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苏特

赵铭彦开始出现不好的预感，一看未接来电，靠，全是那个假洋鬼子的！

他忍耐着全部删除，然后给手机调回了普通状态。心想那家伙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吧？谁知道还没过几分钟，手机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赵铭彦忍无可忍，一把抓起电话：“Eric，你他妈有完没完？”

那边传来个花痴的声音：“Honey，你在哪儿？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半纪念日，我想和你庆祝一下啊。”

即使隔着手机，一旁的欧阳林也听到了那仿佛冒着粉红泡泡般的声音，忍不住大笑起来。

赵铭彦额角青筋直跳：“你给我滚！”

“别这样嘛，对了，你旁边是谁？”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危机，急得连国语都说不好了，开始一连串的鸟语攻击，赵铭彦脸色越发难看，骂了一声，挂断了。

欧阳林显然觉得很乐，赵铭彦这么吃瘪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越是笑得没心没肺，赵铭彦就越是恼怒，心想老子被人倒追，你还笑这么爽，看笑话也就算了，这是摆明了不介意是不是？

他在心底冷冷哼了一声，你笑吧，现在笑得越得意，将来有的是你求饶的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赵铭彦决定先忍了。

吃了饭，看了会电视，欧阳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转头看了看赵铭彦。那位仁兄显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我说……”欧阳林正要开口，赵铭彦忽然站起身来，走进房间扒拉开他的手提箱，拿了一套睡衣出来，对欧阳林打了声招呼：“我先去洗澡了。”然后就径自进了浴室。

欧阳林瞪着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半晌，吐出了一个字：“靠！”

赵铭彦打定主意赖着不肯走，欧阳林那是赶也赶不动的。晚上赵铭彦睡哪儿就成了问题——欧阳思房间里是张儿童床，赵铭彦那肯定是睡不下。不然要他去睡沙发？

赵铭彦横了欧阳林一眼：“不行，我睡眠质量不好，睡沙发肯定一晚上都失眠。”

欧阳林怒了：“难道你要老子去睡沙发？”

这是谁的家，谁才是主人啊！

赵铭彦笑了笑：“别啊，咱们都是大男人，挤一张床有什么不方便？”又促狭的看了欧阳林一眼，“你这么扭扭捏捏的，难道……有啥不纯洁的想法？”

欧阳林涨红了脸，靠，感情他心里有鬼了是不？随即一想，他怕什么啊，赵铭彦就算有这个心，他有那个胆吗？自己大老爷们儿一个，还能给占了便宜去？

于是冷笑了一声：“行，我可事先声明，就借你今晚睡一宿，明天你就另外找地方住去。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

赵铭彦微笑着点头，心里想，你先过了今晚再说吧。漫漫长夜，欧阳，这可是你点头了让我跟你睡一张床的。

第 25 章

欧阳林的床上只有一床薄被，赵铭彦表示不介意和他盖一床被子，欧阳林冷哼了一声，从衣柜里拖出一条毛毯丢到床上，然后说：“被子给你盖，我盖毯子。”

赵铭彦作心疼状：“只盖一床毯子，半夜会冷的。”

欧阳林顿了顿，点头：“说的是。”顺手把赵铭彦的外套拿来盖在毛毯上，回头，“那你盖这个，我盖被子。”

赵铭彦还想再争取一下，欧阳林已经爬进了被窝，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赵铭彦无奈，只好关灯跟着上床。

夜色中只剩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赵铭彦想着总该说点什么啊，不然欧阳睡着了今晚可就全浪费了。

“喂，欧阳。”

欧阳林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干啥？还不睡。”

“我睡不着，咱们聊会儿吧。”

欧阳林没理他。

赵铭彦继续言语骚扰：“欧阳，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欧阳林闭着眼睛装睡着了。

赵铭彦不屈不挠：“我知道以前我挺对不住你的。可是你看，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又都离了婚。老实说，欧阳，我回这个城市就是为了来找你。以前我不敢对你来真格的，现在不一样了，我再也不会逃避了。欧阳，你怎么想？”

欧阳林依旧保持沉默。

赵铭彦忍不住了，掀开毯子探出身子，伸手去揭欧阳林的被窝，却被欧阳林一把挡住，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隔在了那床薄薄的棉被之外。

“赵铭彦。”欧阳林平静的声音传来，“你问我怎么想，我就明白告诉你。以前你没什么地方对不住我，以后咱俩也不会有啥可能。听懂了就给我睡觉，明天另找地方住去。”

赵铭彦使劲一挣，反手抓住了欧阳林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拖出了被窝，强迫他直视自己：“欧阳，你还忘不了以前的事对不对？那时候我承认我没胆量，我怕和你在一起坚持不了！可是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这些年，你能忘记我吗？”

随着这句话，往年的一点一滴似乎又重现涌现上了心头。那样明明互相喜欢着却又不得不逃避的感情，那种擦肩而过却不敢回头的折磨，那些言不由心的掩饰和否认，他对欧阳林造成过的伤害，又何尝没有报应到自己身上。

