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季[四]————弋殇

晏阳喝了两口，“好像伤得不重，不太疼，毁容了么？”

“是，你不重，有人重。”

“啊？”

“啊？啊什么啊？你就是我的祖宗，我算看出来了。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身体不行你还不用替身，脑子想什么呐！再偏一点儿掉下来，十个肖禹也救不了你。”

小安口气不善，晏阳有点儿发懵。嗯，五楼，偏点儿？不都掉垫子上了么……肖禹……跟肖禹又怎么扯上关系了呢？

“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啊……”晏阳想抓头，抬手胳膊疼，放弃。

“你算摔傻了，我懒得跟你说，自己看。”

小安抓过一份儿报纸扔晏阳腿上，“我去给你买粥。”

看着小安气呼呼出门儿，晏阳知道自己肯定又给小安添了不少麻烦，有点儿内疚。把报纸摊开，晏阳看见标题就惊了。

【《躯壳》痴情编剧为救男主角被砸成重伤】

编剧？肖禹！

疯了，这怎么回事儿？晏阳赶紧往下看，越看越头疼，可总算是明白了。

来，自己从楼上掉到气垫上就失去了知觉，之后，他被气垫弹了一下儿，由于坠落位置本来就比较偏，那么一弹整个儿人就被弹到了气垫儿外围，眼看着就要掉地上了，人群里突然冲出这么一位来，抱住了晏阳，自己却被砸伤了，这人，就是肖禹。

俩人一起被送进瑞金医院，晏阳只是外伤，肖禹肋骨骨折三根，头部收到重，至今昏迷不醒。

晏阳看了眼报纸日期，自己都睡了两了？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脚刚落地就一阵钻心得疼，估计左脚是扭了。他就用右脚，蹦跶蹦跶蹦到门口，开门正好遇上一护士。

“晏先生您怎么能下床呢？”

“肖禹呢？”晏阳抓着人小护士劈头就问。

“加护病房……”小护士显然被吓坏了。

“在哪儿？”

“那边拐角……”

晏阳松开小护士就往过蹦，一路引起不少人注意他也没去管。

推开病房门。

里面很安静，肖禹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

晏阳一点儿点儿挪过去，他看见肖禹鼻子里的输氧管，看见肖禹的脑袋被纱布包着……他就那么躺着，眼皮都不动，脸上有擦伤，手上也有，被子下面的身体上呢……

五位掺杂，晏阳看着肖禹。

他想到了肖禹还是陈然的时候，他们俩一起工，陈然总是犯傻，被晏阳教训。后来，陈然变成了肖禹，他们俩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可，对于两个人来说，谁都不快乐，再然后，分开之后，两个人距离就更远了，直到优联事件，晏阳开始惧怕肖禹……到现在，躺在眼前的肖禹，这个伤痕累累的肖禹，究竟该怎么评价这个人？

没有什么词语能给肖禹准确定义，他本身就是个矛盾集合体。

晏阳从未试着去了解肖禹。

可至少，晏阳知道，对自己，肖禹是不掺假的，否则他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跟自己纠缠，更不会在他坠地之前冲上去。

谁都知道一个成年男性从高空坠落之后的冲击力，肖禹不是傻子，可他当了一回傻子。

这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晏阳把手放在肖禹的手上，沿着床边儿坐了下来。他摩梭着他的手，受伤擦伤部位的结痂处。

后来，肖禹病房的门开了，晏阳看看来人，是个中年女人，应该是肖禹的母亲，长相上就能确定。晏阳放开肖禹的手，站起来。

“别，你坐，坐。”肖妈妈赶紧过来，扶住晏阳，晏阳重新坐回床上。

“阿姨，您是肖禹的妈妈吧？我……我叫晏阳。”

“我知道，我看过照片儿的，坐吧别客气，你看你也一身伤。”

“肖禹的事儿……对不起啊……”

“嗨，这事儿又不能怪你。你伤怎么样？我早上过去看你还睡着呢，没想到现在就活蹦乱跳了。”

“我没事儿，肖禹呢？严重么？”

肖禹妈妈微微笑了一下儿，看看床上的肖禹，“医生说没事儿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这孩子吧……哎……”

晏阳听着肖妈妈叹了口气，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儿。

小安挺是时候得出现，跟肖禹妈妈打过招呼，扶着晏阳离开肖禹的病房。

“肖禹肋骨断了三根儿，手术过了没太大问题，头撞到地上颅腔有少量积血也手术过了，挺成功估计没大问题，你别瞎琢磨。”小安边劝慰边给晏阳盛粥。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呢？”

“肖禹？巧合呗，他刚到片场就看见你那场戏，我们都合计肯定没什么问题，保护措施挺到位的，谁能想到你歪着就栽下来了呢……晏阳，你特神奇你知道么？”

