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贺亭甫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
乐无忧的眼睛弯弯,就像天上明媚的月亮。“你会不会一直都喜欢我?”
“我不知道……”
“哼。那现在呢?”
“现在是……很喜欢……”
乐无忧还是笑了。他贴近贺亭甫的嘴唇,呢喃道:“那你亲我。”
他的手臂像蛇,缠绵地缠住贺亭甫的脖子。两人嘴唇终於轻触,贺亭甫只觉那少年的唇瓣味道甜如蜜,也许是喝了果酒的缘故。乐无忧脸很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忽然会变得这样主动,是两世为人导致的性格变异麽?他不懂……他也没有时间去懂。因为贺亭甫在他的嘴角吮吻舔咬,像是把他的嘴唇当做了一道点心。点心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
“恩……”无忧低低地呻吟。
贺亭甫将舌头探了进去。
舌尖轻触,全身登时宛如电流涌过。贺亭甫的舌头极灵巧,扫过无忧的上颚、牙床,每一枚牙齿。他口中的津液和无忧的相交融,仿佛是混合了什麽毒,叫人身体震颤,不能动弹。
乐无忧抓住了贺亭甫的衣领。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深入地亲吻,早就很没有面子地脚软,若不是贺亭甫还抱著他的腰,他已经瘫在了地上。左脚踝隐隐地有些疼痛,他想撑住,撑住……然而还是撑不住。
贺亭甫感觉到怀中少年的颤抖,唇舌依依地分开。“怎麽了?”
乐无忧道:“我,咳,那个……呼──方才没有喘过气来。”
贺亭甫失笑:“你真可爱。”
乐无忧很想翻白眼。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他好像一直都是可爱的代名词似的。但他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完完全全是一个大老爷们。
左脚又一阵钻心的疼。乐无忧皱眉毛推开贺亭甫,坐下来摸摸脚踝。
“还在痛麽?明天可以走路?”
乐无忧点头道:“可以,其实大半是在马上,我挨得了。”
贺亭甫道:“若是真的很痛,不如再休憩几日,大不了到时候赶得急一些,也能准时到洛阳。何况你爹的信也没有过来,你真的不愿再等等?”
乐无忧想了一想,还是叹气道:“不了,我宁愿在路上慢慢的走。我等爹的信也等的够久了,他没有回音,我们就先出发,那只鸽子总之是钱姑娘的,想必应该知道主人在哪里。”
贺亭甫静默半晌,道,“鹿鸣镇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若你爹愿意插手,查清楚事情真相应该是容易的。毕竟应该是为了你才这样大肆布置一番……或许真是为了相遇宝刀也不一定。”
乐无忧把刀从怀里拿了出来。拔去刀鞘,在这片沈沈的夜色和月色中,刀身散发出一种荡人心魂的幽雅的光芒。那刀刃上嫣红色的流光,就像是情人唇角流淌出的鲜血。
“据说,这把刀是有旁的用处的……”
“恩?”乐无忧看向贺亭甫。
贺亭甫仔细想了一会儿,按住眉心道:“我也不大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师父曾经提起过,你们乐家的祖师确实是惊才绝豔的人物,他为了他创造出的财富,不仅仅是有用晴方好那两把宝剑做引,更有其他两样宝物,当那两样宝物聚集在一起,会发出灼灼的光辉,那是引导人们获得宝藏的光辉……”
乐无忧看向手里美丽的弯刀:“是这个?”
贺亭甫摇摇头,“不知道。”
两人都是安静下来。片刻後乐无忧站起身:“我要去睡了。”
贺亭甫也站起来,走到无忧身边搀扶住他,“我扶你回去?”
乐无忧斜睨著他:“你是在向我献殷勤麽?”
贺亭甫笑道:“是。乐公子。”
隔天三人就正式起行,前往洛阳。本来乐无忧是当真不愿意和钱不守大小姐一同走,但奈何不了她的纠缠,只得答应了。
三人顺顺当当慢慢悠悠地走了十几日,之间再没有发生别的事情,一路就到了洛阳。
洛阳繁华自然不在话下。此时已近五月,牡丹花开正好,路边皆可看见有人家门前摆放两盆牡丹,红白黄粉都是绚烂无比,天香国色,偶尔甚至能见到豆绿色、紫色、黑色的稀少品种,并不争相斗豔,却是雍容华贵。
钱不守是第一次到洛阳,直呼“好美”,小姑娘眼睛都要看直了。
乐无忧道:“不知这里是否有牡丹花会?”
贺亭甫笑道:“自然是有的,四月初牡丹花就已开,花会从那时就算正式开始,一直要到五月中旬,牡丹尽谢方止。”
乐无忧忍不住悠然神往。他很爱花,又正好碰上花会,自然是极想前去观摩。
贺亭甫温柔地看著他:“你若想去,我陪你去便是。”乐无忧脸上微微一红,贺亭甫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路上行人如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垂下的手,乐无忧心脏急急地跳动,他虽然已经够活泼大胆,但在这种公众场合仍是有些腼腆,贺亭甫却牢牢抓住他,两人手心相贴,都是微微流汗。
“却不知……不知这洛阳花会是何人举办?”
