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夜暗行(第一、二部)+番外————童格

作者:童格  录入:08-07

楼倾云问:“那你是不是陈蜈蚣?”

小孩粉妆玉琢的脸上露出恶作剧后的表情,他说:“我不是。不过陈蜈蚣是我杀死的。”他说道杀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得那样开

心,仿佛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

他接着说,“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会锁骨之功,也不懂怎样装五尺小童。”

楼倾云用眼神询问他。

小孩笑得天真无邪,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天真。他说:“我本身就只有五尺之高。你可以叫我五莲童子,因为我每隔五天就要

杀一个人喝他的血食他的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永远像个小孩。”

大厅内所有人突然感觉阴风阵阵,仿佛无数怨灵在低空惨呼哀怨。

楼倾云却忽然说:“如果你找我有事,最好现在说。”

五莲童子疑惑道:“为什么。”

楼倾云却笑了,玉般白皙的脸上像是豁然绽放了一朵绝美的花朵。他说:“因为我现在觉得困了,要回去睡觉。”

五莲童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高声问道:“那这些人呢?你不顾他们的死活了。”

楼倾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五莲童子,他说:“为什么我要管他们的生死?他们一不欠我银子,二不是我亲人,三不认识我,为

什么我要救他们?”

“那你的那个大胡子手下呢?你也不管他了。”

楼倾云面上带着淡雅的笑容,他扫了眼动不了的胡子愁,柔声道:“子愁,如果你连这一点小毒也解不了的话,那我看你干脆自

尽算了。我一泉阁不养废物。”说完就要起身离去,看样子他一点毒也没有中。

五莲童子一咬牙,猛一跺脚,厉声道:“那你连任树涤的东西也不要了。”

楼倾云这才回过头来,一双邪魅的桃花眼里已变得冷光一片,看得五莲童子心头一颤。

“这句话我只说一遍。我不喜欢人威胁我,一点也不喜欢。”

五莲童子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一步。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直起背,大声说道:“任树涤临死前留下一个

锦盒,我可以将锦盒交给你,但有一个条件。”咽了下口水,他接着说,“你得到监狱里救一个人,因为只有那个人知道锦盒的

下落。不过,条件是,你只能一个人去。”

楼倾云沉默了。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是同意,还是反对?这个小孩来历神秘,心肠狠毒,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更何况劫狱

这种蠢事,如果做了,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交到对方手中,随便哪个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但胡子愁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一脸哀伤地看着那个身形削瘦的人。

他瘦了,这五年来,日日夜夜地喝酒,日日夜夜地失眠。

他瘦了,以前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终于还是变了。

他对少主的爱恋变得像他手中的那杯酒。戒不掉,忘不了。

胡子愁心中长叹,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少主对他的三师傅一向言听计从,既然三师傅再三吩咐,不许二人在一起,那公子就

算是再多情也不能接受。五年前的那场冷战闹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呢。

万里飞雪,冷风如刀,素裹银霜中露出一间小客栈。

屋内温暖如春,但胡子愁却觉得冰冷刺骨。

楼倾云却忽然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得邪魅,笑得妩媚,笑得倾国倾城。

他柔声道:“好。”

第四章

如果时间也有颜色,那它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雪将住,风已停,推开窗时飘进来一股冷空气,夹杂着雪花。

楼云生呆呆地望着仿佛睡着了的世界,这个念头就忽然飘进了他的脑海里。

头隐隐还有些发疼,想必是风寒未好的缘故。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前些日子因在雪地里站了一整天受了寒,所以在回程路上,楼云生竟然体力不支,几欲晕倒,幸亏殷夜行就

在身侧。

话又说回来,楼云生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染上过风寒了。以前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自己,再怎样不济也不能让自己生病。这江

湖风云变幻只在瞬息之间,谁又能知道什么会受到袭击呢,如果身体不适说不定连命都要丢掉。

这么想着,楼云生又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独独这次,如此容易地就染上风寒了呢?更何况,虽说自己一向惧寒,但

也不至于生病后还能睡得如此深沉,甚至连一点警惕性也没有。

楼云生扭头。

殷夜行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头低垂。看样子,是守了他许久终于困倒了。

是因为这个人吗?楼云生不由问自己。是因为他在身边,所以能过这样放松下来一点警惕都没有吗?这算不算是将自己的生死都

交给这个男人了?

