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君王(出书版)BY 树梢

作者:  录入:08-14

那之后,他组织过义军起事,但很快被轩辕劲血腥镇压。他暗杀过轩辕劲,但因为四哥的阻挡而失败。如今人到中年,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日心社的活动处处受制于朝廷,连他的小儿子静也背叛了他!原来人生竟是如此多的挫折和沧桑,往日的豪情万丈在这静夜中似乎也被月色逐渐消融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逐渐靠近了,他转过身,道:「你来了,杉儿。」
「爹爹,您怎么没打声招呼就一个人出来了?须知我们现在身在京城,敌人环绕,诸多不测,须得多加小心哪。兄弟们见帮主不见了,都急得要四下寻找。幸亏孩儿突然想起这个地方,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大家,赶快赶来看看。」白衣公子东方杉埋怨道。
「抱歉,是为父的疏忽了,让你担心了。」杉儿的埋怨让东方深维心头一阵暖意,「只是多年未来京城,无论如何我都想来见见四哥。」
「您是来拜祭兄长的?」东方杉小心翼翼的问道。
东方深维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只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四哥陈名秋已经死了,永远不存在了。」
看着父亲大异于平日的消沉神情,东方杉劝道:「前尘往事,再想又有何义?回去吧,爹爹。」
听到东方杉这似乎一语双关的话,东方深维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可是东方杉表情如常,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东方深维点点头道:「好,回去吧。」
「爹爹此来京城是否已经决定与太后一派联手了?」
「嗯,如今轩辕仪势力太大,如果任由他灭掉太后一派,我日心社也独力难抗朝廷。到时汉氏江山可就彻底沦陷于蛮夷之手了。为今之计,只有帮助太后,让轩辕氏自相残杀,削减其实力,我们才有机会啊。」
父子俩人沉默前行,月亮扯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无暇的月色。

第四章
「狗熊男,你给我过来!」
深夜中的一声怒吼划破了王府安静的夜色,书房中,只见一个少女双手不雅的插着腰,一脸怒色。发出这惊天动地的吼声的正是少女打扮的东方静。而双耳被迫接受虐待的是努力将庞大的身躯躲在太师椅后的轩辕雄。
「我不玩了,你都输了多少局了,就从来没赢过。困死了,我要睡觉了,不陪你了。」
东方静气愤的磨牙:「太过分了,赢了就想溜。」说着一把拽住轩辕雄,「我不管,再玩一局啦。」
东方静住进锦亲王府已有数日,本以为轩辕雄是「枭雄」的「雄」,相处久了才发现是个长相像熊,个性也呆傻像熊的男人,憨厚之余还有一点胆小。自从轩辕雄一时失策教了东方静下象棋,每局必输却越输越勇的东方静就成了轩辕雄最害怕的人。
「不要。」看到东方静步步进逼,轩辕雄夸张的死死抓住椅背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一点温柔都不懂,好恐怖啊。陈晨就对我好好,从来不会对我大嚷大叫的。」
东方静的面孔涨得通红,一把怒火正在这不幸生的像女孩般漂亮的脑壳里熊熊燃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供身无分文的自己白吃白住的地方,可是为了躲避小音的七尺长剑,还不得不继续装女人已经很倒霉了,为什么还要被这明明长的高大魁梧却胆小无用的男人指责为「不懂温柔」?那种东西,自己一个堂堂的七尺,嗯,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有七尺的男子汉凭什么要懂啊!
