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颤抖,菲利克斯无法做出任何其他反应。
男人的脸更贴近了一些,湿热的邪恶吐息吹拂在菲利克斯脸上。
“这幅血画会有多大呢?十公尺?二十公尺?五十公尺?”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用力将头埋进男人的怀里,菲利克斯浑身都害怕得颤抖。
“我再也不敢偷玩艾司的枪了……”
颤抖着哭泣求饶,菲利克斯的声音可怜得像是一只尚未满月的幼猫在呜咽。
“那把枪是我的。”男人有些无奈的更正。
“我知道,是你们的。”
用力埋在男人怀里,菲利克斯暂时还不想面对现实。
“不。是我的。”男人冷淡地说道:“你以为艾司会无聊到在手枪里设机关吗?”
“咦?”
菲利克斯不敢置信地抬头,那不就是说这所有该死混乱的一切原本都不会发生?
“怀疑?”
干干干干干——怀疑你娘啦!早知道是你的我干嘛这么担心,没把它丢进马桶冲掉就很客气了!
光看菲利克斯的眼神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不会是什么好话,没有冷言冷语地讽刺,男人只是指指身后那一片断壁残垣,非常非常温柔地笑问。
“你要不要也开一枪玩玩看?会很好玩喔——”
不——
摇头摇头死命摇头,菲利克斯几乎用尽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肌肉努力的强调自己一点都不想玩的意愿。
“真的?”
“真的!谢谢您的好意,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玩!”
菲利克斯拼命的拒绝,只要想到男人身后恐怖的景象,他的眼泪就几乎怕得飙出来。
“喔——那真的有点可惜。”男人一点都不真心的说道:“不过反正也刚好没子弹了,你想玩反而还比较麻烦。”
干……
这个以欺负善良青少年为乐的变态!
在心中将男人狠狠痛骂上至少一千八百次,菲利克斯在心中第一千一百零一次埋怨起同样一件事。
为什么这个混蛋和艾司会共有同一个身体?
看着那双充满挑衅意味的金棕色大眼,男人突然萌生起一股很想很想好好欺负他的冲动。
“菲利克斯,我想你这个笨蛋大概笨到认为枪不是艾司的就没事了对吧?”男人冷笑地问道,那充满威压的气势让菲利克斯难以自抑地开始颤抖。
完全不敢承认,菲利克斯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男人也很可怕的事实。
“无论这把枪的主人是谁,偷窃都是绝对成立的罪行,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好呢?笨蛋菲利克斯。”
处罚?不——
菲利克斯在心中惨叫着,害怕地退了一步。
“不过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这小鬼计较了。”男人冷冷地说道:“不过——”
“不过?”菲利克斯颤抖地问,他最害怕这种但书了。
“不过修理费用还是多少得收一下。”
在菲利克斯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男人像拎小鸡一样地提起,然后男人的唇强硬地压下,那落在嘴唇上的温暖感觉,让菲利克斯惊吓到呆滞。
我的初吻!我的初吻!
脑袋轰隆隆的回荡着无限大的打击,直到这个吻结束,菲利克斯还是无法从极度的震惊中回神。
我的初吻!我宝贵的初吻!我宝贵的初吻啊——
“果然是一颗还没发育的干涩苹果。”
冰蓝色的眼眸中写满轻蔑,男人颇为不屑地为刚刚的吻下了评语。
你才是熟到生虫的烂苹果啦!
在心中嫌恶地臭骂着男人,菲利克斯却很可悲地完全不敢骂出口。
看着菲利克斯脸上瞬息万变的有趣表情,以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的可怜态度,男人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玩具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有趣。
轻轻放下一副想咬人模样的菲利克斯,男人傲慢地丢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便径自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曰子好像会很有趣呢!”
脑海里不断思考着男人怪异的言论,不知为何,菲利克斯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似乎有什么比暴风雪更加可怕的东西,即将来到。
***
第二天,菲利克斯是被一枝枪叫起床的。
枪是黑色的,漆黑到会发亮的枪管,中心黑暗深邃得看不见内部。
几乎是睁眼的同时就害怕得跳了起来,就像一只被噩梦吓醒的猫一般,凄厉地尖叫想跳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只可惜菲利克斯的跳跃力比不上猫,所以当他咿——尖叫完之后,他依旧非常可怜地躺在床上,无助地面对着那枝只要一走火就可以让他与世界永远诀别的恐怖枪管。
“喔——你醒啦!没想到你的警觉性还很高嘛!我还以为大概需要浪费一个弹匣才能够把你叫起来呢!”
男人冷冷的嗓音自上方飘下,那声音中隐隐带着的惋惜让菲利克斯冷汗就如同瀑布般狂泄。
妈……的……一大清早你想做什么?
