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旖旎,和煦融融,芳草碧连天。
秀美的男孩攥着素洁的花朵,笑语连珠。
突然伏在地上,男孩拉着身侧长于自己的另一个男孩,昂奋道:“笨笨,你看这儿,好大只蚂蚁哦,在驮米哟。”
被唤作笨笨的男孩一愣,随后蹲下身,笑意清浅。
“是啊,它们多勤劳,才不似呆呆那么懒惰。”
男孩嘟起嘴,忽然不爽了。
“谁是呆呆!?”
“谁叫我笨笨谁就是呆呆!”
“你!”
呆呆细眉紧蹙,正欲扑向笨笨,却被笨笨一手压制在地上。
“嘘,不要出声,有人。”
捂着呆呆的唇,笨笨清灵的眸向右侧一瞥。
呆呆不解,目光朝右侧一望,却见血……如水般流淌的血……染红了葱绿的细草……缓慢……流至身侧。
那澄碧的苍穹,刹那间昏沉,满目的绿意化作刺目的红,摇曳着身姿。
夙茗猛然起身,汗水湿了衣衫,碎发紧贴额角,微微的粘稠感,加重了少年不顺的吐息。
潋祈尘明眸微睁,待夙茗气息略微稳定后,才起身拿了手绢为夙茗细心抹汗。
夙茗却拉开潋祈尘的手,摇了摇头。
潋祈尘也不坚持,启窗而观,夜风倏忽拂来,夙茗只觉身上泛起丝丝凉意。
清莹如碧空的目光游弋,把窗边伫立的男子映入眼底。
“祈尘,我想起一件事。”
不知是否为错觉,夙茗感到男子笔挺的脊背疏忽一僵。
“你可还记得,当江湖人士结伴入庄的翌日,你蓄意戏弄差遣我做事,我一气之下跑至平日鲜少有人出入的后院,从而巧遇慕天罡,那时因为你探出那夜慕珏天对我流露杀气而使我们二人皆以为慕天罡是来对我痛下杀手,但其实……我们判断有误。”
前日夜里密会慕珏天,虽不知自己究竟何身份致使他有这举动,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认定——他绝不会做危害自己之事,出于同种缘由,所以那初见一夜自己虽窥得他暗中行动他却不杀人灭口。
“那一日我见慕天罡手上有一道狰狞长疤,而我昨日,在慕珏天手上见到一道分毫不差的疤。”
“你是指……那一日的慕天罡实则由慕珏天易容而成?”
听闻夙茗谈论的是这事儿,潋祈尘不由松了一口气。
“是。”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那一天的‘慕天罡’特意跑至平日无人的后院的目的不是来杀我的。”
目及夙茗笃定的神色,潋祈尘疑窦地抬目。
夙茗却是垂下头,避开潋祈尘略显灼灼的目光,继续说道:“不要询问为何是慕珏天便不会狠下杀手,反正我肯定便是了。”
潋祈尘浅笑,转回目光,伸出手,往高悬正空的明月一抓。
“后院通向三处,一处是慕天罡与慕珏天所住的东边厢房,一处是……我们所居的正房……而另一处……西厢房……若他目的不是你,那应是前往西厢房。”
“西厢房住何人?”
有长廊庭院不走,却要走人迹稀少的后院,其中必有蹊跷。
“倥侗五秋云、鹰隼门和蓬莱弟子。”
“你认为是哪一家?”
深吸一口气,窗外淡淡清新伴着夜间的安谧给人一股浑然的安闲。
“倥侗五秋云吧。”
夙茗整理微乱衣衫的手一缓,带着笑意道:“为何这么想?”
“倥侗弟子刻下为掌门之位斗得不可开交,而五秋云中,最有可能夺得掌门之位的便是陌秋云。”
“你觉得陌秋云之死与慕珏天等人有关?”
“密道由慕珏天发现,而因密道引发‘陌秋云’之死,让人不推测其中关联也甚是困难。”
“而子秋云祀堂一行也受伤,但若论行迹,终是他最为可疑,且……往往人们不会怀疑伤者,所以……受伤是最好的盾牌,能消泯疑心。”
“所以……慕珏天是找子秋云!”
音色相叠,徘徊入耳。
“那鹰隼门门主?”
夙茗困惑地斜着头。
潋祈尘锁眉深思。
“曾在慕天罡房里搜得假死药,所以……鹰隼门门主许是无辜受连累……是他们用以扰乱我们头绪的棋子,不过……这也仅是推度……毕竟慕天罡……也是真的丧命了。”
“假死药……那么当天假扮陌秋云的……或许是……”
“慕天罡。”
潋祈尘笑着替夙茗接话,而后继续眺望窗外素洁月光。
稍顿后道:“茗儿,不如我们赏月吧。”
夙茗一愣,目光从潋祈尘移至窗外皎月。
“好。”
凉夜佳,月华清。
如此良景,却有二抹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悄然无息。
“这就是你所谓的赏月?”
