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省得被大人发现有人进过他的书房。
璇儿想要将滚动条归位,却发现它死死黏在架上,居然拿不起来,他越想越惊,使劲的推挤,桌上的
笔架突然翻倒,露出一个暗阁。
「咦?原来真的有机关。」
求知欲已经掩盖了恐惧,璇儿兴冲冲的按下机关,庞涓的椅子往左移动,露出一条通道,璇儿欣喜若
狂,立刻往通道里钻,当他踏上第一阶楼梯,砰的一声,椅子往右移回原位,滚动条与笔架也恢复成
原本应有的位置。
空气充满霉味,四周也越来越潮湿,走道窄小曲折,墙壁爬满藤蔓。
每走入固定的距离,墙上的火把就会自动点燃,每走出一定的范围,火把又自动熄灭,璇儿好奇的走
着,在这密道内燃烧的火把永远维持十根,不多也不少,他忘却了危机,也忽略了险恶,全心沉醉在
探索秘密的快感里。
阶梯往下到底,开始缓缓上升,璇儿感受到自己正在爬坡,又走了许久,彷佛见到光线,他走出密道
,发现自己位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山洞入口。
「咦,这不是军师府的后山吗?」
璇儿吁了一口气,这么精致的密道、这么巧妙的机关,他还以为会通往什么仙山岛谷的,又或者什么
天大的秘密等他发现,想不到绕了半天,竟然只是这么普通的地方,无趣到了极点。
「算了,回家吧。」
璇儿捶了捶酸痛的肩膀,他每天都到后山捡树枝,军师府到后山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可这次他
却傻住了,因为他不论怎么绕,还是停在原地,找不着回家的路。
难道这只是一个很像的地方,其实不是后山?璇儿打起精神,四下张望,过了一会儿,林间树叶似乎
在摇晃,彷佛人影飘过。
璇儿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大白天的..该不会是鬼怪吧?
静悄悄的树林,诡异的光线穿过枝叶稀稀疏疏照射,过度宁静,连鸟鸣都不曾听闻,璇儿越想越惊、
越惊越慌,想走原路回去,却发现在酷似后山的秘地,全然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呜..」
璇儿发狂似的奔跑,急得流出眼泪,他跌跌撞撞,膝盖被石子擦破,流出鲜红的血液,他不敢停留,
继续漫无目的的狂奔。
大风吹起,树林争先恐后的摇曳,视线的尽头,人影忽明忽灭,好像妖魔鬼怪,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
,要将他拖入地狱。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突然之间,一幢小屋矗立眼前,庞涓斜倚门扉,对
着树林的方向朝他微笑。
璇儿正要上前告罪,说他不该偷偷进入书房,更不该触碰那些机关,在他开口之前,有道人影从树林
间飞出。
他看不见他的脸孔,只见到和庞涓一模一样的背影,他们穿着相同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型,高矮胖
瘦,衣着佩剑,乍看之下,简直是另一个庞涓。
男子单膝下跪,拜倒在庞涓面前,拱手道:「属下参见大人。」
「人呢?」
「在这里。」男子解下系在背上的包袱,打开扔在地上,滚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很好。」
「属下刺杀赵国将军,邯郸城不出数日必起宣然大波,据属下估计,『天灭』很快就会出手,请大人
多加小心。」
「我有分寸。」
「大人如果没有其它吩咐,属下告退。」
男子又行了一个礼,默默捡起头颅,庞涓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把他揽入怀里,从后面搂着
他的腰肢,「别走。」
「大人..」
「有没有受伤?」
「托大人洪福,毫发无伤。」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庞涓扯下男子外衫,在他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男子皱着眉头,并没有拒绝,庞涓顺势将他压倒在门
板上,右手伸入他的下襬,肆无忌惮的游走。
男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断发出奇怪的呻吟,他的身子也越来越柔软,似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
勉强依靠庞涓的搀扶,才没有跌下去。
璇儿未经人事,自然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他只觉得这种声音使人心神摇荡,听着听着,脸颊、耳朵
都烫得好像烧着一样。
「大人..您近日很少和我..」
「最近要办的事太多了。」
「忙着孙少爷吗?」
庞涓点点头,「师兄的腿不方便,我必须照顾他。」
「孙少爷爱煞了您,为您付出这么多,连腿都舍得割下来..啊..」男子倒抽一口凉气,搂着庞涓肩膀
,所有话语都化作一声呻吟,再也吐不出半个问句。
「大人..唔、啊啊..」
璇儿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为这惊世骇俗的秘密颤抖得不已。
庞涓似没发现他,兀自沉醉在肉体的欢愉里面,他抱起男子,用脚踹上房门,两人极其相似的背影消
失在黑暗中。
注九:会稽淫风,会稽为越国首都,昔年越王句践臣妾于吴者,三年得归,采范蠡、文种励精图治之
计,鼓励人民生产,男女交合之风大胜,世以越地风俗为淫,故有此称。
第五章疯癫失智
「少爷!少爷快起来!」
半夜,孙膑睡得正熟,璇儿慌慌张张闯进他的房里,急切的摇醒他。
「嗯..」
孙膑半梦半醒,睡到一半被人打断,只觉得头痛欲裂,璇儿死死抓着他的手,满脸惊慌,脸色苍白的
不得了,孙膑睡意渐渐淡去,问道:「怎么了?」
