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本想说的,可以为你中毒了,所以……没想到你只不过在施障眼法”
“呵,青龙纹配是我十岁生辰时父亲相赠的,携带多年,怎会挫败于其?倒是夙茗你,何时察觉?”
“我……”
夙茗微微扬起脸,柳眉轻轻一蹙。
“我是觉得那小二奇怪……虽然看似笃实敦厚……但……总有说不清的异样感觉……而后我又发觉有人在门外窥视,所以假作饮茶,实则灌茶入广袖,他未发现”
“我倒是真饮了,只不过入腹前先行用内力把毒素逼出体外”
“那现下,你打算如何?”
“我本以为这和江湖近日连生的祸事有关,所以才略施幌子,瞒天过海,可如今看来,呵,这点程度,不过是扮家家,不足入眼,倒是……”
潋祈尘目光游弋,锁向对面那倒在枯草上的男子。
“越世伯怎会被这点伎俩所困?”
“说不定他有伤在身,才会被那几人乘虚而入”
“嗯,许是如此,如今只可等越世伯清醒后再做打算”
优雅一笑,潋祈尘再次转身,手臂伸展,顺势把夙茗搂入怀中。
不见天日,惟有假店小二送膳时,才可略略臆度此刻为几时几刻。
如此掐算,至翌日晚间,囚室中又多出一访客。
男子发丝蓬松,面容肮脏,但细细一看,可发觉男子虽不俊朗,但很是英挺。
众人面面相觑,待领他入室的两位蒙面人离开后,顿时关切相问。
奈何男子冰冷如霜,恁是众人如何劝解,他依旧缄口不言。
夙茗见状望向潋祈尘。
示意他留心些,可潋祈尘却视若无睹,拿起木箸为夙茗又是夹鱼又是夹肉,不一会儿,夙茗原本就高如山的青碗更见巍然。
“祈尘……”
“嗯?”
“我……吃不下那么多……”
夙茗微微踌躇,随即美眸抬起,流光一转,随即黯淡垂下。
面色红如李桃,艳如朝霞。
“你……不要再夹了……”
眼看几盘荤菜几乎全进了自己碗中,而潋祈尘却似浑然未觉,依旧大献殷勤般的往里堆,周遭投来的狐疑目光起先是故作无意的瞥来,但此刻,已是坦荡的瞠目相对了。
“别人……都快当我是猪了……”
如是说着,急急把手中青碗推入祈尘怀中。
“谁会把你当成猪?”
潋祈尘笑靥明朗如新月秋风。
目光四顾,众人听闻此言已觉自己失态,纷纷低下头狼吞虎咽。
潋祈尘见此一笑“但说真的,这些人真是极具待客之道,膳食美味,气流干爽,除了活动领域褊狭,得席地而睡,别的倒和客栈投宿无误,各位是吧?”
话音方出,本狼吞虎咽的数人容颜顿时闪过一片尴尬。
讪笑出声,放下碗筷,喃喃道“呃……膳食……还不错……还不错……”
夙茗不禁巧笑倩兮,起身走至潋祈尘身侧,偎着他坐下,低语道“你真不是一般坏”
“好说好说,谁让他们死盯着你”
因为除了二人,众人皆中青株,连平日举足都存困难,更不可囤积内力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于是二人不拐弯抹角,直白相诉。
“……你也不常常死盯我吗?”
“那不同”
“有何不同?”
“……不同就是不同……”
夙茗一愣,未料到祈尘也有如此任性时候,本以为他素来温柔,除了嗜好戏弄人,已是心性几近完美了,可……这般一来,竟又显出他的另一面,虽让人无奈……却甚是可爱。
如此一想,夙茗笑靥中搀杂几分宠溺。
“若是如此,那我岂不得找那二位美人的茬了?”
言罢不忘幽眸一挑,望向那盯着潋祈尘许久不曾收回目光的青蝶和艳丽女子。
潋祈尘神色一敛,无奈道“你那是什么神色?宠溺?”
拿起碗筷,夹起菜,送到夙茗唇边。
夙茗俏皮一笑,毫无忸怩的咬下,细细咀嚼,潋祈尘容色才恢复如常。
“那二人也算美人?茗儿不知,自我见了茗儿,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少贫嘴,我不是你身侧的那些美人,才不上你当”
第八章
道完,便又咬下祈尘为自己夹的菜,方入口,夙茗神色骤然一凝,背后顿时生起一片凉意,目光转去,竟是先前被关入牢房的“新同伴”
刚刚……是错觉吗?
为何自己会感觉到有杀气升腾?
“茗儿?”
“嗯?”
夙茗陡然回神,望向潋祈尘,却见他神色关切的凝视自己,却不存警惕之态。
连祈尘都未察觉,看来的确是自己错觉。
“没事”
再次回眸望去,那男子颓然倒在干草上,没有动弹。
“怎么?”
