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季[四]————弋殇

“没有，他没有缠着我……我知道他不坏，他挺好的啊。”晏阳抓了俩重点回应。

“嗯，那就好，我就害怕他做点儿什么让别人不痛快的事儿。没有就好，你吃饭，吃完咱们再说。”

晏阳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眼角余光瞄了瞄肖禹，他还是那么安静得躺着。

肖禹妈说肖禹认死理儿，晏阳想，这可以理解为执着么？那么，肖禹跟自己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无论再怎么艰难，肖禹都会坚持下去，哪怕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可晏阳，却会想到逃避跟放弃。

吃完饭，肖禹妈又跟晏阳聊了会儿肖禹的过去，小学的时候学兼优，初中之后开始发展独立人格，对于学习也明显开始区分喜欢与不喜欢的，如果喜欢就死钻，不喜欢就看也不看，一度成为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高中，他很明确自己的方向，学不学理，那时候他的一些字已经被刊登在各种报刊杂志上，肖禹妈说，在肖禹高一的时候，在他房间书桌抽屉的拐角，她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里面是一些血淋淋的描述，肖禹妈担心了很久，怕肖禹心理扭曲，可实际上，那写手稿后来竟然出书了，还非常畅销。

晏阳知道，对肖禹妈来说，肖禹是个值得她骄傲的儿子，她能接受肖禹的性取向，这种深切理性的母爱，让晏阳不禁羡慕起肖禹有这样儿一个母亲。

晏阳能感觉到，肖禹妈跟自己的对话里，总泄露出一些善意，甚至讨好。晏阳不知道肖禹妈是怎么看待晏阳的，可他知道，肖禹妈还是希望肖禹能得到他想要的——晏阳。

显然，晏阳不能保证什么。

可之前，因为优联与季节的事儿对肖禹有所排斥的心态，却逐渐转化了。

就像肖禹妈说的，肖禹只是一个认死理儿的人而已，他也许只是认定了晏阳，他无意无伤害任何人也无意去破坏任何事，可，他更没有办法放弃那份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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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2

下午肖禹妈回肖禹那儿做了饭，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肖禹仍旧没有醒。

晏阳陪着，没法儿抑制心里的不安，看着肖禹妈每次出病房，再进来的时候那种满怀希望的眼神儿，晏阳除了道歉，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已经明确告诉他们，肯定会醒，可，医生也没法儿说出个具体醒来的时间，甚至不能给个保守估计。

小安来过电话，晏立有夜景戏需要拍，片场离不开人，他陪着晏立。小安也是晏立的经纪人，他们兄弟俩在公司里是绑一起的，只是相对来说，晏阳考虑到晏立的身体情况，跟公司交涉过，如果有单人通告，那么就都让自己上，叫晏立好好休息，公司一致同意，所以晏立单独跟小安工的机会不是很多，小安更习惯于跟着晏阳到处跑。

晏阳除了一只胳膊跟一只脚比较痛，身体其他部分都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没人照顾也无所谓，可肖禹妈还是一个劲儿问晏阳需要不需要这个，想不想吃那个，可谓无微不至。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肖禹妈问晏阳困不困，晏阳才顺理成章离开了肖禹的病房，肖禹妈把晏阳推到他的病房里，又把晏阳扶到床上躺好，给倒了一大杯水又洗了条毛巾放在晏阳的床头柜上，她人才离开。

之后，晏阳赶紧下床上轮椅从病房出去，干吗去？抽烟。==

都憋了一下午半个晚上了，烟瘾犯了又犯，这会儿才终于逮着机会。他摇着轮椅拐了好几圈儿，愣是没找着吸烟区，这个点儿医院住院部人不怎么多，也没什么人认出晏阳来，他就继续处踅摸。

转了好几个圈儿，晏阳绷不住了，拽着一个护士就问吸烟区在哪儿，人护士说，这层楼没有吸烟区。晏阳大窘，这怎么办？腿脚也不利索莫非还下一层楼到楼下去吸烟？

可，不吸挡不住啊，叹，他只能操纵轮椅来到了电梯口。

挺神的，刚到电梯口，晏阳就看见一人跟电梯对面儿的长椅上坐着，晏阳想也没敢想他会来的这么个人，季杰。

“诶，季杰？”

“……”季杰抬头，看见晏阳，表情一下子特别尴尬，“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儿啊？”晏阳抢先一步问了。

“我来看看你，刚去你病房等了会儿，没人。”

“哦，对，我离开病房有一会儿了。林朋呢？”晏阳没过脑子就提了林朋，问完又给自己堵了一下儿。

“他去买东西去了，让我先上来。”

“哦……”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晏阳想自己进去，季杰手挺快过来握住轮椅的把手，把晏阳推进电梯。

“你这是要去哪儿？”季杰关上电梯门，不知道该按几层。

“想抽烟，我住的那层楼没吸烟区。”

“那一楼吧，我推你外面儿走走，今气不错。”

