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均拿了个枕头让我靠着,把我脑袋搭他肩膀上,然后用鄙夷的口气说我吐了他一身,还抓住他狂吻。我有点不相信,不过赵大人说了,我不信也得信,只能乖乖认罪领罚:明天替他洗碗。
31.捉奸
林南一来,我的生活重心有一部分转移到他身上。我估计赵大人感觉被冷落,有些不乐意:因为晚上他作恶的次数多了些,而且比以前更加霸道凶狠,常害得我早上腰酸腿痛直不起腰。
眼下虽然是四月初,但这几天很凉,我把我小屋的电热毯已经给林南拿过去了,还是怕他冷。明天星期六,今个下午正好调休,我就煲了汤给他送宿舍去。
说来也奇怪,在家里时,我每次看到他都想躲开,避之都不及更别提主动找他,就是同在一室也没话讲。现在到了离家千里的武汉,反而好像回到他刚回家的时候,我们有无数的话题,随便什么就可以聊上一整个下午,不需要担心那句话说得不对,那句话讲得不得体,常聊到唾沫纷飞,口干舌燥。
这种感觉很好,他是我的朋友,兄弟,亲人,很多种感情融在一起,我很开心,真心努力想把这种感觉保持下去。
路上有点堵车,我看看时间恐怕晚饭要来不及,打电话给赵大人,让他晚饭自己吃。他很不情愿,也没办法。我哄了几句,他终于点头,要求我明后两天做美食给他,同时负责洗碗。
我当然答应,闲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抬头看见的士大哥一脸窃笑,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地道的“气管炎”,可就算是事实,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啊!回头一想,我是“气管炎”,那赵大人就是我老婆了,这种感觉真爽,也忍不住低头偷笑了几下。
到了林南宿舍,他刚下班,我俩围在一起喝了汤,没饭吃,还是饿。离他宿舍不远是武汉最大的一个艳阳天,我拍拍屁股,指指肚子,表示我要讹他一顿。
上大学时,尽管离这个艳阳天有点远,我们宿舍几个贪吃鬼也常往这跑。当时毛血旺才六块钱一份,我们穷学生,别的吃不起,点四个菜里就有两盘毛血旺,还跟服务员要求:一盘超辣的,一盘微辣的。
如今再来,感觉很不一样啊!我心情极好的往里走,准备大吃一顿。穿着性感旗袍的服务员带着我俩往里走,好久没来,里面全都重新装修过了。我边走边四处看,走着走着,突然,让我看见了赵大人,还有大於!
他们俩怎么跑这来了,我摸摸鼻子,不知道这两人研究什么坏事?大於该不会是想踢掉我,找赵秉均做伴郎吧?
我跟服务员说把我们安排到他俩旁边的位子,中间只隔道屏风。跟林南示意一下,我们俩绕了一点路,悄悄坐到他们旁边那桌去。他俩好像没说什么话,我更不敢出声,点菜都用手指。服务员用奇怪的表情看我们,我没空理她,竖着耳朵听大於他俩在说什么。
饭馆里太吵了,我基本上听不清几句,尤其是赵秉均,说话声音本来就低,离我又远些,他的话我一句没听着。倒是大於,嗓门大一些,我还能琢磨出几句话来。
林南也很感兴趣,我们放着宽敞的位子不坐,非都挤在一边,听两句笑一下,好像小时候的恶作剧,特有成就感。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考虑一个问题: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还会不会走进这个饭馆,坐到这个位子。但在现实中,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更何况,我听到了这些话,很难装作没听过,更难忘记自己听到过。
在我刚偷听的时候,他们俩还比较平静。慢慢的,不知道在什么话题上面意见不统一,他们的语调时不时会突然拔高一截,有时又会很激动,语速非常快。
开始我只能听到大於说什么“全都说清楚”,“问个明白”之类的话,然后又听到赵秉均难得激动的说了句“大不了分手”。我心中的兴奋逐渐冷却下来,大於要结婚了,要分手的,肯定不是他们。
后来,我听到大於愤愤在说:“我难倒要跟他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
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自己没搞清楚,甚至也记不得了。我应该表示愤怒,或者是委屈还是怎样,但都没有,我表现得非常镇定。连林南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我平静的听着,吃了几口刚上的菜,夸了几句好吃,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正在被油煎的感觉。很烫,很疼,疼得快麻痹。我想林南可能知道我和赵秉均的关系,因为他的样子很有看头,活生生一副无意间撞破别人偷吃的表情,不断小心谨慎的观察我,我一概给予平静祥和的笑容。我能表演的极限就在这里,我没法说出“没什么”“我和好”之类的话。
我回想了一下和赵秉钧在一起这半年,很多回忆,很多幸福。我已经在想,就算我父母发现,以我向来尴尬的身份,他们也不会拼命的反对。只要赵秉均能坚持,说不定,我们俩真能在一起过下去。
没想到,我又一次栽在大於身上。第一次,是我爱上了他;第二次,是我爱的人,也爱他。
就在前两天,我还想着,我终于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儿,我享受生活的美好。原来,终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大於还说了些什么,比如说:“那你就问他……”,“谁受得了?”或者“哪能又分手?”什么的,我听着,脑袋里木木的,好像什么都没法去想。我该想什么呢,想以后的生活?想自己的悲哀?还是想,我要不要来回离家出走。
林南迅速的结账,拉着我离开。我走在外面的大街上,满街灯红酒绿,几乎比白天还热闹。人们喧闹着,表情丰富,聚在一起激烈的说话,大笑,喝酒。
我被林南拉着,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回了他的宿舍,我一头倒在床上。真想就这么睡着,再也不醒过来。我害怕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相信这种搞笑的情形会发生在我身上。
