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春草————悠悠水如天

作者:悠悠水如天  录入:03-10


 “你到底来干什麽的?他受伤了,你还把他一个人留在西江!”
 “就是因为受伤才没让他来!”
 “我就不该走!留他一个,你好样的,把他弄成什麽样了!”
 “你记挂著他,你都没想过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一路担心受怕成什麽样,你行!”
 水清浅瞪视著他,不说话,隐隐有发火得前兆。
 “而况他受伤关我什麽事,我自己可以挡的他非要来插一脚自不量力我有什麽办法!”

後面的话许玉就听不进去了----受刺激了,跑了。
 
 
 
 西江在陈秦离开的第十天被攻下,对於这座难啃又不富庶的城池,敌人没有给与太多仁慈。
 屠城的惨剧发生的时候,许玉是被人绑著,因为功夫略好,是看著软弱,杀人手都会抖,偏偏硬气固执的要命的那种,敌军曾吃过他的苦头,现下叫他看著惨剧发生,纯粹是为了在精神上折磨他,逼疯他。

 如人所愿,他疯了。

 曾经,有位不知名的某位仁兄说过,痛苦本来就是清醒的人才能拥有的享受。
 疯了的许玉是不痛苦的,看著他疯的某人才是最痛苦的。清醒地痛苦,那不是享受,而是种残酷。
 事实上,屠城没有进行到底,西江幸运地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救兵来了,血腥的序幕刚拉开就变成了落幕,如同美人在危机时刻总有英雄及时出现,奇迹般的幸运。


 所以说,许玉就是一倒霉催的孩子,有命掉粪坑,没命踩狗屎。
 悲剧。

 

 人生就是一盘茶几,上面摆满了悲剧,我们从一个悲剧, 跳到另一个悲剧,等到有一天没得跳了,也就掉下了茶几,我们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真的,就是倒霉催的。

继续当年…
交代一句,宁非和许玉的革命友情就是在西江的时候结下的。他跟著陈秦轰隆轰隆出城去救援水清浅,又轰隆轰隆地回来救他兄弟,他一边大骂“狗娘养的,老子和你们拼了”之类之类等等比较不堪入目的愤怒之语,一边就挥舞著大刀奋勇杀敌。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迟了一步。
最需要肩膀依靠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最需要英雄出场的时候,英雄不在现场。
许玉这个有命掉粪坑没命踩狗屎的可怜孩子,就算疯了那也是让人省心的。比如现在。

“小石头,我去救人的时候就一路在担心你,总算赶回来了。你没事吧?”陈秦单手扶著他的肩,另一只手帮他拍身上的尘土。

许玉没反应。眼睛亮晶晶地闪烁天真的光。

“师兄?”
无意识地眨两下眼睛。

宁非放下还带著血的气息的大刀,蹲在一边,“许玉,怎麽我才出去一趟, 回来你就变呆了?”
话音未落,就见许玉拿起大刀对准宁非。
宁非立马跳起,拔腿狂奔。
到墙角,停下,没路了。
宁非狂冒汗,就说了他一句呆,许玉咋就怒了呢?平时开玩笑也没见他那麽经不起调笑啊!
一路持著大刀啊过来的许玉也跟著停下,把刀放宁非手里,说:“换你追我了。”
然後非常轻快地跑了。

 “他疯了,刚刚就看著不对劲。也是,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叫他眼睁睁看著,不疯才怪。”
 “疯子!快把他拦下!”水清浅对著陈秦,那一声疯子显然是对著陈秦骂的。

 再不拦下许玉就跑没影了。
 许玉逃跑的功夫,是天下少人能及的...

 确实是疯了。
 他已经存在於自己的世界,对任何人都没了反应,任何人。

 虽然吓人却也不害人,只是这样也还就罢了,问题是他会自残,一不留神就弄的自己鲜血淋漓,还完全没有痛觉的。

 最最大的问题是,他很少说话。大多时候是无意义的嗯,呀,哦。
 根本找不出症结所在。

“师傅,你也治不好师兄?”

原本没个正形散漫无比的师傅,此刻也因认真而显得严肃。

“我以为师傅是无所不能得。”凉凉的口气,陈秦的嘴角含著讥讽的笑,却依然隐藏不住眼中瞬间暗淡下去的光和伤。

不是故意要抛下他的,只是料不到,料不到战况会急转直下,料不到连师傅也救不了他,他不是很喜欢却是打心底佩服的师傅。

“徒儿啊,为师没说治不好你师兄。”

“师傅,那你就不该拼命摇头!”陈秦眼角抽筋,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松一口气,还好…

“徒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师早就教过你,看事看物不能死脑筋。世界五彩缤纷,并非不是黑就是白,相应的啊,摇头也不代表就是否定。”

陈秦很像阴笑著回他一句“师傅,我可以扁您一顿以向您表达钦佩嘛?”

