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燃,你所做的那些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父皇与母后,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皇兄什么都依你。”
他俯身轻吻着那痛得直颤的身子,不自觉感叹道:“锦燃,你好美。”
下一刻,他将自己深深埋入那个玉琢一般的身体之中,开始享受起了战栗的极乐。
那一晚,他终于做了他一直日思夜想心心念念想做的事。
那一晚,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想要得到的人。
那一晚,他情不自已,只知道如何称心快意,乘势使气,却并不懂得到底什么是鱼水之欢,云锦鉴心,更提不上什么揆理度情。
“锦燃,你放心,你的秘密,我绝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过了两日,有个叫婉柔的宫女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她是被系满铜铃的红绳给勒死的。
第 29 章
秋意正是霜起时,锦犀终于在万人的庆祝声中,当上了太子,丛丛欢庆的人群之中,却有一个人默默离席,这自然不会逃离锦犀的眼睛。
锦犀追了出去,见锦燃靠在金銮殿后的空荡荡的凭栏前,独自眺望着远方。
“锦燃!”
锦燃猛然回过头来,见到是他,嘴角却带着一丝陌生的笑意:“太子殿下不待在里头,跟着我出来做什么?”
“锦燃,我当上太子,你不高兴吗?”锦犀走上前一步。
一阵风吹乱了伏风而起的发丝,锦燃却是冷冷的看着他,眼底一片深深沉沉的死寂。
天高水远,苍穹一色,锦犀只觉得眼前这个如此冷秀自傲的人,此刻的目光,只直教他一阵心底发凉,脊骨透寒。
忽然见锦燃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半圆型的碧绿的玉珏,对着锦犀说:“太子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锦犀愣住,沉脸道:“这是你的娘亲留给你的东西。”
锦燃冰冷的笑着:“看来婉柔确实把什么都告诉了你,那么你知道这个玉珏,是起什么作用吗?”
锦犀却是摇了摇头。
“这十多年来,民间一直有个传闻,先祖在疆外藏了一批富可敌国的财宝,先祖以防外敌入侵后,国若是破了,便可让后人用这批财宝重新东山再起,而,我手中的这个玉珏,便是开启这藏宝大门的珏匙。”锦燃将玉珏捏在自己优雅的指尖中,徐徐笑道,“皇兄,你想要那批宝藏吗?”
“我已经是太子了,还要那些宝藏干嘛。”
锦燃却是冷冷抬眼,道:“但是我想要。”
“锦燃!”锦犀走上前一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如今民安国在,为何还要去想那些宝藏?”
“成不了龙,就只能做一条蛇,太子殿下你什么都有了,而此生陪着我的,却只有这把珏匙。”
“锦燃,若是你真要这皇位,我也会给了你。”
锦燃的眼睛突然一亮,却是悠悠道:“皇兄可是当真?”
“当真!”
锦燃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好,蛮族现正在侵犯疆北,你明日去向父皇请命,说要领兵出仗。”
锦犀一愣,道:“你要我去打仗?”
“怎么,你不是答应了什么都给我吗?”锦燃走到他的身旁,风声轻轻吹起,而他的眼底却没有一丝涟漪,“不过,皇兄放心,有天琪将军跟着你,你只会诈死。”
锦犀叹了一口气,道:“锦燃,你真的这么恨我?这么不想见到我?”
“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我向来敬你,怎会恨你,”锦燃无情的抿了抿唇,硬声道,“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此生不要再见到你。”
“锦燃,可是我爱你胜过一切啊!”锦犀痛苦的闭起眼睛,走上前,想去碰他,却被锦燃轻轻一闪,躲过了。
“什么是爱?”优雅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原来,皇兄所谓的爱,只是在床上的吗?”