不然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忘怀，还想重新回头。

欧阳林的眼眸闪了闪，隔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赵铭彦，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喜欢过你，就该着死心塌地的一辈子喜欢你？”

赵铭彦怔住了。

“以前的事我不想说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早就已经放开手了。忘不掉过去的人是你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黄花菜都凉了，怎么你还觉着我就该杵这儿等着你回来？赵铭彦，你也太他妈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他承认自己的确忘不了过去，承认在面对赵铭彦时，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会恍惚间忍不住有一丝心动。就像他根本无从分辨当年究竟是怎样会忽然喜欢上赵铭彦，这人依旧对他具有吸引力。

不然他今天不会失控，不会心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赵铭彦就这么留了下来。从鬼使神差般的觉得赵铭彦泪汪汪的样子有那么一丝可爱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乱了章法，任凭这人耍赖般的住下来过夜，甚至默许了和他睡同一张床。

然而，关上灯陷入黑暗中的那一瞬间，理智又回来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不受控制，后悔给了赵铭彦这样一种似乎能够重新开始的错觉。欧阳林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岁月了，他经历了恋爱，结婚，生子，岁月的洗练留给他的不仅仅是更为成熟的外表，更多的是理智和责任。就算他忘不掉过去，也不应该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他虽然离了婚，但还有欧阳思，他有义务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而赵铭彦，多年后又回头想要跟他重新开始，难道真的是因为爱他爱了这么多年？

欧阳林无声的冷笑，分开后他们分明都有各自的生活，赵铭彦同样再次谈了恋爱，结了婚，虽然又离婚了，难道那是为了他么？

他想赵铭彦才是那个被过去蒙蔽了双眼的人。因为再次重逢，所以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那段对双方而言都有些惨痛的过往。又或许赵铭彦恰巧处于离婚后感情的真空状态，才会对他们之间还抱有幻想。正因为过去的不完满，所以才执着于多年后再体会一次当年的激情——可是感情就像真空包装的食物，拆封后保鲜期有限，过期不候。

就算是再次相逢，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

紧抓着他手腕的双手并没有放松力道，赵铭彦死死的盯住欧阳林的双眼，声音苦涩：“欧阳……你不相信我。”

他已经说得够清楚，可是显然，欧阳林并不信任他。他并不想逼着欧阳林承认还喜欢着他，他只想让欧阳林意识到，自己这次回来，确确实实是因为一直忘不掉他，想要和他重新开始。他想着今天吃晚饭时，气氛还那么融洽而和谐，那时候欧阳林的眼内明明带着笑，害他以为他们之间又已经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可为什么欧阳林又忽然变回了强硬冷漠的态度，毫不留情的给他们之间判了死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既刻薄又冰冷。就因为当年他的懦弱和逃避，所以欧阳林连再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了吗？

黑暗中他们的视线互相交织，欧阳林并没有躲闪，也绝不允许自己逃避，更不允许自己沦陷。

最终，赵铭彦轻声笑了笑：“那么，晚安，欧阳。”

他慢慢松开了欧阳林的手腕，其实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强吻住欧阳林，甚至对他做更多，逼迫他用身体来回应对自己的感情。可是那算什么呢？也许只会让欧阳林更恨他而已。

在欧阳林承认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以前他退缩，是因为怕自己要不起，给不起。现在他退缩，是怕自己输不起，得不到。

也许还是他太过急躁了，欧阳林还没卸下心房，而他却以为欧阳林已经默许了他的纠缠。他重新躺回到欧阳林的身旁，什么也没有做，他想着不要紧的，他有的是时间，他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第 26 章

第二天一早欧阳林就去上班了，和赵铭彦朝九晚五的时间点不同，他要早起一个小时出发。走前他本想提醒赵铭彦记得赶紧找到住处搬走，但见对方还赖在床上睡得正香，只得作罢。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赵铭彦并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装傻，甚至使出一些无赖的小手段，但实质上，赵铭彦是个相当骄傲的人。被明白的拒绝过后，绝不会再次纠缠。

果然，晚上回到家后，赵铭彦的行李已经不在了。欧阳林在床沿上坐下，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压在薄棉被上，阳台上晾着赵铭彦昨天穿过的外套。也许是走得太急，连衣服还没晾干也来不及收。欧阳林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要赵铭彦今天赶紧搬出去，然后还狠狠的嘲讽了他一番。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说得太绝情了，伤到了赵铭彦的自尊。

不然怎么会连声招呼都不打，急匆匆的就走了。

欧阳林并不是后悔赶走了赵铭彦，只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太过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嘴巴刻薄的人，当初赵铭彦那么耍他，他说得最重的一句话也不过是“你他妈别逼我揍你”。欧阳林从念书起个性就有点小圆滑，班上人际关系处理得最好的永远是他。工作后磨练得更加炉火纯青，轻易不得罪人，不把话说绝，不把事做绝，心里就算再不待见这个人，表面上也是一团和气。只有赵铭彦，能让他撕破了脸皮的发飙。

其实和赵铭彦重逢的时候，欧阳林没想要把他们的关系弄僵。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同在一个城市，难保时不时还会碰上。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想弄得像仇敌。昨晚那些话，要不是被赵铭彦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给逼急了，也不会说那么狠。