贺亭甫道:“这是最巧的事,今年就是林家人办这洛阳花会。意思是让喜上加喜,最好的是林老太爷爱闹,他的宴会并没说只许有邀请函的人才能去,因此我才能和你一道来。”
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行到了洛阳最大的客店。钱不守也转过来,道:“先投了店吧,离那老爷子生日还得有几天。”
几人行李都是不多,分别开了两间房,贺亭甫却和乐无忧一起住。也不是贺亭甫心里想著要干什麽,只是洛阳花会名甲天下,加上林老太爷生日,来贺寿凑热闹的人特别多,洛阳许多家客栈都早早住满了,也是这家还留著几间房。
几人休息一会儿,钱不守就提出要出去逛逛,意思是贺亭甫和乐无忧必须得陪著她。贺亭甫问过了店家,知道那牡丹花会是在城东林家名下的一家大苗圃里举办,几人就往城东过去。
到了那里,才知那里规模是何等巨大。乐无忧听说是个苗圃,心里还想怎麽这麽简陋,结果一眼望去,先是长而高的围墙,中间一扇大的月洞门,走进去後是一片湖泊,水面腾动,有红豔的鲤鱼不停游动。两边都有精致小巧的亭台楼阁,还有蜿蜒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长廊下就是大片大片的花田。
此时牡丹花开,盆盆娇贵的花朵摆在走廊栏杆上、湖泊边、楼阁窗前,竟是叫人眼花缭乱。园中众多的游人,时不时能听到有酸秀才在一边吟诗,还有穿著缤纷的少女聚在一起,团扇掩著口鼻,眉眼弯弯,一派春光自动人。
乐无忧叹道:“从前只是听说这里盛况,亲眼见到,才知所言非虚,其实更难用言语描画。”
贺亭甫道:“这里的花是准许客人买的。只要等到花会结束,你就可以买几样回家。”
乐无忧笑著摇摇头,“不了,长途跋涉还要照顾这些,我也是顾不及的。”
说话间忽然听到一边传来喧闹声。两人看过去,居然是钱不守。小姑娘被几个富家公子打扮模样的青年围在中间,脸蛋红通通的,眼睛睁得圆大,看上去十分生气。
乐无忧两人连忙走过去,却听见领头那个华服青年笑道:“小姑娘,你别怕,我等只是邀请你家去坐坐,你这麽生气做什麽。”
钱不守怒道:“你这是在邀请?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嘴里不干不净的,以为你是谁,好生不要脸!”
那青年脸上一沈,“小姑娘,我看你拿著一把剑,也是江湖中人,怎麽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方才胡兄说你貌美如花,不也是在称赞。”
“有你们这样称赞的?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若不是我手里拿著剑,恐怕你们早就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
乐无忧在一边听的猛汗,忙过去站到钱不守身前,拱手道:“几位兄台请了,这位钱姑娘是在下朋友,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青年见到乐无忧,却是眼睛一亮,重新又变得春风满面,粘腻腻地笑道,“这位小兄弟可真俊俏啊,不知如何称呼?”
乐无忧被他看得恶寒,道:“兄台谬赞了,在下乐无忧。”
“乐无忧?无忧无虑,好名字!”那青年敲一记手里的折扇,刷地一下打开了扇子,只见扇面上一幅水墨山水,画得倒颇为灵动,旁边提了一句诗:“除却巫山不是云”。字写得飘渺,底下是署名:林爵意。
姓林?
乐无忧一愣,却听见那林爵意道:“既然乐兄同这位姑娘是一道的,那自然最好。两位不如一起都到我林家坐坐。这洛阳谁人不知我林家最是好客,这位姑娘却是防范心太重了。”
钱不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向乐无忧道:“乐无忧,这家夥不是什麽好人,刚刚他们几人见我只有一个,就过来说些混话,见你过来了才装的人模人样,他们可都不是好东西!你别被他们骗了!”
钱不守这话说的义愤填膺,乐无忧只有尴尬地笑笑。那林爵意却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扇子摇啊摇的,显得十分风流。“乐兄,这位姑娘对我们可是误会得深了。小生是当真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林爵意天性好客,也许对这位姑娘来说显得有些过分热情,那我就在这里道个歉。”他还真的收起扇子,向钱不守做一个偮。
这一下倒是不好再生气了。但乐无忧却对这个林爵意没什麽好感,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就要上桌的肥鸭子。乐无忧淡淡一笑,道,“林公子却是多礼,我就替钱姑娘做主,了了此事。只是我同钱姑娘还另有事情,林府隔日必当拜上,今天却是不必了。”
说完向钱不守递一个眼神,转身要走,林爵意却轻移脚步,拦在乐无忧的面前,“乐兄,我却是真心实意邀你往家中一坐,大家交个朋友,乐兄不会连这个都不许吧?”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贺亭甫这时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乐无忧前面,挡住了林爵意不怀好意的目光:“这位林公子,无忧方才说过了,我们都还有事,来日再来林府拜访。”
林爵意眼见居然又来一个程咬金,心里恼火,看著贺亭甫,两人视线顿时在空中劈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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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新年快乐撒……
隔了良久,还是林爵意受不了贺亭甫眼神的厉害,当先脸色有些不好看地道:“敢问这位是?”
