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纪事————络石

"什么？"
"吉吉一定很喜欢小如才会让小如为所欲为。"
"何以见得？"城睿宇眉头深锁，不停回想毛喆与夏岳如相处的情形。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到一定的程度，但有多好？多深？他们纯粹是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因为不论小如说什么，吉吉虽然会表现出不赞同，却没当面拒绝过她啊……"
"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她丢脸。"不管怎么说，城睿宇就是无法将毛喆与夏岳如连在一起。
"你干嘛？"薇莎微扬眉，端详城睿宇蒙上暗影的脸庞。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跟吉吉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熟。"城睿宇巴住蔽莎，觉得受伤了，他真的把吉吉当成朋友耶，可是为什么吉

吉不对他像对小如那样呢？
"怎么会？"薇莎与城睿宇十指交握，用指关节敲敲他的额，温柔的笑说："你跟吉吉好到我都嫉妒呢！"
"是吗？"城睿宇只知道毛喆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房，让他觉得跟毛喆交朋友有一点辛苦，要常常猜他的心事。
"是啊，你看，你允许他等你练球，又不要我去。"
"我舍不得你晒太阳啊！"
"还有，你常常都跟他一起行动，一起上课，同组做报告。"
"我们同班，修的课一模一样啊！"薇莎因为不打算上大学，所以当初选课时选择了不算学分的非大学升学科系，而城睿宇和毛喆他

们班则为大学升学班，所以他与薇莎完全没有同班的科目。
"我知道啊，可是这样算起来，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比跟我还多，有时候，我觉得吉吉看你的眼光很奇怪，让我不舒服。"薇莎最后

几个字是含在嘴里说的。
说是女人的直觉也好，个人偏见也罢，薇莎就是不喜欢毛喆，要不是城睿宇，她才不会跟毛喆讲话。
"拜托，你是我女朋友，吉吉是我朋友，这两者互不冲突啊！"城睿宇不将薇莎的话放在心上。
薇莎没有再说话，她倚着城睿宇，享受着只有两人的宁静时光，他们已经很少有这种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了，她很怕当城睿宇成为职

业网球选手后，这样的机会将会趋近于零，到时，城睿宇不是属于她薇莎．罗伦斯的，而是大家的。
想着，她露出一个辨不出是悲哀还是喜悦的笑容。
"到了。"城睿宇停步，将薇莎拉到身前，低头看她，微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让我安心啊！"城睿宇说着说着，吻她的额，"我爱你。"
薇莎闻言，眼眸湿润，投入城睿宇的怀抱，"我也爱你。"
够了，这样就够了，城睿宇以后也许是大家的，但他的心，会是她薇莎．罗伦斯的。
"我知道了，如果吉吉跟小如真的两情相悦的话，我这个做朋友的，应该好好的祝福他们，对吧？"城睿宇这话一出，只感心头的重

担轻了不少。
"对。"薇莎好笑的，原来他还在意吉吉跟小如的事。"好啦，我要进去了。"
"我跟你进去吧，我要去找我姐姐。"城睿宇肚子饿了，想跟城瑞丽要一点吃的。
照理说，女生宿舍男生是进不去的，但是城睿宇来熟了，自然有门路可以进去。
"嗯。"
两人手牵着手跑进宿舍。

"喂，你振作点啊！"夏岳如半扛着毛喆往停车场走去，毛喆全身没力，一边咳嗽一边抽烟一边喃喃自语。
"我好想吐……头好昏……"
夏岳如把手伸进毛喆的口袋里，摸到车钥后，打开车门，但毛喆已经对着地上吐出一地的秽物。
"天啊，小毛！"夏岳如忙架着他，拖着他，把他丢进助手座，为他扣上安全带，小小的身子才爬过毛喆的身上坐到驾驶座。"早知

道不带你来拼酒了。"
"你在说什么？"毛喆吐过之后，清醒许多，但讲话有点大舌头。
"我说你装好学生装太久，酒量也变低了吗？"夏岳如发动车子，开启车灯，倒退出停车位，转弯，动作利落的转动方向盘，踩下油

门，车子疾射而出。
"才没有，我只是很久没喝了。"毛喆按下车窗，把还没抽完的烟丢出车外，重新点了根来抽。
"是吗？"夏岳如空出一只手来抢走毛喆手上的烟抽，毛喆看她一眼，又点了根。"我看你是有心事才会喝那么醉吧？"
他们三个人在台湾时，可是什么坏事都做尽了，抽烟、喝酒、聚党飚车……除了毒品跟帮派不碰之外，大概青少年能做的坏事，他