「我跟你说,大人的书房、他的书房..密室..刺客..」
「师弟的书房有密室,里面藏了刺客?」
璇儿拼命点头,断断续续说道:「头!将军的头!赵国..抱在一起..白色的衣服,刺客!」
孙膑按住璇儿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杀人!很危险,快点走!」
「璇儿,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师弟的书房连我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有密室?再说里面有刺客,这更
不可能,师弟功夫这么高,真要有人多在里面,一会儿就会被他揪出来,害不了他的。」
「不是,大人他..」
「还是让我自己说吧。」
孙膑和璇儿同时回头,一抹洁白修长的身影伫立窗外,居然是庞涓。
璇儿双腿发软,倏地一声跪倒在地,颤道:「大人..我、我..」
庞涓无视于璇儿,径自走入房里,仍旧是那副天地崩于前不变色的淡漠,悠悠说道:「师兄,你应该
听过『天灭』吧?」
「你是说活动在北方燕国,专司暗杀的那个刺客组织?」
「不错,璇儿口中的刺客,就是天灭组织里的人。」
「你惹了天灭?」
「天灭一向自诩替天行道,反对国与国间的杀伐,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凡举强凌弱、众暴
寡,他们都要管一管,我身负魏国兵权,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被天灭盯上的人,无论天涯海角,只有死路一条,那个刺客..」
「他不会杀我。」
「为什么?」
「因为他打不过我,而且也不忍心下手。」
「不忍心?」
庞涓岔开话题,似乎不想在这上面继续打转,「师兄,你也读过兵书,该知道国与国间除了战争,有
时也需要暗杀。管仲曾经对付公子小白,专诸也以鱼肠剑刺杀吴王僚,我私植武力,只是为了『下棋
』方便。」
「所以你收服了那个刺客,并且让他为你卖命?」
「刺客之所以能够屡屡暗杀得手,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不为人知,这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连
大王都不知道,现在既然传出来,只好..」
孙膑见了庞涓的眼睛,知道他杀意已现,努力挣扎着下床,却因下肢残疾在地上滚了一圈,万分困难
地爬到璇儿身前,用身子挡住他,急道:「不要杀他,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庞涓叹了一口气,语气相当惋惜,「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说出去,我庞府的人难道这么长舌吗?但如果
他落在敌人的手里,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不得已而说出呢?师兄,世上只有一种人不会泄漏秘密,
你知道的。」
孙膑瞪大眼睛,颤道:「你连我也要杀?」
「你是我的师兄,我怎么会杀你?只要你永远不说也就是了。」
「你刚刚不是才说,世上只有一种人不会泄漏秘密?」
「若要做到万无一失,当然只能是死人,但为了保住你,我也只好冒点风险。」
「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永远不说,不写,不看,不听,自然就没事了。」
「你要我又聋、又瞎、又哑,还要我两只手!」
「如果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庞涓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朱红般的药丸,
「你认得它吧?」
「忘忧丸!」
「这是师父炼的,效果你最清楚,吞下一颗药丸,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原来当年鬼谷子行走江湖,路经战争残虐的废墟里,撤退的士兵拐掠妇女,一名妇人挣扎哭喊,手无
缚鸡之力的她终于遇害,被十几名士兵轮流强暴,活生生给折腾死。
她的女儿年仅八岁,亲眼目睹一切,从此变得精神恍惚,鬼谷子于心不忍,喂了她一粒忘忧丸,醒来
之后,好似丧失记忆,什么也不记得。
锺离春觉得这种药丸太神奇,吵着要鬼谷子教她,学了以后才知道忘忧丸药性极强,平时削点粉末配
茶炖汤可以提神醒脑,有助于健康,但若吃多了反而刺激脑部,有害无益。
「师兄,无论你选择哪一个,我都会照顾你,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孙膑简直哭笑不得,这样残酷的事情,在庞涓嘴里说来像挑衣服一样,好像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我一定要选?」
庞涓没有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若不选择,只能一死。他又接着说道:「无论你的决定如
何,得先默写《孙子兵法》。」
「我若不答应呢?」
「《孙子兵法》是你祖传之物,我本不该逼你,但你吃了忘忧丸,必定忘却《孙子兵法》,师父仙迹
飘忽,十年内我也找不到他,我虽淡看万物,却看重兵书,盼你体谅我一片苦心。」
庞涓的想法很单纯,不想孙膑死,只好杜绝他可能泄密的方式;不想他受刑罚,只好让他忘记;不想
《孙子兵法》失传,只好要他默写。
一切的一切那么理所当然,或许正因为太单纯了,所以变得很可怕,他总能天真的做出残酷的事情,
好似懵懂的幼童,恋上蝴蝶美丽的翅膀,忍不住生生将之剥离,挨了大人的责斥,却瞪着无辜的大眼
,不明白自己哪里有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太过单纯,是否容易变得残酷?