「死狗熊,你那个陈晨早就嫁给变态皇帝了,这辈子你也别想见到她了,快点死心吧。乖乖过来陪我下象棋吧。」
「你是说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能娶她做妻子了吗?」轩辕雄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那个变态的老婆就是你的嫂嫂了,你想和自己的哥哥抢老婆啊?」
「哇啊--我不要--」轩辕雄突然爆发出和自己的身材成正比,却和自己的胆量成反比的惊人嚎哭。毫无防备的东方静在近距离遭受噪音攻击后,被震得头昏脑胀的他迅速倒退两步,死死捂住双耳,一脸无奈的看着对方。不知陈晨怎么会看上这么没用的男人啊?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突然哐当一声,书房的门被撞开了,一个瘦小女人的身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东方静和轩辕雄转头看去,一时间二人都惊呆了。
「陈晨,陈晨,我好想你啊,我就知道一定能再见到你的。」轩辕雄一把推开藏身的太师椅,迈开大步冲上前去抱住了这女子。
陈晨拽下黑色的披风,长长的黑发散乱的披散在瘦弱的双肩上,滴滴汗珠从恐慌的脸庞上滴落:「快跑吧,雄哥哥,皇上说你要谋反,这会儿禁卫军已经点兵奔你这里来了,快想办法出城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没谋反啊,舅舅是说过要我和日心社的人联手篡皇兄王位,可我又没想当皇帝,当然没答应他啊。我和皇兄说清楚就是了,不用这么担心啦。倒是我们好久不见,陈晨你变瘦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些年太后处心积虑想让你取皇上而代之,如今皇上立意要夺回皇权,岂能容你活命?这会皇上他已经派兵包围了太后的慈宁宫和你舅舅的王府,太后已被软禁,芩亲王布锡被下了大牢,全城宵禁在追捕日心社的反贼们。傻哥哥,哪里还有你解释的余地?快逃吧。」
听到最后几句,东方静猛的拽住陈晨的衣袖,焦急的问道,「你说皇上在追捕日心社的人,到底在追捕帮里的哪些人啊?抓住了那些人啊?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和恋人深情的对望被人粗鲁的打断,陈晨气恼的转过头,冲着不识相的打扰者吼道:「没看见我正和王爷说话,谁在这大呼小叫的?你,啊--」在看清东方静的面容的一瞬间,满脸的柔情蜜意一扫而净,惊骇的脸上写满「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索命鬼」的表情:「你,你不是东方静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小音带回来的。」轩辕雄解释道,「小音本想替你出口气教训教训她的,可是我不想欺负女人,本想放她走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留下来不肯走了。我也没办法,就由她了。」
陈晨的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火花,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东方静只觉得身体像被架在了火堆上反覆烧烤,炙热而又刺骨。只听的陈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雄哥哥,快动手杀了她,否则你就休想活命了。」
东方深维和东方杉回到众兄弟早京中落脚的住处时已是后半夜了,小院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丝灯火。东方深维推开大门,门轴响动的咯吱声打破了静夜的安宁,在这连月亮也看不见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剌耳。
东方深维走到院中央,却仍不见有人,不禁有些奇怪,杉儿不是说大家都急着四下寻找自己吗?为何又睡得如此之沉,连自己回来也无人出迎。还有,各屋烛光皆灭,难道今夜都没有安排守夜之人吗?
他正在疑虑之中,忽然只听一声巨响,竟有无数手持火把的官兵由四下里冲了出来,明亮的火光一时间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般通明。跟随他进京的各堂弟兄被五花大绑的推了出来,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几个锦衣的大内侍卫手持兵刀,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着官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东方深维定睛看时,才认出此人正是在朝中炙手可热的中丞陈明夏。
不好!有叛徒出卖了我们,大家中了埋伏!东方深维暗叫一声,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
陈明夏也并不惊慌,神态甚是潇洒自若,抱拳道:「多年不见了,八王爷,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东方帮主了。」
「哼,何必假作多礼。」东方深维一面答话,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情形,暗暗筹画着脱身之计,「你们无非是想要陈某人的性命罢了,我既落入你的圈套,就动手吧。」
陈明夏微微一笑,道:「东方帮主放心,皇上有旨,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就可饶你性命。」
「什么问题?」
「神之秘宝是什么?在哪里?」
东方深维闻言脸色一沉,冷笑道:「你永远都休想知道!杉儿,跟我上,先擒下这个狗官。」
突然一只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东方深维回头一看,持剑者竟是东方杉!
