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一)——粼波儿

作者:粼波儿  录入:04-21

  “首先这里住着的多是游牧民族,他们性子豪爽,易于结交,且对凉庭的归属感不强,我们稍加引导,便能取得民心;其次……”柯子卿顿了顿,“这里还将生出一支骑兵。”

  邢璨猛地一抬头:“你是说……”

  “对!”柯子卿会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些廉价却精悍的马匹,你的飞骑军本就擅长骑射,但朝廷这些年给的军饷捉襟见肘,我只好想些法子自力更生了,再说,你的飞骑军也是该扩充一下兵力的时候了。”

  邢璨突地绽开个大笑脸:“真的么?太好了!我正愁着如何去找些强壮的马来配种,这下可解决大事了!”

  翩在一侧若有所思的望着柯子卿,突地问了一句:“你打算何时进攻?”这都快到年关了,若是现在才开始准备的话,恐怕有些仓促。毕竟,除夕是个欢快的日子,谁还有些心情去打打杀杀?而且,若没有一个使人信服的借口,贸然开战只会让大燕陷入舆论的泥潭,恐怕不利于以后的连续出兵。

  柯子卿看了翩一眼:“若是飒侍卫同意的话,今晚便开战!”

  “今晚?”翩讶然道:“这场战事一开,若没有合理的说辞,你让大燕以后如何自处?更何况现在调兵遣将的话,只怕会误了最佳时机……”

  邢璨摇摇头:“这个翩姑娘尽可放心,柯将军他早有准备了。”

  翩一楞:“嗯?甚么?”

  “早在一个月前,刘嘉卫便被派过去勘查地形了。现在,怕是也到时候了罢。”

  邢璨瞥了眼柯子卿,嘴上虽不愿说,心里却隐隐有些佩服。当时军营中刚开始有些流言时,柯子卿便将刘嘉卫遣了出去,当时邢璨只以为柯子卿是受不了刘嘉卫的纠缠,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柯子卿除了摆脱刘嘉卫之外,还有更多层的思考。

  柯子卿没有多说,只略微点点头:“我在心里早就盘算过了,刘嘉卫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了,所以柯某才想麻烦飒侍卫不吝相助……”

  “你既有如此打算,可以先跟爷商量,到时……”

  “如果请示到京里,怕是来不及了……”柯子卿稍稍转过身,望着帐后帖着的巨大地图:“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一瞬间似乎气息窒闷,却好没来由。翩一犹疑:“飒最近是又去了关外,忙着处理在北辽的税收,我帮你传话倒是可以,只是……”

  柯子卿还不待她说完,便眉梢带了几丝感激,作势提笔要写:“麻烦翩姑娘带封信给他,我只要飒侍卫在天黑时稍作配合便成……”

  思量片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翩便点点头。

  邢璨见状,便对柯子卿一行礼:“既如此,那我先去做准备了。”

  柯子卿唤住他:“就算我们此次出兵,不在营地,也不能疏漏防卫。交待下去,若是有人敢玩忽职守,我必不饶他!”

  “是!”邢璨突地降低声音,“那姬容那边……”

  “那处的兵卫就别动了,绝不能出差错!”

  “将军放心!”

  “邢将军请罢。”

  看两人处得比以前融洽,翩有些玩味的摇了摇头,然后回身将药碗收好,又另外配了几副药,分瓶装好,给柯子卿放在案头,这才静静的望着俯身于案的柯子卿。

  头上别着枚反花斜纹的流云簪,几缕散发随意的搭在肩上,其余的却一丝不苟的束起,他眉头微蹙,脸上瘦削的有些让人担心,只眼神炯炯有神,下笔如飞。

  当初处理完盟里的事儿,翩就想立时赶回京,因着与燕清粼分开有数月有余,现下燕清粼又回了北方,怕身体会吃不消,孰知半途却接到暗报让她赶赴西北。心里虽不情愿,翩却也从命为之,因为柯子卿的状况的确也不太乐观,只是柯子卿太不知道爱惜自己,这让翩极为不满。若是燕清粼问起来,这到底算是翩医术不精,还是没有尽心?

  不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却让翩发现,柯子卿虽平时闷闷,极为疏于社交,心思却格外缜密,就像这次战事一样……

  想到这里,翩突然问道:“你到底为了甚么?”

  柯子卿一顿,接着继续写着,没有说话。

  翩也没在意,只自言自语:“我不信你只为了增加甚么骑兵就费了如此大心思,值得么?你这副身体,莫说是上战场,就是打个几回合都成问题,所以才想借助飒的力量么?可是,我却知道,柯子卿不是个纸上谈兵之人,你想说服飒的理由是什么?飒可是爷心腹中的心腹,他满心满意都只有爷一人,你要说服他插手,却又不请示爷,有那么容易么?”