锦犀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片断雨残云:“锦燃,那一晚是我错了。”
锦燃一语不发,漠然视之,好像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似。
随即,锦犀突然在锦燃面前跪了下来,声音颤抖道:“我答应你,明日便向父皇上书,去打仗,我战死沙场,我弃尸荒野,我就算是死不了,必定三年内不再出现在锦燃你面前,毫无怨言,但求你不要恨我。”
“三年?”锦燃垂手肃立,静默的笑中全是凉薄,“好,那我们就赌赌看,三年的时间里能发生什么。”
一语落,抽身离去。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有个人影却从宫阙的一角悄悄闪过。
同不在庆宴位列的,便是秦家大公子。
往往,秘密总是包裹着另一个秘密,而每当人以为自己无所不晓时,却只不过是走到下一个秘密的入口。
锦犀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手心正被捏住,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却明白握着自己的手的人是锦燃,同时,僵硬的身体正流过一串串的寒气,便知道时间不多了。
“锦燃,我是个没有用的人,”锦犀缓缓的笑着,开口道,“这三年里,我想了很多的事。我以前求胜心切不懂得打仗,没有听进赵晋遥的策略,不但全军覆没,还害他饮恨而终,无论是他,是你,还是那些死去的人,我已经做下太多的蠢事,无以弥补。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能做太子,父皇母后都宠我,谁都听我让我,没有人敢跟我争,更没有人有资格和我争,直到遇到了你,锦燃……我……”
语未完,咳了一声,竟是黑色的血从口中咳了出来。
“锦犀,不要动真气,”锦燃皱眉,用手指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说,“解药马上就能找到,你不会有事,等天亮了,我会找天下最好的医师,治好你的眼睛。”
锦犀却是摇头笑了起来:“我等不了,你让我把话说完。”
“锦犀!”锦燃抬起头,看着逐渐东方肚白的天际,忍声道,“不要说了。”
“我死以后,你必须把我的尸体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今天在场的这些士兵,你明日即刻把他们调离,越远越好,绝不能让我曾活于人世的传闻在京城散布而开,以免有奸人得逞。”
锦燃捏紧他的手,说:“锦犀,你会是个仁民爱物的好皇帝,不要说这些了……”
锦犀摇了摇头:“性命,我都可以给你,天下,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你把自个儿的性命收好,天下,我不要了。”锦燃忍声道,“不该是我……”
“不要说气话,”锦犀喟声道,“事到如今,你不要也不行。”
“你……”锦燃垂下眼帘,冰冷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为什么你不恨我?”
锦犀觉得四肢越来越沉,胸口越来越重,僵硬的笑了起来:“我若是想爱一个人,无论他想要什么,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他。因为,真正的爱,绝不会变成恨,否则它便连曾经都算不上是。”
骤时,锦燃觉得自己的眼里泛起了湿润,却是强忍住了胸中的酸楚道:“你头头是道的,无非是想让我内疚一生吗?”
“你不用感到内疚,”锦犀缓缓笑着说,“我虽然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真心视我为你最亲的兄长,即使你把我囚禁了这三年,我也……从没有怪过你。”
“不要说了!”
“错的人是我,是我没有珍惜兄弟情谊。”锦犀轻声道,“锦燃,是我糟蹋了你,你原谅我。”
锦燃低下头来,咬牙强忍着眼眶里湿润的液体,他曾发誓,淑妃死后他一辈子再也不会流泪,而此刻,他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的悲伤,眼前的一切犹若是蒙上了秋霜。
锦犀突然抖颤的伸出手来,说:“锦燃,让为兄的,再最后看看你。”
锦燃睁开眼睛,所谓的“看”,便是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了脸,沿着脸颊缓缓滑下,他狠狠咬着唇,生怕眼眶里的眼泪落下。
“看来这三年来,你过得并不轻松,”锦犀艰难的喘息,叹道,“锦燃……你瘦了。”
晨风吹起思念的尘埃,仿若穿过了漫长的时间,安静渐远,点点繁星隐没在初露的朝穹之际。
锦犀一边抚摸着弟弟的脸,一边淡淡的笑着:“相中,只是缘于相克……或许……真是如此。”
锦燃抓住他抚上自己脸的手,一瞬间,突然想起了——
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在御花园里走路不小心被一根树枝刮伤,那个时候,锦犀也是这样,用手把药布抚着自己的脸,轻柔说着:“这么好看的脸,怎么能留下疤呢。”
他一直自诩是个不被爱的人,而如今回想,自己又何尝是爱过呢。
“我好困,锦燃,我想睡一会儿。”锦犀的手越来越沉的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你让我睡一会儿。”
锦燃看着他失神的双眼缓缓合上,很想喊住他——锦犀,千万不要睡过去。
可是,他却只是缄默的低下头来,苦笑了一声,轻轻道:“锦犀,天还黑得很,放心睡,我会一直守在你这里。”
锦燃听完这句话,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这才放心的合上眼。
长夜漫漫,却终究是要黎曙的,人生路长,也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而此刻,地上传来吧嗒一声作响,好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恍惚间,锦燃摸上自己的脸,原来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第 30 章
东宫沉寂得犹如一座冰雕似的冷宫,到了晚上,整座宫殿陷入黑暗的宵禁之中,无人敢掌灯。
“殿下,再不吃不喝,您的身子一定吃不消,若是皇上和娘娘怪罪下来,奴才实在是担当不起。”门外,公公端着食物站在门口,小心翼翼说着,但是门内还是没有声响。
公公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将食物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究竟这样过了几天了?
