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纪事————络石

只因那是一家GAY BAR。
这样的日子对毛喆来说，过得还算惬意，然而夏岳如与蔡宝尧都知道，这样的毛喆并不是真正的毛喆。
在他们前来美国之前，有一年多的时间毛喆是独自居住在波士顿的，这段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基本上夏岳如与蔡宝尧都不太清楚。
等到他们来到波士顿，见到的是一个变得彻底的毛喆。
也许他遭遇过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这般的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觉得这样的转变没什么不好，至少，毛喆以

往的压抑与阴沈全一扫而空了。
但是对夏岳如与蔡宝尧来说，这样的毛喆才不是真正的毛喆，他的外表是变开朗了没错，但内在就不一定了。
他们有默契的等着，等着毛喆愿意讲，他们会洗耳恭听，也因此，夏岳如格外容忍毛喆天天换床伴的种马行为。
据她与蔡宝尧猜测，他会这样不爱惜自己，大概是受到一年前城睿宇与薇莎订婚的打击吧！但心思较夏岳如细密的蔡宝尧却认为这

不过是让毛喆更加放浪形骸的理由。
真正隐藏在毛喆内心的伤痛症结点，他们还未能触及。
最近毛喆的行径收敛了点，听他说是因为在网络上认识YAO，YAO也是同性恋，在那位大哥的开导之下，毛喆似乎有点改变，光是一

夜情的次数变少，就值得让夏岳如好好亲亲那位大哥。
YAO也有个网站，是毛喆替他建造维修的，内容是YAO的情人在外面流浪的记事，YAO的情人从事的职业十分特殊，是古建筑的修护

，夏岳如也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工作，但是听起来很有趣，可以跑遍全世界，虽然时常餐风露宿，但发生的趣事也不少。
夏岳如也很希望毛喆能被YAO影响，不要再乱来。
时当七点半。夏岳如一进图书馆，找到蔡宝尧所在的位置便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空位，蔡宝尧嗅到熟悉的洗发精香味，朝夏岳如微

笑，轻声道："你来啦？"
"嗯。"夏岳如抱住蔡宝尧的手臂，枕着他的上臂，"我眯一下，你八点叫我。"
"好。"蔡宝尧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任她巴着自己的手臂，一边记笔记看书，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动了下手臂。"小如，小毛今天

是不是用车？"
"是吗？"夏岳如低应一声，不是很在意。
"应该是今天，你把车子都开出来了吗？"他们三个人有两辆车，平常是蔡宝尧跟毛喆开车比较多。
"嗯。"夏岳如点头，她才不想去跟人挤地铁。
"那小毛怎么出去？"蔡宝尧再问。
"不知道。"夏岳如回完后，捣住蔡宝尧的嘴，"你让我安静个半小时不行吗？"
"是是，你快睡吧！"蔡宝尧拉下她的手凑近嘴边亲吻。
夏岳如这才重新找个姿势睡觉。
另一方面，毛喆在夏岳如离去后，接手报纸，一映入眼底的便是网球相关的消息，毛喆第一时间将报纸倒盖在桌上，原本从容的神

情一变，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看着报纸，几次想翻过报纸，伸了手又收回，摸摸头又摸摸后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火速将报纸翻

面。
在报纸的右边版面，有一则关于网球的报导，大致是说美国网球公开赛将在纽约引燃战火，报导简介了几位有潜力的年轻好手与有

着光荣历史的老将，其中一张黑白照片是城睿宇的，下面的小字介绍写着：睿宇．城，来自澳大利亚的华裔网球小将。
城来美国了啊……就在纽约……好近啊……
毛喆情不自禁地将报导读了一遍又一递，指尖抚上城睿宇那张并不清晰的黑白照，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数度张口，咿哑地叫了几声模糊不清的语音，最后，他听见自己唤了声："城……"
但不清楚，外人听起来就像是大舌头，由于声带坏损，毛喆在聋哑学校学到如何使用其它器官来发音，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很难让人

听懂，毛喆自己也不喜欢，宁可用手语与纸笔。
毛喆一听见自己唤城的声音，气得抡拳敲桌，然后把桌面上的餐盘扫开，把报纸往空中扔，杯盘落地碎裂的声音听在毛喆耳里像环

绕音响，报纸在半空中散开，一张又一张跌落至地，毛喆挫败的跪在地上，咬牙握拳，喘息着。
好一会儿，他颤抖的拉开个笑容，然后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猛咳嗽为止，然后，他一拳打向那些杯盘的碎片，

直到手感觉到痛，痛到麻木才停止自残的行为。
毛喆握着流血的手，呆看着被他敲成碎块的杯盘，他的手沾有碎屑，而杯盘上亦沾有他的血，眼眸半敛，凌乱的发微掩住他的额与

眼睫。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毛喆只希望能断了这份思念与情感，还有一切的感情神经，那敏感得一触即鸣的警铃，震得他无法思

考。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器，毛喆只想回到他十九岁的那个夏天，那天，他没有出门去晃，没有迷路，没有遇上那些人……毛喆