虽然心中干声连连,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菲利克斯自认是个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师父,可以请你先把枪拿开好吗?这样很危险……”
菲利克斯用着干哑的嗓音好委婉地要求,然后枪是如他所愿地移开了,可是他宁愿像刚刚那样被枪指着还比较好。
金属的冰冷触感贴着脸颊危险地游走,菲利克斯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
危险的是人而不是工具……
此刻,菲利克斯很悲哀地用身体明白了这句格言的意义。
“那是你用才危险。”男人不屑地冷哼,“既然醒了就别赖床,还是你需要我帮助你起来?”
男人冷冷的嗓音这么温柔地提问,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被黄鼠狼压住的鸡一样,正在被乐于助人的黄鼠狼先生询问需不需要帮你减肥。
这世界的天理已经死了……
一边在心里惨叫一边不着痕迹的移动自己的身体,菲利克斯努力地使自己远离那把枪越远越好。
出乎菲利克斯的意料之外,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整人举动,只是非常干脆地收起枪,然后催促他赶快去梳洗。
没有胆子违抗男人的命令,事实上菲利克斯也正想离男人越远越好,几乎是枪离开他身体的那一刹那,菲利克斯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发狂地冲进浴室。
***
痛苦的不是掉入地狱,而是明明知道那就是地狱,你却还是得鼓起勇气跳下去。
在浴室中挣扎着做好最完善的心理准备,菲利克斯总算有勇气踏出浴室,然而男人并不在视线范围里。
原来已经走了啊……
菲利克斯安心地吐了一口大气,突然觉得担心东担心西担心的自己很蠢。
“七分二十五秒三一,菲利克斯,你是掉进马桶里了吗?”
男人比鬼魅还冷的嗓音自左边传来,吓得菲利克斯差点把门碰一声地甩上去。
没有勇气回答实话,菲利克斯只好努力的想把话题转开。
“师父,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正在替自己挖坟墓,可是要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算了!反正早死晚死还不都是要死,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墓碑会被刻上什么样的墓志铭。
一个笨蛋笨死在这里。下接一大串刻薄讽刺。
没有对菲利克斯脸上生动的奇怪表情下任何评语,男人只是非常愉快地讲出答案。
“玩游戏。”
天上的爸爸妈妈,我看到你们在跟我招手了……
***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就好像不小心捡到谁的良心一样,男人突然非常热切地关心起菲利克斯这个挂名的徒弟,非常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所谓的师父所该扮演的角色,亲切地亲自教导他武术和枪技,甚至还好心地陪菲利克斯进行非常枯燥的重量练习。
但显然菲利克斯一点都不想感谢这受诅咒的一切……
从早上的捉迷藏游戏开始,一直到最后的睡前运动为止,他这只可怜被玩弄的兔子一直无法摆脱被叫过来、摔过去、抛上来、丢下去的可悲命运。
肉体的折磨还不至于叫人无法忍受——那个男人非常清楚自己的能耐,即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止一次闪过可怕的残忍视线,那双高傲的唇瓣不止一次扬起享受的恐怖微笑,男人也没真的把他玩昏过……
这一切或许应该归因于男人认为玩具昏过去就没意思了……
菲利克斯无法自己地这么想着,比起肉体所受到的伤害,更教他无法忍受的是精神上的严酷折磨。
被一个可能是杀人狂兼恋童癖的危险男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原本强韧的神经现在已经断得差不多了。
抗议无用、反抗处死。
在男人暴虐无道的独裁统治下,菲利克斯已经深信这个世界上的公平、正义、真理一定早在纪元前就已经死去……
暴力是解决事情最短的途径……
男人总是这么微笑地说道,然后一脚将菲利克斯才刚刚萌生起的反抗之芽一脚踩个粉碎。
不服气、不甘心、强烈的不甘愿弥漫在胸中……
可是又能怎样?
男人比他强是事实,男人比他聪明也是事实。
因为比男人弱小所以就要被欺负?因为比男人愚笨就不能反抗?