“行，呵呵。”晏阳扭过头对季杰一乐，季杰也低头对晏阳微笑了一下儿。

季杰把晏阳推到了医院后面儿的绿化带附近，跟一个长椅边儿上，晏阳让季杰停下。

“你坐吧。”晏阳指指身边儿的长椅，季杰绕过去，坐下，看着晏阳掏出烟点上，不知道为什么，晏阳想起了之前那个梦，鬼使神差就把烟往季杰跟前递，“抽么？”

跟路灯下面儿，晏阳看见季杰皱了下眉头，虽然转瞬即逝，可他还是看清楚了。他把烟拿回来放口袋里，深深吸了口烟，又慢慢吐出。

“伤怎么样？”季杰打破沉默。

“没事儿，一胳膊一脚，扭了，还有就都外伤不要紧。”

“那就好，刚看你坐轮椅……吓我一跳。”

晏阳又瞄了眼季杰，季杰在晏阳看向自己的时候，把脸转开了，看着正前方。

“怎么戴上眼镜儿了？”晏阳看着季杰的黑框眼镜儿，总觉得这副眼镜儿隔离了很多东西，让季杰看上去如此陌生。

“呵……眼角受了点儿伤，遮丑。”

“嗯？哪儿？”晏阳把头伸过去想看清楚。

季杰摘掉眼睛儿，指着自己左边儿眼角，“这儿。”

不是很大的一个伤口，可看着却很明显。

“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的。”季杰笑笑，之后，戴上了眼镜儿。“肖禹怎么样了？”

“还没醒，不过医生说没事儿。”

“要不是看了报纸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幸好他在。”

“幸好么？我倒希望他不在。”晏阳吸烟，烟雾里，他的眼睛眯着，嘴角微翘，可却不是在笑。

“傻话，如果没他你……”

“残了？大不了就是死了，可我不欠谁。”

“晏阳，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极端了？”

“你呢？什么时候……”晏阳想问，什么时候起你竟然会去依赖别人了？你不是超人么？凡事都自己扛着，那现在干吗要去依赖别人呢？可，他问不下去，闭了嘴，吸烟，发出轻微的烟草燃烧的兹兹声。“我们都在改变。”

“晏阳……”

“比如，你以前从来不连名带姓叫我，现在就已经变了。”晏阳打断季杰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想跟季杰较劲，可他控制不了。

季杰默了一下儿，突然笑了，“是啊，三年了，井同有了孩子，孩子会说话会走路会跟他使小聪明了，你成了日本当红的明星现在又正在国内发展，前途一片光明，肖禹从知名家转型为著名编剧，不说别人，单单你们几个，变化之大有目共睹。”

“是，我们都在变，但你别忽略你自己，季节董事长兼CO现在只是个挂牌董事长而已，当年独当一面的季杰今却变成……”

“变成什么？”

“当我没说。”晏阳突然意识到，季杰的病情可能不稳定，不该刺激他，更不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些与他无关，不属于他能够去评论的范畴。

“晏阳，其实我不想来找你，也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领教过了。”晏阳忍住心里的刺痛，对季杰灿烂一笑。

“可听说你受伤的时候，我没法儿不来，我得亲眼看着你没事儿我才能放心。”

“嗯，就跟在日本你派几个保镖跟着我一个性质，你怕出事儿么，我好歹也算你一个朋友，我理解。”

“你理解？你确定你理解？”季杰两手一伸拽着晏阳的轮椅，把晏阳拽到跟前与自己面对面。

“你意思呢？我理解到这个程度没错儿吧？要么就是我悟性太差，你给个提示吧。”晏阳把烟掐了，扔地上，要是脚没事儿，他肯定还得狠狠拈几下儿。

“我今不该来。”季杰说罢站起来，他的双手又有点儿颤抖，他把两手插进裤子口袋。

“现在走还来得及。”

“晏阳，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不知道，我笨。”

“我不欠你的，晏阳。”季杰一字一顿。

“我欠，欠你的欠肖禹的，我欠很多人，我知道，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晏阳挑着眉毛一脸玩世不恭的调调。

“你……”季杰深呼吸了一下儿，他觉得自己又有点儿要犯病的趋势，他手插在口袋里跟晏阳面前绕了好几个圈子，突然一屁股坐到长椅上，面部僵硬着。

“诶……季杰？”晏阳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伸手去碰碰季杰的膝盖。

“别碰我。”季杰一把给晏阳手打掉。

这时候，季杰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按接听的时候，晏阳才发现季杰的手抖得这么厉害。

“喂？啊，林子……我在医院后面儿，嗯，他腿不利索我推他出来逛逛，没事儿，我挺好，行，等会儿见。”

看着季杰挂了电话，晏阳没敢说什么，怕又刺激着季杰让他真犯病那就麻烦了。季杰背对着晏阳站了好一会儿。

“晏阳，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好好谈话，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季杰缓缓说，声音里压抑着什么，晏阳想，季杰可能正自己尝试调节自己的情绪。

“抱歉，我不该……可能……你别往心里去。”晏阳好像表述不清。

俩人没再说话，晏阳一直看着季杰，感觉他的肩膀放松了，整个人看着没那么紧张了，他才开口，“季杰，推我回病房吧，我困了。”

