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恨明————费祭

作者:费祭  录入:08-16

"是吗?"肖崎飞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我以为他不会再理睬我......"陈旭略带疑惑地说,"可是他竟还向我道歉,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了什麽事而需要向我道歉。"

道歉?肖崎飞愣了愣,顿时感觉有些讽刺。难道唐冕在为当时的那句话道歉?但他立即朝自己摇头。怎麽可能?唐冕可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所谓道歉,该是因为他知道他对陈旭所作过事情太过残酷吧。

"怎麽了?"陈旭有些不解地望著一直闷不吭声的肖崎飞。

"陈旭,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肖崎飞忍不住问了出口,"你曾被唐冕打伤多少次?"

陈旭的表情明显地一僵,甚至有些不自然地泛红。

"唐冕对你施加暴力,当然应该道歉。"肖崎飞捏了捏拳头,又说,"而你也应当要让他认清错误。"

陈旭显然不愿谈及这个话题,原本僵著的头立即一低。

"如果他会带给你痛苦,你还是跟他了断比较好。"肖崎飞说。

虽然肖崎飞是局外人,但他所看到的唐冕,分明不值得陈旭喜欢。

然而陈旭低头沈默了许久,重新抬起头时,却露出了一种不知是哭是笑的神情:"其实,我跟他已经断了......"

离开医院後,肖崎飞的脑中仍浮现著陈旭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他和唐冕到底发生过什麽?为什麽明明受到伤害,却仍舍不得断?即使断了,还恋恋不舍?然而对於从未恋爱过的肖崎飞来说,这些问题比往年的高考试卷还更困难。思忖了半天也没有答案,肖崎飞只得凌空挥了几拳,抛却心头烦闷的这几个问题。

肖崎飞回到家中之後,再度注意到隔壁顾家紧闭著的屋门。

饭桌上,肖家的三个人仍旧持续著这半个学期以来的默不作声。这与往常有说有笑的局面全然不同。他记得,上一次他去顾家拿回抵押的物品,顾家人的脸色也不甚明朗。想起来,两家多久没有相互串门了?

肖崎飞心生疑虑,於是抬头问了一句:"马上快要到新年了,今年顾家会来我家一同过年吗?"

他只是试探地一问。

然而,肖妈妈脸上浮现出的却是无比复杂的神色。肖崎飞辨不明那神色究竟是懊恼,是厌恶,还是尴尬。

肖爸爸在这时也立即放下了碗,找了个理由走进了书房。

"快点吃。"肖妈妈终於开口,说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不是还有大堆习题要做吗?"

肖崎飞露出一抹狐疑的眼神,仍旧低著头将碗里的饭扒完。

难道他家与我家发生了矛盾?肖崎飞几乎认为这是个能够确定的问题。然而,爸妈似乎打算将他一直蒙在鼓里。

回忆起这段时间顾远对待自己的异样排斥,肖崎飞猛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定是这样。

一定因为我们家的事情,所以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已经认定了这个结论的肖崎飞,不禁感觉心情也有些豁然开朗。

一定是这样的吧?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我闹不和。肖崎飞想著这句话而入睡,甚至因为梦里的情景而露出了笑容。

然而,整个周六以及周日,顾家都无人应门。也许他们因事外出了。肖崎飞返回学校之前,又再度按了一遍顾家的门铃,随後失望地垂下手。

等到周一,肖崎飞便一直想要联系顾远。但走到顾远的班级门前,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不受他欢的人。

全教室的人似都在沈浸於学习的氛围里,惟独唐冕一脸懒散地走出教室。看到肖崎飞时,唐冕的脸色立即变了一变。

肖崎飞顿了顿,也立即拔腿便往回走。

"肖崎飞!"唐冕低沈的声音陡然在走廊间显得很洪亮。

肖崎飞有些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你每天都去医院看望陈旭?"唐冕在他身後问了一句仿佛不相干的问题。