欧阳林发了一会儿楞，忽然听到短消息的提示音。摸过手机一看，是赵铭彦发来的，就简单三个字：回家了？

欧阳林一怔，摸不准他啥意思。想了想，回了一条：你找到地方住了？刚发完就后悔了，心想赵铭彦要是顺势说没找找到，难道自己再收留他一次？

好在赵铭彦还没有这么堂而皇之的无耻，回复说：暂时住酒店。欧阳林很黑线，心想不就是个假洋鬼子追求者么，真把赵铭彦逼这份儿上了。

赵铭彦这条短信发过来，欧阳林心安了。也许昨晚话虽然说绝了点，但赵铭彦还是听进去了。好歹都是过三十的大男人了，心智成熟，赵铭彦也不想真和他闹僵，彼此给个台阶下，以后就装模作样的当普通朋友吧。

欧阳林放下手机，心安理得的洗澡去了。再过两天就是周末了，欧阳林寻思着还是把小思接回家住好了，小家伙太闹腾，他爸妈没少操心。再说了，小思都上一年级了，还成天闹着看动画片儿，不好好学习，他爸妈宠着这宝贝孙子，越发惯得无法无天了，还是抓到自己身边，管教一段时间的好。

欧阳林心情愉悦，洗完澡看了会儿电视，就准备去睡觉了。想起赵铭彦那件外套该晾干了，起身到阳台去收，无意中往下面瞅了一眼，忽然愣住了。一辆熟悉的小轿车停在他家楼下，还有个眼熟的身影靠在车旁，摆了个忧郁的造型抽烟。

欧阳林抽搐了，心想我靠赵铭彦这是想干啥，他到底在自家楼下杵了多长时间！赵铭彦吐出口烟圈，仰头恰巧看到欧阳林站在四楼的阳台上，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于是弹了弹烟灰，朝欧阳林微微挥了下手，还笑了一下。

欧阳林咬牙切齿的摸出手机，拨通：“你大晚上的站那儿干啥？”

赵铭彦的声音很无辜：“不干吗，开车经过这儿，就进来歇歇。”

欧阳林心想见鬼了，又不是跑长途，还要中途歇歇？用得着特意拐进他家小区来歇歇吗？

赵铭彦又叹了口气：“我没别的意思，就看看你睡了没。”

欧阳林冷笑了下，还以为赵铭彦死心了呢，原来是改哀兵政策了，是不是以为站那儿杵一晚上，自己就心疼了，让他上来住一晚？

有本事你就呆那儿一通宵试试看。

欧阳林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行，我正准备去睡，看够了你就走吧。”

挂了电话，连衣服也懒得收了，欧阳林回房间倒头就睡。关了灯后，在床上翻来覆去，隔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窗户边，往下瞟了一眼。

赵铭彦已经不在了。

欧阳林暗地里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床上。他皱起了眉，赵铭彦实在出乎他意料，昨晚他话都说那么难听了，赵铭彦居然没生气，乖乖的听话搬了出去，结果晚上却跑他家楼下傻站着。

赵铭彦不是这样的人，以欧阳林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这种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人。即使当年赵铭彦在大学追章卉时，哪怕那是追求者云集的中文系系花，赵铭彦照旧摆足了姿态，等着对方主动上钩。

那么骄傲又自负的男人，怎可能突然变成情圣，被拒绝了依然痴心不改，还做出这种默默凝望的事来。

欧阳林大晚上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被赵铭彦感动了，而是不知道赵铭彦究竟想要干啥，吓到了。

其实欧阳林确实多虑了，赵铭彦还真没他想的这么可怕。

早上赵铭彦急匆匆的走了，倒不是因为被欧阳林那番话给刺激的绝望了，他这次回来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欧阳林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表面上看着挺随和，骨子里倔起来那是宁折不弯。以前他把欧阳林耍得太惨了，要重新开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只怪他太乐观，又或许太自信，以为欧阳林还是当年那个受不起他一点点撩拨的青涩小毛头。乐观过头了的结果就是狠狠吃了闭门羹，赵铭彦心想，当年欧阳林说翻脸就翻脸，一刀两断的狠劲儿自己也不是没见识过，怎么过了十年后回来，就把他当只小绵羊了。

他不该那么心急，两人之间的心结根本就没解开呢。欧阳林不相信他，那是肯定的。只是他被拒绝得太彻底，一下子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才能攻破欧阳林的心防，不知不觉就开车到了欧阳林的楼下，看着欧阳林亮着灯的客厅发呆。

以前在情场上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他，第一次为了不知道要怎么追一个人而束手无策。

第 27 章

赵铭彦又一次把车开到了欧阳林家的小区，抬头看了看，欧阳林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显然他还没回家。

周末的晚上，赵铭彦竟然无家可归。那个假洋鬼子Eric这几天骚扰得他够呛，成天问他到底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回家。赵铭彦第一次遇到这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走，躲得了人还躲不开对方持续不断的电话骚扰，这假洋鬼子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