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麽定了,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了。"见周诺既迷惑又惊讶地盯著他,脸上就有点发热,"你再睡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说著飞快地塞好被子,便要借故离开。
不料刚站起身,却觉手腕一热。已被周诺抓住。
周诺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看欧靖清瞪了过来,急忙要松开手,不提防欧靖清一反手却又将他的手握住。周诺挣了两下,欧靖清却握得更紧了,只好随他握著。
一个站著一个坐著,就那样奇怪地牵著手,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的周诺首先打破沉默。轻轻地说:"小靖,我知道你其实是为我好,可是......"
手又被握紧了几分,欧靖清的声音无波无澜地从头顶传来:"我说就这麽定了。"
周诺抬头,看著欧靖清隐约有些怒气的脸,忽然就红了眼圈。
"小靖,"声音都变得哽咽,"谢谢。"
这麽久了,都是一个人。不是没想过能有个人陪在身边,其实刚出来的时候真地有努力过。可是那样的过去,谁能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不是生来就这麽的没用。年轻时,只是容易害羞,却也志向远大前程似锦,是人生逼著他一点点地退缩,一点点地怯懦。
事到如今,都已经绝望了,死心塌地要一个人捱下去。
没想到,应该恨他的人却说要住在一起。
很想哭,眼泪也已经流下,可是担心被欧靖清看见恐怕要嫌弃。再怎麽说,一个大男人,还是在比自己年小的学生面前哭得眼红鼻酸,就是没出息得叫人讨厌。
周诺急忙低下头,用袖口使劲地擦眼泪,一点抽泣也不敢发出。
他真的很怕了。一个人的生活,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寂寞。
"你哭了?"欧靖清的声音里有丝意外。
周诺吓了一跳,更使劲地揉眼睛,支支吾吾地撒谎:"没......没......"
後面的有字没等得及出来,已经被强有力的手臂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青年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质衬衣熨贴在颊上,耳里也都是有力规律的心跳。
欧靖清用力却不失温柔地抱著周诺,大大的手掌插进他细软的黑发。掌中的头颅又小又扁,彷佛力气大些就会受伤。
"哭什麽?不要哭了,"怀中的男人又期待又退缩地望著他。他轻轻拨开男人额前的刘海,亲亲宽阔的脑门,"以後,我都不让你哭了。"
周诺微微颤动了一下,拼命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欧靖清叹了一口气,抱著周诺一起躺下,下巴贴在他细软的发顶。周诺在他怀里抽泣了很久,终於有点平复,忽然又不安地挣扎了一下。
"嗯?"生性不是多言的人,今天已经为男人说了太多的话。
周诺有些迟疑地问:"小靖,你不是要打电话的吗?"
"......"
"一定......很重要吧?"
知道男人老实,却没料到竟然老实到这个地步,连那麽明显的借口也看不出来。
欧靖清先是有点尴尬,接著大少爷脾气就有点发作。硬声硬气道:"不想打了。"
周诺轻轻地"哦"了一声,还是一脸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啊"的一声,猛然坐起。
欧靖清毫无防备地被推开,疼是一点不疼,凭周诺那瘦得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压根也伤不了他,但是难免心情很不爽。立刻眉毛皱得比天津麻花还拧。
"你又怎麽了?"
周诺红著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能再睡了,还得去上班。昨天下午开始就没上班了。"说著开始找自己的衣服,"店长一直都很照顾我,店里又只有我跟他两个人而已,他年纪也大了,不能总让他一个人看店。"
周诺身上穿的也是欧靖清的睡衣。欧靖清无论身高还是体格都比周诺大了一圈,睡衣松松地挂在他身上。现在到处乱动,过分敞开的领口泄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连一边乳尖也若隐若现。原本褐色的小东西因为主人的持续高烧改变了颜色,现出鲜丽的石榴红。
欧靖清没办法不看,可周诺大病初愈也不能再剧烈运动,只好暗暗地咽了一口口水。把浑然不知引诱他人的男人重新按回被子,口气又不好起来。
"昨天下午?哼,你都躺了两天了,还差这麽一会儿功夫。"
"什麽?"周诺吓得又要坐起来,被他牢牢地按住只是抬了抬头。憋红著脸说,"小靖,让我起来......"
