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不见任何动静的月摇光,不耐烦地又催促道:「还不出来!」
也许是光线太暗,或许是欧阳扬音根本就不关心房间里到底还有什么人,反正她没有留意那些线索就是了。就在西尽愁轻轻叹气,发算放弃的时候,替他们解围的人却终于出现!
只见青炎朝正对着房门的一面墙壁走去,轻轻抚摸着,悠闲地劝月摇光道:「算了吧,摇光。我要做的又不是坏事,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可是......」
月摇光反驳的话语只说出两个字,便被一阵突然响起的轰隆声打断!
欧阳扬音和月摇光扭头望去,不知道青炎做了什么,只见他手边的那面墙壁竟朝两边裂开来。果然,这个房间绝对不简单!它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月摇光眯起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倒抽一口气。欧阳扬音更是震惊,一双细眉皱得都快拧到了一起。而青炎却不以为意,安然地注视着缓缓移动的墙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也许是太久没有使用的缘故,机关的移动不仅不顺畅,并且非常缓慢,以至于给整个地下室,都带来了巨大的震动,让房间仿佛地震一般轰隆隆的摇晃着。不断有桌椅板凳和小器物坠地,哐铛铛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突然袭来的湿冷空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那湿冷的空气是用墙壁背后涌出来的,不但不新鲜,还凉飕飕的。
岳凌楼终于按捺不住,正欲掀起直垂到地的床单向外窥视,但却被西尽愁先他一秒,把他的脑袋按到地上。
干嘛啦你......岳凌楼不高兴地鼓鼓眼睛。
这种时候,你不要乱动啊......西尽愁用眼神叫他安静下来。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他也很好奇那个平安楼主青炎,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
大概半分钟后,吵耳的响声终于平息。地下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青炎没有解释什么,月摇光和欧阳扬音也没有问什么,他们都认真注视着眼前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是青炎!他走回房间中央,取走了木桌上的燃烧着的蜡烛,宁定地朝那黑洞走去。他的脚步一直很从容,随后竟有了轻轻的回声。应该是走进那条地道了吧?西尽愁屏住呼吸,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看不见,只能从脚步声和响动里推测青炎的举动。在这一段时间里,只有青炎一个人在动,月摇光和欧阳扬音都静静呆在原地。
「好了。」
大概十秒钟后,青炎的声音再次响起,从轻松的语调里,仿佛可以看到他苍白的笑脸。那样一个看上去浑身是病、风一吹就倒的人,竟然是西南一带远近闻名的平安楼主,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的本事,还真让人不敢相信呢。
随后,墙壁合上的隆隆声响了起来。也许是打开一次后,机关变灵便了些吧,反正声音比第一次小了很多。
月摇光突然问道:「蜡烛呢?」先前被青炎带进地道的蜡烛,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青炎轻声回答道:「留在里面了。」
「留在里面了?」月摇光对青炎做的事情一点头绪也没有。
「是啊。」轻轻点了点头,青炎续道,「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看到火光,顺着火光,就可以来到这里,这里便是出口。」
月摇光问道:「『他们』到底是谁?」
青炎道:「我平安楼最后的一批客人。」
此语一出,不仅是月摇光,就连欧阳扬音和床下的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要说平安楼的最后一批客人,那不就是十三水寨的人吗?难道这地下秘道,竟是和平安楼连通的?!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建平安楼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连我也无法保他平安的事情,就一把火烧了平安楼,让客人们从地道逃走。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虽然现在看来,这办法再也用不上了......」因为平安楼主已经不在,有的只是一个冷血的杀手玉衡星青炎而已。
「原来你有这个打算。」欧阳扬音冷冷道,「难怪当日我放火烧平安楼时,你能那么平静。只是不知道水寨的那些人,有没有运气,能够找到活命的机关。」
「一定可以的。」青炎充满信心地笑着回答,「因为对方可是四川十三水寨的总寨主啊,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的话,岂不是早就死了上万次了?」
这时,月摇光突然插话进来,笑道:「青炎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坦白地说出来,倒让我不知道该怎样罚你了。我们这次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灭掉这批来云南的水寨中人啊,你却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们留下活路,叫我怎么跟紫星宫的人交代?」
「青炎甘愿受罚。」
「算了,饶你这一次。」月摇光爽快拒绝,摇头道,「就当这是你身为平安楼主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不过你要记住,不能有下次。如果再遇上陈渐鸿他们,你就绝对不能再手下留情了。」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又问道,「青炎,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开个平安楼是什么意思?」
杀手和平安,可是两个不相关、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概念。一个是拿人命,一个是保人命。北极教里的人,怎么想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吧。
「是积德啊......」
青炎苦涩地笑着,轻轻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孔不见丝毫血色,好不容易重新开口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些德是为你们积的。摇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杀孽都太重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欧阳扬音望着青炎,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人,真的是杀手吗?
