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选来赌博的房间比之前更宽敞,但却人烟稀少。将那些好事围观的赌徒与游客隔绝在外,除了对抬的庄家与闲家,就只剩双方主脑与几个保镖在场,场面显得较正规肃静。
然而这么庄严的场合偏偏就有人要以另类的方式出场——永作在那身劲爆的装束上披了件黑袍,边跟何润打招呼边走进来,嘴里的烟随他哼歌时不正经地摆动。经过敦司面前,他站住不动。
“Please~~~Papa don't preach!”他双手在半空划了个大弧形,学著麦当娜的腔调唱道。
避开他夸张的动作,冷视他入座后,敦司憎恶地别开脸,“不三不四,没教养。”
坐定后,永作抬头望向刚刚进门的龍见,挑高两眉,露骨而挑逗地一笑。
龍见走到抬侧固定的位置,微微扬起的嘴角蕴含著暧昧的笑意,一直插在裤袋里的右手默默以姆指将无名指上的钻石挪转朝下,这才抽出手按上抬面的牌。
最后进来的是西村,他依旧人小气势壮地对抬坐下,一副嚣张的神气。
铺著绿毯的抬是长形而四角椭圆的,从平面纵观这房间,西村与永作对面而坐,龍见站在中央,即永作的右边西村的左侧。观战的敦司与何润他们则坐在龍见的对面,与长抬有一定距离的成排客席。
“S·King,又见面了。”西村非善意地笑道。
“遗憾的是你的脸并没有因地球转动而产生变化。”此等面容简直是生化危机。
“打完招呼就开始吧!”西村震怒地捶了下桌子。
“好啊,玩什么?”
“Excuse me.”这时何润的声音插了进来,“Royal flush,OK?速战速决。”
他看看Rosier,显然他们等一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Sure.”永作颚首,其实一般大赌局也多数以Royal flush或Straight flush定胜负的。
“OK,发牌!”西村喊道。
原本声势浩大的赌局因为何润的一句话,自然变得急促起来,好像得快点结束似的。
龍见伸出左手盖住抬面一副背朝上的扑克,向右抹成一条长带,接著他掀开第一张牌,翘起的牌角牵动了后面的牌,一如行云流水,瞬间整副牌全部自动掀底。再用第一张牌直线收拢所有牌,以姆指与小指夹紧牌的两侧,其它三只手指打色掺牌,动作利落。
这种洗牌法叫『一路顺风』,刚开始掀起所有时最容易被人认牌。永作以精确的瞳孔点数,龍见是十三张接十四张地轮流掺色,花和点的次序已经清晰印在他眼底。
心里逐滴思索著,无法肯定龍见是怕右手的戒指被人看见,而改用左手又只习惯这么洗牌,还是另有诡计?因为最容易认的牌也最容易混淆视觉,你认定了的很可能是错的。
不过疑虑归疑虑,他仍然很开心,龍见明显不想取下戒指。
在他思考的时候,五张牌已陆续飞到他眼前来。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赌注是什么吧?”西村望著自己第一张掀面牌——黑桃3说。
“当然,不过没有钱下注的赌局不好玩。”待龍见帮他揭开第一张红桃Q后,他豪气地将手边一堆高高的筹码推向抬中央。“一百万,跟不跟?”
“跟!”他无备而来,不过敦司倒是早有预料,所以他这边也有为数可观的筹码。
开启第二张——梅花10,看到西村是同色的Q,永作置以满意的一笑,“你大。”
“照加,五百万,开牌!”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过,赌局进行步骤很快。花与点数如永作意料之中呈现:西村前四张牌为黑桃3、黑桃Q、黑桃8与黑桃5;而他是红桃Q、梅花10,方格9和J。
西村是同花他是顺,如果西村的底牌仍是黑桃,那他就输定了,跟梁威同样的下场。也许因为何润这个赌坛高手在场,所以西村没有出千。但这场赌局摆明了从头到尾由圣母湾事先安排好的,相信发牌的顺序龍见也早已心里有数。
趁彼此查看底牌的时间,永作眯眼点了根烟,从眼缝的空隙间瞄探西村——他用底牌遮去半边脸,露出单只得意狞笑的眼睛。
“怎样?你怕了吗?到底开不开牌?”西村已等不及,想看闻名拉斯维加斯的S·King那一败涂地的凄惨模样了。
“我会怕你这个小矮人?开玩笑!”永作忽然站起身粗暴地拳击抬面,那震荡使得成堆的筹码哗啦声散了满桌,连扑克也蹦了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反倒赢来何润欣赏的目光,他兴味盎然地翘腿等著看好戏——好戏刚刚上场。
永作不慌不忙地执起龍见的手按上自己的底牌,于众目睽睽之下慢慢送到嘴边亲了一口,展开意味不明的笑容。
“祝我好运吧,baby.”