们三个都结伙做过了。
毛喆酒量不差，但是今天夏岳如拉着他到PUB喝酒时，他竟然三罐淡啤就醉倒，这不是太久没喝就是有心事。
"是又怎样？"毛喆眯起眼来看着模糊的前方，他的眼镜只剩下右眼可视，刚刚喝酒时他把眼镜收了起来，现在也没打算戴起来，反

正夏岳如技术好的可以去赛车。
"小毛，我觉得你有变耶！"夏岳如皱着眉头看眼毛喆。
"有吗？"毛喆想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都腐烂了，只有外在还是完好的，好难过，好想把脏东西吐出来，但是他再努力也吐不出

来。
"是啊，好像……哪边坏掉了的感觉。"夏岳如分明记得在台湾的毛喆还没现在忧郁，现在的毛喆简直像是全世界都倒欠他钱一样。
"是坏掉了，也好不了了。"
"想太多！"夏岳如用手肘顶他，"你别这样要死不活的啦，别忘了我们三个说好要当永远的死党耶！"
"我们永远都是啊……"毛喆笑了笑，表情被车内的烟雾掩去，看不真切，突然好想哭，而他就真的把额头靠上夏岳如的肩头，蹭了

好几下，等到眼里的泪意褪去才敢抬头。
"那你就别一副要死的样子，当心我揍你。"夏岳如横他一眼，把车子驶进院子，在车库前停稳。"下车吧！"
"我站不起来，而且想撇条。"毛喆说的是实话，他全身发热，浑身没力。
"真没用的男人。"夏岳如下车，拉开助手座的车门，把毛喆拖下车，往屋子去。
"哈哈，只有你会骂我没用。"
"废话，你跟小宝都是没用的男人！"夏岳如虽然个头娇小，身材纤细，但力气可大的很。
她把毛喆拉进厕所，"别告诉我你连拉拉链的力气也没有。"
"这就不劳小如女王费心了。"毛喆有气没力的给她个笑容，关上厕所的门。
夏岳如看着关上的门，侧耳偷听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厕所有两个门，另一个门通到浴室去，因此毛喆冲了澡，拿了放在一旁的浴袍穿上，脸颊的伤因为碰水让他觉得痒痒的，于是伸手

去捉，一捉，疼痛立刻使他放弃不捉。
"我的妈，好痛……"毛喆低语，抹抹额上的水珠，拉开浴室的门，大刺刺的走出去。
"你洗澡啦？"夏岳如坐在客厅边喝可乐，边看电视。
"嗯。"毛喆现在清醒很多，他摸索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眯着眼注视电视的光影。"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我看你在这儿留一晚吧，明早再回去？"
"也好。"毛喆也累了，没什么体力开车。"借我电话。"
"自便。"夏岳如关掉电视，打开放电话的矮几上的小灯，起身。"我去洗澡。"
毛喆点点头，摸到电话之后，把电话抱起来，凑近电话看着上头的号码键，一个号码又一个号码慢慢键入，这支电话他记得清清楚

楚，却未曾打给号码的主人过。
听着电话接通的嘟嘟声，毛喆的心跳声也跟着嘟嘟声的节奏化为一下又一下的重捶，他捣住胸口，等待电话被主人接起。
十声……二十声……转到语音信箱，毛喆挂掉再打一次，这回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毛喆完全没心理准备，一时间声音哽在喉咙里，

发不出来。
"喂？不管你是谁，等一下哦！"
房里还有其它人，不知道是谁？毛喆保持沉默，其实是他的牙齿打颤，说不全话。
"吉吉在洗澡，对呀，安啦，你也知道他不可能溜出去，谢啦！"
原来是点名的人。毛喆不知为何，在得知房里的人不是他所料想的人后，卡在喉间的声音又能运用自如。
"城，是我。"
"吉吉？"城睿宇忙将门关上，"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我……我喝醉了……"
"你会喝酒？"城睿宇不知道毛喆会喝酒。
不行，不行，他要平心静气，他要好好的跟毛喆说话，不能用质问的口吻，吉吉也有除了他以外的朋友的。
"被小如拉去喝酒，所以我会待在她家一晚，麻烦你替我掩护一下。"毛喆听着城睿宇的声音，耳朵发热，他想应该是因为酒精的关

系。
"好啊，没、没问题……"一听到毛喆要在小如家过夜，城睿宇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不过毛喆比自己还成熟，连第一次都比他早，

他相信毛喆有分寸。
"谢谢。"听着听着，毛喆连眼眶也发热。
"嗯，没事的话，晚安啰……"
"等等……"
"什么事？"城睿宇捉着手机，急切的问。
"关于去大堡礁的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我只是……只是很讶异你竟然会潜水。"
"我不会，是小如随便讲的。"
"哦……"不知怎么的，城睿宇心里的紧绷放松了些，"不过薇莎很想去，所以我们计划一下，等放假就可以去了。"
"好啊……"
"你怎么了？听起来很没精神。"城睿宇是第一次跟毛喆通电话，这种感觉很新鲜，而且毛喆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好像多了点什

