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第一部————慕容吟

　　卡特勒梅卡满意地一笑，并入了这一队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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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一进巴黎城，波利卡普就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气味。忽然，看到前方人头攒动，再一看路中间那高高的马车，波利卡普知道这是贾尔主教又被召入宫做弥撒了。

　　“怎么又到了礼拜天了吗？我都过糊涂了。”波利卡普对于洛说。

　　几个人连忙跳下马，进入到路边的人群里，艰难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约里奥？”看见约里奥忽隐忽现的身影，波利卡普吃了一惊，他怎么会跑来这里看热闹？对啊，儿子想父亲了嘛，呵呵……波利卡普在心里暗笑。

　　波利卡普跟迪蒙蒂埃几个人继续向前边挤边走，挤到约里奥身边的时候，贾尔主教的马车恰好也到了这里，人潮也随之涌了过来，再也挤不动了。

　　而约里奥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个马车，竟然没注意到波利卡普就站在自己身后。眼见贾尔主教的马车到了自己面前，一激动，朝路中间挤去。

　　突然，约里奥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扭头一看是波利卡普。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已经被波利卡普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不想活了？！就算想死也别每次都在我眼前好不好？！连红衣主教的马车你都敢拦？”

　　“那个……我认识他……他不会怪我的……”

　　“胡说！哪怕是主教的父亲拦马车也一样会治罪！”波利卡普懒得多说，用力拉着约里奥朝人群外面挤去。

　　第21章 动机

　　“他的话你也能信？！”听约里奥说完被古维翁欺骗的经过，波利卡普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实在是想不出来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笨的人，吃多少次亏都不长记性似的。

　　“可是……想想他的话的确挺有道理的嘛，我又不知道接近贾尔主教的马车是这么严重的事情……”约里奥仍然执拗地坚持这么说着。

　　“你想见他为什么不问我？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的……”话刚一说出口，波利卡普就开始后悔了，暗暗怪自己多事，约里奥都没有开口，自己却主动提了出来。多管一点闲事，出差错的可能性就要大一些。这加入撒旦教已经很麻烦了，要瞒好精明的父亲，跟城府极深的拉图什周旋，还要不时地保住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的命……只希望约里奥把这当作一句客气的话就好……

　　约里奥没有接话，心想：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积极要帮忙？这个波利卡普又想干什么？

　　从波利卡普从前的所作所为得出的经验来看，他总是害我一次救我一次这样交替进行。刚才救过我，难不成现在又要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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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起走回寝室，突然发现门开了一条缝。

　　“你出去不知道锁门吗？”波利卡普不满地问。虽然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可是上锁是波利卡普一个近乎神经质的习惯。

　　“我锁了啊……”约里奥答道，不过心里有点不确定。

　　波利卡普推开门，见拉图什正坐在椅子上，知道准是又有事了，并且这次还是拉图什亲自来。约里奥看到这个场景倒是松了口气，起码看起来不象是自己没锁门了。

　　“哟，拉图什老师，怎么有空来了？”波利卡普客气地说。

　　“来看看你，听说你今天回来。”拉图什似笑非笑地回答。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两天前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哪天回来。”

　　“呵呵，我们说正事吧。你似乎对约里奥很关心啊？”拉图什扬起眉毛，注视着波利卡普的眼睛问道。

　　“是吗？”波利卡普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约里奥在心里说：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关心我？你们一个个不是一样的吗？都想玩死我或者看我怎么被别人玩死吧？

　　拉图什继续说道：“呵呵……我知道你们不太习惯黑弥撒时大家一起来做仪式，所以我会对你宽容一点，你只需要跟约里奥做就可以了。可惜，无论我怎么争取，约里奥都不可能只跟你，你知道约朗德祭司他……”

　　拉图什还没说完，就被波利卡普打断了：“我们出去说吧。”说着首先走出门去。

　　波利卡普暗想：你说得倒好听，还美其名曰“做仪式”？

　　约里奥真的很想冲他们喊：凭什么我的命运要由你们来决定？！难道决定我问题的时候，我连在场的权力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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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离寝室远一点了，波利卡普停住脚步，对拉图什说：“我就直说好了，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但是不要让我再参加你们那恶心的黑弥撒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拉图什疑惑地问道。

　　“不就是毒吗？我会为你准备好你所需要的毒。”

　　“你倒是挺聪明，可惜我还是坚持要你参加黑弥撒的仪式。”