他耍酷地将底牌丢到西村眼皮底下——黑桃King。
“呵,King又如何?我一张Ace就可以叫你的King永无翻身之日!”
西村狂嚣地掀起底牌,然而翻身躺落的图象,却跟他的笑脸一样滑稽。
小丑joker可笑地躺在那里,他似要裂开的眼球瞪著那牌,脸色阵青阵白。
“Ace~?”永作挪挪嘴角似笑非笑,傲慢而俊逸的贵族轮廓刻划著他桀驯不羁的本色。
“你帮他出千?!”西村像头发疯的狮子一样揪住龍见吼问。
“我帮他出千有什么好处?”龍见面无表情而又显得理直气壮。
好笑,输给他就等于赔了自己,他干嘛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他明明没有King你却把King给他、再用joker换走我的Ace!”
全场肃静,仅剩西村抓狂的嘶吼声——“贱货、跟他睡过就想背叛圣母湾了吗?”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龍见生气了,锐气如剑的杏眸充满敌意,犹如张开利爪的猫。
敏感的Rosier循著空气中逐渐漫延的杀气望向身旁,愕然发现敦司已目露凶光。
“他没有出千,出千的是S·King。”何润对永作投以默契的微笑,代替龍见解答了他。
“他刚才拍桌拍得很有艺术感,角度抓得相当好,底牌joker像桌球一样瞬间撞向抬橼,再以直角撞飞了你的Ace,让joker分毫不差地躺上了Ace的位置。”
再来就是迅速借龍见的手来掩饰他为自己换上King这一招了,两个字——高明。
“不过我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他的底牌不是King?”分明早有预谋。
“别说了,我们先走吧!”Rosier拉著何润,神色不安地劝道。
“为什么?”他正想弄清楚,不料敦司冷笑一声站起来。
“何润,别当自己是神,就算圣母湾没有你的蒙地卡罗……也照样会赢。”
“喔?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邀我入股?”早料到这个冷面僵尸就是圣母湾的幕后主使,何润口气不爽地回敬之。
“加强势力罢了,蒙地卡罗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他示以侵略性的微笑,老谋深算的眸光慢慢移向永作。“S·King,你这次来澳门什么都玩过了,该尽兴而归了。”
“嗯?”永作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我会派人将你安全地送回美国。”
还未仔细消化他言下之意,现场已竖起六把枪,其中一把从永作身后指住了他的脑袋,而其它则以各种角度包围了何润和Rosier。
“Show me your hands!Your hands!”扎枪的黑人保镖用英语命令。
“Nobody
move!”一直静观其变的Rosier即刻拔枪对准三尺之距的敦司。霎时风云突变,密封的房间燃起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只稍一丝风吹草动,就可引发一场血腥的枪战。
“Die.”龍见突然低沉地唤了声。
“啊?!”敦司身旁的黛反射性地应道。
“不是叫你。”龍见柔靡地笑著瞥向永作背后的枪手Die.“我在叫……Die.”
突然反手捏住措不及防的西村的脖子,龍见那纤瘦的左手臂蕴藏的强劲力道,几乎可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被截住呼吸,西村难过地吐出舌头猛喘气,岂知一张纸牌停在他舌头上作切割状,他心惊地垂眼望去,是红心King。
“Die,你信不信我用纸牌就能把你主人的舌头割下来?”他笑得甜美地问。
不是吓唬人的,只要拿捏得准,纸牌也可当刀用。
“二少爷,你想干什么?”Die严肃地反问,并没有移开抵著永作的枪。
“最好别告诉我,你和这疯子言归于好。”敦司恼怒地质问龍见。
“大家妥协。”龍见笑答。这时敦司才发现他捏著纸牌的右手无名指,有一圈银白被灯光反射出刺眼的锋芒,他眯起眼睛,“那是什么?!”
“是『妥协』。”他笑睨永作,永作收到那夹带暗讯的眼色,心中开始倒数计时。
“西村,我要教你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龍见1秒前仍微笑的眸子骤变狠厉,纸牌咻地在那舌尖划开道缝,鲜血直冒出来,钻心的剧痛搅得西村想嚎叫却因呼吸受阻而只得咽呜,滴血的红舌犹如恶心的生物般蠕动挣扎。
“主人!”