「杉儿,你?难道竟是你......」
接触到东方深维充满困惑,失望和不解的目光,东方杉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对不起了,东方帮主。出卖你们的确实是我,不过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的原名应该是轩辕杉。」
「不可能的,你在说什么,萍妹她明明......」
「抱歉,娘她所爱的人是我真正的父亲--轩辕劲。娘去世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代替娘在日心社卧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以接受的事实混乱了东方深维的思维,他狂乱的叫着,完全不顾架在颈中的长剑,他一剑荡开东方杉的兵刀,挥舞着长剑直取陈明夏而去。
「快保护陈中丞。」侍卫们叫喊着。
而受袭者却焦急的叫着:「不可伤了东方深维的性命!」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东方杉的长剑已从背后刺透了东方深维的胸膛,曾经是耀王朝八王爷的陈佟为,如今的日心社帮主东方深维,就这样带着一生未竟的志愿和被背叛的伤痛倒在了血泊中,静静的静静的,生命随着涌出的鲜血一点点离开了他的躯体。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铛的一声,染血的长剑掉落在鲜血与尘土之中,眼泪在东方杉年轻的眼睛中不停转动着,终于在一声啜泣后无声的滑落。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愿像静那样一无所知的活着,可是从母亲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天起,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已注定成为他不得不背负命运,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陈晨纤纤玉指向东方静一指,道一声「杀了他」,膀大腰圆的轩辕雄已经抡起「雄」掌,向东方静直扑而来。
「喂,你干什么,死狗熊!」骂人要快,逃命更要快,东方静已一个翻身,凭空向后跃开丈许远。正在洋洋得意自己的轻功还没有退步,因为跳的太高,头部重重的撞在了屋顶的横梁上,于是优雅的起跳以抱着头哀鸣的落地结束。
轩辕雄一愣,身形不停,又再次挥掌冲了上来,口里还一边说着:「对不起,我要杀你。」
「王八蛋,你不是说你不杀女人吗?干吗平白无故的杀我啊?」
「因为陈晨要我杀你啊,麻烦你别躲了,你跳来跳去的我打不中你啊。等我杀了你,我会好好向你道歉的。」
别躲?这种事情你还是去麻烦别人吧。
就算你说对不起,我也不能让你杀了。
人要是让你杀了,道歉还有个屁用啊!
要是你能收起熊掌,老子宁可向你道歉。
可是轩辕雄人虽呆呆傻傻,武功却着实了得,在他的招招紧逼下,东方静已经手忙脚乱的东躲西藏,唯恐一张口真气运转不顺,脚步稍滞,珍贵无比的小命就要无辜的葬送在熊掌之下,虽然心里念头转个不停,哪里还有余力和对方拌嘴。
高手交战尚且不容半点分神,何况东方静这样一个「低手」和高手过招心里况且杂念不断,东方静脚下一滑,已经摔倒在地板上,口里却兀自念着:「那个多事的仆人,没事干嘛把地板擦得这么滑啊。害我......」话未说完,轩辕雄的掌力已至面前!