 

话未出口,水清浅半路打岔:“师傅,徒儿受教。请问师傅,现在可以开始治疗了吗?”
“不要心急,可以是可以,就是危险性大了点,一不小心为师的小命就得玩完。”顿了顿,又说,“不过也没关系,你们三个已经成人,我也没什麽好牵挂的,真不小心挂了,也救当我活的不耐烦了吧。”

这话说的感伤。

“你们就不能表现出一丝对师傅的不舍吗?”真跟生离死别似地,那个被称为师傅的男人挤眉弄眼想做出一副痛苦表情,无奈挤了半天挤不出一滴眼泪,只弄的满脸搞笑。

“哎呀,为师果然不适合忧郁的告别~”两个徒儿都没被他感染,太失败了…

陈秦依旧处於面部抽筋的状态,他真的很想一脚踹向这个被他称为师傅的男人。

“师傅,去给师兄治疗吧。”透著淡淡无奈,水清浅提醒他师傅。

利用幻术类的治疗术,将精魂相系,帮助他人抹去记忆,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过,那是在被治疗者精神力量太过强大的情况下,治疗者才会被反噬丧命。而他们的大师兄,估计是没有机会反噬别人的。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

许玉的记忆丢失了一部分,连著和陈秦的从前种种。师傅最後的像玩笑一样的离别感言成了遗言。

陈秦对此无能为力,又恰逢多事之秋,他家的老头子不幸仙逝,回白云城继承家业,忙的脚不点地,根本抽不出时间和水清浅闹腾许玉的事,暂时任由许玉到处乱跑,反正水清浅会看著,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水清浅对宁非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赌气任性,放他一个人在那麽危险的地方。我应该变强大,要强大到足够将他护在羽翼下,他喜欢做什麽就做什麽,无拘无束的过好这辈子,即便,即便他不愿和我在一起。”

後来,他创了个玄冥教,开始在江湖上闹腾。

其实师傅未曾告诉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中,精神力量最强大的,先是许玉,再是水清浅,最後才轮到陈秦。

精神上的强大与否,和武功高低,气势强弱并没有太大关系。很简单,举个例子,是非观。单从对战场杀敌的看法,是非观的坚定程度三个人就是有差异的。

许玉:“杀人是不对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敌人也是一样。只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死去,才不得不进行战斗。”

水清浅:“师兄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别人杀人,但...”

陈秦:“你以为我乐意整天砍来砍去?---他们既不投降又爱挑衅,我有什麽办法?血气一上涌我控制不住,技不如人他们就自认倒霉吧。”

再比如,假定失恋...(寒...)

许玉:“.....,感情不能勉强,单相思不能算恋爱。”

水清浅(失魂落魄,然後紧抿双唇):“你一定要和他走吗?...好,你走吧。”-----还会帮对方处理清情敌....

陈秦:“我哪里不如他了?他有我好看吗?武功有我高吗?床上功夫有我强吗?....”

 

明白?

 


恰如春草(十一)

  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师傅依旧是骗小孩的口吻:“乖徒儿啊,包袱很重吧?来,师傅帮你拿。”说著朝我伸出手来。
  我犹豫。
  师傅看我仍抓著的手,“不要抱那麽紧,又不是块宝,为师是怕你累到...你不信师傅?小玉儿啊,为师一把屎一把尿辛苦拉扯大你,你怎麽忍心怀疑为师?”
  “师傅,我没有。我只是....啊!师傅!”
  “为师也是迫不得已,你早给我,我就不用抢了。”理所当然一脸正义在我这儿的师傅。
  就跟抢到糖果的小孩,师傅拽过包袱得意地甩了甩---甩出去,包袱不见了。
  又被骗了。
  “这个不错,给师傅吧。”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那个也不错,给师傅吧。”
  如此往复。
  我已经几乎没剩下东西了。
  “徒儿啊,师傅也是为你好啊~”
  ......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能不能给我个理由先啊!
  
