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颤颤地扶着墙爬起打算继续承受朗粗暴的虐打,几乎在吸气的同时朗的拳头就恐怖地杀到,高大的身体撞击到墙壁发出闷响,比起疼痛,第一个占据朗谢思路的居然是朗残酷的笑应。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美丽的笑容呢?
明明……明明是如此残忍的暴君……
剧烈的痛楚在下一个瞬间炸开,强烈的冲击几乎让朗谢连呼吸都被迫停止,抽痛的感觉不断地由神经传递到大脑,明明痛到连表情都扭曲了,可他却还是能够清楚地分析现在的处境,甚至还有余裕感叹那位帝王的耀眼的风姿,朗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痛到疯了。
明知道不能这样比较,明知道虽然共有一个身体,可朗和艾司其实是两个独立的人格,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当他知道菲利克斯的存在,当他看见自己无上的帝王被那小鬼侵犯的那一瞬,他还是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磅啷一声砸个粉碎。
那是嫉妒的种子萌芽的声音。
无法忍耐!不能接受!
比起理智更明确的是强烈的愤怒,比起了解事情的真相,他更想做的其实是直接将那个该死的小鬼用力地塞进混凝土搅拌器里。
什么不同人!什么双重人格!这完全是无法被接受的卑劣理由!
他才不管艾司和朗是不是两个独立的人格!他才不管菲利克斯远比自己更早就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他的王就是他的王!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亵渎!不能侵犯!
“起来。”
朗冷冷地说道,傲慢地提起朗谢沾满血迹的衣领。
“你把菲利克斯卖给哪一个莫洛维亚,把你所知道的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朗冷漠的命令只加深了朗谢的妒意,费力地扯起最为讽嘲的笑容,朗谢带着浓烈的嫉妒散播着诅咒的毒雾。
“来不及了……无论你再怎么强,你最多也只能把我给杀了,绝对要不回那个该死的小鬼!”
冰蓝色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没有被朗谢蓄意的挑衅气昏神智,朗的语气依旧是如此的从容和傲慢。
“你当然不行,但我一定可以。”
“那又如何?”
刻意用最傲慢的语气回应,在力量完全不是对手的情况下,朗谢仅能用这种最无用的手段回报朗的伤害。
“你以为我会愚蠢到告诉你吗?你就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等待那个该死的小鬼凄惨的尸体吧!我的陛下!”
暗蓝色的眼眸深沉,那带着鲜血的微笑在此刻看起来却似含有无尽的温柔。
“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最残酷的暴君——”
呼吸哽在咽喉,心脏痉挛得几乎停止,膝盖软倒,剧烈的痛楚瞬间弥漫了所有的神经,身体像是已经被扯碎,每一条肌肉都颤抖得不像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像已经被扯离原来的地方,只靠着细细的一条神经连接着抽搐、痉挛。
随着氧气窜入身体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悲哀,朗谢再一次用自己的身体体会自己有多么低估朗的残酷。
所谓的手下留情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残忍地提着朗谢已经脱臼的右手臂,朗抓着朗谢的头发强迫跪立的他抬起头接受自己的审问。
“我再问最后一次,我的菲利克斯现在在哪里?”
“在地狱里!”
“啪!”
一巴掌将男人打得几乎飞了出去,朗嫌恶地放开朗谢的手臂,没有赐予瘫倒在地上的男人任何一瞥,朗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去。
你以为凭我的能力会找不到一个人吗?
你太小看我了!愚蠢的大公阁下!
耳边像是打雷般地轰轰作响,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视野逐渐昏暗,所有的力气似乎已经随着流出体外的鲜血失去。
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痛觉变得越来越迟钝,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晕过去……
如果……如果让他就这么离开,那么至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了……
用力咬住嘴唇,冒着鲜血的痛楚让知觉似乎恢复了些许,咬着牙勉力坐起,身上传来的强烈剧痛差点让朗谢承受不了地窒息。
那飘荡的华丽金发变得模糊,迷迷蒙蒙的像是穿不透的光,朗谢想伸手抓住那片华贵的残影,但除了右臂传回来的剧痛一无所得。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站住!”
喘息地……
毫无威严的喝令。
朗却顺着朗谢的期盼转过了头。
“你改变主意了?”
