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连尸首都不能回来。」
「这真是不幸的消息。」
「田忌不才,无法保全他们身家,兄弟们随我长年征战沙场,挣不得多少银两,家中又有老母妻儿要
养,实在令人担忧。」
「原来如此。」齐王沉吟片刻,对着孙膑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几位壮士为国捐驱,草臣以为大王非但应该发给重金抚恤,甚至该诏告天下,宣扬他们的忠义,如
此一来百姓归心,都为大王的仁义感动,军士们也会更加誓死效命。」
齐王边笑边点头,显然对孙膑的处理极为满意,「既然两位爱卿都这么认为,寡人当然也就从善如流
,比照办理了。」
「多谢大王!」
齐王纷纷询问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首先问朝政,然后问军队,接着问农事、税赋、劳役、人口、
商贾、盐铁..等等,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不愧是雄霸中原的泱泱大国,盟主风范毕竟不同凡响。
孙膑记性超凡,一堂朝会上努力记忆,已经对齐国了解了七、八分。
早朝结束,孙膑正为如何行动苦恼着,齐国没有庞涓特制的小车,他也没有熟人可以依靠,来去都要
人搀扶。
就在这时,一人拍拍他的肩膀,喊道:「先生,刚才谢谢你。」
「田将军谢我什么?」
「谢谢你为我那些殉职的兄弟说话。」
「他们是为我而死,这些都是应该的。」
「先生初来乍到,对临淄想必十分陌生,不如..」田忌知道孙膑行动不便,再加上他初来齐国,人生
地不熟,本想顺道送他回去,顺便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可却不知怎么开口。
孙膑善解人意,虽然与田忌认识不久,早已将他性格摸透,于是主动说道:「齐国不愧为数一数二的
强盛之邦,只可惜我是个残疾之人,纵然有心了解风俗民情,却没有熟人可以带路,实在是非常苦恼
。」
「先生如果不嫌弃,田忌愿充当向导。」
「有劳将军了。」孙膑轻轻一笑。
田忌不禁看傻了。
初与孙膑相识,他一身肮脏,又装疯卖傻使尽无赖,对他没有半点好印象。
如今的孙膑贵为齐王上宾,经过梳洗打扮后更是相貌堂堂,他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但一表人才总是
有的,田忌终于明白何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穿对了衣服,真是怎么都好看。
「将军,你一直看着我干么?」
「啊?我..没事没事。」
「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没有。」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没有。」
「是不是孙膑哪里失礼,得罪了将军?」
「我都说了没有!」田忌怒吼一声,抱起孙膑,便要往外走。
「呵呵。」孙膑掩面一笑,拍了拍田忌胸膛,轻声提醒:「田将军,这里是齐国,我们已经脱困了,
自有下人伺候,不敢劳烦将军。」
「呃..」
田忌尴尬无比,逃命时抱着孙膑习惯了,一时间竟然改不过来。
这时太监识相的走来,身后跟着四名壮丁,竟将轿子抬入大殿,停在孙膑座旁,弯身道:「大王吩咐
先生可以乘轿入宫,请先生上座。」
田忌愣在原地,处境窘迫,想来想去找不到借口搪塞,索性抱着孙膑不肯放下,大声吼着:「我要带
先生游览国都,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田忌贵为齐国大将军,一呼百诺惯了,太监自然不会忤逆他的话,当即唯唯诺诺退下,只好又领着轿
子离去。
孙膑噗哧一笑,明白田忌是骑虎难下,意气用事。
他知道田忌素来好强,当下也不点破,乖乖让他抱离了皇宫,领了他「游览国都」的盛情去了。
田忌牵了一匹马与孙膑共乘,一语不发。
孙膑知道他为刚才的事情恼怒,很识趣的装作不知,自顾自的欣赏两旁街道的景色。
齐国不愧为数一数二的强盛之国,首都临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密集,旅店更是家家紧临
,将街道点缀的热闹非凡,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故乡充满了好奇。
「将军,那儿在做什么?」孙膑指着一个摊子,前面围了一大群人。
「哦,八成是在赌赛马吧。」
「赌赛马?」
「你刚回来所以不清楚,这是国内近几年来很风行的活动。」田忌催马前行,往摊子移近几分,方便
孙膑观看。
「顾名思义,赛马就是一种骑马参赛的竞技,与会者聚在一块专属的场地,替自己的马儿编上编号,
可以自己上场,也可以请马师参赛,马儿速度快者为胜,分取一、二、三名,可以得到奖金。」
「那赌马呢?」
「赌马是外围在下注,各家赔率不一,有人因此倾家荡产,也有人因此一夜致富。」
孙膑目不转睛看着,显然很有兴趣。
田忌又继续说道:「民间有私人赛马,皇家也有御用赛马,连大王都会参加,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
的赛马活动,外面已经讨论的沸沸扬扬,赔率也连涨了好几十倍。」
「既然是皇家的活动,大王又有参加,跟他比赛的必是达官贵人,或者朝重臣吧?」
「这个自然。」
「敢问将军也有参赛?」
「当然有。」
「可否询问战绩?」
田忌搔了搔脑袋,尴尬一笑,「说来惭愧,赛马这么多年,永远输给大王,只能屈居第二。」
「为什么?」