欧靖清懒得跟他罗嗦,一只手只管按住他胸口。别说周诺不敢真跟他较劲,就是真使上吃奶的力气,也不过蚍蜉撼树。
男人像条被自己结的茧卡住了的蚕宝宝,一个劲地把头摇来晃去,身上却动不了分毫。一来二去,原本就薄的脸皮红得像熟透了的蕃茄。累到满头大汗,才有点死心。
"小靖,我不去了。"细瘦的双手讨好似地握住欧靖清压在胸口的大掌,微微喘息地恳求,"但至少,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连假也不请,太说不过去了。"一脸著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欧靖清松了点力气,仍不放他起来。长臂一伸,就把瘦削的周诺整个笼在自己的怀抱下。
闷闷地吐出解释:"没必要,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
"请过了?"周诺却还有点不相信,"你什麽时候请的?"
脱口而出的疑问换来脑门上泄愤地用力一戳。
欧靖清冷著脸骂:"笨蛋。那天去便利店抓你,你却不在,是那老伯告诉我你家在哪里的。回头我就替你请了假。"
"哦。"男人嗫嚅地应了一声,安静下来。一会儿,脸上突然又窜起红晕,"这些天,你一直都在照顾我?"
欧靖清哼了一声,只字未出,俊美的脸上却明摆出一副你才知道的不满表情。
周诺又感激又愧疚。
"谢谢你。"
"嗯。"
大剌剌地接受男人的道谢,心里却在想,真要谢谢,还不如用实在一点的方法。而且男人折腾了这麽久好像还挺精神的样子,搞不好是他太过担心了。
这麽一想,搂住男人的手就开始蠢蠢欲动。一边轻揉慢捏,一边龟速向腰臀处滑行。
周诺却只顾低头替欧靖清烦恼,一点没意识到已经被人吃了半天豆腐。
双手已经捏到纤细柔韧的腰,再往下一点点就是挺翘饱满的臀部。到了这个部位,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一天,就在这张床上,他进入了男人的身体,捧著这把细腰尽情地出入。男人因为紧张,将圆润的小臀一度夹得很紧,揉在手心里的触感美妙非常。
越想越燥热,简直要流鼻血。
却听男人忽然道:"小靖你快去上班吧,我已经不要紧了。"
可怜欧靖清一双魔爪刚揪住周诺睡衣的领口准备一气撕开,冷不丁吃这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耳旁似乎都能听见噝噝的水汽蒸发声。
简直不敢相信!他这边小弟弟都快硬起来,随时都会兽性大发的状态,周诺竟然还想著叫他去上班!
不解风情的男人却困扰又真诚地看著欧靖清,就是无视青年欲火高涨的眼神以及还揪住领口抖个不停的双手。
"害得你两天不能上班,一定会挨老板骂的,你......啊!"
臀部被猛然握住,被迫地和眼前人紧紧贴在一起。同样的敏感部位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已经硬得要命的东西。
周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脸上冲,一说话牙齿就跟舌头打架。
欧靖清才不管他呜呜咽咽猫叫似的说什麽,皱著眉头道:"公司是我开的,只有我骂别人,没人敢骂我。你有閒情关心我的工作,还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屁股。"
周诺脑子里轰隆一声响,挨了原子弹一般,空白得一塌糊涂。目瞪口呆地半张著嘴,正好让欧靖清一低头吻个正著。舌头被对方含进嘴里重重吸吮的感觉差点让心脏直接从嘴里蹦出去。
直到裤子被欧靖清急切地拉扯才有点回魂。出於本能,立刻慌张地拉住裤子不放。
"嗯?"没有料到他会反抗,欧靖清凶恶地瞪起眼睛。
周诺一阵颤抖,慢慢松开了手。
又不是没做过。全身上下早就被欧靖清看光吃光了。那里被他狠狠地使用过,填充了满满的令人羞耻的东西。生病,不也因为那个吗?
