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情 下————破狐狸

幽垣的目中，有我，他看着我，却只能轻微对我叫一声：“喵。”

我抬手，去抚幽垣，却是被古挈儿带着又后退了一步。

“古姑娘的猫，真美。”

“是么？”

古挈儿不再像后退，这次，便是真的抚上了幽垣。

柔柔的黑毛，手指间感觉很是柔顺，幽垣亦很是享受着眯了眯猫眼。

“古姑娘，它叫什么名字呢？”

“幽垣。”

“是么？幽垣，你可曾记得我？”

如此说着，松了手，很认真的看着幽垣。

幽垣听闻，回应似的：“喵”了一声，是在告知我，他记得我？

一笑，续言：“那么，幽垣，请你一直记得我，好么？”

幽垣没有回答，只是睁了那双猫目很认真的看我。

“公子此言....”

“只是如此感叹罢了。”

阻了古挈儿的疑惑，续言：“幽垣，我叫袭沐，要记得我，知晓么？”

言罢，便是做了回身的姿势，欲走，却同时听闻两声。

“喵。”

“公子。”

一人一猫，竟是真的，阻了我的步伐。

第四十五章

微微一叹，停了步，言：“有何事么？”

“公子能否，与我同行一段？”

疑惑看去，古挈儿微羞红了脸，看我时，有担忧，又有一丝名为窃喜的东西。

怎会如此？虽是疑惑，但看及幽垣，竟是不自觉的走至古挈儿身前，言：“古姑娘如若不介意，便是在下的荣幸。”

听闻我此言，高兴着的，不只古挈儿，还有她怀中不停噌动着的幽垣。

随着古挈儿向着另一方走去，路过那巷口时，见到卿，他眯着眼，看我，无太大思绪。

“卿。”

小声呢喃，却是惊动了幽垣。

“喵。”

便是顺着声音看向了幽垣，对幽垣一笑：“幽垣，听见什么了么？”

“喵，喵...”

几声猫叫，我却是全然不知其意的，然，见了古挈儿惊讶的眼，正看我。

“古姑娘，幽垣是说了什么么？”

古挈儿微摇首，转瞬间，收起了惊讶，恢复了那清雅模样。

“挈儿不知幽垣说了什么。”

“那古姑娘方才是为何...？”

“公子一笑，倾城倾国。”

皱眉，听此言，在我，是讽刺与嘲笑。

“古姑娘是说在下，过于女气了么？”

“不，不，公子不要误会...”

古挈儿的匆忙之色，让我放了多疑猜忌，又忽觉自己怎地如此善猜忌，有些微的懊恼，便是只言：“古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言罢，径直向前走去。

“公子...”

古挈儿从身后追来，于我身侧行走，神色有些微惊慌。

是怕我生气了么？

“古姑娘，无碍的。”

“无碍？”

古挈儿的喃喃自语般的重复，还有那稍微失神的模样，真是让我觉得无限奇特。

怎地这古挈儿，今日见我，神色与以前，变了太多？

“喵...”

幽垣的一声猫叫打破了方才有些微尴尬的气氛，古挈儿似是被幽垣唤醒一般，忽地抬头，正巧与注视着他的我，四目相对。

“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么？”

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来不及否决，四周已然换了景色。

漂亮，这是到了此地的唯一感想。

这，许是古挈儿的意识界吧？漂亮的绿草地，原处散落的花朵，不是漂亮的牡丹等有名花朵，不过是些野花，却在这绿草地上，显得很是相称。

绿地旁，一湖清澈的水，这湖水，让人觉得很是相似那清雅镇外的，属于挈儿的泪之湖。

不是应该忘却了么？怎会仍在呢？

如此思绪间，眼前忽地出现一人，坐在草地上，潇洒一笑。

“挈儿。”

那人唤，阳光照在他脸上，那人，是空。

“侵天。”

随着挈儿的呼唤，她走至空身前，嫣然一笑。

如此，画面突然一闪，入眼的，是古荡镇。

背对着我之人正对着古挈儿言：“姑娘，请问名唤为何？”

这，不是我么？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思绪间，眼前一切恢复正常，只留空笑着言：“困于情爱，哈哈...”

