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无关星霜之误入藕花(穿越)----水晶蓝雪

作者:  录入:04-10

  “谁在里面?”
  连峻看到了刀刃上泛起的寒光,他顾不上紧张,瞬间权衡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出来了。
  “是你?”图日朗一怔,继而把刀收回鞘里,“你在这儿干什麽?”
  连峻把头垂得很低,他并不是怕图日朗责问,而是不希望被赵禹认出。
  “我……我在找那条链子。”
  “你还没死心呀?”连峻听到图日朗用一贯的平静口吻回话,“不知道掉在哪里,你对这山又不熟,万一迷路怎麽办?”
  “啊……是呀,我也觉得太冒失了……”
  连峻提心吊胆地附和。即使前面的赵禹没有认出自己,可他要是问图日朗一句“这人是谁”也就全完了。不过幸运的是赵禹一声也没吭,图日朗说了句“一起回去”就大步追上赵禹,连峻在他们身後不紧不慢地跟著。
  连峻自始至终不知道赵禹的表情,因为怕被识破,这一路他几乎没有抬过头。
  好容易熬到返回书院,连峻向二人稍稍施礼就冲回自己的房间。因为长时间低著头,连峻感到自己脖子後面那根筋都要扯断了。他揉著酸痛的颈子,在床沿上坐下。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连峻本人都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足以令人疑窦打开,可是赵禹竟然没有质疑,不仅如此,事实上他对连峻的出现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是真的没认出来吗?所以才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连峻暗自祈祷是这样。算了,赵禹的事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找到机会下山,把消息告诉江振衣。
  连峻乏力地靠在床头,周身疲倦却睡不著,不是因为天色尚早,而应归咎於压在他心头的沈甸甸的重量。

  第二十五章

  周湛小心翼翼地偷眼望望江振衣。自从来到小校场之後,江振衣就一直沈默著。他矗立在原地,手中牵著他的爱马雪驹,心不在焉地浏览著远处的风景。他的对面也一动不动地立著大队兵将,正是今天刚刚到达宁和的增兵。
  不知道江振衣打算跟这些兵将对峙到什麽时候。周湛有心开口,却不知道江振衣是否有自己的打算,只得忍下去。
  终於,大概江振衣本人也受不了了,他一拽雪驹的缰绳,纵身攀上马背。这下子所有士兵都矮他一头了。
  “各位,”江振衣向场中众人道,“今日至我麾下,这是咱们的缘分。大家从军,无论战功如何,为的不外杀敌报国,然战争总会有人牺牲。现在恕江某明言,各位之中若有害怕捐躯而不愿再征战的,请站出来,到一旁领取盘缠回乡即可。”
  江振衣说完停下,留给在场的人充分的思考时间。少时,一些人犹犹豫豫地从队伍里出来,走到旁边的识墨等家仆那里领取银两,其中也不乏拥有专属坐骑的将领。
  江振衣又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队伍。周湛粗略地数了一下,离队的大约得有一百三四十号人,其中有的可能是出自对战场的惧怕,有的则是老衰残疾,力不从心。
  终於没有人再往外走了。江振衣的目光掠过剩下的全体人马。
  “再没有人要走了吗?那麽,现在留在队伍中的人,我便视各位为自愿为国献身了。今後无论伤病还是死亡,都不应有怨,倘若有谁不听指令或擅自逃亡,一律军法处置,到时候休怪我江振衣不讲情面!”
  这番话是威吓也是警告,连周湛听了都为之一凛。先前的怀柔,目的是淘去不可靠分子,筛选出真正经得起锤炼的人。周湛向场中的人们看去,每个人的神色都颇为凝重,但并没有抗拒,反而令人感受到坚定不移的决心。
  我这师弟果然不白给啊,难怪当年一块儿学武我爹总是拿他教育我。
  “……周湛。”
  “啊,是。”周湛连忙回神应道。
  江振衣令周湛和他一起,把剩下的这八百余人重新整编,分为八队,每对选一个队长。整编完毕,江振衣把这八员将士召集起来,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计划。
  图日朗从敞开的窗望著外面的山峦,听到身後的门发出响声,他回过头。
  进来的是阿苏台。他径直来到图日朗身边。
  “南朝的贵客到了?”
  图日朗点点头。“事情真的会如你设想的进行?”阿苏台又问。
  “十有八九吧。那个老家夥想当皇帝想得发疯,他现在除了这个大概什麽也不想吧。”
  “那样说来,区区一个宁和满足不了他吧。”
  “那是後话。”图日朗轻笑,“当务之急是把我们的事做好,以後再说以後。”
  阿苏台轻出了一口气,视线一低,触到图日朗手上把玩著的东西。
  “这是……?”
  图日朗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脸上出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这就是那个啊,那人在找的东西。”
  阿苏台突然想起昨天连峻说过的话,他说他在找东西。
  “……原来在你这儿?那小子还以为掉在山上了。怎麽,你也看中这条链子了?”