祈尘顺着夙茗目光望去,却未觉任何异常。
“小心点”
“怎么,你也察觉到什么?”
“没有”
夙茗一愣,望向祈尘,明眸已然浮起狐疑之色。
“可是,我信你直觉,所以,小心为好”
“……只因相信我直觉?”
歪着脑袋,夙茗低喃似呓语,过了半晌,目光澄明如月华,清清淡淡,却有清光如锦,柔情似水。
悠然一笑。
“你身为潋家少主,怎可意气用事……相信这种东西?”
“若有一日,我因茗儿遇险,死而无憾”
神色分明是调侃之意,目光却异常清明,炯炯生辉。
“尽瞎诌,我……我……”
夙茗咬下唇,垂下眸,再次掠起时,已是流光熠熠,满是决绝。
“我不会让你遇害的”
“呵呵,开玩笑的,茗儿当真?”
宠溺的抚摩少年高冠的发。
“若你想当真也行,不如嫁给我吧”
“你……”
何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便是最佳写照!
搂过气呼呼的夙茗方想安抚一番,却听周遭惊呼声四起。
豁然回头,只见对面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移动些许。
“越世伯!?”
移动的身子一僵,半晌后缓慢回首,消瘦的脸庞如覆清霜,然目及潋祈尘,硬是软和了几分。
“潋贤侄……”
用肘撑地,艰难起身。
锐利目光环顾四周。
喟然一叹。
那英豪的脸,黯然失色,昔日豪气不复存在。
“世伯,发生什么事了?”
越纵横抬眸,目光复杂的投向潋祈尘。
摇头喟叹。
“越大侠,您是江湖枭雄,若有难,大可出言,虽我们小辈或许无力相助,但也可为您分忧”
见越纵横欲言又止,素来正气凛然的玉笛公子率先开口。
在位的都是名门正派,闻此一说,也纷纷点头帮腔,毕竟,能助煊赫的一代宗师,即是琐碎之事,也让人心生傲气。
“看来……你们并不自知……”
越纵横一叹,目光沉沉,萦着祈尘,更如青灰蔽天,沧桑浮世。
“用计抓我们的,是……”
“是我,水凝瑶”
话音未落,一俏生生的美人已平空而降。
罗裳轻飘,发髻俏美,粉妆玉琢,语态兀傲。
除了江湖魔女,还会有谁?
众人一愣,皆是一片唏嘘。
只要曾在江湖辗转片刻,便可知江湖有四大美人。
清落雪,寒柳,水凝瑶,潋溪颜。
落雪清,寒柳媚,凝瑶俏,溪颜柔。
其中又以清落雪最为出众,而其后三美人个有千秋,难以分等。
然,潋祈尘得玲珑公子之雅号的原因,除了他的八面玲珑,俊逸绝伦,才华纵世外,便是他尽得天下美人心。
而四大美人中,除却清魅现任宫主,鲜少问世的清落雪外。
寒柳,寒宵楼花魁,轻歌曼舞,容华动人,妩媚却不落俗,风情万代而不卖弄风骚。
名门贵胄洒尽千金却只得她微微一笑,小曲一首。
而能为美人入幕之宾,观赏闺房的,却独有潋祈尘一人。
水凝瑶,龙遁掌门养女。
虽为养女,却得掌门真传,集全门怜爱于一身。
容貌娇俏可人,似嫣似玉,性如其貌,任性妄为,恃才傲物。
美若天仙,因此也处处得宠,惟独偶见潋祈尘舞出逆水清华一套剑势便倾心于他。
奈何祈尘不为俗物,不受美貌所动,硬是折了美人高傲的心,从此便纠缠不清。
潋溪颜,潋祈尘的妹妹。
自小身骨娇柔,体弱多病,常缠绵软踏。
容貌却是清灵脱俗,倾国倾城,与清逸出尘的哥哥自是父母的骄傲。
而她看似婉约柔和,性子却刚健如罡风,说一不二。
处世圆润,也与人保持距离,倾慕者尽其所能,但唯一令她展颜欢笑的也就是风情多趣的哥哥而已。
身得三位美人青眯,兼其才华容貌,便得“玲珑”之名。
潋祈尘无奈摇头,虽心下已有些底数,但真见到这漂亮却任性的丫头,仍是深感头痛。
身为龙遁门门主的养女,古灵精怪,而身为局外人,深受其害却又打不得,训不得。
活脱一魔女,令当下众人皆是汗颜胆寒。
“凝瑶,许久不见,你更是胆大妄为了,你若伤了越世伯,怎向你父亲交代?”
明知无法劝解,却仍冀图能息事宁人,毕竟刻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奈何上天不怜人,水凝瑶纤细下颚高傲一扬。
“我才不管呢,我只要祈尘哥哥”
言罢,莲足一点,如风如影,鬓发一闪,来至潋祈尘身畔。
祈尘一愣,立时把夙茗按入怀中,极力护着,不让凝瑶目及他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