楼云生不知道。

但楼云生至少知道一件事:只要他在自己的身边,自己难得的睡得安稳。

忍不住地,唇际浮起一抹笑容。

楼云生走上前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摇晃他。

殷夜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地盯着楼云生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楼云生忍不住扑哧一笑。

没睡醒的殷夜行像一只慵懒的猫,可爱极了。

见他瞳孔涣散,依旧没睡醒的样子,楼云生有不由心中感动。想必这些日子照看楼云生,他累着了。

楼云生柔声道:“夜行,没睡醒的话,就上床歇息会儿吧。”

殷夜行听到楼云生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这才反应过来。见到楼云生醒了,他冰冷的眼中满是喜悦。

楼云生笑着说:“去床上睡会儿吧。”

他看了看楼云生,然后点了点头,将鞋子脱掉后,合衣上床来,毛茸茸的脑袋枕着他的枕头,疲倦地合起眼睛了。

但马上,他又挣扎着爬起来,问楼云生:“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冷硬的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

楼云生一愣,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红润。这场景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也看到过。小时候,他曾为了在冬天想吃鱼的楼倾云,而跳到

结冰的池塘里,结果也是得了风寒。昏厥大半日后,醒来后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了的花猫脸。楼倾云当时哭得稀里糊涂,一

边抽泣,一边说了同样的话。

殷夜行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云生,眼前的人仿佛和小时候那只花猫脸重合,楼云生不由有些晕眩,一时没站稳,向地上倒去……

他迅速伸出手抓住楼云生,又瞅了楼云生两眼,叹了口气,说:“你病还没好,起来做什么。”

楼云生眯着眼睛笑:“把床让给你啊。”

殷夜行不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楼云生看。

楼云生正疑惑着,他忽然手中猛一用力,也不见怎么动作,就将楼云生摁到床上,然后把他塞进被褥里。

“夜行……”

不待楼云生说完,他剑眉一挑,怒视楼云生道:“病人不要说话。”

楼云生眨巴眼睛看着他,然后问:“那你睡哪里?”

他没好气地说:“睡地板。”说完就掀开被子穿鞋。

楼云生又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你怎么不睡床呢?”

殷夜行闻言抬头看楼云生,一双墨色的眼睛仿佛是要望进楼云生的心里去。

楼云生疑惑的看着他。楼倾云要了三间天字一号,也就是说,楼云生的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叫他回房间睡觉去。

但他显然是误会楼云生的意思了,冷漠的脸上忽的,又浮起了那该死的笑。

楼云生见过很多人的笑,听过许多人的笑声,其中不少堪称绝品。

但每次殷夜行一笑,楼云生就觉得以前的那些根本就算不上是笑。

而他每次一笑楼云生就完全拿他没辙了。

殷夜行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将鞋子重新脱掉,居然又重新拉开被褥睡进来。

楼云生瞪他,用眼光谴责他。

谁知他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楼云生的腰,将头埋在楼云生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放松的表

情。接着他手下用力,将楼云生抱得更紧了。

殷夜行的声音充满磁性:“我困了。”

楼云生一边用眼神杀死他,一边犹豫着,是要用脚把他踢下去,还是掐他的大腿肉让他疼得自己跳出去。

殷夜行的声音更加小了,眼睛合上,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一整晚都没睡。”

楼云生无语了。

“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不是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睡都精神抖擞的吗。”楼云生问。

“我担心你。”殷夜行喃喃道。

楼云生一愣,接着耳边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就这么一小半会,他竟然就睡着了。

楼云生低头凝视着眼前这个睡着的男子。

他的眼睫毛浓长如蝶,白皙的面孔上遍布着光泽暗淡的条纹。遗情花的毒几乎已经全解了,楼云生不知道解毒之后他的武功又增

长到了什么地步,但楼云生可以清楚地发现那些困扰他许久的斑纹已经逐渐离开他的世界。

楼云生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脸上的血丝。滑腻的面孔上,这些血丝已经黯淡下去,有些粉嫩的新肉生出,略有些粗糙,但摸在掌心

却如此温馨。

楼云生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子会一辈子和楼云生枕在同一个枕头上。

这样的他看上去像一只回家的兽,放松地睡在楼云生的身侧。

楼云生忍不住笑了。于是也迷迷糊糊地地合上眼,和他头对头,亲昵地睡着。

眼看就要睡着,房间的门却一下子被撞开了,接着一个满脸担忧的大胡子男人就闯了进来。

但当他看到楼云生和殷夜行这个暧昧的姿势时,愣住了,呆在原地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殷夜行因为睡眠被打扰,不悦地瞪了眼这个大胡子。

大胡子下意识地抖了抖。

殷夜行见他还是没有出去,冷冷道:“出去。”

殷夜行鲜少说话,但一旦开头,很少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愿。

可大胡子虽然脸都变白了,但依旧站在屋子里,像一尊石像。

楼云生觉得他很面熟,尤其是那一嘴个性十足的大胡子,蹙眉略一思索。

然后楼云生猛地一拍巴掌,想起他是楼倾云的手下,问道:“胡子愁,你来做什么?”