  “怎麽可能。”图日朗淡淡地回答。
  “那你拿著它干吗?那小子为了找它一天到晚往外跑。”
  “……是啊,”图日朗把连峻的玉链擎到唇边,“我也没想到,会有趣到这种地步……”
  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图日朗过去把门打开,赵禹走了进来。发现屋里除了图日朗以外还有第三者在,不由地一怔。
  阿苏台觉察到了,他跟图日朗对视一眼,便告辞退出了房间。
  图日朗面向赵禹,“王爷说有事要跟我商谈,不知是何事?”
  赵禹并没有急於回答,他也发现了图日朗手中那条与周身装扮并不相衬的链子。
  “那条玉链,并非将军之物吧?”
  图日朗抬起视线,眼中带著奇色。
  “被王爷看穿了。这便是今日我们来时撞见的那人在找的东西。”
  赵禹听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啊。这八成是……”
  “王爷?”
  图日朗的疑问还未出口,赵禹已经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腹中。
  “其实,赵某欲与将军商谈的,是定金的问题。”
  “定金?”图日朗闻言一愣,是要谈条件吗?
  赵禹不明意义地一笑,“将军应许我的那些东西,我想先得到一笔定金作为保证。”
  这下可算见识到什麽叫贪得无厌了,竟然伸手向人家要钱。图日朗思索片刻,“那要多少,请王爷开价。”
  赵禹故作神秘地摇头笑道:“将军误会了。我想要的不是钱,是近来将军身边多出来的东西。”
  赵禹一故弄玄虚,图日朗反倒真的摸不著头脑了,什麽叫我身边多出来的东西?该不会说的是“捡”到的这条链子吧?他开玩笑地问赵禹。没想到赵禹笑意更浓地给出了令他愕然地回答。
  “不,我要的,是这链子的主人。”
  听闻图日朗邀自己到书院的讲学堂品茶,连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会不会是鸿门宴,说不定图日朗已经确信自己听到了昨天他与赵禹在山路上的谈话,现在不知在做什麽打算。连峻满心的戒备都集中在图日朗身上,以至於忽略了另一个自己应当小心提防的对象。所以,当连峻到达讲学堂发现里面只有赵禹一个人时,被遗忘了的紧张感骤然回潮。连峻的额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这架势是什麽?为什麽只有这个人在?难道他早就认出我来了,所以与图日朗合力设了个套?连峻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列列的问句,但尽管怀疑身份已被赵禹识破,他还是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也不开口。
  站在窗边的赵禹回身来到桌案旁,提起青花瓷制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抬起头来吧,以为低著头就可以掩人耳目吗?你也太小瞧本王了。”
  一句话便轻松地将连峻打入地狱。事到如今,再装相也没有意义。不过倒也是,自己只是低著头又没有易容,对方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出来?连峻有点懊悔,早知道一开始就抬著头,自己的颈椎也就不必跟著遭罪了。
  连峻的窘相似乎令赵禹颇为愉悦。“你到这儿来干什麽?准备投奔蒙古吗?”他带著笑音问道,“怎麽舍得离开你的江振衣了?你跟他不是如胶似漆吗?”
  连峻咬住嘴唇,眼睛望著别的方向,不看赵禹。哪知赵禹快步来到连峻跟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说话啊。”
  连峻恼了,他猛地甩开赵禹的钳制,嘴巴仍然闭得紧紧的。
  见连峻不回答,赵禹开始自行猜测,“他不要你了还是你厌倦他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你的眼光应该更远一些,那个姓江的小子满足不了你的。”
  赵禹的说词令连峻几欲作呕,但他依然不屑於跟赵禹搭腔。赵禹却毫不气馁地继续自说自话:
  “你拼命不想被我发现,是怕我向那蒙古人道出你跟江振衣的关系?你放心,我没那麽干,何况蒙古人目前也不会对你有兴趣,要拿下区区一个宁和,费不了多大劲。”
  听到这里,纵然连峻有心保持沈默,话却不受控制地出口了:
  “无耻到这种地步,真了不起。你以为帮助蒙古人灭了自己的朝廷,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不一定吧,你没想过搞不好自己会死得很难看吗?”