“不……”
尖锐的刀刃抵在颈动脉,暗蓝色的眼眸看不见害怕,只有一往无前的决意。
那染满鲜血的笑容竟俊美得令人无法忘却。
“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离开,我立刻死给你看!”
“那你就死吧。”
傲慢地抛下这一句话,朗毫不留恋地转身,那离去的脚步丝毫没有任何停顿。
真的是一个冷酷到可怕的人……
可是为什么如此冷酷的他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美丽呢?
绝望地将刀刃往自己的血肉缓缓刺进,朗谢在心中叹息。
菲利克斯……你知道吗?此刻我竟然有点开始羡慕你了……
能被这样一个无情的帝王专心一意地爱着,应该是这世界上最难以祈求的奇迹吧……
“朗……”
咏叹似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朗谢第一次真正承认他与艾司是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
刀刃再度刺进去了一点。
“这是我最后的诅咒,艾司不会原谅杀了我的你,他一定会恨你恨到你死!可惜我看不见共享同一个躯体的两个灵魂为此反目成仇的奇景。”
视野越来越朦胧,鲜血顺着刀尖滑下指尖,朗谢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地缓缓更刺进了一些。
“别了……艾司……原谅我爱你……爱到无法停止妒忌……”
吭唧!
刀刃飞起,当一声落在没有铺上地毯的大理石上。
望着睨视着自己的金发男人,朗谢笑得灿烂。
“我赢了?”
“不。”
冷冷划断朗谢的希望,金发的男人冷漠地质问。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艾司会恨我?”
用着一种怔愣的表情仰视着男人许久,朗谢才开口缓缓地解释。
“因为他爱我,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那样的人,一生只有一次爱人的机会,夺走他所有幸福的你,能不被憎恨吗?”
“我该称赞你的傲慢吗?”
惨然一笑,朗谢悲哀地开口。
“我不行吗?我可以赌上一生的所有来爱你们,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低沉的嗓音带着深深的悲伤和绝望,即使在剧痛的折磨中也没有落下的泪水,此刻竟无法克制地泉涌而出。
“我可以比菲利克斯更深百倍、千倍地爱你们,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可以付出所有来爱你们,无论你们有多少人,我都会像爱艾司一样地爱你们啊!”
无法掩饰的震动出现在金发男人的脸上,他不由得蹙着眉质问。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毫不退缩地迎视着那片没有温度的冰蓝色海洋,朗谢带着疼宠的笑容温柔地问道:“你们……”
“究竟还有多少人呢?”
金发男人闻言一震,“你没有问这句话的资格。”
“那我有爱你的资格吗?”
朗谢惨然一笑,朝金发男人伸出了渴望被救赎的手。
“你愿意让我爱你们吗?你愿意赐给卑微我的这份无上的荣耀吗?”
“要不接受,要不你死,没有第三条路对吗?”金发男人冷漠地说道,缓缓踏前一步。
“是的,能够为您而死是我的荣幸。”
朗谢解脱地笑了。
“请原谅我的愚蠢和无礼的冒犯,我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亵渎您的光芒,别了,我的陛下。”
“我了解了。”
金发男人冷漠地开口,下一个瞬间他的鞋底已经用力踹上朗谢的腹部。
“你太傲慢了,萨梵尔•朗谢。我曾允许你死去吗?”
***
“我不相信!”少年哭喊着挣扎着后退,“我不相信……”
我拼死拼活地回到这里不是要听这种谎言的……
“我没有必要说谎。”
男人声音冷冷的,即使看见少年的眼泪,男人海蓝色的眼神也见不到丝毫动摇。
“我不信……我不信……您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少年边哭边退,直至抵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告诉我您在骗我好不好?艾司……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开这种玩笑太恶劣了……”
“菲利克斯,你很明白我并没有在骗你,我也没有必要撒这种没有必要的谎。”
冷冷击碎少年最后一丝的希望,艾司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冰冷,只是在菲利克斯无法窥见的时刻,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心疼阴影飘过。
“我才不相信呢……”
胡乱抹着眼泪,菲利克斯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一定是计划的一部分对不对?因为担心我演不好所以才要瞒着我对不对?”