  柯子卿面上一僵:“我自然不是给粼添麻烦……”

  “那就是要帮爷解决问题了?”翩若有所思的低低一声:“甚么问题?让我猜猜,是……姬容么?”

  柯子卿猛地抬起头来,腰中闪过一道光,却依旧没有说话,停了片刻,复垂首写了几笔才郑重封了口,站起身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翩轻笑一声,上前接了:“是,也罢;不是,也罢。”

  柯子卿一愣:“为何?”

  “只要是为了爷,就够了。”

  翩知道,飒的判断标准,不,该是所有暗盟里的暗卫的判断标准只有一个,只要与燕清粼有益,其他人的利益,都无关,都可以无偿舍弃。

  所以,是不是为了姬容,有什么意思?关键还是看最终的结果。

  听毕,柯子卿淡淡的笑了,却有股若有似无的苦涩:“姬容在手里,迟早是个麻烦。”

  “所以想借助曼陀镇让姬容脱身?”

  柯子卿摇摇头:“那岂不是坏了我们西北军的名声?”

  “那你想如何做?”

  “不过借个东风罢了,我并无意强占曼陀镇,若是真要谈及价值,还是三河来得更有利些。”

  借个东风?难道并不是真的要将曼陀镇拉进大燕?那么……难道有诈?

  “你不会是想假借吞并,以此来个完璧归赵罢?”

  柯子卿瞥了她一眼,淡淡一句:“只是想帮粼解决这个麻烦罢了。”

  翩轻哼一声:“怕也有私心罢。”

  柯子卿抿抿嘴唇:“这个我……自然没有对你说的必要。”

  翩耸耸肩,明了的晃了晃手中的信,头也不回的往帐口走:“你就那么确定飒会同意?”

  柯子卿眼眸一深,似乎想起了些甚么往事,只低声说道:“他……会同意的,欠旁人的终归不好受些……”飒肯定明白柯子卿所指为何。

  翩脚步一顿,却没停下:“那就好,只是……擅作主张,你还是做好准备罢,指不定爷以后会如何发作你……”

  柯子卿看着帐门一动,已经没有人影了,呆呆的立了片晌,却只露出抹苦笑,接着一阵仿若要震碎胸腔的猛咳。

  祸已闯的不少,若当真能让他发作……再加一桩,是否更保险些?或许,为了要确认些甚么,怕只有这条路了……

  是年,腊月二十七日夜,凉庭东北要塞曼陀镇突然发生暴乱,百姓在少数人带领下,冲入州府杀昏官开粮仓,曼陀镇一片混乱,甚至袭击驻扎附近的大燕驻军,后者迫于自保而举兵反击,大燕平南将军柯子卿亲率大军稳定曼陀及周围三镇,正式接收此处,并声言可代为暂管,直到平息百姓暴动。凉庭虽吃了鳖,却怵着北辰近百万的驻兵,以及三王子姬容在此处的下落不明,而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柯子卿几乎未有多少损失的情况下,占尽先机。

  只是,凉庭却如何也想不明白,一直都忍气吞声的曼陀镇百姓,怎地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发起暴动来,以至于让敌人钻了空子?

  不过,很显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在腊月二十九日一早的朝会上,这份捷报已经不远万里的飞奔而来,此时正在圣君威凛的注视下轻轻舒展,群臣高呼天佑大燕,此为大统之祥兆之类云云。圣君沉默了良久,末了只冷哼一声,赏了有功将士千金,却未对柯子卿加官进爵,只突然问了也是曾经长年驻守西北的刘世勋一句:柯子卿这嘴上,是不是也长了几根毛了?

  众臣工听得面面相觑,苏逸风却突地望了圣君一眼,然后见刘世勋有些颤抖的跪地请罪。圣君大笑一声,未再说一言,甩袖而去。

  同日,燕清粼从乌隐寺行了三四日,终于陪沁皇后到京,随行之人多为女眷也,一路上虽不寂寞,却也甚为无趣。尤其是还有个甚么即将到来的大婚……想想都头痛难耐。

  第一百三十六章:心慌

  下了朝,臣工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行去,不时向左相纪无心和右相秦淮祀道声喜,毕竟明日两人便将成了皇亲国戚,此时不巴结何时巴结?当然,秦淮祀虽说儿子早已做了驸马,这次又是嫁的侄女,并非亲女,但终归是皇恩浩荡,羡煞旁人!

  清漪殿里,只见总管太监李德富叫住礼部尚书许然庭和户部尚书苏逸风,小声对两人转达着圣君的吩咐,估计是关于明日太子大婚的事宜,许然庭不时询问几句,拿笔做了记录,而苏逸风则面无表情的垂手而立,看不出甚么波澜。

  燕清悠藏在殿口处窥看了半天,觉得不妥,可又不能就这么走了,一双手着急的攥紧衣袖揉捏,正不知道如何办,额头都沁出了些汗珠。

  “五……五王爷?”