  连峻并非危言耸听,这种例子实在太多了,如果赵禹有幸活到700年以後,他可以亲眼见到。
  赵禹的假笑消失了,脸色刷地沈了下来。他大概从没受过这种侮辱,更何况这种侮辱还是出自一个平民之口。冷不防,赵禹一把扼住连峻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
  听到身体著地时发出的闷响,连峻不禁为自己的脊背默哀了一下。这倒是次要的,现在重点是他快被赵禹给掐死了。这赵禹虽说养尊处优,但想必也曾练过几下子,手劲到底与常人不一般,总之片刻之内让连峻断气是完全做得到的。渐渐地连峻只出气不进气了,他糊里糊涂地想,当初要是多锻炼锻炼就好了,至少不至於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掐住脖子的手松开了,但并没有离开连峻的身体。连峻尚未来得及吸进一口气,赵禹的禁锢就又上了身,这次的目标不是别的,是连峻的嘴唇。
  连峻的呼吸困难更甚於方才,赵禹的亲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感受到口腔中有异物入侵,连峻恶心到全身战栗,他无法自制地狠咬了那东西一下,异物立即缩回,与此同时,连峻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赵禹的掌力还不到把人打晕的程度,但连峻眼前的金星也持续了很久才消失。
  “看来我是对你太客气了,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不知是不是舌尖险些被连峻咬下的关系,赵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含混,“我要是当初就把你弄回临安,你现在早就被我调教得服服帖帖了。”
  连峻被牢牢压制住,无法动弹,身上的衣服被赵禹轻而易举地扯掉了。
  “除了当今皇上的妃嫔,我想要的人哪个弄不到手?”赵禹边迫不及待地在连峻裸露的肌肤上刻印,边见缝插针说著话,“现在,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以後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就算你想要大宋一半的疆土,也没问题……”
  连峻已经听不见赵禹在说什麽了。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决不能……要是在这里被这个老畜生侵犯,下辈子投胎也没脸再当男人了。
  所以,帮帮我,帮帮我!振衣……!
  在心中嘶喊著向江振衣呼救,突然,不知哪儿来的灵感,连峻用脑门狠狠地给了赵禹的前额一击,虽然这种战术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连峻还是顶著撞击的昏眩感赶在赵禹回神之前将他推离了自己的身体。
  赵禹捂著额头稍稍镇定片刻,立马又伸手去抓连峻。连峻无暇立起,颤抖著膝行到放置著茶壶的桌旁,伸手向桌面上一扫,茶壶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泼了一地。连峻顾不得担心手会被割伤,随即从茶壶碎片中拣了一块又大又尖锐的。他把碎片的尖角对准赵禹。
  “别碰我,”连峻站起身,手持利器对赵禹喝道,“要是你敢再碰我一下,不必蒙古人动手,你也会死得很难看!”
  连峻的恫吓立竿见影,赵禹果然不敢再靠近,看来他对自己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无法判断自己的身手和连峻的动作究竟哪一个比较快。见赵禹迟疑,连峻维持著面向赵禹手握武器的架势,开始缓缓移动,直至终於倒退著离开这个地方。
  毫无意识地飞奔出了书院的大门,连峻发现自己手中还握著那块碎片,而掌心已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汩汩流著血。连峻浑然不觉自己受伤,似乎痛感随著血一起流掉了。他扔掉帮了大忙的碎瓷片,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现在……要怎麽办?连峻茫然地思索著,双脚却不由分说地带著身体离开书院,而且还越走越快,显然,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本能地防备可能追出来袭击他的赵禹或其他人。不过事实上,不知是由於恐惧还是疲惫,双腿已经软了,现在只是在强撑著走路而已。连峻真希望眼前能出现一个陡坡,他可以躺倒然後顺坡滚下山去,就算浑身都散架了,只要头还在就好办。
  下山……对了,我要下山!连峻终於想起自己现在要做的事──要把一切都告诉振衣,赵禹和图日朗的阴谋,还有自己行动的缘由。
  顺从湘筝的意思离开,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对振衣没有任何帮助,所以至少可以算是为他做了一件事。现在才发现,这只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而已。
  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应该毫不犹豫地跟他站在一起。就算被说成死皮赖脸也好,我也决不再离开他身边,这一次,决不再离开……
  连峻需要找到另外一条下山的路──先前那条路一定是蒙古人上山的主要通道,上次碰到了图日朗和赵禹,这次还指不定会碰到谁呢。
  连峻盲目地在树丛与乱石之间辗转。穿过一片松林,他止住了脚步,前面赫然出现一道深崖。
  悬崖和周围的风景给连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山风擦过细碎的松枝发出类似箭破弦而出的声响,不明朗的天空浮动著形状不规则的云,仿佛被风吹到空中的白衣……
  白衣。连峻终於想起了这是哪里。他不就是在这个悬崖边见到廖纤尘还得到了他的折扇的吗?也正是在这里亲眼目睹他坠崖的。没错,虽然连峻已经习惯了廖纤尘这个名字甚至以之自居,但他毕竟不是廖纤尘,真正的廖纤尘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自己这个顶了人家名字的冒牌货,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把那把折扇交还给它的主人了。
  现在想来,总觉得遇到廖纤尘并不是偶然,而更像是冥冥中的安排。廖纤尘何以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为什麽会把跟江振衣扯上关系的折扇交给他然後一跳了之?连峻突然有种感觉,虽然当时因为发生一连串事情来不及细想,不过廖纤尘究竟是什麽人,抑或是什麽样的生物,这问题值得深究。
  恍惚地立在崖边,向下望去,崖底像是翻滚著滔滔洪流,又仿佛布满重重石刃。连峻感到几分头晕目眩,赶紧闭上眼睛──搞不好廖纤尘也是因为这样才坠落悬崖而并非自杀,在这一点上他可不想跟廖纤尘有共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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