　　“为什么？”波利卡普皱起眉头问，“你们想要满足那些肮脏的欲望随你们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何必把我拉进去呢？”

　　“可惜你只想到了我的一个目的。不错，我是觊觎于洛的毒，可是我更欣赏的是你的才华。你知道我死了之后，或者决定永远离开的时候，撒旦教总得有人接管下去吧？起码目前为止我没有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这些仪式你必须参加，我要让你真心入教。”拉图什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反而可以更直接一点。

　　“我很顽固，不是那么容易受人影响的。”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最近似乎有些变化啊？呵呵……也许是受其他人的影响，但起码说明了你不是不可以改变的。”

　　波利卡普上下扫视了拉图什一遍，然后轻哼了一声，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威胁我说不按时给我药了？你知道我很惜命，不会不答应的，又何必问我？可是，原先我一直以为你让约里奥入教是因为……你……看上了他……现在你这么说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拉图什甩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似乎心情突然变得有点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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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拉图什给了波利卡普他所要毒的具体要求：最重要的是没有味道，能够致命。不一定要无色，允许有淡黄色或者浅棕色。要有一点点黏性，舌尖沾上即可中毒。

　　波利卡普把要求跟于洛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说：“他把这个毒看得很重要，恐怕是某个达官贵人或者是皇室成员要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是谁了……对毒性的要求如此详细，想必是个用普通方法很难下手的人。”

　　于洛一边把那些要求记下来，一边问道：“你说如果那个人被毒死了，算是我们杀的？拉图什杀的？还是……那个托拉图什做黑弥撒的人？”

　　“我们自然不可能完全脱离干系……于洛，你就不要自责了，这样我也会内疚的。”波利卡普把手放在于洛的肩上，轻轻捏了一下便离开了，让他独自潜心研究这种毒。

　　波利卡普发现从纳瓦尔王朝的那次斗毒之后，于洛对待问题的方式似乎有了某些变化，尽管他仍然是毫无怨言地在执行着波利卡普或者吉斯家其他人的所有命令，可是这变化却可以从于洛的眉眼间不时地流露出来。波利卡普并不想告诉他，恐怕他自己去想蒙米雷伊的事已经快崩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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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于洛的房间出来，波利卡普本想直接回神学院的，可是却在出门前恰巧遇到了父亲的马车。

　　吉斯公爵叫住他：“今晚在家里吃饭吧，我有点事问你，关于你们去纳瓦尔王朝之行的事。”

　　波利卡普无精打采地回答：“迪蒙蒂埃不是也在吗？你去问他就好了。”

　　“我要听听你们两个的陈述有什么不同。”

　　“有不同相信也不会太大吧？两个人的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肯定是有区别的。”波利卡普在想要不要到时候按着迪蒙蒂埃惯有的思路去说。

　　“总之先跟我进来，我们晚一点再谈这个问题。”

　　“哦。”波利卡普应了一声，跟在吉斯公爵的身后又回到了家里。

　　厅内吉斯公爵的家族标志不知何时换成了新的，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波利卡普心里一颤，猛地清醒过来，怎么可以恍惚呢？观察力都下降到了这个地步，本应该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能洞悉，了然于心的。现在这个状态如何跟敌人战斗？包括精神上以及真正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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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蒙蒂埃说卡特勒梅卡是你坚决要招揽的？”吉斯公爵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想要印证的事情。

　　“是的，他是个人才，想必父亲已经见识过他的武艺了。”

　　“我想听真话。”吉斯公爵坐下来，喝了两口塞利梅纳每天专门为他准备的焦炭咖啡。

　　波利卡普继续说：“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当时情形所迫，不得不稳住他，从而脱身。”

　　“你知道有时候用错一个人便会导致彻底的失败……”吉斯公爵仍然不放心。

　　“我知道，所以用不用他还是父亲您亲自定夺。”

　　“我就相信一次你的眼光吧，明天我会正式接见他，给他一支我最弱的军队，看看能被他训练成什么样子。”

　　此时波利卡普反倒希望父亲骂自己一顿，说是年轻不懂事，然后拒绝任用卡特勒梅卡。然而或许一切都是命，蒙米雷伊的奇怪斗毒策略导致了于洛为卡特勒梅卡求情，再导致吉斯家族重用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只是接下来还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第22章 族徽