  从相当让人郁卒的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老熟人。
  “师弟,你师兄脑袋疼!”
  这个一脸衰像,跟死了老婆似的男人好像正是鄙人青梅竹马的师弟。
  其实不只是脑袋疼,浑身都难受。
  手脚动了动,不利索了。腰酸背痛腿抽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难道是天妒英才,让我未老先衰?
  “师兄,你醒了?”
  我怎麽觉的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好很多?刚才的沈郁瞬间消失,怪了。
  水清浅不自然地转开脑袋,顺便拿开抱著我肩膀的手,“醒了就好。”
  我提了提内力。
  没有。
  再提一下。
  还是没有
  竟然没有。
  见鬼,原来就很少,可也不至於一点都没有吧?
  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轻功啊!我唯一可以拿出去吹的轻功啊!
  “师弟啊,外头那两个上蹿下跳的...你打得过他们吧?”
  其实我更想问,咋睡一觉醒来啥内力也没了?我辛苦可练了好多年的内力,咋就没了呢?
  水清浅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可以。”
  “那穿白衣服的杀气很重啊...那穿红衣服的武功不低,还能边笑边说边和人打架。”
  “石头,你终於醒啦?”
  突然跳到床边,水清浅虽然挡住了他挥著衣袖妄图扑上来的姿势,却著实叫人吓了一跳。动作忒快。
  “石头?你不是在叫我吧?”
  “不然呢?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看起来那麽呆吗?”笑地无比妖孽,说的话无比让人吐血。
  石头和玉能等同吗?真是....好吧,不要和无赖计较,冷静....冷静.....
  无声无息中,那个白衣服的也飘下来了。冷冷看著我,看地我汗毛倒竖。
  我 ...我是不是欠这个人很多钱?还是把他家祖坟给挖了?应该没有啊,我一向很有职业道德的。那他为什麽一副要用眼神杀死我的模样?
  “这位仁兄,你好啊,哈,哈,哈哈...”
  没反应,尴尬笑两声,附到师弟耳边悄声说:“师弟,这人是谁?是不是我不小心得罪过他?”
  刚小声说完,白衣青年就抿紧双唇,眼神更加冷冽,似乎在探究我说的话额可信度。
  应该不是来找我打架的(最好不要,我现在连跑都成问题...),也不是来找师弟打架的,不然没有理由光傻站著不动手。
  “君商,君家堡现任堡主。”
  穿红衣的那位好像也听到了我的“小声”嘀咕,笑眯眯凑上前来,“石头,记得我是谁吗?”
  他那笑很灿烂,可惜总让人有毛骨悚然的错觉。
  他问我“记得我是谁吗?”而不是“知道我是谁吗?”,这个,他认的我我却不记得他,哎,说不记得也太不礼貌了。
  但却是还是不记得了。
  “兄台,不好意思,我记性不是很好...”抱歉地笑著,推推一旁不说话的水清浅。发什麽呆呢?不知道帮师兄正处在尴尬中吗?
  “不记得啦?”他继续笑著,可那笑里却带上了一丝发狠似地绝望,“师兄,你不是记性不好,你压根就什麽都没记住!”收敛笑容,转头向君商,幸灾乐祸般,“你问问他还记得你多少?”
  
  “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人已入了君家堡的籍,生是君家人,死了,也还是君家的鬼。”他眉毛微皱,口气似是嘲讽又似挖苦,刺人得很。
  我非常白痴地问了一句:“什麽籍?”
  “奴籍。”轻飘飘的两个字顿时让我大受打击。
  我还以为我做了什麽英雄事迹被表彰所以进入了人家的户籍,没想到。。。。
  “难道我偷东西的时候让官府抓包了?”那也应该是被关起来啊。
  这个地界,对奴籍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乱跑是要受处罚的,官府是有义务抓逃跑的奴才回去的,总之,是很倒霉的。我最近好像很久没给如来烧过香了。。。。
  “不要问了,”水清浅抓了抓我的袖子,“你不是自愿的。”
  师弟啊,麻烦你不要说废话好不好,我要是能自愿给自己套个项圈才有鬼咧!
  那位红衣服的诡异地奸笑著看著我,我鸡皮疙瘩都快冒起来了。一看就是心地不够善良的,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样儿,实在人品不咋的!
  “这位兄台,虽然我和你不熟,”话刚说完,叫君商的脸色开始变地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为什麽就入了你家的籍,不过还请您高抬贵手,你要多少钱好商量。。。”我是没钱,不过师弟一定有,借一点他不会介意的。
  “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个好奴才!”他冷冷地说,一个字一个字都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奴才二字还加重语气强调。
  这个人嘴巴其实很毒的,我看出来的。
  “那没办法了,师弟,”我仿佛下了重大决心,“开门----放狗---------”
  师弟,你不要这麽无辜地和我眨眼睛,赶快动起来准备跑路啊!师傅都说过多少次了,讲不过闭嘴,打不过跑腿!
  “狗有两只,你待会就能见到。”
  你开玩笑吧?我只是说说啊,你不会真的打算放狗咬我吧?我想想,虽然没有内力,我应该还是比狗跑得快点吧?不对,那个是四只脚的,不对,是八只脚。。。
  我沈默,然後,“那还是放宁非好了。。。。”
  只有一个人笑了,穿红衣服的那位,笑得花枝乱颤,风情万种。
  很怪异。
  我悄声说,师弟,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你也感觉到了吧,有一队人马正朝这里靠近,为数不少。
  水清浅迅速将我拖入怀中,企图跃窗而出 ,可是某个红衣服好死不死挡在了窗口。
  “我保持中立,我不打算和大堡主抢人,你们继续。”真看戏了!眼角越发上翘,目中似悲似喜,却笑地越发欠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戏~
  他抓换方向迅速朝屋顶,不料半途一把剑拦住他,将上升的势头硬生生阻断。
  你们要打架吗?师弟背著我这个大包袱明显会处於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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