锦燃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是一个人坐在大殿中的梯阶上,靠着殿柱,望向大殿中那空荡荡而无尽无止的黑暗,月色如霜,孤寒刻骨。
人生长恨水长东,倒头来,奔流入海不复还,青丝三千终是发白如雪。
常言这金銮是地上天宫,却又有多少人明白,它不过是天煞不恩的孤城,尽关了棘地荆天里的楚囚。
犹若是走过烟云繁景,湖畔彼岸,手中唯余孤舟独桨,花好月满只是倒影了一凭零丁。
闭起眼,跃然便是那人临死前的笑容,凝止长静,盈盈如水,好似是正在做一场超越尘世卑贱的梦,又不知何时会再醒来。
“真正的爱,绝不会变成恨……否则它便连曾经都算不上是。”
他惨然的一笑。
“你到最后,终究还是不肯让我好过。”
浮水而过的是天灯,向着冥河缓缓流去,不堪怅然,尽归一片愁云海。
却是忽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人都死了,如此伤心,又有什么用?”
锦燃闻声抬头,却见曹子文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他的跟前,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曹子文款款的走了几步上来,道,“这句话,殿下可有听过?”
锦燃眼中一片清灰,冷冷道:“人间若真是无了白头,又怎还会有阅尽千帆的厌倦与淡然?”
“那些口口声声千帆阅尽的,不过都是俗子,”曹子文徐徐笑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又是哪里来的千帆,从何而来的阅尽?”
仅仅一句,却是风光月霁,怡然自如,仔细回味,却是遮地漫天的渺然空荡。
锦燃不禁心弦轻动,却是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倒是说得轻巧。”
“轻巧也好,秉重也罢,万念皆在一心,”曹子文缓缓将手伸来,轻轻牵住锦燃袖中冰冷的食指,疼惜道,“我……只是见不得你伤心。”
月色连离,如水轻柔,凌波微漾覆盖漫延过记忆里一条条的裂痕。
“我早没心了,”锦燃悲伤的笑了起来,“我凉薄无情……嗜残冷血。上天注定我是个不祥的人,所有爱我的人,从来没一个有好下场。”
“祥是如何,不祥又如何?”曹子文牵紧他的手说,“我从不信这些。”
锦燃看着他,深深幽黑的瞳孔好似是看不见底的井,静寂而无声得让人窒息。
半晌,他终于凝眉开口道:“曹子文,你可知道。锦犀是我害死的,婉柔也是间接被我连累而死——而连我的母亲淑妃,也是死在我的手里。”
曹子文眉头微浮。
“三岁那年,淑妃由于迟迟再无法为父皇产子嗣,便被打入冷宫,淑妃视我为不祥……”
锦燃怅然一笑:“入了冷宫后的六年,每日想着法子虐待我,就是她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却是她身边有个叫婉柔的宫女,整日护着帮我,在我的心里,婉柔早已是我至亲的姐姐。”
“直到我九岁的那一年,婉柔有次不小心与淑妃发生了口角,争执之间,婉柔失手用鳞粉洒了淑妃的眼睛,婉柔知道大错铸成,依淑妃的性子她必是无以保命,便一时情急欲逃,宫深似海,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于是我拦住了她。”
“乘淑妃眼睛一时看不见,我递给了她一把利刃。”
“她本是下不了手,却是我一把将她推向了淑妃。”
说到此处,锦燃却是自个儿冷冷的笑了起来:“淑妃虽是对我整日虐待,毕竟对我也有过养育之恩,弑母之子,狠毒至极,怎可谓祥?”
曹子文叹了口气道:“虎毒尚不食子,锦燃,她如此对你,你若当日未杀她,怕也是活不到今日。”
锦燃闭起了眼睛,好似陷入锐痛的回忆,再缓缓睁开时,却是嘴角淡淡释开:“其实很简单,只因为,我并不是她的孩子。”
曹子文怔住了。
“曹子文,此刻你眼前的我,不但不是太子,还是个捡来的野种。”
看着曹子文惊讶的表情,锦燃凄凄笑了开来,眼角中不自觉悲凉了起来。
“二十年前,段御史被控勾结外族,意图谋反,最后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而我便是段家的遗子。”
姓段?!……记忆翻飞到初识的那晚。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