而月摇光对青炎的回答,则只是一声淡淡的冷笑。没错,做坏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不过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好人,是得到好报的了呢?如果结局都是一样的话,又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房间里又静了下去,岳凌楼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在那一刻,他的想法和月摇光重叠了,他们都是会不择手段的人。
青炎缓缓地朝门外走去,欧阳扬音起身打算跟上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月摇光突然神经质似的喊住了青炎,正色道:「我还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而且还是身份不明的人。」
这句话,很明显指向了躲起来的西楼两人。
「算了吧。」青炎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也是我平安楼最后一批客人哦。」
平安楼被焚烧的那一晚,西楼两人的确是呆在平安楼里面的。
被这句话震惊到的月摇光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青炎一把拽了出去。欧阳扬音咀嚼着青炎的那句话,一双精明的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顿时也明白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冷笑一声,然后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到地上,随后毫不在意似的转身离开。
奇怪的是,欧阳扬音丢下的那个小瓶子不但不碎,还骨碌骨碌地直直朝床下滚去。最后被西尽愁伸手拦住,握在掌心。这个瓶子西尽愁见过,并且还向欧阳扬音要过,那时的欧阳扬音没有给他,因为那是她用来逼西尽愁留在她身边的东西。
岳凌楼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西尽愁一笑道:「花狱火。」
既然欧阳扬音这个时候把花狱火交了出来,就说明她已经改变计划,不打算跟西尽愁一同去四川了。也好,西尽愁想,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到水寨去。
从床下钻出来,岳凌楼拍拍身上的灰尘,连蜡烛也顾不上点燃,就直直朝着那面有机关的墙壁跑去。手指在拐角的地方一摸,果然感觉到一股凉风从石壁后面传来。听月摇光他们刚才的话,十三水寨的人好像被困在里面,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够了。」西尽愁的手突然覆了下来,盖住岳凌楼的手背,用身体把他围在角落里,「每次看到你这么热衷地多管闲事,我就担心的不得了。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化,岳凌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头向下低了低,冷静地说道:「连紫星和北极都牵扯了进来,我当然知道不简单。」
「那就听我的,我们现在立刻离开。如果十三水寨的人找到这里的出口,我们一定又会惹上一身麻烦。」青炎之所以会来,就是为了给被困住的水寨中人指明活路,如果那些人还有些运气和体力的话,应该不久之后就能通过这面墙壁逃生。
岳凌楼突然笑了,手从西尽愁的掌心滑下,贴在石壁上,轻轻地说:「晚了,他们已经来了。」
西尽愁一惊,立即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一听。果然,秘道里传来的脚步声清晰可辨,越来越响,朝着这个方向急奔而来。脚步声很有力、很急促,急促到有些怪异。与其说是因为发现出口的兴奋而急促,倒更像是因为被人追逐而急促。
秘道里不是应该只有他们十三水寨的人么?难道又起了什么争执。
岳凌楼好像也发现了事情的怪异,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当日他们离开平安楼的时候,也发生过十三水寨的人自相残杀的事。照理说,可以让陈渐鸿带在身边,远赴云南的人,应该都是亲信才对,怎么会这么几次三番地内部起了争执?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撞击从石壁后传来,剧烈的震动让西楼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你们这些畜生!」
一声怒骂随之传来,像是总寨主陈渐鸿的声音。隔着石壁,他的声音像是包了一层东西,不仅不太清楚,并且回声重重。但是却震慑力却没有丝毫减弱,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即使只是吼一声,也能让人心惊一阵。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那一声怒骂后,石壁后面平息了一阵子。
西楼两人在离石壁一米远的地方直直站立着,一动不动。他们可以想象出现在石壁另一面的情景,刚才那声响动是陈渐鸿撞上石壁而发出的,并且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已经被众人围攻了。
短暂的平静之后,石壁后面又混乱起来,不仅短兵相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甚至是人的惨叫,都接连不断地传出。明明已经到了出口,明明只有一面墙的阻隔,但是恐怕那些十三水寨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来了。
西尽愁摇头叹息了一下,岳凌楼却不说话,注视着墙壁拐角的缝隙。西尽愁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竟是一滩血水从那缝隙里流淌出来,越来越浓,面积不断扩大。地下室的光线是灰黑的,那滩血水也是漆黑一片。
但是,像是错觉一样,总觉得那血里有什么白白的东西在蠕动着,诡秘不堪。
「我死也不会把地图交给你们的!」
又是陈渐鸿的声音,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甚至连一声威胁和反驳都没有。到底围攻陈渐鸿的是些什么人?难道都是哑巴吗?岳凌楼不太明白。但是此时的西尽愁却明白了,因为他认出那些白色的蠕虫。虽然只是猜测而已,但可能性却已经非常高了,那是蛊虫--可以操纵人体的妖虫。
突然,石壁后响起了咚咚的声音,像是在用拳头再砸墙,做最后的挣扎。但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微弱,不一会儿便成了一片死寂。
莫非陈渐鸿已死?