眼前起了一片薄雾，飘着水光的黑眸盈满痛苦，他没有走出那个他为自己建造的牢不可破的迷宫，一直以来，他都在迷宫里找寻再

找寻，奔跑再奔跑，就是找不到出口。
他眼前一片黑暗，他一人赤身裸体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电话铃声震醒了陷入回忆的毛喆，他望着客厅的电话，等着它跳转到电话录音机。
"嗨，这里是Summer与Bow还有吉吉的家，你知道该说什么的。"录音机是蔡宝尧买回来的，为了毛喆而买，让他能不开口也不会漏

接电话。
"吉吉，这儿是Campus，上星期请你帮忙的计算机预定下午五点交货，别忘了罗，拜！"是计算机公司的人。
毛喆听完留言，已完全恢复冷静，他把散落一地的杯盘收拾，冲洗过伤口，取出医疗箱包扎伤口，一边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来解释他

手上的伤才能在夏岳如与蔡宝尧面前混过去。

流光记事（下）BY：络石
YAO：为什么不去？
吉吉：大哥，你在讲什么？
毛吉后悔了，他不该跟YAO说城睿宇的是事，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更不知道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一旦得知城睿宇人在美国的消息，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每天睁开眼就只想着打开电视看体育频道转播美国公开赛，摊开报纸就想

搜索城睿宇的消息，就连上网，也不由自主的想知道他现在打得如何了，是否第一轮便被刷下？还是历经苦战慢慢往上爬？毛吉想

得都快疯了，但是每当他忍不住想探知城睿宇消息时，他总会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那股冲动再怎么强烈，也在此时消抹。
明明他早在几年前下定决心要舍弃这份牵挂，然而却在一则新闻之下破功，将他苦苦掩埋的感情全数引出。
YAO：我讲，你为什么不去看他比赛？好不容易你们都在美国了！
吉吉……
YAO：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不告而别，不让他知道你的情况，对他也是一种虐待？搞不好他一直心存愧疚，

对吧？
吉吉：我又不要他的愧疚。
他救城睿宇并不是想要城睿宇愧疚，他只是想保护城睿宇，他无法忍受城睿宇受到一丝伤害，而他能做的，就只有那样，车祸只不

过是刚好。
YAO：但是心长在他身上，又不是你身上。
吉吉：大哥，我们别再讲这件事了，你还有什么要更新的，别忘了把资料给我，或是传上网路硬碟，再跟我说你想要的版面，我帮

你做出来。
YAO：你非得转移话题吗？
吉吉：我看不懂。
也许是在国外呆久了，原本是毛吉最痛恨的英语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之一，加上他现在接触的大多是英语，所以他的国文程度大大

的退化，虽然普通的对话都还可以，但是只要有太难的字，他就会看不懂。
当然，他不是真的看不懂，他是真的想转移话题。
YAO：少来！
吉吉：真的啦，大哥，那个好几个方型弄成一块的那个字我看不懂。
YAO：转移，他的意思是Chang，tranSfer就是指你不想谈论某件事时，会另起一个话题的意思。
吉吉：哦，是吗？
YAO：对。
吉吉：原来如此。
YAO：所以别转移话题。
吉吉：我没有啊，YAO：装傻啊！
吉吉：大哥，别逼我了……
YAO：我可没逼你，你自己提起的。对了，你要不要改成视讯？我想这样你会比较方便，不然你就打英文吧，不要勉强自己用中文

打字。
吉吉：大哥，你什么时候想出来的新放法来折磨我？你明明看不懂手语，还叫我用视讯！
YAO：哈哈，没关系，我男朋友看得懂，其实我是想让你见见他啦！
吉吉：他回来啦？这回休多久？
YAO：是啊，休两星期，之后要去吴哥窟，联合国出钱叫他们去那边修复古迹。
吉吉：哦，不错啊，有两星期可以想聚。
YAO：所以就切换成视讯罗？话才打完，毛吉就见画面切成视讯，他叹口气，朝荧幕那头正对自己笑的YAO挥手，YAO拉着荧幕外的

某人一起入镜，毛吉见到一名比YAO年轻，有着很淡很淡的茶色头发，长长直直的，眼眸的颜色也很淡，像放在太阳光底下的弹珠

，长得俊帅但眼神凌厉挑衅的外国人。
他面无表情的直视毛吉，让毛吉心不由得一跳。
YAO说着：“他是我男朋友，叫LU。”
毛吉朝LU微笑，LU回以一颔首，然后比了个手语，这让毛吉十分讶异，原先他以为YAO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男朋友真的会比手语

，毛吉惊异之余，也回了一句。
YAO见壮也忙比了一句：“你好。”
毛吉更是讶异，比着：“怎么连大哥你也学了？”