正在危机时刻,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锦亲王,请你住手吧,否则你心爱的女子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交战的两人,确切的说,是杀人和逃命的两人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陈晨的头上,而持剑的少女却是小音。
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让东方静和轩辕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于是屋内出现了保持着交战的姿势却白痴般张大嘴巴的两塑雕像。
半晌东方静终于合拢发酸的嘴巴,问道:「有没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又要杀谁啊?」
轩辕雄则保持原表情狠狠点了点头。
丢给搞不清状况的两人一个「两个傻瓜,一对白痴」的眼神,小音握紧了长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比起持剑者的戒备与紧张,被挟迫的陈晨却显得很镇定,只是脸色格外苍白:「哎,还是我来说吧。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东方静是皇上故意放出宫的......」
「胡说八道,小小皇宫外加一个变态哪里困的住本大侠,我可是凭着绝世的轻功闯出宫来的。」东方静连忙插话。
瞪了一眼打断自己的东方静,又外送了一个「懒的理你」的超级一号表情,陈晨继续说道:「东方静自以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皇宫,却不知在宫外,皇上早已布置好了他的人,也就是你,小音。在东方静出宫不久,你就奉他的命令将他劫持到了锦亲王府。可是你还需要一个把陌生人带回王府的理由,所以你选择了为我报仇这个藉口。不过原本你就没有杀她的打算,而且你也料定了以雄哥哥的为人绝对不会杀一个弱女子的。」
谁是弱女子啊,我是男的!而且是轻功绝顶的侠男。
虽然很想如此高叫,不过接触到陈晨严厉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东方静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无处可去的东方静就在王府里住了下来,而得到我父亲陈明夏相助的皇上就趁此时机密谋筹画,要一举荡平所有的政敌。要是我没猜错,既然小音你已经现身,那现在皇上的军队应该已经到王府了。」突然陈晨提高声音道:「皇上既已驾到,何不献身?臣妾适才所说可有错处?」
话音刚落,屋外立时灯火通明,无数手持火把的兵士将漆黑的夜晚照的犹如白昼,当前一个身着明黄色绣龙袍子的英俊男子仪态潇洒的走进门来,微微一笑,道:「陈明夏真是生了个聪明女儿。」
「皇上过奖了,臣妾纵是聪明,还是被皇上玩弄于骨掌之中,就是今晚我能出宫来到锦亲王府,现在想来只怕也是皇上刻意安排的吧。」
「哦,淑妃何以见得?」
「今晚我听到皇上已动手时,便匆匆出宫通知雄哥哥,直到见到他,雄哥哥说他没有伙同太后和自己的舅舅谋反,而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时,我突然想到以皇上的精明,绝对早已设下了圈套,罗织好谋反的证据。只是是什么呢?」说到这里陈晨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颤抖,脸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当我看到东方静时,而雄哥哥又谈及小音带他回王府的经过时,我立刻明白了,这就是证据,绑架神之子意图篡位,这就是嫁祸给自己亲弟弟的最好的谋反证据!可是你还是怕事情有变,于是又故意引我出宫来此,要在那莫须有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私通皇妃!对不对?!」
轩辕仪冷笑一声道:「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朕从没说过属实。不过,朕倒是可以送你一句话,你只要回宫去乖乖做你的皇妃就可以了,女人最好不要太多事。」
「多事?我想救自己心爱的男人也叫多事吗?就算你贵为天子,就算你夺得了王尊的权力,可是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懂,一个不能去爱人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爱他的百姓!为了权力你可以无极不用,女人、兄弟、亲人、臣子,所有的人都可以是你的棋子,为什么上天偏偏选中了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皇帝,为什么他竟把神之子派给了你?而他们,小音还有我父亲,为什么又偏偏甘心情愿的侍奉你这样一个皇帝!」说罢,陈晨已浑身颤抖,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咽在最后的一声控诉后从唇边流出,如冬日晨雾下的溪流般用冰冷的清澈敲击着每一个听者的心弦。可是她知道,那只是一溪将要冻结的流水,无力的她汇集不起汹涌澎湃的江涛,就如她拯救不了傻傻的憨厚的爱人。
转向尚且摸不着头脑的轩辕雄,陈晨笑了,笑的那么深情,又是那样无奈。她缓缓挽起自己的左衣袖,皓白如雪的玉腕上一点猩红的守宫砂分外醒目。
「雄哥哥,我入宫月余,还从没侍过寝。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她望向轩辕雄的眼神是如此悲切,似乎流露着无尽的悲苦,这眼神让东方静不由想到了师傅寒山女侠楚思清,静夜中,她总是独立在冷月下反覆念着同一首诗:愁锁巴云往事空,只将遗恨寄芳丛。归心千古终难白,啼血万山都是红。
是尽头了,是尽头了,无望的爱情注定只能寄托在来生的幸福。
陈晨惨然一笑道:「雄哥哥,身既不得相随而魂随,今生我们有缘无份,来生再取吧。」言罢,她身子一偏,粉颈向小音的长剑撞去,未曾防备的小音急忙撤剑,但已经太晚了,刹那间四溅的鲜血染红了一身宫裙。

推书 20234-08-13 :路遥 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