　　神学院通常是星期一放假，为了在礼拜天的弥撒课之后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机会。即使是身为校长的泰拉斯也不得不承认，在神学院生活是很压抑的。无数的课，成山的圣经心得札记同神学院学生心灵上的疲劳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其实相对而言，这一批学生还算幸福的，因为波利卡普成为未来的主教几乎已经成了大家默认的事，没人有足够的实力以及勇气、背景去跟他争，因此也就可以“和平相处”了。

　　回想往年，神学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争暗斗最集中的地方，甚至比皇宫里的还要残酷百倍。不仅仅是每一个人都参与了争斗，更重要的是手段的多样化以及狠毒程度都令人乍舌。半夜学校偷偷地把某个学生的尸体抬出去已经不是稀奇的事。当然，学生中也有一些并不想参与的，可是到了最后总是被逼无奈地卷了进来，因为如果不主动去害人，或许就成为了他人争斗中的牺牲品。

　　波利卡普对神学院的斗争史再熟悉不过了，在进Saint Pierre之前就研习了多遍。可是在进来之后，发现并没有遇到那些如前辈般强劲的对手，反倒觉得有些遗憾。据说斗得最激烈，聚集强者最多的便是拉图什、贾尔、卡缪那批学生。只可惜事隔多年，能搜集到的只是一些夸张的传闻，捏造成分绝对比事实占的比重大。那批学生现在活着的就只有这三个人，偏偏是三个守口如瓶的人，于是便没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哪些事。他们中的两个如今做了教师，麻木地看着一批批如自己当年的后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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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不回家吗？”约里奥问正躺在床上出神的波利卡普。

　　“哦，不回。”波利卡普收回已经不知飘到多远的思绪，“怎么？你有什么需要我回避的事吗？可以直说，我回去也可以。”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今天要去姨妈家。”约里奥连忙解释，虽然不知道波利卡普误会成了什么。

　　“你去哪里不用告诉我的。”波利卡普说着坐了起来，随手翻开一本书。

　　“知道了，只是有几次你不在，我会奇怪你去了哪里，所以……不过也对，我们只是住在一起而已，本来就不应该管对方的私事。”波利卡普的话让约里奥觉得有些尴尬。

　　波利卡普笑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那些天去了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告诉我。”说到这里，约里奥想起似乎对波利卡普这样的人来说，想知道一件事是不需要问的，因为问出的答案远没有自己的调查可靠，自己的回答在他看来一定是很可笑了。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去纳瓦尔王朝办了点事。”波利卡普说完继续看书。

　　其实约里奥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很想问是去办什么事，可是刚才的教训告诉自己，跟这个室友还没熟到有什么话都可以问的程度。像波利卡普这种心理防线无比坚固的人，恐怕也没什么可能真正地熟悉起来吧？

　　约里奥看了看窗外，时间还早，可又没有其它地方可去，只好坐在床上干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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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波利卡普突然问：“想知道我去纳瓦尔王朝办什么事又不好意思问，憋得很难受吧？”

　　这话让约里奥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波利卡普摇着头笑了笑，说：“还是你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敢说要好玩一点。”

　　约里奥依然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这句话。

　　波利卡普不想继续使他尴尬了，于是换话题说：“贾尔毕竟是个主教，如果真的很想见你，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他应该是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巴黎吧……”约里奥出神地想着。

　　难道约里奥真的不是贾尔安排进来的？波利卡普暗暗问自己。似乎越来越相信波利卡普所说的话了，这不是个好事。

　　约里奥感叹道：“做红衣主教这么不自由，为什么还抢着做呢？我觉得倒不如在穷乡僻壤的某间小教堂做个普通神父活得自在。”

　　“那是贾尔主教不懂得如何真正拿到红衣主教的权力。懂得这点的主教可以比国王的权力更大，甚至能够罢黜现任国王，并决定由谁来继承王位。可是像他这样不懂的人，红衣主教之名反倒成为了一种束缚，只会让他处处受制于人，受制于教义，像个雕像一样坐在主教的宝座上接受信徒的膜拜。如果他期盼的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为的是被当作诸神代言人而受景仰的虚荣，那么替我恭喜他，他的目的达到了。如果他为的是弘扬天主教，更好地研习理解教义，真正是怀着一颗对上帝极为虔诚的心而入教的，那么也替我恭喜他，从他坐上主教之位的那一刻起，他就跟见到上帝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