孙膑指着一旁发抖的璇儿,问道:「我吃忘忧丸,璇儿你怎么打发?」
「师父传你《孙子兵法》,传我剑术和《鬼谷子兵法》,传苏秦纵横之术,传张仪连横之术,传小师
妹药理,除了小师妹以外,世上没有人懂得调制方法,我只剩三颗,不能随便给人。」
孙膑突然推倒烛台,室内一瞬间暗了下来,他拔下残烛,将固定蜡烛的尖端抵住自己喉咙,喊道:「
璇儿快走!」
庞涓的七星剑已经握在手里,他静静站在房中,却像遍布每个角落似的,无论大门或窗户,他都能在
一瞬间拦住。
「不用白费力气,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走的了。」
「你不想要《孙子兵法》了吗?」
「我自然想要。」
「放走璇儿,我就默写给你。」
「我不放呢?」
庞涓话才说完,孙膑突然喊住他,「我知道你快,但是..啊啊啊!」
鲜血喷洒出来,璇儿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孙膑脚边,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剎那间没了呼吸。
孙膑太过惊吓,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愣住的一瞬间,手中的烛台已被庞涓拍掉,他的脸孔就在
咫尺,近得鼻子几乎和他相贴,庞涓捧着他的脸颊,逼他直视自己,一字字说道:「没有任何人可以
威胁我,连你都不行。」
「璇..璇儿..」
就在今天早上,璇儿对他笑,说话陪他解闷,没大没小和他拌嘴,用尽各种方法哄他开心,只希望他
尝一口厨房做的点心。
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彼此的感情却那么深,他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弟弟,他从没将他当成下人使唤
,而是一个贴心的朋友,可以和他说说内心话。
孙膑哽咽,拖着残缺的躯体,拾起璇儿的断头,慢慢攀爬到他身边,放回他的脖子上,可已经断掉的
脑袋,怎么可能接的回?他趴在地上痛哭失声,这一切多么可怕、多么不真实!
「璇儿,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我才死的..」
「别哭了。」庞涓从怀里拿出白绢,轻轻擦拭孙膑脸上的血渍,「你的衣服脏了,我让人换一件给你
。」
孙膑拍掉庞涓的手,恨声道:「滚出去,璇儿不想见你!」
「不过是个下人,明天我派十个过来伺候你。」
「不敢劳驾。」
庞涓不解的看着他,孙膑全身一软,瘫倒在他怀里,庞涓按住他的穴道,冷道:「别想咬舌,在我面
前你死不了。」
「谁说我想死了?」孙膑忽地一笑,但那笑容十分凄恻,只有说不出的讽刺,「烛台只是幌子,我知
道你快得不可思议,那一瞬间我已把袖里的忘忧丸倒出来,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对璇儿..」
庞涓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吃了几颗?」
「一整瓶,大概十几颗吧..」说完眼前一黑,晕倒在庞涓怀里。
十几个大夫背着药箱,排排站成一列,等着给孙膑把脉。
孙膑昏迷了几天,庞涓就斩了几个大夫,最后已经没人敢到庞府看病,如今这十几个倒霉鬼,全是庞
府管家派兵去街上「抢」来的。
十天过去,孙膑总算醒了,他怯生生的看着四周景物,似乎相当陌生,下人送来饮食也不吃,成天躲
在床上,用棉被遮住自己,只肯露出一双眼睛。
「师兄,大夫来看你了。」
「不!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孙膑拼命摇头,使劲全力抵抗,甚至张口咬了大夫,大夫充满皱纹的老脸哭笑不得,两只手臂布满爪
痕,自然都是孙膑的杰作。
「师父!有人要害我!救命!救命啊!」孙膑喊着鬼谷子的名字,使劲全力抵抗,那叫声凄厉又断肠
。
「师兄,你看清楚,我是庞涓。」庞涓制住孙膑乱挥的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既然还记
得师父,那一定不是失忆,忘忧丸虽名「忘忧」,但若是运用不当,对人体有害无益,像孙膑那样发
了狂的乱吃,自然凶多吉少。
他几乎认为孙膑会暴毙,但他却奇迹似的活下来,甚至张开眼睛,他的心从来不曾跳得这么快,那种
感觉就像他知道师兄被判刖刑一样,有点激动,还有点愤怒,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
他一生行事乖戾,从来不曾后悔,但在这些日子里,他总是责备自己,早知道《孙子兵法》给师兄的
反应那么大,当初就不该要他默写。
他这辈子不曾在意任何东西,唯一看重的只有「下棋」,他发现战争是棋盘的实践与扩大,他爱上那
种算计筹谋的过程;武术是杀一人的功夫,兵书是杀万人的功夫,在他心里,两样都是无聊人世唯一
有趣的活动。
可惜再怎么有趣,都比不上孙膑。看着师兄如今连自己都认不得,他忽然觉得就算得不到《孙子兵法
》,好像也无所谓了。
「师父救命!救命啊!他们都要害我啊!」
无可奈何,庞涓唤来家丁制住孙膑双手,大夫又是针灸又是把脉,把孙膑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