“不敢,在下贺亭甫。”贺亭甫微微一笑:“是……无忧的朋友。”
这无忧两字叫得当真亲密。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林爵意心下感觉就更加的懊丧,仿佛自己看中的东西倒先被别人给得了,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心里面正咬牙切齿,忽然旁边站出来一个跟班的,在他耳边低笑道:“二公子,这俊俏的兔儿爷姓乐,莫不是二爷你们世家交往的那个乐家吧?”
林爵意先是一怒,差点一巴掌轮上去,低声吼道:“什麽兔儿爷,说的是什麽话!”突然又一喜,心想不会这麽巧吧,就腆著脸皮道:“请问乐兄,令尊可是霁月山庄的乐谦乐大庄主?”
乐无忧道:“正是。”
“巧了!真是巧了!”林爵意大喜,“乐兄,我们本是一家人!我洛阳林家与你乐家可是最亲近的了!”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上前竟然就想要拉乐无忧的手:“乐贤弟,这下我是代表我林家和我爷爷请你去一坐了,乐贤弟莫非连我家林老爷子的面子也不给!”
居然就变成了乐贤弟。
乐无忧冷汗:“这个,这个却是不敢的,只是……”
“来吧,来吧!乐贤弟你是否在洛阳城中投了店?不妨事,你说是哪一家店,我亲自去帮你销了帐,你就住在我林家!要是你不同意,传了出去,那才是我林家招待不周,连未来亲家都怠慢了!”
林爵意端的是热情无比,朗声笑著就要握到无忧的右手,贺亭甫却猛然斜刺里横插一脚,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腰畔挂刀的鞘就荡开了林爵意的手。
贺亭甫笑道:“林公子确然大方,但不知我和钱姑娘两个林公子有什麽安排没有?”
乐无忧马上接口道:“对,林兄,我同亭甫兄是极好的朋友,哦,还有钱姑娘,若林府也能让他们两人住进去,那我便搬了,否则……却是不好意思。”
就在此时,忽然旁边有人走过来道:“二弟,怎麽回事?”
乐无忧几个转头去看,却见一翩翩青年向他们走来,眉目英挺,与林爵意有几分相像。
他走过来,见到乐无忧几个,眼见他们一行中有个蓝眼白肤的美貌少女,又有乐无忧这样单薄俊俏的少年郎,已是隐约猜到自己那个混账的二弟是如何同他们对上的了。当下先拱手道:“打扰了,在下林爵天,不知有何见教?”
乐无忧看看他,这个林爵天和他弟弟倒是截然不同,表情沈稳端庄,语气诚恳,令人一见一闻即有好感。乐无忧道:“林公子言重了,在下……霁月山庄乐无忧,奉父之命前来为林老家主贺寿,在此游玩之时……遇见了林爵意公子……林爵意公子有心邀无忧入林府,只是无忧不舍得离开朋友,因此……有些拖缠。”
乐无忧言语不豫,林爵天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但他也是一惊,没想到二弟缠上的这位少年竟然就是姑苏乐家的幼子。乐家幼子突然不再痴蠢,变成一个灵秀少年,这秘密最近在江湖上层传得是沸沸扬扬,原来是真的。
林爵天当下笑道:“原来是乐贤弟。我二弟邀请贤弟你入住我林家是应当的,请贤弟勿要推辞。贤弟的两位朋友,”他看一眼钱不守和贺亭甫,钱不守是样貌非凡,但贺亭甫也是气质高雅,相貌英俊,浑身更是散发一种上位者的气氛,见林爵天看向他,笑了一笑,那股上位者之气却是收拢了。
林爵天小小吃了一惊。这人又是什麽人?
乐无忧道:“我的两位朋友又如何?”
林爵天回过神来,强笑道:“那自然是随贤弟你一同到我府里居住了。两位都是人中龙凤,我林府也愿意结交一二。”
他这话正是对著贺亭甫说的。贺亭甫却面不改色,仍是淡淡地微笑著。
林爵天这话一说,林爵意却是不满意了,对自己大哥道:“大哥,让乐贤弟住进来就是,这位姑娘在外不方便,来我林家也可以,但这贺亭甫和我林家有没有关系,攀爬著不放,真是好不要脸……”
“住口!”林爵天大怒。“你再说这种混话,我便禀告爹爹,请家法伺候!”
“哼!”林爵意这才悻悻地闭了嘴,只是狠狠瞪著贺亭甫,片刻不曾少移。他这一回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府不住白不住。既然有正经人荐引,乐无忧也不怕在林府里闹不自在,回去客栈以後收拾收拾,几个人就同林爵天一道往林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