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茗笑靥生绯,柳腰扭动,意欲闪避潋祈尘流连的手。
潋祈尘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伸手一勾,把夙茗整个抱入怀中,双手更肆无忌惮的游弋,动作之疾任是夙茗如何奋力也压制不住。
“祈尘……”z
语态隐隐流泻示弱,声色犹如天籁之音,比那美人的娇嗔更为惑人。
“我见夙茗一人玩乐,便来作陪,你不乐意?”
夙茗杏眸一掠,抿唇道“你就欺负我怕痒……”
自潋祈尘无意间察觉夙茗这一弱点,平日闲暇时这双手便屡屡造次,在他腰间乱挠。
“小生不敢”y
言罢微微颔首。
姿态低下,神色却潇洒得意似春风。
“小生不过见夙茗精力旺盛,所以……”
“你……”b
夙茗冷哼,一脚急速横去,暗含内力,带起劲风暗涌,凛利迥然。
若不巧正中,定是注定一月与软塌缠绵了。
潋祈尘心道不好,身子往后一仰,动作虽隐透仓促,却也正足避开那一击。
夙茗早知结果如此,也不见失望。g
只是柳眉轻轻一挑,却傲如霜梅冷似雪。
薄唇轻抿,不悦道“我又不是你平日身畔那些美人,身骨娇柔,不过是爬山,累不倒!”
虽如是说,但半日内于万丈青山一上一下,不累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此时亢奋更胜皮肉之疲。
转念间,夙茗已不理会祈尘,独自在湖畔寻了块礁石坐下。
潋祈尘轻笑不已,目中宠溺细细柔柔如那香荑下的似水织锦。
走至夙茗身侧,一手从他背后搂夙茗入怀。
极具磁性的沉稳音色已不复先前调笑之色。
“茗,再过数日就达平阳,再后,我们行水路,顺势观赏乌江浩荡水色,如何?”
“……嗯……”
夙茗身子微微后仰,靠入祈尘怀中。
纤葱的指似无意的把玩着他的乌丝。
心中心绪千回百转,恍若白云缭绕的青山绿水,苍茫一片。
……平阳……许久不去了……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傍晚的天色犹如容光熠熠的美人那幽幽香唇,妖冶而又沧桑。
乌江波光粼粼,倒映天穹。
轻微的涟漪,曲折了那浩瀚无垠的碧落。
夙茗极目远眺,那片幽水,竟逶迤连天。
水天一线之态,仿佛这片碧波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茗儿,如何?”
“……嗯……”
夙茗垂下头,虽美景当前,却已无心牵挂。
刻下满满惦着的……只是今日落脚之处。
“祈尘……我们今夜……哪家客栈住宿?”
“夙凤楼”
话音方落,夙茗只觉心咯噔一动,如巨石落水,秋雁坠谷。
连稳重的步伐也飘然如雪,落地轻柔而虚浮。
“茗儿,怎么了?”
祈尘上前扶住神色欠佳的少年,顿顿,似冥思片刻。
“茗儿是怕夙凤楼不妥?放心,夙凤楼虽坐落平阳,可论食宿,可争天下第一楼。客楼素雅,膳食可口,莫需心忧”
“我……”
夙茗身子略显僵硬,踯躅片刻,仰起脸。
眸光四顾,面色苍白如纸。
“祈尘……我……我们……去别的地方住宿……可否……”
“这……为何?”
“我……不想去……”
夙茗避开祈尘关怀的视线。
目光游弋至衣摆。
白玉般的手,也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那就换一楼吧”
潋祈尘喟然一叹,澄明的眸平空黯淡几分,原本流动的那分光影,也随之缓缓消逝在眼角。
夙茗闻言却是一怔。
狐疑目光投向祈尘。
虽然一直抚慰自己莫要紧张以便给祈尘看出倪端,但念及“他”,心中那份恐惧便似不受压制的兽,恣意叫嚣暴动,干扰自己素来透彻的理智。
聪明如祈尘,怎会浑然未觉?
而最令夙茗咋舌的是潋祈尘不闻不问,直言答应。
心绪急转,须臾后,夙茗向后挪开几步,略有警戒地凝视眼前风华绝伦的逍遥公子。
祈尘见此,左手划出优美弧度,折扇借力收起,随之扇骨于右手心颓然一敲。
神色已是满脸幽怨。
“茗儿……你终究不信我……”
“没……没有……”
目及本潇洒傲世的玲珑公子于盏茶间敛容展颜,目光羞涩而哀怨,那双薄唇微微撅着,褪去锐利的眸满含悲戚地掠向夙茗。
此等忸怩之态,令夙茗不觉间又向后退去。
“你骗人,你刚刚这般警戒地瞪着我……”
说罢,似是怕夙茗不信,潋祈尘姿态娇柔的顿足,满脸小家碧玉特有的不依之色。
夙茗心下早已大慌,原本心挂的夙夜也早已被抛入九霄云外。
“不……不是……我……我只是奇怪……祈尘为何……这般简单就从了我意愿……我……我没别的……意思……”
夙茗紧张得略显结巴。
本苍白的面容硬是浮上两片嫣红。
俏美如垂挂露珠的琼叶玉莲,惊起梦中秋水波澜而不自知。
祈尘闻言略略转过头,目色些许板滞地望向那悠悠江河。
“茗儿是否信不过我?”