「我们齐国不产马,不是外邦进贡就是他国赠送,每次都是大王先挑,剩的才轮到我们这些臣子,大
王的马是全国最好的马,赢不了的。」
「既然如此,将军还比什么?」
「手痒,忍不住,我这人就是这样!或许我迷恋的根本不是赛马,而是赌博的刺激吧,而且说不定有
奇迹,哪天我就赢了。」
孙膑微微一笑,说道:「世上赌徒大抵都是如此,宁可倾家荡产,也受不了翻本的魅力。」
「唉,输了就算了呗,反正是输给大王,当作捐钱给国库。」
「将军真看的开。」
「先生别笑话我就好。」
「这些年来将军输了不少吧?」
田忌脸上一红,低着头没有回答。
「将军今年也会参赛吗?」
「是啊,只怕又要输给大王不少银子。」
「可否告知比试方法?」
「三战两胜。」
「既是如此,孙膑有办法令将军今年夺魁,赢回往年输掉的银子。」
「此话当真?」
「你只管信我,将所有银两都押下去,越多越好。」
「这..」
「怎么,将军怕被我输掉,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田忌没有回答,孙膑又接着说道:「大王之所以常胜,只因他贵为一国之君,早已占尽天下好马,才
能立于不败之地,将军尽管用尽各种手段,物色来的马儿和大王相比,始终是二流。」
「先生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把财产都压下去,这不是害我吗?」
「我正是要教你如何『以弱胜强』,用下驷战胜上驷。」
田忌满脸不相信,奇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赛马跟打仗一样,都是居中调度、统治全局的功夫,将军只要就目前的情况稍加调整,立刻就能获
胜。」
「怎么调整?」
「牺牲局部,换取全部。」
田忌瞪着大眼、张着大嘴,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模样。
孙膑被他的表情逗得发笑,解释道:「天下马匹分为优等、中等、劣等三种,你的马分为这三种,大
王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优能愈优,劣能愈劣,你的优等马再怎么好,终究略逊大王一筹,你的劣等马
再怎么休息,终究也还是差了大王一筹。」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根本赢不了大王嘛!」
「既然如此,将军何不让你的劣等马迎战大王的优等马,你的优等马迎战大王的中等马,再用你的中
等马迎战大王的劣等马?」
「啊!」田忌拍了一下手掌,一瞬间似乎想通了什么。
「三战两胜,便是输了一场,还有两场可赢,依旧是赢家。」
「先生真乃神人也!」田忌抓着孙膑双手,眼光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只是小聪明罢了。」
「等我赢了马,一定专程到府上拜谢先生。」
「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孙膑无以为报,怎好再向您讨功?」
「我终于明白,为何大王要我无论如何冒死营救,先生确有盖世之才,我齐国一统天下的时间不远了
!」
「将军言重了。」
「不,有先生相助,齐国定能完成千秋大业!」
田忌望着孙膑,眼神间尽是佩服,得此人才于齐国大大有利,他终于明白鬼谷子为何传他《孙子兵法
》,却不愿意传给庞涓,他的聪明才智丝毫不在庞涓之下,而且多了一颗恭敬慈让之心,更能体察天
理人情。
「所以说半夜有个黑衣人劫走师兄,你不知道他是谁,追去了又打不过,是吗?」
「属下失职。」男子双膝跪地,将脑袋叩到地面。
「外边那些护院的废物就算了,有你在怎会让人把师兄带走?难道有人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
?」
「当时情况危急,属下也是万分惊恐,可惜来人武功太高,我抵挡不住。」
「抵挡不住?你是天灭的刺客,世上竟有功夫比你高强之人?而且那个人还带了一个残废!」
「属下没用。」
「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庞涓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要你一根手指。」
男子二话不说,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立刻就要削断左手小指。在刀锋切下那一瞬间,庞涓突然出手
,小刀好像本来就在他的手里似的,稳稳握着。
「你受伤了?」
男子强忍痛苦,却发现胸口湿了一片,全是鲜红的痕迹,浸湿了苍白的肌肤,只是他极擅长掩饰,以
致庞涓一时没发现。
「一点小伤,不碍事。」
「既然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庞涓把小刀放在桌上,扯开男子胸口的衣裳,男子似想抵抗,但又不
敢,只好任由胸口暴露在庞涓眼前。
「害什么臊,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我没瞧过?」
庞涓的手快速解开绷带,只见创口流血化脓,药膏在上面厚厚的涂抹一层,混合着干涸的黑血,惨不
忍睹。
「居然伤成这个样子。」庞涓动作逐渐轻柔,替他将绷带慢慢缠好,口气也稍稍缓和,「我等一下让
大夫来看你。」
「属下没有大碍,不用麻烦了。」
男子默默望着地板,因为身分特殊,他的存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庞涓一旦请来大夫,等看完病之后
必会杀人灭口,既然伤口不足以威胁生命,又何必牺牲无辜?