颤抖地抓着男人的手臂,菲利克斯边哭边笑的说道:“艾司,你放心,我不会搞砸计划的,你不用把计划的内容告诉我,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立刻就会乖乖回去的,所以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透露一点点就可以了……”
“这不是计划。”
艾司的语气异常地严酷冰冷,那海蓝色的眼眸严酷得让人几乎无路可逃。
“你很清楚这一切全是现实,你被组织卖给了莫洛维亚六年,这件事朗也默认了。现在回去,短期内你不该随意地再跟‘暗羽’的人有所接触。”
威吓似地踏前一步,艾司残酷地再加上最后一击。
“当然,这也包括我和朗。”
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知道要哭泣,菲利克斯悲痛地大喊。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艾司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他已经快无法面对菲利克斯控诉的眼神。
袖子被用力地抓住,菲利克斯的声音在背后哭喊。
“叫朗出来!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要不然你说什么我都不要相信!”
“他不想见你。”
我也不敢让他见你……
“为什么?”菲利克斯悲痛地嘶吼,“他说过他爱我的!为什么他不肯见我!”
“因为他不能再像爱情人一样地爱你了。”
转过身面对菲利克斯滂沱的泪眼,艾司狠下心强硬地开口。
“我爱上萨梵尔•朗谢,所以我和朗之间必须要有一个退让。”
“菲利克斯,你要跟我比吗?”
泪水落得更凶了,菲利克斯已然明白摆在面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绝望,
比?
怎么比?
朗半身的灵魂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能比吗?
他能比吗!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这个世界的重力,菲利克斯颓然地跪倒,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猫靠在墙角无助地哭泣。
这世界……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绝望……
“朗……”
喃喃念着男人的名字,菲利克斯好可怜地说道:“至少……至少和我道别好吗?”
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只是比起艾司……你比较不爱我……
但菲利克斯终究没有等到朗,抚摸他的是艾司的手,环抱住他的也是艾司的体温。
即使从头到尾菲利克斯都没有抬头,但身体就是知道。
“对不起……”
喃喃破碎地低语,菲利克斯哽咽到连说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很困难。
“艾司……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艾司愣住,然后不发一语地离开。
被伤害得彻底的人却向你道歉,你还能说出什么话呢?
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
“放心了吗?”
金发的男人微笑着,用力地将窃听器砸到高大的男人身上。
“这下你满意了吗?我亲爱的萨梵尔•朗谢伯爵大人?”
没有避开,朗谢只是无言地将男人拥入怀里。
“如你所听到的,我已经放弃菲利克斯了。”金发的男人冷冷地说道,手指用力地抓紧男人的手臂,“所以……”
金发的男人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威吓似地瞪着朗谢,手指越收越紧。
“如果他再发生任何意外,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你听懂了吗?萨梵尔•朗谢!”
纵然痛楚,朗谢的笑容却是无比的满足。
“Yes! My lord.”
“我很希望你是真的了解了。”
朗微笑,无比耀眼华贵而残虐。
“现在咬紧牙根,我的手又痒了。”
“啪!”
十三、零,原点
从没有想过无家可归竟会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往昔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风景一夕之间全部改变,所有能被依靠的一切一瞬之间消失殆尽。昨天和明天在今天被斩断,珍惜的、依恋的记忆全部崩裂,编织的、描绘的期盼全部裂解,风化成连灰烬都找不到的尘埃……
即使再怎么用力地伸长手,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到……
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再怎么希望……
即使再怎么渴盼……
也无法回到那阳光灿烂的夏曰,无法回到那场初秋的雨里……
“朗……”
男人的名字成为禁语,往昔的激情将成为秘密锁在记忆的盒子里,连呼唤那个人名字的荣耀也成为不能提起的过去,一切的一切将被埋葬在记忆的回廊,随着时间的过去,被一点一点地遗忘。
六年前的那天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好像莫名其妙朦朦胧胧就这么活过来了……
一定是因为艾司的缘故吧?
站在那样耀眼的人身边,除了不能自已的崇拜之外,应该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吧?
无与伦比的强悍、无与伦比的耀眼,正是这样的帝王将自己从那样冰冷的雪夜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