肖崎飞半声也不想吭。

"你对陈旭倒是挺好......"唐冕又说。

肖崎飞瞪了他一眼,唐冕之前就一直在抵毁他与陈旭,如今这副话中有话的姿态仍旧令人反感。

"我想你应该知道。"唐冕又说,"上周五我也去看了他,而且──"

他到底想说什麽?肖崎飞瞪了瞪眼,回过头朝唐冕没好气地说:"你做了哪些丰功伟绩,也没必要跟我说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唐冕耸了耸肩。

这样的态度,还真是十足的大公子!肖崎飞翻了个白眼,随後继续转身走。

"我打算对陈旭摊牌。"唐冕又在肖崎飞身後补充了一句。

望见肖崎飞面露惊异地转过身,唐冕似乎有些满意地继续说:"这不是你乐见的吗?让陈旭远离我这个人渣。"

唐冕的眼神忽然冒出一股嘲讽,尖而有力的嘲讽,但肖崎飞直接漠视了它。

"你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吧!"肖崎飞挥了挥手。

肖崎飞从小到大都有一种执拗的毛病。对待任何人,一旦开始生厌,便是彻底的厌恶。相反,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即使中间出现裂缝,也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下去。

而且,唐冕要对陈旭摊牌,会让陈旭彻底死心吧?这对陈旭来说,不算坏事。

肖崎飞终於在下午的一节体育课之前撞见刚刚下了体育课的顾远。他因为运动服的事情前去询问体育老师,而顾远正协助体育老师将体育器材搬进器材室。

肖崎飞惊喜地叫了顾远一声,而顾远望见他,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其他表情。

见顾远放置完器材後便直接走过自己身侧,肖崎飞伸手拉住了他。

"下午放学以後──"肖崎飞有些紧张地低声说,"你能不能来学校树林一趟?"

顾远在他身旁停住,沈默了许久,才低声回答:"有什麽事吗?"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肖崎飞顿了顿,感觉自己手心有些冒汗,"现在不方便说。"

"哦。"顾远只是这麽答了一声,然後轻轻挣脱开肖崎飞的手,朝外走去。

肖崎飞内心有些雀跃,因此整节体育课他都似突破了瓶颈,一些体育测验也意外地顺利及了格......

从放学以後他便等待在学校树林里,连晚餐也没有来得及吃。

但是,直至夜幕降临,晚自习都快要结束。他一个人站立在冬天的寒风里瑟瑟发抖,顾远却始终没有出现。

 

9

肖崎飞回到宿舍时已接近熄灯时间,整张脸被风刮得几近麻木,其它学生都已准备上床,他才哆嗦著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走出浴室时,他一眼望见宿舍的八张床空置了两张。除了住院的陈旭,那个篮球队的男生也不在。其它男生在窃窃私语地谈论著什麽,肖崎飞躺到床上将棉被裹住自己以後,才听到他们嘴中传出的几个关键性的字眼。

"篮球队好像出事了......"他们说。

"什麽?"肖崎飞惊诧地扭过头,声音扬高地急问。

"今天放学之後,篮球队好像和别的学校的球队起了冲突。"一名男生回答,"他们约在了校外解决矛盾,结果打了起来。"

"打了起来?"肖崎飞慌忙地追问,"後来呢?你们怎麽会知道这件事?"

"晚自习时老师已经公布了打架的学生的名单。"男生瞥了空著的一张床一眼,"我们宿舍里的这个人也占了一个名额。"

"顾远呢?"肖崎飞已经完全从棉被下钻了出来,"顾远有没有在里面?"