这个猜想同时出现在西楼两人脑子里。紫星宫人用蛊虫控制了水寨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目的到底何在?夺取水寨地图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页东西从石壁的缝隙钻了出来!
反应最快的是岳凌楼,一下子冲上前去,把那页一尺见方的东西一扯而出!光线幽暗,描绘在纸上的东西难以辨识,但感觉告诉岳凌楼,那就是水寨的地图!难道是陈渐鸿在最后的关头,为了不让地图被抢走,才想出这个办法?不过他一定不知道石壁后面还有人,并且还是西尽愁和岳凌楼两人。
「放开!」
几乎就是在岳凌楼抓住地图的同一瞬间,西尽愁抓住了他的手。但是岳凌楼却没那么容易松手,眼睛像被吸住了似的,贪婪地注视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图案。
突然,一个白白的东西从地图里冒了出来。先只是一个小白点,后来竟变成一条,软绵绵的,像是蛆虫。
「啊!」
岳凌楼吓的惊叫一声,地图脱手落地,竟正好掉到墙角边的那一滩血水里。不一会儿就被血水浸透,什么也看不见了。岳凌楼压低了眉,像是有些不甘心和惋惜,竟半天没说出话来。突然,又觉得身后传来一片亮光,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西尽愁点燃了火。
还没来得及想他要干什么,西尽愁就已经扯过床单丢在那滩血水之上,随即把火折子也丢了上去。烈火扑哧一下窜的老高,把四面墙壁都印成了橘红色。岳凌楼两退两步,避开火光,虽然没有说话,但此时的他也已明白过来。
平安楼之所以会被烧掉,大概不是为了杀十三水寨的人,而是烧掉这些蛊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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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水寨的人也不是人心不齐,而是被蛊虫操纵了。好厉害的手段,根本不用自己人出马,光是用几条虫子,就把威震一方的十三寨弄得鸡飞狗跳,留不下几个活口。这个,难道就是紫星宫的力量?
望着越窜越高的火焰,岳凌楼竟产生阵阵寒意。他直接接触过南洋紫星宫,那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回忆起那个叫做紫乾的人,依然是一阵后怕。今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他们还会去广州,到时候洛少轩必定也会去。那么自己呢,还要不要去见那个狐媚的妖童?
南洋紫星和紫星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两派之间究竟是分是和?
如果紫星宫真有心争霸中原,再加上北极教的助威,试问当今武林,有几个门派挡得住他们?即使帮派联合起来抗衡,也必定是一场恶战,两败俱伤,死伤无数。但是......
岳凌楼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南洋紫星和紫星宫是反目的,彼此间相互牵制的话......
那么,也许有机可趁!
「在想什么?」身旁的西尽愁把岳凌楼往后拉了一把,皱眉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岳凌楼摇头。如果要帮洛少轩查出花狱火的真相,与紫星宫的接触不可避免。但是,真的很可怕......要与那些根本不像人类的人为敌,要对抗那些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你身上带了多少钱?」西尽愁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来。
岳凌楼这才从沉思中拉出思绪,不解地问道:「怎么?」
西尽愁道:「这栋楼怕是不能留了,如果你身上带的钱够,就交给店家,把这里买下来,一把火烧了。当日的平安楼被烧,恐怕就是顾忌着这些蛊虫,如果我们想把这地道里的蛊虫赶尽杀绝,不纵火烧楼是不行的。」
不同于西尽愁紧张焦急的表情,岳凌楼倒是安闲自若,眉眼一弯,轻轻一笑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西尽愁不知岳凌楼这么问一句什么意思,只怔怔地望着他,正欲发问,岳凌楼又说道:「你想到的事情,紫星宫当然早就想到了。现在摆在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怎么买楼烧楼,而是怎么逃过被烧!」
被烧!西尽愁这才蓦然醒悟。是啊,紫星宫当日为了把蛊虫杀尽,毁灭证据,烧了平安楼,现在当然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这里。
但是,西尽愁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一来,这里是平安楼的秘道,紫星宫要找来,必定要花一番功夫;二来,紫星宫的人并不知道陈渐鸿一行人在地道内,所以也就不会知道蛊虫在地道内,没有必要赶来消灭证据。
于是西尽愁拉了岳凌楼的手,急急朝外冲去,也许现在走还来得及!
岳凌楼不但没有合作往外逃,反而拽住西尽愁,也不准他走,「不要出去,你不要小瞧紫星宫。我敢肯定,他们人已经到了。恐怕正准备着放火烧楼呢!」
正在这时,地下室的顶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就是「救火救火」的呼声。
「活路只有一条,不过也许是条死路......」岳凌楼抬手抚摸着那面藏有机关的墙壁,有些犹豫。地道的出口必定在平安楼的旧址,不过听青炎刚才的话,知道这地道必定迷宫般纵横复杂,没那么容易找到活路。所以青炎才会点上蜡烛,给十三水寨的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