现在才要来拉著裤子,不是太做作了。
只是......有一点点伤心。
欧靖清说要住在一起,他就真的以为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了这种事。
伤心了一小会儿,又觉得不能这麽说。这麽说,好像他自己成了受害者,小靖倒好像十恶不赦了。其实是他做错了事,从一开始小靖就只是太爱他的哥哥而已。况且,他这麽的没用,除了身体还能给小靖什麽呢?
难得小靖还肯照顾生病的他,光是这个,他又欠了小靖好多。
想清了前因後果,连眼睛发酸都觉得毫无立场。
周诺揉乾眼里的水汽,别过头去,默默地咬紧牙关。
等了一会儿,前一刻还在身上热情万丈的青年却突然没了动静。正暗自生疑,身上蓦然一重,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小......小靖?"
迟疑地望向欧靖清。身材高大强健的男人手脚大张地趴在他身上,只看得浓密漆黑的头发,却看不清表情。
"又猫叫什麽?"
"烦死了!"
"谁会性饥渴到对一个病人有性致!"
"给我乖乖睡觉!"
从头到尾都在恶声恶气。
周诺起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後却似乎有点明白。
即使过去了十年,别扭的小孩也只不过长成别扭的青年。
就像那个时候,小文可以明明白白表达对他的喜爱,小靖却总是调皮捣蛋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其实他知道的,小靖没有那麽讨厌他。常常去偷采邻居的无花果,每次都会用衬衫包了一大堆回来,很慷慨地给小文一半,给自己一半,然後好像多了几个不想要的样子随手扔给他。他很喜欢吃无花果,小文却根本不喜欢,都会偷偷地把自己那一份又给他。小靖看见小文没有了,又会把自己的再分一半给小文,小文又会给他......到最後,全部被他一个人吃掉。有时,小靖会被邻居抓住,告状告到欧先生面前。欧先生夫妇家教很严,总是一顿好打,还得跪著背完一篇指定古文。但是小靖永远不会学乖,仍会一次一次地去偷。
也许小靖对他终归有一点情谊吧。
周诺迟疑地摸了摸欧靖清的头发,虽然有点硬却仍很顺滑。
"小靖,你......"想来想去,还是小声地开口,"可不可以过去一点,太重了。"
实际上重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青年那硬梆梆的东西还执著地顶在他腿间。
欧靖清抱著他翻了一个身,变成他趴在上面。
避开了尴尬的东西,周诺松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欧靖清的下体,质料轻薄剪裁合体的长裤根本掩饰不了那里隆起的痕迹。虽然没能直接观察,看那轮廓也够吃惊。不由得把好不容易松出去的一口气又倒抽回来。
再把欧靖清惹毛,真的要好好担心自己的屁股了。
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知道欧靖清不是第一次来,周诺还是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肩宽腰细可以媲美模特的标准身材,一身合宜考究的西装。虽然没有打领带,领口也解了两颗钮扣,但是只要一看青年精致却不失英挺的五官,还有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剪过的头发,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便很清楚这种人跟他们现在在走的逼仄昏暗的楼道格格不入。
周诺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一看到楼道里不时出现的废弃物就很不好意思。
他自己是没关系的,刚出来时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小楼已经很不错。可是一旦放到欧靖清的身上,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心理阴暗地虐待无辜的贵公子。