头很疼,昏昏沉沉的,稍微晃两下,好像脑浆也浑浊掉,在里面左右摇晃。我趴在床上,林南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人出声。过了好一阵子,我终于能组织语言,淡淡的跟他说:“林南,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林南乖顺地把手机递给我,我仰躺过来,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十通电话里,至少有五通是打给赵秉均的;短信更是如此。那些昔日里甜蜜的,搞怪的,装腔作势的,装傻充楞的话语,现在看起来,真是无比的讽刺。
这个手机,和赵秉钧用的一模一样,过年时他买给我,还美其名曰是情侣机。他用的黑色,我的是蓝色,好像一个是星空,一个是海洋,永远都无法交汇。
我眼眶一酸,几乎立刻就要落下泪来。可我不该这样,不该像个娘们,因为失了个破恋就大哭大闹,寻死觅活。我把拇指挪到关机键上,手机一声长“滴”后,灭了光亮。
林南靠在床边,看着我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轻轻的开口:“林西,你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他果然知道。
“你,不当面问问吗?”
“呼……不想问了,不想自取其辱。”
林南伸手握住我的手臂,头靠在床头挨着我,“林西,你想哭的话,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竟然还能笑,转过头看着他,林南的眼睛里全是担忧,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
“林南,我大概是想哭的,可我哭不出来。等我能哭的时候再哭吧。”我轻轻的说:“到时你也不许笑话。”
林南把尖下巴放在床上,大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林西,给我说说你小时候吧。”
“小时候?”
“就是我刚被领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啊,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呢,还想以前辈的身份照顾你来着。结果闹了半天,你才是正牌货,害我自卑得要死。”
这些从前难以说出口的心事,现在都无关紧要了。我不在乎说出来,不在乎林南的想法,不在乎自己的面子。我最关心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没什么还能失去的。
林南眼睛一闪一闪的,轻声说:“林西,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你小时候跟闷葫芦一样,话少的可怜。”
“我刚到那个家里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爸妈,大哥和你,都对我很好,可我就是不开心。一开始发现你不知道咱们俩这种真假李逵的荒唐事的时候,我在心里嘲笑你,想着有一天你发现事实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对我好,什么都想着我,陪我说话。你怕我想家,就给我讲你被带回家之前的事。之前的父母很好,疼你,刚来的时候你也很想他们,但是时间长了就好了。让我不要伤心,多笑,多跟你说话。”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原来我还当过一阵子好兄弟。
林南目光放的很空,不知道焦点在哪里,他继续说,声音飘忽不定:“慢慢的,我开始害怕,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不再和我说话;我怕我喜欢上这个家,背叛我之前的妈妈;怕有一天你亲生的父母找来,再把你也带走;我还怕,怕爸妈把你认错,是因为我之前的妈妈,给了爸妈错误的信息。”
“我妈,之前的妈妈死之前,摸着我的头,一直跟我说对不起。爸妈之前找我的时候,曾经找到过她。可她不想让我回来,所以没有承认,还说把我又送给了别的人家。”
“我不知道爸妈怎么找到你那里,把你带回来的,但是爸妈对你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的好,你也很爱他们。我那时想,如果你永远不知道就好了,我们就当两个不是双胞胎的双胞胎,我不会对你感到愧疚,你也一直对我好。”
“可是后来,你还是慢慢发现了。我知道你会发现的,我很怕那一天到来,只是我阻止不了。我看着你一点一点醒悟,一点一点确信,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离开家,住在学校,很久都不回来一次;考大学时考了这么远,你班上大半的同学都留在北方,可你非要到这个你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城市;爸妈给你寄的生活费,你总是原封不动的放着;
上学这么多年,你一共只回了两次家,电话也很少打……”
“林西,这些年里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没有我的出现,你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32.分手
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晚,前所未有的亲近,畅所欲言到深夜。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件事,或许这也是老天对我的优待:有两个兄弟,有三对父母。但不管剩下的两对在哪里,我如今只认现在的爸妈,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父母,林南,是我真正的亲人。
很晚的时候,可能赵秉钧打我的手机不通,就打电话到林南手机上。林南骗他说我睡了,明天再说。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风平浪静。我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不是你的,怎么都不是你的。”他不是我的,我强求不得。