  一声试探的轻唤,燕清悠猛地一转身,正见着是御前侍卫统领周青站在身后,脸上闪出几番疑惑,然后双手一阖:“属下给五王爷请安。王爷还不出宫,是有事要见圣君么?”

  燕清悠心里一慌,嘴上支支吾吾,语不成调,看着周青微微质疑的眼神,觉得更为窘迫,他突地一跺脚:“我……我先走了……”

  周青忙上前拦住:“王爷留步。”

  燕清悠心里“咯噔”一声,底气不足的唬着脸:“怎……怎的?本王要走……要……要留,还要请示你……你么?”

  周青低头道:“属下不敢。只是……王爷是否问太子殿下何时归京?”看他这副模样,该是跟太子有关罢……不然,以燕清悠的性子,平时极少在宫中流连,这次若不是为了甚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在清漪殿前徘徊?

  燕清悠面上一喜,突地抓住周青的胳膊:“你……你知道么?”

  看他这番喜悦,周青稍显尴尬的轻咳一声,燕清悠才发现自己的冒失之举,忙松了手,有些无措的说道:“我……那个……那个不是……”

  周青轻轻笑了,他跟着太子的时间不短,知道太子对这个腼腆的弟弟有些宠爱,便只当做他想念太子了,于是婉言道:“今日太子就能到京了,不过可能会晚些,而且定是先要送皇后回宫的,圣君吩咐了低调行事就成,所以不会让百官专程迎接的。五王爷要是想见殿下的话,还是晚些时候直接在宫门处等着就成,只是殿下明日大婚,恐没有多少闲暇时间的。”

  燕清悠边听边默默记了,刚要细问燕清粼的确切到京时间时,突然见一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主子……主子……”

  周青一奇,回头正看见燕清悠的随侍小凡奔到跟前,附耳对燕清悠低言几句,面上甚是着急,燕清悠听完后脸色也白了起来,略微询问几句,顿时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

  周青虽好奇,却也只做无事的立在一侧,零零散散的听到些甚么“严不严重”、“有没有喝药”、“不是说了帮他找人的”……诸如此类,难道说是有人病了?

  拉了小凡,燕清悠二话不说的回身往宫门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甚么般,回头对周青略点点头:“多谢周侍卫了。”

  周青疑惑的单膝跪了,斟酌的说道:“属下不敢。王爷,出了什么事么?要不要属下……”

  燕清悠顿时扯了个极勉强的笑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不用……”说罢,带着小凡脚步匆忙的向宫门疾走过去。

  周青迟疑的看着他跑远了,心里隐隐有些在意,耸耸肩,也就去别处巡视了。

  而不知何时站在殿口的李德富,瞄了眼快消失的燕清悠,一扫浮尘,向相反的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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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鸾徐徐,当先而行,燕清粼轻裘单骑护在一旁,其后浩浩荡荡一千多名侍卫随侍左右,且凤驾之后,每隔两步之遥便有一驾软轿,系着花花绿绿的丝纱,在萧索单调的冬季,倒是还算养眼。

  突然车队似乎停了,一位穿着极为讲究的宫中女官走到马前对燕清粼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见燕清粼笑着回了礼,然后下马随之而去。过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倒是有一小队人从前面跑了过来,接着,前方鸾驾缓缓动了动,车队又开始行了起来。

  透过轿子窗帘偷偷观望的人,有些疑惑的皱皱眉,精致的瓜子脸上秀眉远黛,唇薄亦微翘,不点而红,长长的刘海呈“心”型平展在额头,似乎与那浓黑的睫毛相亲相爱,难舍难分,倒是个养眼的美人。不过,若是细看之下,只那面部线条却稍稍刚毅了些,眼睛也不似女子般的柔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突然听见有些动静,那人忙不迭放下轿侧的厚重的帘子,正对上刚进来的侍女青儿,顿时觉得脸上烧得厉害。青儿见状,“噗嗤”一声笑了,一边将热茶递给那人,一边说道:“公子真是的,之前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这几天好不容易见着太子,公子却爱搭不理的,倒是让那甚么纪大小姐天天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就算公子成婚只是为了脱身的权宜之计,也不该如此……如此……好歹公子也是大燕国皇室宗亲家的郡主……”

  此人便是定北亲王的女儿燕若冰了,他与燕清粼婚约三年,明日就能得偿所愿,只不知心中到底何种感慨,酸酸甜甜的,五味杂陈。

  “青儿!”燕若冰轻斥一声,接过茶碗:“倒不知你还如此伶牙俐齿!我如何了?你总不会让我去跟那些女人争风吃醋罢?开甚么玩笑?”

  青儿嘴角撇撇,小声嘀咕:“也不知是谁偷偷看着太子的……”

  突地一声喝:“青儿你找打是罢?!”

  青儿脸上一变,忙过来掩燕若冰的口,这时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郡主有什么吩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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