身後的青年一直冷著赏心悦目的俊脸,却也没从薄薄的嘴唇里飙出任何一句恶毒的话语。
倒是周诺自己忍耐不住,轻柔地劝说:"小靖,不然你先回去吧。反正我的东西也不多,一会儿就好了。"
欧靖清扫了周诺一眼:"这个问题早上不是讨论过了。反正是最後一次来了,这点小麻烦我还忍得住。"
早上周诺说要回去一趟,他差点把桌子掀了。幸亏周诺补充说明是回来搬东西,又让他心花怒放。面上却还装模作样的冷淡。
男人连自己都养成了一把骨头,能有什麽值得收拾的身家。可一看他微微笑著吃早饭,又主动坐在自己身边,"那些破烂不如全扔了的"真心话就自动咽了回去。
最後,还闷骚地以帮忙为名硬是跟了过来。
周诺双颊微红:"真是麻烦你了。"
话说得这麽客气小心,欧靖清听起来却并不很舒服。但是看到男人微红的脸便又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走到三楼,楼上忽然走下一个中等身材的精瘦男人。梳著油油的中分头,上穿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下著一条肥肥大大的短裤,脚上是一双已经裂了细缝的土黄色塑料拖鞋。男人拎著一袋垃圾哼著不成调的小曲摇头晃脑,下一级阶梯腿都夸张地分得很开,像一只大青蛙。
看见周诺和欧靖清就呵呵直笑:"哟,有客人啊?"说著眼睛又朝欧靖清一睃,"好像是个有钱人啊!"
"啊......嗯。"周诺含糊地应答,悄悄看了一眼欧靖清,"这是邻居王先生。"
欧靖清还是面无表情,却还很得体地微微颌首:"你好。"性格没办法改,修养却是家教使然。在外人面前,就算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也绝不会有失礼的言行。
王先生的受宠若惊太明显,已经有捉狭的意味:"哎哟,这位先生赶紧别客气,我们这种小人物受不起。"
周诺那麽迟钝也听得出男人话里带刺,慌张地看向欧靖清,却见欧靖清静静地看著男人,缓缓露出一抹浅笑。
"王先生言重,"舒缓的语调很顺耳,"我这次来,是帮小诺搬家,相信以後也不会有机会和你再碰面。"
王先生一怔,脸上有点涨红。又露出令人很讨厌的笑容对周诺道:"找了个有钱人做朋友就是划算,这麽快就搬了,一定换大房了吧?"
周诺登时窘红了脸,试图解释:"不是......我们不是朋友......他是我以前家教过的学生......"语无伦次,说出口的却不是心里想的重点。他一直就是这样,越想说明白,越是说不明白。
正急出一脑门的汗,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这位先生误会了。我和小诺不是最近才认识的,我们已经认识了整整十年。我高中的时候,他就教我英文。後来小诺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联系我们,一直到最近才被我偶然找到。是我硬要他搬过去跟我住,怕他再一声不吭地跑掉,所以才跟他一起过来。"
周诺呆呆地看著欧靖清。
欧靖清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过头,忽然一笑:"王先生应该知道,小诺怎麽会是那种想要攀龙附凤的人?昨天,小诺还一直跟我说,这里的邻居都对他很好,不想搬走呢。"
欧靖清的目光很清澈,看得周诺不禁低下了头,鼻子也一阵阵地发酸。
欧靖清又对王先生说:"啊,真是不好意思,光顾著跟你说话,都妨碍你倒垃圾了。"说著侧身让道,"请便。"
王先生脸涨得很红了。嘴里不清不楚地骂了句脏话,灰头土脸地跑下楼去。
这种自己没本事又见不得别人好的无聊家伙,欧靖清根本连冷笑也懒得给。少了一只惹人厌的苍蝇,欧靖清方伸手抚上周诺仍然低垂的脑袋。若是由著他的性子,即使大庭广众之下,也可以对男人做比这更亲密的事。什麽时代了,同性之间的恋爱已经得到越来越多的理解,公开场合的适当肢体接触也并不是伤风败俗。只不过考虑到男人过分保守的性格又被伤害过,只好掩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