“我请他教我的。”YAO终究不是习于使用手语的人，知道毛吉听得到，便直接用讲的。“我很笨，学不太会，但是他比得很好，

可以翻译你的手语。”
“一般人非必要不会去学手语吧？你怎么会去学？”毛吉望着LU，看到一个正常人能流利使用手语，感觉十分怪异，尤其是他身边

又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时，会手语显得更加奇怪。
“因为无聊。”LU意兴阑珊的比着。
毛吉顿觉LU可能不是像YAO那么好相处的人，比着：“哦。”
一边为YAO为何会与LU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感到怪异，然而，下一刻，毛吉看见LU被YAO巴后脑勺，YAO一脸歉意的说着：“别介意他

那张扑克脸，他就是那样。”
LU摸了摸被巴的后脑勺，从YAO背后抱住他，敌意甚浓的看着毛吉，刹时毛吉明白了，他望着他们辆，不由心生羡慕，比着：“放

心，我不会和你抢大哥的。”
微扬眉，扯动嘴角，毛吉一见，不由一愣，只因今年应该三十几岁的LU不知是因为身为外国人的缘故还是怎样，他总觉得LU的气质

很特别，五官很有魅力，不说话时感觉就是冷冷的样子，但微笑时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你长得很好看。”毛吉不得不说，他敢保证，把LU丢在人群里，他还是最耀眼的一个。
LU好笑的笑出声来，他的笑声低低的，YAO不明所以的来回看他们两个，“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们笑得那么开心？”
“亲爱的，吉吉说我长得好看。”LU说完，就当着毛吉的面亲YAO。
“不要脸。”YAO红了脸，推开LU，见毛吉在看时更是窘到连脖子也红了。
“吉吉，你不要赞他，他会得意忘形。”
毛吉见壮，笑了，比道：“你们感情真好。”
YAO在LU的翻译下得知毛吉讲了什么，他没好气的说：“我们感情才不好……律砚勋，你再动手动脚我把你踢扁！”
讲到一半，YAO忍无可忍的朝一直在荧幕看不见的地方对他毛手毛脚的情人吼，一吼完，YAO更不好意思了，他掩着面，哀嚎：“吉

吉，我竟然让你看见我们这样。”
LU显得对毛吉放开了些心，他笑着比道：“他就是害羞。”
YAO用手肘撞了下LU，LU被打还是笑眯眯的，最后YAO把LU推走，询问毛吉能否切回原来的MSN对话视窗，毛吉含笑点头，才结束这

场会面。
YAO：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LU他就是这样，早知道不要让他见你。
毛吉可以想象荧幕那端的LU正受到什么“极刑”，忍不住笑了。
吉吉：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YAO：好些年了，不过聚少离多倒是真的。
吉吉：不寂寞吗？
毛吉是没试过与人恋爱，他只尝过暗恋的痛苦，但从夏岳如与蔡宝尧相处的模式看也知道，一对相恋的情人，只要分离一秒都嫌多

。而从YAO的口吻里，感觉得出来他与LU的感情深厚。
YAO：其实还好，若是我们天天腻在一起，我一定第一个受不了。
吉吉：那天跟你聊过天的小如，她和她男朋友就天天黏在一起。
YAO：感觉得出来。好了，言归正传，你真的不去吗？毛吉一见，忍不住叹息。
吉吉：大哥，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YAO：一直没结束啊，何时结束的？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呢？
吉吉：唉……我真的不知道……
YAO：吉吉，刚刚让你见LU，除了想让你们见见面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毛吉望着YAO打的字，默不作声，等着他将后续的话语打完。
YAO：之前我与LU两情相悦之前，我一直暗恋着我的好朋友，他是我大学同学，一直到出了社会，我们都还有联络，是非常要好的

朋友，但是我一直暗恋他，到最后，他结婚了，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吉吉：对嘛，大哥，你自己都没有勇气了，为什么我得……
YAO：嘿，吉吉，我跟你的情况虽然相似，但还是不一样，你现在还爱着城不是吗？
毛吉沉默了，他搁于键盘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YAO：当我朋友结婚时，我很伤心，甚至后悔我为什么没对他讲出我的心意，不过，我庆幸那时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LU。我了解暗

恋一个异性恋的痛苦，也许你会想，我现在有情人才能说的这么轻松，但是吉吉，你现在就像那时的我。
毛吉想打些什么来反驳YAO，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话来。
YAO：有些事情不该说出口，但是有些事情，你要去做，才会知道结果，不是吗？
吉吉：没用的，城不需要我，他不需要我，我们不像你跟你朋友一样，是最要好的朋友，你们现在还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们已

经不是了，我们，我们不是！
YAO：你怎么知道不是？
吉吉：我就是知道！
YAO：吉吉……
吉吉：大哥，我……城他一年前就订婚了，他跟薇莎订婚了！我一辈子都只能当他的朋友，朋友！可是我不想当朋友…我好痛苦…

见了面一定会更痛苦，我宁可不要见面…不要见面，毛吉激动的打得键盘啦啦的作响，到最后他更是落荒下线，把电脑关掉，将

YAO锁在荧幕的那端，天外的台湾，反正他人在台湾，再念也念不到他这边，就没人强迫他去面对这件事情。
但是痛苦不会跟着电脑关掉消失，YAO说的话与YAO和LU相处的样子一直在毛吉脑中交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