息。
暮听沙就被洛清城的这个生活习惯折腾过。
因为洛清城晚上睡不着,又不想出去溜达时就会顺着屋顶啊窗台啊的翻进暮听沙的房间。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暮听沙睡着的时候翻进来,帮暮听沙捏捏被角理理头发就自行离开,还会很乖巧地顺手关上窗户。遇上暮听沙还凑着烛台看书时他就会大大咧咧从窗户跳进去,拉着暮听沙看书聊天,偶尔趁着暮听沙不防备就会在暮听沙脸颊上啵一下然后立马逃之夭夭。
当然偶尔的偶尔,洛清城会小心地将双手支撑在暮听沙的睡脸上头流连不去。捏捏鼻子戳戳脸颊玩得是不亦乐乎,玩着玩着就免不了轻轻吻上去,很轻地吻着吻着就开始加深,手也不安分地往被下探去,然后又在暮听沙被吵醒睁眼的前一刻人影一闪再次逃之夭夭。
那一日暮听沙正更衣要睡,只剩了最后一件中衣,却听见窗口轻微响动,便停了动作,苦笑着转头看向窗台道:“进来吧。”
他这么一望去,窗台却是空无一人。
暮听沙正困惑间,胸前骤然一凉。
猛回头看,洛清城老早就站定在他面前,双手猛拉着暮听沙本就松得七七八八的长中单两襟往两边一扯,一边嘴上装作很稚嫩的童音道:“看肉肉看肉肉~”
暮听沙的长中单被他这么一扯就洞门大开地飘扬在空中,暮听沙白皙却结实流畅没有一丝赘肉的肩膀胸膛小腹一溜暴露在空中。
暮听沙吓得不轻,赶紧收拢手臂将中衣扯回来,同时一个弯腰低头确定自己的关键部位有无曝光。
这么一弯腰一低头,就和另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个正着。
两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极近处对视。
彼此都有些怔怔地分开,恰好撞到一起的唇不约而同都是一阵麻麻的痛。
这是当然的。
洛清城本想趁着暮听沙遮羞的时候偷袭一下亲他脸颊,就往上一送。
结果就和低头俯下的暮听沙吻个正着。
当然也可以说是撞个正着。
连牙齿都有些磕碰到,分不清是牙疼还是肉疼。
暮听沙愣愣得没说话,洛清城却是笑得很好看,眯眯眼道:“小沙今日真热情,送上美人更衣图还附赠一个香吻。”
暮听沙刚要发怒,洛清城又是一溜烟地蹿出窗户逃之夭夭,只剩下暮听沙一个人两颊飞红也不知是惊的怒的还是羞的。
青溪县就这么个屁大的地方,再有人生事也闹不出个鸟来。县太爷也没多少事好干,而暮听沙人看上去书生气,也的确就是个书生,兼通点医术,通读了几遍晋国律法,基本上一个人就能把整个衙门的事务包揽了。所以他索性连文书啊什么的不太需要的差役都免了,清清静静地每日就断些谁家的牛踩了谁家地呀,谁家的瓜爬到谁家的园子之类犄角旮旯的事。
幸好暮听沙人缘好,人们都喜欢他的为人和学识,整个县都是他家似的,即使只有一个老李带着几个年轻衙役帮他做些收税之类的杂事也没出过乱子。
暮听沙还是常常出门查访,早换了一身寻常深蓝短打的洛清城就会带了把伞自觉当条小尾巴东奔西跑。认识的人知道这位是县太爷家远道来的亲戚,刚来这城里的人总会误以为是哪家寒门书香的公子哥,带了他相依为命的小厮。
有时候两人在空寂的路上走着,或者突然转过某个无人的巷子,或者坐在暮听沙的书房里看书看着看着,洛清城会突然想起来似的拦到暮听沙面前,认认真真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开始时暮听沙还真是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回一句“你还没玩够”就是“换个花样玩玩吧”,回到府衙总免不得找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戏弄洛清城一番。不过后来听得多了劝阻无效,也就随他去了,只一句“嗯”完事。
某次在田埂上重复这一幕时,洛清城忽然恶狠狠地盯着暮听沙身后不远处的树桩挤出一句:“笑什么!死土地!”
彼时暮听沙还真是被吓了一跳,洛清城挠了挠脸期期艾艾道:“呃,修真之人,有时会看到一些东西的。”
暮听沙愣了一会儿,寻思着他还真能看见土地爷不成,没什么表示地点点头。
洛清城在暮听沙专心办公的时候会为他泡好一壶茶,拣暮听沙最专心致志物我两忘的时候钻进书房去,搁好茶,默默站在暮听沙座位旁磨墨。
一开始他是站在暮听沙右手边的,某日突然意识到这样会碍着暮听沙写字,于是啪啪啪跑到暮听沙的左边去。暮听沙再是迟钝也知道这么个大活人在身边,于是瞟了洛清城一眼,不知是开了那个窍,竟往右边坐了过去一些,拍了拍空出来的座位。洛清城愣了好一会儿才受宠若惊地傻笑着坐上去。
两个人不嫌挤地窝在一张不大的椅子里,一个写字一个磨墨泡茶,有时候暮听沙会往洛清城那边瞟一眼,不是撞见洛清城正盯着他发呆的目光,就是洛清城盯着不知哪处发呆的目光,总是挂在那里不嫌累的小小笑容。撞上暮听沙的目光,洛清城会立马转过头,颊边微微窜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