“嗯？”晏阳不明白。

“知道肖禹肋骨怎么断的么？”

“摔的？”

“被你胳膊顶的。”

“……”晏阳无语了，这事儿太不靠谱了，太让他内疚自责了。

“得我不吓唬你了，你看你那点儿承受能力，太脆弱了。你别着急出院，你的戏份儿你哥帮你顶了，必要的镜头等你伤养好再补拍。”

“哦……”

“他早上刚离开这儿，这两我忙着跟剧组交涉都你哥在这儿陪着你，你小子福气真好，亲哥哥疼着，肖禹爱着，可千万别出事儿了，再出事儿我看那俩人绝对能疯了。”

小安把粥碗递给晏阳，晏阳没能接住，胳膊疼，估计就是顶肖禹的那个胳膊了。小安摇摇头，坐晏阳身边儿，一勺儿一勺儿给他喂。

“你到底跟肖禹怎么了？”

“你可从来不打听我的事儿。”

“你也从来没把什么事儿这么隐瞒着。”小安瞪了晏阳一眼。

“呵……我跟他，说不清楚了，事儿太多太复杂。”晏阳又张嘴吃了口粥。

“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谁呢？那个季杰？”

晏阳基本没跟小安说过他和季杰的事儿，可小安总能从其他渠道获知他想知道的。

“别乱臆测，你是不是想制造点儿绯闻给我？”

“您绯闻还不够多么？你跟肖禹已经被媒体写成苦命鸳鸯了，可怜肖禹他妈还被写成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人多好一阿姨啊，叹……”

“啊？还有这么写的？”

“你以为呢？不过肖禹他妈确实不错，这两没事儿就来看看你，还跟我聊儿。”

“聊什么呢？”晏阳笑，不知道肖阿姨跟小安能找着什么共同语言。

“聊你啊，聊肖禹，说肖禹很早就要带你认识认识他妈妈，可好像你一直不愿意。我觉着他妈挺喜欢你的，拿你当儿媳妇儿了。”

“找死吧你！”晏阳眼睛一瞪。

“吓唬谁啊你？”小安盛了满满一勺儿粥推到晏阳嘴边儿，晏阳瞪了半最后还是乖乖张嘴了。

晚上晏立拍戏结束直接来的医院，把小安换回去睡觉去了。晏立意思小安这两也没怎么休息过，自己跟医院里好歹还能趴会儿。

“哥，L呢？”

“家呢，不让他过来，事儿多，人又那么大个儿没地儿放他。”晏立拍拍晏阳脑袋。

“哦，我这儿没人陪不要紧，你也回去吧。”

“呆着吧你，我成看着他不烦啊？我乐意跟你在一块儿。”

晏阳没再吭声，时间也挺晚了，晏立给晏阳盖好被子，“睡吧。”

“那你呢？”

“等你睡了我去休息室，这儿有给陪床家属准备的床位。”

“……跟我一起吧，床挺大的。”晏阳往边儿上躺了躺。

“挤着你。”晏立不干。

“没事儿，我自己睡不着，你哄我睡吧。”晏阳撒娇似的笑笑。

晏立想了想，到门口去关了灯，回来拖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躺好，把胳膊放晏阳头底下，晏阳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晏立怀里。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吓死我了。”晏立抚摸着晏阳的头发，小声儿说。

“我也不知道，站那儿就犯晕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对了，医生说没说我脑袋有什么问题？”

“没，就说你过度疲劳，没好好睡觉是吧？”

“嗯，睡不着。”

“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

“跟我你还想骗我？”晏立掐了晏阳脖子一下儿。

“诶我疼……那儿伤着呢……”

晏立一听，赶紧放松力道，晏阳一阵儿疯笑。

“哥你太有意思了，哈哈……”

“小混蛋！”晏立又想掐他，想了想还是罢，晏阳这会儿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利索，算了。

“哥。”

“嗯？”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一辈子后悔的事儿？”

晏立身体僵了一下儿，而后再度放松，“有。”

“什么事儿？”

“差点儿失去你。阳阳，你还恨我么？”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恨你呢……一点儿也不，你别瞎想，我就是……”

“是什么？”

“三年前我是不是不该离开他？”

“你自己觉着呢？”

“我不知道，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好像那会儿我必须离开他否则我受不了，可我离开了，到现在，我还是受不了……”

晏阳说着，把脑袋狠狠埋到晏立的颈窝里，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让他头疼欲裂。

“阳阳，你个人的事儿，我不想干涉。可跟季杰在一起，你会很累，我不想看到那个场面，而且，肖禹……”

“哥，季杰已经是别人的了。”

“……”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他如果成了别人的，我会怎么样。现在我知道了。”

晏立紧了紧搂着晏阳的手臂，他的宝贝弟弟，亲手把自己送进一段感情的死局，而他又能帮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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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1