么他分不出来的情绪。
"没事，醉了而已。"是啊，醉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醉了就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毛喆怕听见断线的声音，所以他大力挂断通讯，电话"铃"的一声，回荡在客厅里，久久不散。
他觉得好痛苦，有时候他会想干脆杀了城睿宇再自杀，这样他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煎熬，可是……可是每当见着城睿宇没有防备的

睡脸，他又会感到很幸福，但是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样，他想成为城睿宇眼中的唯一，他想跟城睿宇谈恋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

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
毛喆觉得自己好倒霉，什么人不去爱，为什么偏偏爱上自己的同学！他根本不敢想要是城睿宇知道他是同性恋会有什么反应……
"小毛，你发什么呆，还不睡啊！"洗完澡的夏岳如一出来就看见毛喆抱着电话发愣。
"哦。"毛喆把电话放回原位，盯着它看，好一会儿才回神。
"喂，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快说出来！"夏岳如受不了毛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毛喆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夏岳如，面容扭曲，低头掩面哭泣，这一哭，夏岳如整个人都慌了，"小毛，你、你别哭啊，有事好

说，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噗，骗倒你了！"毛喆放下手，朝夏岳如扮鬼脸。
"你骗我！"夏岳如一拳往毛喆身上招呼去。
"哎哟！会痛耶！"毛喆痛到脸皱成一团。
"你害我担心，不打你泄愤怎么行？"夏岳如娇哼一声，拉起毛喆，"好啦，我家的佣人睡了，所以你就跟我睡好了。"
"不怕我变成野狼？"毛喆打趣。
"你要真能变成野狼，我俩的第一次就不会是在惨叫中度过。"事实上，夏岳如严重怀疑毛喆是不举，她也曾当面问过毛喆，不过毛

喆没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过他们三个人的感情好到可以睡一床不会有事，所以夏岳如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小如，你真好。"毛喆动容的抱住夏岳如，他觉得她像天使一样，在他快崩溃的时候前来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但要是夏岳如知道

他曾经不只一次想要杀掉城睿宇，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夏岳如只怕会说：动手啊，有种就动手，然后我会跟小宝去监狱看你的。
想着想着，毛喆笑开了，笑到原本含在眼角的泪就这么滚出滑落脸庞。
"哼，现在赞美我已经来不及了。"夏岳如不知道毛喆有什么心事，但见他三番两次的闪避问题，也只好等他想讲时，再做个好听众

吧！
"睡吧！"毛喆握着她的手，由她引领自己到卧房。
"晚安。"夏岳如卷走所有的被子，沾枕即睡。
毛喆从她手上抢回一半的被子，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四章 转变
与正值秋末冬初的北半球恰巧相反，南半球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开启一连串夏季庆典的时期。
"圣诞节不下雪，圣诞节怎么能不下雪呢？"夏岳如显然无法理解南半球是永远见不到圣诞节下雪的场景。
"澳洲的圣诞节没下过雪。"毛喆狠吸口烟后捻熄它。
最近毛喆外出，跟夏岳如混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多，毛喆还替夏岳如组装好一台计算机，连网络都替她弄好，方便她可以跟在日本

孤家寡人奋斗的蔡宝尧上网聊天，以免他闷死在日本。
"天啊，我还准备好雪衣要包成一团美美的包子，怎么可以这样……"夏岳如不是没发现都十二月底了，澳洲不但不冷反而热的跟什

么一样，只是她总抱着一丝希望。
"你穿那样一定会被当成疯子。"毛喆伸个懒腰，喝着清凉无比的淡啤。"对了，城他们在问复活节那个时候去大堡礁好不好这样。"
"圣诞节应该是冷的啊……"夏岳如还在打击中，不停的喃念着"圣诞节应该怎样"的话。"我不要过没有雪的圣诞节……"
"喂，小如女王，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毛喆戳戳夏岳如。
"有啦！要去就去啊！不过我可不开车哦！"夏岳如嘟起嘴，耍起任性。
"放心，我正在教城开车，只要不被发现，我就可以跟他轮流开了。"毛喆喝光罐里的啤酒，深吸口气。
城睿宇过些日子就满十六岁半，等他满十六岁半当天去考笔试，拿到学习驾照，他们就可以出发去大堡礁。
"你真宽宏大量。"
"什么？"
"你竟然还教情敌开车，以后你是不是要把车借他去载美眉啊！"
"这样也不错。"
"不错个头！我承认那个城睿宇长得人模人样，家境性格都上等，可是你也不差啊，你何必妄自菲薄？"
"唉……"
"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