"身为队长,他怎麽可能不在里面?"男生瞟瞟他,没好气地说,"不过,估计他这个队长也快撤职了吧。"

肖崎飞立即塌坐了下去。

"说真的,顾远出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损失可不小。"另一名男生搭腔说,"听说他因为表现优异已经获得了某大学的保送资格,被这麽一搅,恐怕保送资格也要泡汤了吧。"

肖崎飞的头像发烧一般地难受。

"那还用说。"其它男生也纷纷附和,"不只是保送资格吧,就连这次快要进行决赛的公开赛,他想出场也难吧。"

正在男生们讨论得热烈时,校内熄灯的电铃声忽然响起,讨论声逐渐变弱,最终因为窗外传出的巡视的脚步声而戛然而止。

肖崎飞的脑中仍在不断萦绕著男生们所描述出的意外画面。顾远未能赴约,而去打了一场足以使他名声败坏的架。为什麽会这样?肖崎飞头痛欲裂地想了一夜,也未能想明白。

∷∷∷z∷∷y∷∷z∷∷z∷∷∷

第二天早操过後,肖崎飞便发现学校宣传栏中贴上了公告。

顾远和同宿舍的那个男生,以及另一个篮球队的成员,都被名列在内。他们因聚众斗殴而被记警告,并且在今年内失去出赛的资格。白纸黑字的公告看似漫不经心,却用简单的几个字便为那几个人判了刑。

肖崎飞等待至早自习结束後,走到顾远的教室外,便看见唐冕被几个人簇拥著走出来。肖崎飞让开了一个位置,没有跟唐冕面对面。他从窗户外望向顾远的位置,却发现其中不见人影。

"顾远在哪?"肖崎飞情急之下,又迅速地追上了唐冕,拉住对方问。

"顾远?"唐冕身侧的另一个男生回答,"他今天上午都没有来上学,打算旷课了吧。"肖崎飞认得这个男生,他与顾远同属於篮球队,但只是替补队员。

肖崎飞拧紧眉头,冲出口的是一句反驳:"他怎麽可能会旷课!"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守在这里一天试试看。"那名男生似笑非笑地挑衅著他,"你是他什麽人,这样维护他?"

肖崎飞完全不管顾这男生的冷嘲热讽,他只望见一直未作声的唐冕此刻以一种难解释的古怪表情盯著自己。也就在这同时,肖崎飞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狐疑。昨天聚众斗殴的名单里,为何没有唐冕?比起顾远来,唐冕的性情不是更加暴躁吗?

他握了握拳,正要上前一步朝唐冕询问,却被那几个人排挤开来,而唐冕也头也不回地在其它人的围簇下走下了楼梯。

"你给我站住!"肖崎飞冲到楼梯口大叫了一声。

唐冕这一次才回过头来,面露不悦地望著肖崎飞。

"昨天你有没有在场?"肖崎飞站在楼梯口,朝唐冕大声问。

唐冕挑起一边眉毛,"你在怀疑我?"

唐冕的这句反问,立即使簇拥他的几个人纷纷朝肖崎飞叫嚣了起来。

肖崎飞望也不望那几个人,他又狐疑地问:"既然顾远都在,为什麽你会不在名单里?"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唐冕停了停,随後有些讽刺地反问肖崎飞,"但你先告诉我,为什麽顾远打架的时候我非要参与?我和他的关系,可没有你想的那麽亲。"

肖崎飞当场愣住。他的确以为唐冕与顾远的关系很好,即使不是那种关系,也应当是要好的朋友。然而唐冕的话几乎给了他当头一棒。

一直以来,都是他误解了吗?

这一天,肖崎飞没有去医院。顾远整天没有来学校,他也心神不宁地无法专心听课,笔记本上只有廖落的几笔,对陈旭来说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并且,已由於担心顾远而无法平静下来的他,难以带给陈旭任何积极的情绪。

肖崎飞这一整天,都在不断听见周围学生口口相传兴味盎然地谈论著篮球队的事情。直至第二天,肖崎飞发现同样消失一天的同宿舍男生重新出现在了教室里。

"顾远现在在哪?"即使在人声喧哗的教室里,肖崎飞也忽然张口朝他大声问。

那个男生原本正一人埋头不知思索著什麽,听到肖崎飞的发问,男生不甚友好地抬头瞪起眼:"我哪知道,你不会去他的班上找他吗?"