晏立一早就去了片场，小安刚到医院晏阳就让小安去弄了辆轮椅，晏阳坐在上面适应了一下，小安时不时接个电话，晏阳不想耽误小安工，毕竟自己出事儿已经无形中给小安添了很多麻烦增加了很多工量，虽然小安不说，可上午剧组过来一群人到医院探望晏阳的时候，晏阳已经听说了不少。

又是一通电话，小安用日跟对方交流，晏阳只听了个大概。

是广告的事儿，又要延期拍摄，尽管只需要一时间，可晏立现在代替晏阳在拍戏，晏阳又在住院，俩人谁也抽不出时间，何况这个广告本来就是要兄弟一起拍摄才行。

“妈的，一群傻逼。”小安挂了电话愤愤咒骂。

“你越来越暴躁了。”晏阳扶着轮椅的轮子，前后摇摆，刚坐上来挺别扭，这会儿好像摸着门路了。

“还不是为了你，按他们那说法我就该架着你回日本，甭管你什么状态。”

“那就回呗，回去他们要是觉着我能拍，那我就拍，只要他们乐意。”

“疯子。”

“谢谢。”晏阳乐。

“贫吧你就。”

刚说完，小安手机又响，给按了，不多久铃声再起。

“你忙你的去吧，老跟医院呆着干嘛啊？”晏阳把轮椅往小安身边儿挪。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去肖禹那儿，他妈一个人我去陪陪她。”

“……也行，那午饭呢？我等你吃完再走。”

“赶紧滚蛋吧你，我叫护士帮我弄就成了。”

“不行。”

“怎么不行？”

“反正不行，离吃饭点儿不远了，我等你吃完。”

晏阳还想说点儿什么，脑子一转，小安倔脾气要是上来还真就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算了，随便他吧，只要他不烦那些个电话不间断往来打。

没一会儿，肖禹妈出现了，跟晏阳说她做了中饭，让晏阳过去吃。晏阳正好就趁机把小安赶走了，肖禹妈推着晏阳到了肖禹病房。

“其实你在你自己病房吃更方便……”肖禹妈给晏阳盛饭，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

“在哪儿都一样，您也没吃呢吧？”

“嗯，我想跟然然一起吃，可饭送来了他还没醒。”

“阿姨，您别太担心了，医生说没事儿肯定没事儿。”

“嗯，饭放桌儿上你用勺子吃吧？我看你胳膊也有伤，要不我喂你吧？”肖禹妈说着就要行动。

“不用，一只手还挺利索，放桌儿上吧，您端您那碗，咱俩一起吃，估计能给他馋醒，哈哈……”

“呵呵……要真能这样儿就太好了，然然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鱼……你吃……”肖禹妈夹着鱼就要给晏阳，晏阳愣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鱼快要挨着晏阳碗了，肖禹妈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他说你不吃荤的是吧？”

“啊，是，过敏。”

“你看我刚做饭还想着呢，怎么到这儿就给忘了呢，这儿有茄子，还有拌黄瓜，鸡蛋也有你要是不吃我就……”

“吃，鸡蛋我吃，您这么多菜再来仨人也吃不完。”晏阳看着面前大盘儿小盘儿的，样样儿都看着特好吃。

“我以为你哥哥跟小安都在，没想到都不在，做多了，你多吃点儿啊。”

“行，我饿疯了。”

晏阳说完开始低头扒饭，肖禹妈做的菜，特别好吃，特别有家的味道，让晏阳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妈来了。肖禹妈跟旁边儿也在吃，不时给晏阳夹点儿，晏阳就冲她一乐。

“阿姨叫你阳阳成么？”

“成，怎么叫都成。”晏阳嘴里有饭，声音乌里乌涂的。

“好，阳阳，我们家陈然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啊？是我给他添麻烦，要不他能跟这儿躺着么？”

“阿姨意思是，他是不是……哎，算了，你吃，多吃点儿啊。”

晏阳看看肖禹妈，她笑容里就能看出来她有话想说。晏阳嚼巴嚼巴把饭菜都咽了。

“阿姨，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肖禹妈看着晏阳，很慈祥的，抬起手摸了摸晏阳的头发。

“好孩子啊，阿姨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们陈然……我把他养这么大，最了解他的除了我还有谁呢？我知道这孩子认死理儿，他不在乎的都是他觉得不重要的，他要是觉得谁重要了，那谁也拧不过来他那个劲儿。”

晏阳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肖禹有这种认死理儿的性格特征。

“一开始，他告诉我你是男的……我没法儿接受，他就跪着求我，一直跪着不吃不喝。我以为我答应了，就太平了，他就能高兴了，可没想到……他就是这样儿，自己认定了的事儿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他就要那么做。你别怪他缠着你，他没有坏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