「伤的那么重,想必真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看来我错怪你了。」
男子倒抽一口凉气,一句话都不敢讲,要是被庞涓发现他确实故意放人,他真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死。
「到底是谁劫走师兄?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庞涓倚在窗边沉思,一句话也不说,男子也不开口,就这样默默的跪着,二人一站一跪,耗了好几个
时辰,男子跪到腿都麻了,全身几乎失去知觉,庞涓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站起来。」
男子勉强撑起身子,可是一个没站稳,失去重心往前一扑。
庞涓单手伸出,恰巧将男子抱个满怀,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意乱情迷的毒气,若有似无的挑动人心
,虽然他本人毫不自觉,但这种气氛实在太危险,容易把人卷入无止尽的漩涡,溺毙。
「你怎么了?」
「没事..」
「不喜欢我碰你?」
庞涓突然将他整个人横抱在胸前,往床铺方向走去,「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开心、很快活?今天你为什
么一直躲我?」
「大人,这种事情,只能跟喜欢的人做..」
「喜欢的人?」
「两个人之间若是没有爱情,不过是一种欲望的发泄,不会觉得幸福,甚至是一种折磨。」
男子万般无奈,只好接着说道:「大人,我喜欢你,所以愿意。你喜欢我吗?」
庞涓忍不住想起了孙膑,他受到刖刑苏醒那天,他守在他的床边,他的脸颊看起来好红、好烫,像极
了树上熟透的果实,他吻了自己、自己也吻了他..
若是透过这种动作,可以表达「喜欢」这种情绪,那么他可能很喜欢孙膑,喜欢到害怕失去,一种连
他自己都无法预估的后果。
「我总是天真的以为,我为你做了许多事,就算你现在没感觉,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你会感动、会
理解,并且把我放在心上。」
「感动?理解?我从来没逼你做任何事,都是你自愿的不是吗?你如果要走,我也不会把你怎样,甚
至可以给你一笔钱,放你一条生路。」
男子只能苦笑,「正因为这样,我才离不开你,心甘情愿做你的影子。」
「心甘情愿..」庞涓反复念着这四个字,似乎不太能明白,努力在脑中搜寻用既有的词汇,试图替换
、诠释它,但是这种情绪性的字眼实在很伤脑筋,比起浪费在这种未知的揣摩上,兵法谋略不是简单
多了吗?
「大人,希望你为我动心,是不是痴心妄想?你的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人,虽然你自己不知道,却保留
了那么特殊的位置给他..你抱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你的师兄?如果是他躺在你怀里,你才会真正
感到开心?」
「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寂寞。」
「寂寞?」
「我累了,你也累了,让我们都休息,好不好?」
庞涓终于放开男子,喃喃念着孙膑的名,恍若行尸走肉般离开小屋。
第八章围魏救赵
田忌在赛马场上赢过齐王的事很快地传遍全国,齐王一点也不为输钱的事伤心,反而非常开心,直追
问是谁出的主意。
「臣之所以能赢大王,全仗孙先生指点,否则臣也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妙计。」田忌对着身旁的孙膑
拱手行礼,满是钦慕之色。
齐王抚掌大笑,「先生真乃当世神人也,寡人果然没有看错。」
「大王与田将军过誉了。」
「既然如此,寡人有些事想请先生拿主意。」
「大王请吩咐,草臣必当效力。」
「数日前魏国发兵伐赵,势如破竹,已经包围首都邯郸,赵国危在旦夕!」
闻言,满朝文武俱是一惊,赵国与魏国的恩怨,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当年老魏王驾崩,他的长子魏缓与次子魏莹互相争夺王位,赵、韩组成联军,趁着魏国内乱一同发兵
,想要从中分得好处,魏莹势单力薄,被赵军苦困于安邑,几乎到了兵尽粮绝的地步。
或许是天可怜见,上天指引了他一条活路,韩王与赵王发生内哄,一人主张将魏国两名王子都杀死,
共同瓜分版图;一人主张扶立魏缓,建立傀儡政权逼他们纳贡臣服。两国大王意见分歧,讨论半天没
有共识,韩王一怒之下居然撤兵,不肯再与赵王联军。
魏莹在臣僚的策划下秘密回国,趁着兄长不备即位称王,并且宣布兄长勾结赵王干涉内政,为了自身
利益出卖国家,甚至派出军队讨伐。
魏缓失却先机,魏国已被弟弟控制,无路可走之下,他便投身赵国,受到了赵王的保护。
大势初定,人心不稳,魏莹决定斩草除根,要求赵王交出兄长,赵王却不肯交人,甚至将他严密保护
于邯郸城内,派遣使者回复魏王,推说长公子出游邯郸,赵国上下礼遇有加,丝毫不敢怠慢,等到公
子游兴一过自会回国,请魏王不必担心兄长安危云云。
赵、魏两国积怨多年,地理位置又近,有着无法分割的利害关系,早晚要发生战争,只是时间问题罢
了。
看着朝下众臣议论纷纷,齐王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各位爱卿,寡人以为赵国与齐国位置邻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