一脸受伤的神色,如被冷落的弃妇责备流水般无情的丈夫。
“真……真的没……”
夙茗慌乱摇头否认。
背上凉意滚滚,疑是深陷九尺寒霜也不为过。
“祈尘……别乱想了”
又是本能的往后挪了数步。
然而,就在那刻,横生枝节。
夙茗只觉一脚踏空,一股冷意陡然侵上脚踝。
随即身子不受制地往后仰去,冷意慢慢扩散,流动,直至汩没全身。
那窒息般的感觉,灼痛了肺腑。
听到有人在竭力唤着自己。
那般担忧,那般焦虑,似在咫尺之遥,又若天涯海角。
第四章
是谁在唤着自己?
如此的音色,明明熟稔至极,却又模糊如琼脂。
想出言询问,奈何方开口,冰冷的河水便鱼贯而入,呛得令人难捺。
夙茗不适地颦眉抿唇。
幼时,夙夜便极力严格的教导自己。
剑术,暗器,软鞭,轻功,甚至逃生之术。
而天资聪敏如他,样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惟独一样,便是游泳。
他并不是不熟水性。
相反,生于南方,他比夙夜对更是谙练。
但…………
六岁那年,家乡遭受瘟疫大劫,父母亲戚皆亡,而独独留下大病的自己与完好的表哥。
经表哥细心照料,大病初愈,却是记忆全失。
而历此劫难,他再也碰不得水。
不,正确言明,应是不想学习游泳,不是害怕,而只是单纯的不愿。
然,对于水,又存令番异样情愫,喜欢看着那流动的纯澈……晶莹秀彻的波光,心中会顿生暖意,虽然记忆仍是空荡茫然,但自己知道,水,一定是自己和另个极为重要的人之间的牵绊,关联,无形的,却真实存在。
于是自己急切地询问表哥,询问那个连自身姓名也是他告之的少年。
也就是那时,原本这个疼表弟如命的人渐渐变得古怪。
那个温和的少年,对着累赘一般的自己——手不能武,身不能劳的年幼表弟异常疼惜的人,开始冷漠,开始动容,开始厌恶,厌恶着表弟的存在。
曾经如清风秋波般柔和的人,曾经在人情薄如秋云的年华中一次次对自己护短的人,如今刀剑相向,执意取自己性命。
“茗儿,茗儿……”
叫唤和着江水激荡之声,在耳际游弋,打断了夙茗的思绪。
夙茗循声一望,才觉祈尘早已环住自己浮上水面。
“茗儿,茗儿,你怎么了?”
祈尘紧紧环住纤细的少年,满脸紧张与……惊悸。
夙茗身子登时一震。
又是如此熟悉的景致……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在湖中惊慌的怀抱着落水的自己。
那时自己没告诉他,其实自己会游泳,而且极其擅长,因为至此以后,他决定不再记得自己善于游泳这事。
原因无他,只是自己想在落水那瞬间,便能被那人紧张的搂入怀中呵护。
夙茗抬起头,苍白的脸儿我见犹怜,微微扬起唇角,美如画中人,天上物。
“我……不想自己会游泳……”
祈尘一愣,随后猛力把夙茗压入自己臂弯。
“傻瓜……”
短短二字,却沧桑如水,浓浓的苦涩,如噬黄连。
世事云千变,浮生梦一场。
这一出梦,何时生,何时碎?
惟有泪千行。
转眼天明,蹉跎年华。
孰对孰错?
终究逃不过命字。
夙茗淡淡的笑着,陷入昏暗中。
夙茗睁开眼睑。
望着空无一人的客房,眼底不禁浮上笑意,清淡如华。
略带艰难的撑起身,穿上鞋,下床。
身上早已不是先前那件湿漉锦衣,而换上一件及地素袍。
纯白的色,领口绣着简单的纹,下摆浮着几朵秋云,简洁而透淡雅。
如此眼光,非祈尘莫属了。
款步至窗棂边,启窗而观。
从此可看出,客栈有二层,而客房向南,窗临街而设,一眼望去,街道景致全数落入眼底。
此刻正是大雨滂沱,密如软缎,倾盆而下,几许雨丝斜落入房,夙茗却无暇顾忌,任由冰冷的珠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