肖崎飞奔至男生的课桌旁,"你昨天为什麽也没有来学校?"

对方则回以一抹冷笑:"难道你不知道学校要求我们几个人回家反省?"

肖崎飞呆了一呆,才迅速地冲出教室。

肖崎飞闯进顾远所在的班级时,发现门被虚掩,门内一片空荡荡。

他绕过了整片桌椅,才在靠墙的角落里望见顾远的身影。

肖崎飞站在一张桌子之後,朝对方小声唤了了句:"顾远。

顾远的背僵了一僵,却望也不望他一眼,眼睛直瞪著墙壁说,"干什麽?"

"你昨天,到底怎麽了?"肖崎飞急急地开口,"你真的,参与了打架?"

顾远却闷声不吭。

肖崎飞向前迈了一步,又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後果?......"

他想要劝解顾远,却被顾远陡然地吼了一句:"你可以走开吗?"

肖崎飞的心脏顿时一震,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远似被肖崎飞的样子惹急了一般,他扭头冲肖崎飞吼了一句:"肖崎飞,你给我走!"

肖崎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未能发出。他捏紧了拳头,用力地砸在顾远脸上,然後拔腿朝教室外跑。

从那晚在小树林里等待顾远开始,肖崎飞便觉得头一直在隐隐作痛。这一次从教学楼里跑出来,他只觉得这股疼痛直钻入了头顶的骨头里,像某种机械般不断朝内钻入。被风一吹,他整个人竟不住地哆嗦起来。肖崎飞独自一人抱头坐在了花坛边,有些微弱地发出呻吟声。

顾远对他吼出的话语伴随著那股疼痛在他脑中不断放大,肖崎飞难以忍受之际,竟发觉自己眼眶内一片湿润。

即使被顾远如此嫌弃,他仍无法控制地担心顾远。肖崎飞有些愤恨於自己这般作践的心理。

肖崎飞对自己说,算了吧,任他去吧。可是,一旦这样想,他的头痛便瞬间转化成了心痛。全身上下,似乎患了恶疾一般,全都不由自己控制了。

肖崎飞神思恍惚地走回教室,裹著一身冻透的衣服坐了一天。

这一天,他依旧没有留下多少笔记。但他却忽然很想看望医院中的陈旭,很想找个人将自己心里纠结的情绪说一说。

也许说出来就好了。他这样想。

肖崎飞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推开病房门时正巧望见陈旭正趴在枕头上哭。

陈旭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对待身体的创痛十分坚强的人。就连前段时间他的腿作复健,令他痛得不欲生时,他也没有流眼泪。陈旭只有在感情方面才表现得异常脆弱。

肖崎飞知道陈旭必定又遇到了哪种难题。他在门边站著,直至陈旭停止了哭声,他才胆敢踏进去。

陈旭有些狼狈地睁著通红的眼睛望著他。

肖崎飞虽然无意刺探他的心事,仍不自觉地问了句:"你怎麽了?"他不知道陈旭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有时会有很想找人倾诉的心情。

"我?我没事啊......"陈旭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刚刚伤口有些疼,所以......"

肖崎飞点了点头。陈旭的反应只是表明他并不需要所谓的倾诉。其实陈旭比他更要坚强吧。肖崎飞坐在床边黯然地想著。

"对了,你进到住院楼时,有没有看到我妈?"陈旭忽然问他。

肖崎飞疑惑地回想了一下,然後摇头:"没有。"

"是吗?"陈旭显然有些颓然地低了低身子,焦虑的眼神瞥向了窗外。

"发生了什麽事吗?"肖崎飞敏感地反应过来。

"刚刚医生过来说,医药费又不够了......"陈旭迟疑了一下,仍在斟酌著词句,"我妈立即跑了出去,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你妈是不是还向你说了些什麽?"肖崎飞慢慢看出了端倪。

陈旭的眼神一沈,低著头没有回答。

推书 20234-08-16 :蜜糖年代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