夙茗目光一横,晚秋萧索的凉,落红满径的幽,皆含其中。
“高处赏明月,不是格外清明吗?”
夙茗垂头不语,一个纵身,从屋顶翻越而下。
潋祈尘尾随其后,嘴却毫不悠闲:“哎,明明是自家的府邸,却总要这样偷摸。”
“这还不是你的主意?”
虽知潋祈尘突然兴起的‘赏月’定然不是好事,不料……比自己想象中更差几分。
微敞门,一个侧身闪入。
“既然慕天罡房中毫无线索,那只能在陌秋云的房中侦查咯。”
虽然斗着嘴,做事却毫不含糊,然而一阵细心寻查后,却是毫无所获。
“没有可疑之物……”
潋祈尘挠挠头,不免苦恼。
难道来晚了?
门外突兀传来一阵细碎杂声。
祈尘与夙茗猛然停下手中活儿,四目相视,而后皆是莞尔。
打开身侧大衣箱,向夙茗招手,夙茗往朱门处一望,来至祈尘身畔。
理一理其中衣物,两人跃入,随后轻声关上衣箱。
便在此刻,门陡然敞开。
“路,你怎么了?”
潋祈尘乘二人委身躲于箱中间隙不大,便把夙茗搂入怀中,凑近他耳壳:“路秋云,五秋云之一,似与子秋云关系密切。”
“你问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
路秋云一把甩开拉着自己的男子,不满的大吼。
子秋云一惊,猛然捂住欲再度怒吼的男子。
随后猛力一推,两人双双倒至大衣箱上。
只听一声沉闷声音倏忽响起,夙茗一惊,依向潋祈尘,潋祈尘安抚地拍拍身侧人儿的脊背。
然而方安下心,却又听箱上一阵巨响,似是衣物重重摩挲之声,过了良久,才缓慢转轻。
“子,为什么?”
带着哭腔,路秋云身子如落叶般依着衣箱滑落。
“路,只要陌一死,掌门之位定是我的……这样我们便可……”
“可是陌是我们的师兄啊!”
路秋云紧紧揪着衣襟,看着往日那仁厚的男子,目光中满是苛责流溢。
“可是陌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那……那我们也不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害陌……”
“路!”
子秋云猛然摇动路的肩膀,音色如撕裂般满含痛楚。
“陌……他是蓄意的……他不愿让我们相守……路……你清醒点好吗?”
路秋云垂头不语,泪却如明珠般直滚而下。
子秋云喟然一叹,再开口,声色已柔和些许。
“路,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当日我真是气坏了……我……我求他放过我们,即使不要掌门之位也罢,只要我能和路在一起……可是……可是他却……他却说掌门之位和路都是他的……所以……所以我失手杀了他……我……”
“所以你和慕天罡……”
“我没想到这一幕竟被慕天罡撞见,所以他以此要挟我……逼我和他联手……他便会助我得到掌门之位并顺带隐瞒陌的死因。”
“慕天罡和你毫无瓜葛,断然不会无故臂助你,子,你不要在隐瞒我,你究竟答应他什么了?”
“……得到掌门之位后把倥侗历代相传的秘籍双手奉上……而且……要杀死潋祈尘……”
“你!”
路秋云惊呼一声,只觉一阵晕眩,身子向前倾去。
子秋云忙把人儿搂入怀中,软声抚慰。
“路,你莫担忧,刻下慕天罡已死,我们不必再受制于他。”
第二十六章
为路秋云轻柔地拭去眼角垂挂的泪。
“而且……虽在密道对潋庄主出手,他也只受轻伤……”
“子,这事过后,我们不要再过问江湖纷繁,寻个空山密林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可好?”
子秋云含笑点头,不料一声嗤笑从朱门处飘忽而至。
屋内四人皆是一惊。
“那也得经过潋庄主首肯,不是吗?”
慕珏天一袭澄碧长衫在月下泛着迥异的色泽,眉目含笑,却森寒如魍魉。
子、路二人相望片刻,而后目光齐齐落于慕珏天。
“慕珏天,你都听到了?”
把路秋云护在身后,子秋云神色凛然,目光锐利,紧锁前方笑意悠然的男子。
“都听见了。”
直言不讳,目及子秋云手中直指自己的利刃,摇头不已。
“子秋云,你不觉自己寻错对象了吗?”
看着眼前错愕的两男子,慕珏天无奈一笑,逼近衣箱。
子秋云立时回神,护着路秋云往一旁退去,利刃不离手,警戒的凝视慕珏天一举一动。
慕珏天却是悠然自得,不把男人警戒与杀气放入心底,径自俯下身,敲击衣箱边沿道:“潋公子,茗公子,躲猫猫也玩够了吧?”
无视身边子、路忽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慕珏天斜倚着墙,似清闲却隐含专注地看向衣箱。
不出片刻,衣箱忽然发出细碎之声,飘荡在岑寂如空谷的屋里,道不尽的诡异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