季杰转过身，盯着晏阳看了半晌，默默过去推着轮椅回到住院楼里。进了病房，晏立跟小安都在，俩人都特别着急的样儿，小安抓着晏阳就一通狂轰滥炸，晏阳出去也没带手机，让他俩跟病房里干着急半一点儿辙没有。

晏立跟季杰招个手算打招呼，季杰没说什么，道了个别，人就退出了病房。

晏立想追。

“哥，别。”晏阳拽住了晏立的手。

小安没问关于季杰的任何问题，光说了点儿拍戏的事儿，转达了大家对晏阳的问候，呆到十点多，小安跟晏立抢着留下来陪床，最后还是晏立战胜，小安只能sgoob。

睡觉的时候，晏阳又窝到了晏立的怀里，晏立搂着晏阳，抚摸他的头发。

“哥，肖禹今还没醒。”

“我知道。”

“我是不是欠了挺多人的？季杰，肖禹，还有你。”

“你欠不欠他们，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欠我的。”

“怎么不欠？你什么都帮我，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晏阳小声嘟囔着。

“祖宗，你好好活着就是帮了我了，你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了，这回造化，下回我看还能不能冒出第二个肖禹来舍身相救。”

“嘿嘿……”

“笑的出来你还……简直缺心眼儿你。”晏立拍了晏阳脑袋一下儿，劲儿不大。

“哥。”

“说。”

“有你真好。”

“哟，嘴抹蜜了？”晏立捧起晏阳下巴。

晏阳笑嘻嘻对着晏立，“甜吧？”

晏立低着头，吻上了晏阳的唇，晏阳没有去推，因为晏立并没有把舌头伸进来，只是轻轻舔舐着晏阳的嘴唇而已，这样儿的吻，以往拍摄广告的时候也曾被要求过，好像已经习惯了。

“诶，哥，我觉得你再在医院呆几L该拿绳子绑你来了。”吻毕，晏阳搂住晏立的腰。

“他敢……不过明我得回去，晚上小安陪你成么？”

“成。”

晏阳在晏立怀里点点头。

提起L，晏阳是故意的，因为那个吻又让晏阳有点儿忐忑，他害怕他对晏立的依赖对晏立造成困扰。晏立说明回L那儿，估计也是相同的因。

尺度，需要两个人一同拿捏，一方有纰漏就会失去平衡。

晏立搂着晏阳，听到晏阳均匀的呼吸声后，他吻了吻晏阳额前的碎发，拿过手机发了条短信：

【程桦，大爷想你了。——晏立】

信息静音，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L一条信息回过来：

【替我亲咱宝贝弟弟一口，明回来给你做好吃的。^_^——程桦】

晏立笑，又亲了口晏阳的额头，把手机放好，安心闭上眼，带着笑容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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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立一早又被剧组传唤，嘱咐了晏阳几句，他就离开了，小安来电话说要晚上才能过来。

晏阳不需要人陪，他的伤确实不碍事，直接出院都行，之所以还在医院呆着，他是在等肖禹。

肖禹这么睡着，甭管医生再怎么说没事儿，肖禹妈跟晏阳还是没法儿放心。只有看着肖禹睁眼了，能吃肖禹妈给他做的饭了，能跟自己聊儿了，晏阳才心安，他得留在医院，等着。

“晏先生，花要插花瓶里么？”

“插吧。”

“好漂亮的花，这么一大束。”小护士摆弄着花束，靠近闻了一下儿，“好香。”

“呵呵……”

“有一张卡片。”

“嗯？”

“花里有一张卡片，呶。”小护士笑意盈盈把卡片递过来，晏阳接住。

【祝：平安。】

署名，季杰。

是季杰的字迹，没错儿，下笔很利索，漂亮的字儿。

小护士帮晏阳插好花，花瓶就摆在床头柜上，又给晏阳洗了一盘子水果，等晏阳输液完把吊瓶儿收拾好，她才离开。

晏阳看着瓶子里的花，这肯定不是季杰选的，按季杰的个性，应该是一种花扎成一束，可这个却是五种凑在一起的，看上去是漂亮，可惜不是季杰自己的意思。晏阳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季杰跟林朋生活在一起，那么他们两个人各方面互相渗透是必然的，理所应当的，他在难受个什么劲儿呢？

手里的卡片被晏阳攥得皱皱巴巴了，病房门被推开，Li，井同和他们家女儿一同出现。

井同说，晏阳出事儿的当，他跟Li一直在医院候着，第二也来过可晏阳没醒，之后比较忙直到现在才能抽空再来，晏阳笑着，井同这种客气让他特别有距离感，好像曾几何时，他跟井同相处并不会这么疏离。

两岁左右的小丫头，可爱到无敌，晏阳坐在轮椅上，小姑娘一个劲儿往晏阳跟前凑，大大的眼睛卷卷的头发扎成小辫子，穿着棉质连裤花袜子，外面儿是条牛仔裙，顶上还配一针织衫，像个公主，晏阳这么说，Li跟井同乐，小妮子还跟地上自己拽着裙子转了个圈儿，晏阳要不是胳膊疼，指定得抱抱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