是的,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就像弱肉强食,就像由少数人霸占绝大多数的资源一样,是那样严厉到无法反驳的真理。
这已经不是“革命”能够存在的世界。
男人冷酷地讥讽着,睥睨他的冰蓝色眼眸无比寒凛而迫人。
所以他害怕地握住男人伸出来的手,然后惊讶的发现服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只要单膝着地,另一脚很简单地就能够跟着跪下去。
闭上眼颤抖地接受男人的吻,菲利克斯惊讶地发觉,其实跟男人接吻这个行为本身一点也不恶心,甚至还有一种麻麻的奇怪感觉,说不上很舒服,可是他一点都不讨厌,而且很奇怪地,他发现自己居然好像有一点点期待男人强吻自己的举动。
甚至连男人的手潜进自己的衣服内时,第一个反应也不是厌恶,而是惊讶,虽然他总是会尖叫着逃开,但与其说是惊慌,倒不如说是想吸引男人来追的举动。然后在事后回想起时,最明确的感觉甚至也不是惊讶,而是刺激,就像他的身体早就已经预见到男人轻薄的举动一样。
早已不存在抵抗的意志……
抵杭很痛苦,所以还是接受比较好。
菲利克斯很单纯地这样想着,然后在很奇怪的环境发酵下,曾经所厌恶的一切变成一种虚荣。
我是特别的。
诡异的认知在心底萌芽,瞬间吞噬掉一切,曾经厌恶的风景变成美丽的回忆。
痛恨的、无法反抗的强悍,却成为自己最安心的依靠。
男人很聪明,所以他说的一定是对的,自己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学习就好。
男人很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做了什么事都不要紧的,因为男人一定会保护他。
看,我的师父是这么的聪明、这么的强悍,敢反抗他的人一定都是笨蛋。
毫无道理的接受男人的一切,将男人的强处当成是自己优点在心里炫耀,菲利克斯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正往一个危险的极端上走去。
男人所说的都是对的,男人的每一个命令都该被遵守、被完美地完成。
那么……如果有一天男人消失了……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
菲利克斯没有想过,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
男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菲利克斯的改变。
任意支配他人的生命是一件很傲慢、也很享受的事,所以男人打一开始就没有阻止菲利克斯的念头。
你本来就是我的,所以要怎么处置你都是我的权力。
傲慢地打乱菲利克斯的生命,男人享受着被他完全信赖、依奉的感觉。
男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会给菲利克斯的生命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
你该怎么办呢?菲利克斯。
答案其实很简单的。
既然我消失了,你又何必存在。
正如我不要你了,你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一样。
希望你能够早曰明白,我亲爱的笨蛋菲利克斯。
***
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所以明天才是能够被期待的有趣。
“再说一次。”
冷冷的,没有起伏的嗓音,可是那寒凛的视线,却比什么都来得吓人。
少年瑟缩了一下,即使是已经如此亲密的现在,他还是无法适应男人充满威压的责问和注视。
那是天生的气势,一如猛兽,只要在清醒时靠近,就无法抑制汗毛直竖的战栗。
“我想见艾司……你可以让我见他吗?”
绞着自己的衣摆,菲利克斯努力地使自己的语句不要那么颤抖,可是他却无法抑制自己心中,后悔之意的萌芽。
早知道就不要来了,朗……现在心里一定是在生气……
后悔的情绪在菲利克斯的心中不断地繁殖,早知道就不要的想法不断地责备他犯下的愚蠢过错,可是就算明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男人震怒,他现在依旧站在这里将那句一定会触怒男人的话说出口。
我是特别的。
“只有”我是特别的。
正是因为他疯狂地迷恋着男人,所以试图与他分享男人的入侵者格外碍眼得让他无法忍受。
那种该死下贱的男娼本来就应该在利用后立刻抛弃!他有什么资格跟我分享朗的宠爱!朗的体温!
少年愤怒的想着,像一只被侵犯到圣域的野兽般吼叫着要将入侵者撕裂。
可是不行,朗不会允许自己越权代替他做决定,所以菲利克斯打算煽动另一个有资格的决策者将那个碍眼的入侵者驱逐出境。
单纯而拙劣的计策,男人花了不到一秒就看透。
菲利克斯的一切都瞒不过他,无论是此刻的惊惶,还是那时——
那一眼无法隐藏的妒恨。
“为什么?”
男人的问句干脆而直接,却又充满着无比的压力。
“因为好久没见到艾司了,所以我有点想念他。”
一口气将编好的谎言道出,虽然说得很顺,可是菲利克斯却害怕得抬不起头,他有预感,朗一定会戳破他的谎言,因为朗就是那样聪颖睿智到接近于罪恶的男人。
“想他?是想利用他才对吧!”男人冷嗤,“你希望喜欢安静的艾司能够帮你赶走那个侵入你圣域的讨厌小鬼,我应该没说错对吗?菲利克斯。”
惊讶只存在于最初的一瞬,然后菲利克斯便无条件地放弃掩饰谎言的机会,男人原本就是一个聪明到接近恐怖的存在,任何的谎言对他来说都是不忍听闻的拙劣。
“对……”
毫不反抗地承认自己所打的如意算盘,菲利克斯的头垂得更低了。
原以为你会谄媚地诱惑我以祈求我不会舍弃你,没想到你却居然想令我消失好处理掉对手,菲利克斯,你真的是一个奇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