胡子愁说:“少主,公子他,他一个人去劫狱了。”

“什么?”楼云生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没睡醒所以听错了。

胡子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少主,求你阻止公子啊,他一个人跑去劫狱了。”

楼云生顿时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楼倾云多大了,怎么还有心情玩这种游戏。

“少主,你快阻止公子啊,他虽然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您的亲人啊。”胡子愁着急地说。

“不用担心。”楼云生笑着说,“那家伙看上去懒懒散散,性子飘忽不定,但从来不会去做他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现如今天

下武功比他高强的,恐怕没有几个了。”

“公子喝酒了。”胡子愁忧道,“而且喝的不少啊。”

“他不是自诩千杯不醉的吗。”楼云生说。

“公子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他的剑。”胡子愁说。

“他不是最喜欢玩什么飞花摘叶的吗。”楼云生说。

“公子一个人去的。”胡子愁说。

“他不是讨厌别人跟在旁边碍手碍脚的吗。”楼云生说。

终于胡子愁受不了而激动地高声道:“少主,他是为了你才去的。我要不是因为被人用药迷倒了现在才醒来,我早就跟着去了。

”他浑身不住地颤抖,闹上冒出青筋。

楼云生一愣,接着神情有些黯然。

楼倾云,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

楼云生长叹一声,终于睡不下去了,掀开被褥坐起来,对大胡子说:“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而等胡子愁说完,楼云生再也坐不住了,拿起他的山青水绿就要出去。

殷夜行却一手拉住楼云生。

楼云生回过头,他眼中是漆黑的夜,像一口深邃的古井,而楼云生看不懂里面的意思。但楼云生想他大概是生气了,又也许没有

。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有些捉摸不定。

他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然后没等楼云生反应过来,他拿起放在床侧的狐裘,温柔地替楼云生披上,然后一脸冷漠地走了出去。

经过站在门口的胡子愁时,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胡子愁抖了抖,但依旧挺直了背脊,迎接殷夜行如寒刀般冷厉的目光。

殷夜行眼中闪过一赞,但没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胡子愁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抱怨似的对楼云生说:“少主啊,他怎么像仇敌一样地看我啊。”

楼云生顿时被他逗得笑不可支。殷夜行的确是把你当仇敌,要知道,他平生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吵醒他睡觉。因为他警惕

心太强,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所以对他来说,睡着是一件难事。

不过楼云生没想到殷夜行会只是瞪胡子愁一眼就放过他,只能说大胡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胡子,倾云经常喝酒?”楼云生和胡子愁一同走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想到他之前的话,随口问。

胡子愁点头:“公子常喝酒,而且总是一个人喝闷酒,一喝还喝好多。我想公子他是想喝醉。”

“人哪是那么容易醉的。”楼云生叹气,“醒着的时候总希望自己是醉着的,但等醉醒了却又希望自己从未喝过酒。醉生梦死,

又有几个真的能醉死呢。”

胡子愁怔怔地盯着楼云生看,楼云生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啪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的说:“看我做什么。”

“少主,你为什么不喜欢公子?”胡子愁突然一语惊人。

楼云生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自己。

“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突然不告而别?”胡子愁一脸严肃地问楼云生。

楼云生有些黯然地垂下头,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眼神。

“你明明喜欢他,他明明喜欢你,你们两个又没有妻妾,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胡子愁很认真地问。

楼云生沉默。大胡子一脸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他这么问,想必只是单纯地因为好奇。楼云生不由苦笑道:“子愁啊子愁,我们

两个都是男的。”

“那又如何?”胡子愁很疑惑地问。

在这样一双单纯的眼神注视下,楼云生只想撞墙而亡。

在现在的社会风气下,男男恋是最为人所不齿的,胡子愁啊胡子愁,你果然是在我们身边呆久了结果脑袋出线至如此让人无语的

地步,你又叫我如何与你说清。

楼云生苦笑:“你觉得倾云作为一泉阁的少东家怎么样。”

胡子愁的眼睛马上就发出闪亮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看着楼云生:“我从没见过比他还适合的人。”

楼云生两手一摊:“那不就是了。”说完就继续沿着楼梯下楼。

“少主,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不能喝公子在一起。”胡子愁追在楼云生后面问。

楼云生相当不负责任地随意敷衍单蠢的大胡子:“因为他长得太过于天怒人怨,所以我不敢粉碎众多女性的梦。这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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