就是现在了!永作猛然弓身以手肘撞击背后的Die,他被击中肚子痛呼一声,手抖了抖,枪立刻被永作夺走并被制压于下。Rosier看准这时机,快步拿枪抵上了敦司的太阳穴。
情况彻底逆转了。
“Go!”龍见揪著西村当人质后退至门边,待永作开了门,再一脚踢开西村,二人从敦司的视线里逃脱了。
“我答应过你不再赌,你也该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再开枪。”
按下顶著敦司的枪,何润不悦地责备道。
他们的约定,是从Rosier的妹妹惨死枪口的那天起生效的。
“青狼敦司,我记住你了。”Rosier泼辣地吐了啖口水,被何润扯著离开。
“还看什么?快点带人把龍见抓回来!”敦司暴怒地揪起正在查看西村伤势的Die大吼。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跑出酒店,永作双手叉腰爆笑不止。
“刚才西村那表情实在、哈、太经典了!哇哈哈哈!”
龍见累得直喘气,抬眼瞟了瞟他,自己也笑了起来,“谁叫他嘴巴那么臭。”
“Hey baby~你输给我了。”笑够了,永作一本正经地提醒。
“唔?”龍见一怔,意识到腰被搂住可为时已晚,整个人已受他双臂所捆绑。
紧接着撞到他脸上来的,是他涂抹了诱人色彩的嘴唇。
像疯了一样地啃咬著他的脸颊、唇沿,然后撬开他的嘴,性急的舌尖激狂地钻了进去。
龍见原本推抵他胸膛的双手亦情不自禁地受热吻所牵引,勾住那吊满银灰锁链的脖子,从后方搅挠他潦乱的金发,让69交缠的灵魂起舞。
漫无止境地吮吸著他口中的芳香,半晌,永作唇齿间挤出含糊的话语,“Baby~kiss的时候不要睁开眼睛。”
“唔……”龍见忘情地娇咛著,“可是我看到有许多人正向我们跑来。”
斜眼一瞄,永作延续亲吻,“不错,他们手上都有枪。”只是这柔软稚嫩的薄唇教他欲罢不能,他迷离恍惚的醉人表情更让他不合时宜地绷紧了下身。
“美人,我实在很想在这里跟你做,不过……”眼看他们逼近,永作突然扯著龍见的手就跑。“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多人了!”
“二少爷!站住!”Die挥枪喊道,带著十多个黑人穷追不舍。
“要跑去哪里?!”
“你有枪吗?我没有!我的车在停车场我们必须用更快的速度逃懂吗?”
进了停车场很可能会被双面包围……边跑边回头望,龍见心里快速计算著。
“那边!”他忽然转身,拖著永作往加油站冲去——
那里停著一辆正在加油的车,而且车主是女的,女人才好对付点……咦?!吉田里深?!
“俊、俊介?!”吉田惊愕地对著朝她迎面奔来的人尖叫。
管不了那么多,龍见一把推开她开门上车,永作随后坐上驾驶座并呯地声关上车门。
“可恶!你们要干什么?!”她死命掰开龍见这边的车门吵叫。
“这不是抢劫、但我们需要你的车!”
望见那群人和他们缩短了距离,永作马上扭动车匙发动引擎。这辆车明显是二手烂货,刚刚发动就冒出轰的一声,浓烟四起,等了半天还无法正常启动。
未拔走的油管因震动而掉在地上,流了满地汽油。
“死男妓、抢我的车又抢我男人、抢了我男人还再抢我的车!”吉田气疯了,拿脚硬撑著门再用力揪著龍见的衣服。龍见不愠不怒地任她捶骂,更悠然自得地点了根烟。
“下车!我要跟你拼命!俊介本来是我的、你、啊——!”
龍见伸腿一踹,她摔撞在加油箱上,愈加怨恨,她冲上来抱紧他的腿不放。
“到底能不能开啊?!”问著焦急得满头大汗的永作,龍见踢不开她,烦躁地弯身至车外拾起地上的油管,往她咦呀鬼叫的脸泼去。“放手!”
“不放!车是我的、俊介也是我的!”
发动机终于变热正常,可他们也被Die和枪手们重重包围了。
“下车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了的!”
“我有个好主意。”情势迫在眉睫,永作神经紧张地从挡风玻璃内狩望这些人,再望向加油站招牌上的红字——
『add more fuel to your fire.』
“我数三声,再不下车我们就开枪!”Die下了最后通牒。“One!”
永作与龍见对视一眼,空旷的加油站再次传来倒数声,“Two!”
“Three!”永作大喝一声踩下油门并使劲转动方向盘,车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不断360°大旋转,死也不肯放手的吉田就像扫把一样地顺著那方向拖地画圈,磨了混身汽油,直到鞭炮似的枪声降落,她才捂著耳朵尖叫滚离。
金黄色的汽油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画出优美的螺旋涡,刹车痕作为深色的线条掺杂其间。
无数颗子弹呯呯嗙嗙地打在并不怎么坚硬的车身上,迸出炫烂夺目的火花,一时之间冷清静寂的深夜加油站,也成了枪林弹雨的战场。
“哈哈哈哈哈——”嗜爱刺激的永作疯狂地大笑著,在枪声暂停时刹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