我在林南那趴了一个周末,好像回到婴儿时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大脑完全静止。饿了他去买饭,累了倒头就睡,不洗脸,不刷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这样很好,我在努力找回没有赵秉钧的日子,以后,依然是我一个人生活。赵秉钧说的对,大不了分手;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
星期天晚上的时候,我偷偷开了下手机,一下子涌进无数短信。我看着手机上闪动的曾经深爱的人名,一条信息也没看。正想把手机扔回去,突然看到一个我差点遗忘的人:英启勋。打开短信一看,是我上次找他帮忙的事,想想还是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他好像在忙,我们闲说了几句。他说查到点东西,但是还不确定,想搞清楚之后再告诉我,到时当面谈。
我感觉他吞吞吐吐,有些话好像不好开口,我也不好细问,感谢了他几句,挂了电话。
手机刚挂断,立刻赵秉钧的电话就打过来。我看着手机闪了半天,深吸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林西。”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很低的声音,喉头的震动好像通过话筒传递过来,听得我心头一颤。
“林西,你在哪里?”
我压住心头的酸楚,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没在哪。我一会儿就回……去你那,你有空的话,在家等会儿。”
“好,林西……”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还是收了口,轻声说:“我等你。”
我跟林南说了声,回去赵秉钧家里。在门口,连着做了好多深呼吸,才能镇定的推门进去。赵秉钧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看到我进来,微微抬眼看着我。
我从前,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做爱,我都会有种他想要弄死我的感觉;不明白我们两个个性截然相反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一起。我沉浸在虚伪的幸福里,连个为什么都没问过。我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女人喜欢问“你爱不爱我”这个问题,因为如果对方从来不说这句话,你的心里,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我看着赵秉钧,他如平常一样的淡定安然,我消失了两天,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这样也好,好聚好散,不枉相交一场。
我走过来,坐在沙发对面的躺椅里,这里本是他最爱的地方。我们在这张躺椅里做爱,喂饭,依偎,现在也要在这里分手。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抬眼瞄了我一下,没有动。
我稳了下心神,认真的说:“对不起,这两天没给你打电话交待一下,我一直,在考虑些事情。”
赵秉钧有些心不在焉,他深深的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弥漫出疏离之感。听到我的话,他伸手拿过我刚才交给他的手机,不在意的把玩,同时懒洋洋的看过来,悠悠的问:“那你考虑出,什么结果?”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随便你,无所谓”感觉的人,我到底还是心痛难当。我尽量稳住内心的战栗,慢慢的说:“我们两个,个性并不合适,没必要勉强在一起,与其将来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分开,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赵秉钧没有动,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一丝意外或是伤心都没有,只是看着我,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他用对陌生人的眼神对我,也用对陌生人的语调淡淡的说:“你决定了就好。”
不问一句问什么,不做任何挽留的举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似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这一段对我来说刻骨铭心的感情,在他,无非一场旧梦,梦醒后,梦里的人,事,再也不会出现在脑海里。我走还是留,他都全无所谓。
我麻木的点点头,站起身,他不再看我,我们终于,还是没能逃出形同陌路的结局。
我收拾了东西,虽然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可是东西却不多。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赵秉钧给的,衣柜里并排挂着衣服里,真正是我带过来的没有几件。
简单的把东西装了,还是当初背来的那个背包,其他的都不属于我,赵秉钧扔掉就好。提着东西出了房间,他还在沙发上坐着,姿势一点都没变。我最后贪婪的看了他一眼,他每一丝表情,每一根汗毛,都想牢牢记住。
他没有转头看我,侧脸依然英俊迷人。我在心里跟他告别,离开了这座房子,离开了这个我心爱的人。
回到我的小屋,真是冷的要命。我把东西随便规整了一下,趴在冰冷潮湿的床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心也冷到结冰,空荡荡的不断坠落,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