空在嘲笑的是什么？我不知晓，但心里，又似是知晓了，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叹。

“公子...”

古挈儿的呼唤让我一惊，我眨了眨眼，看清他时，一笑：“古姑娘，何事？”

“挈儿到了。”

“到了？”

疑惑看去，左侧一处大门，门上有一匾额，上面写着：王府。

皱了眉，看向古挈儿，言：“那人，是皇亲？”

“不是。”

“那...”

古挈儿似是终于明白一般，扑哧一笑，言：“公子是多虑了，此家人姓王，仅此而已。”

随之一笑，便是不再言语。

这乱世，所谓尊卑，到底是用什么来评比的？不过，这一切，也与我无关。

“公子...”

看向古挈儿，轻声回应：“恩？古姑娘？”

一再的被其呼唤，有些微的不耐烦。

“幽垣他，好象很喜欢公子...”

“恩？”

随口应着，便是再一次去看古挈儿怀中的幽垣，他睁着那双黑色猫目，静静看我。

“公子能否，陪幽垣玩耍一阵？”

“为何？”

古挈儿微咬了咬下唇，犹豫一会，终言：“等会，挈儿要为王家公子治疗，而幽垣，总是在此时，有些...打扰到...”

不待古挈儿言明，言：“古姑娘如若放心，我便带着幽垣，出去玩耍一会，可好？”

“恩，好。谢了，公子。”

古挈儿脸上的表情很是欣喜，我也只是对她一笑，接过她怀中的幽垣。

“那，幽垣，何时...”

再次阻了古挈儿的言语，言：“在下能否与幽垣，相处几日？”

古挈儿抬首，眼中，有为幽垣的担忧，因此，那些不耐烦，全然消散。

“古姑娘，幽垣与在下甚是投缘，然，在下有事，需在这几日内去一趟远方，又不愿与幽垣分离，不知古姑娘是否放心让在下照顾幽垣一段时日，回来时，必是归还幽垣，确保其安好。”

越如此言，越是觉得自己这要求太过分了些。

古挈儿并未直接回应于我，反是看着幽垣，轻言：“你愿意么？”

幽垣似是通灵一般，“喵”一声叫唤，便是在我怀中噌了噌他的皮毛。

古挈儿见此，叹一声，言：“那公子...请公子务必好生照顾幽垣。”

颔首，一笑：“在下必当注意。”

“那么，便是麻烦公子了。”

古挈儿微微欠身，顺之抬首，见了我未收回的笑容。

便是又一次，古挈儿呆愣了。

立于门边，我一直等待着古挈儿进府，然，她却一直站立于原地，并没有入府之意。

久了，便是有了些微的不耐烦，开口，言：“古姑娘，是还有事么？”

古挈儿看我的神色仍有些呆愣，听闻我此言，便是整个人一惊，方才知晓自己有多失礼一般，微微欠身，言：“那，挈儿先行告辞。”

“恩，古姑娘请。”

便是终于回了身，带着怀中的幽垣，向来处走去。

路上，感觉到怀中之物微微噌噌，便是伸手，摸了摸幽垣的毛发，手感很是舒适。

“幽垣，去哪玩呢？”

如此呢喃，本是以为得来的是两声猫叫，没想到却是听闻了幽垣的声音传至了耳中。

“沐儿方才所言，让我觉得很是怪异。”

身体并未来得及呆愣，只是下意识回了幽垣之言：“怪异么？”

“是的，为何会讲出那样的言语？”

“为什么呢？”

似答非答，感觉到手指一疼，垂眼看去，是幽垣咬着我。

“呵呵。”

不自觉的笑，只因幽垣那样，太过可爱。

“笑什么？”

“幽垣很可爱。”

幽垣松了口，听了我此言，睁大了猫目瞪我，见我笑意更浓，便是觉得失了兴趣，闭了眼，猫头在我怀中轻微的噌着衣物。

正当我欲用力揉噌幽垣时，一声“沐儿。”唤得我停了手。

那人，站在前方，看我的眼神，并无情绪，血红色的目，暗淡无光。

“卿。”

卿缓缓走至我身侧，抬手，抚在我的肩膀上。

“沐儿，你可知，方才的你，我很不熟悉。”

“是么？”

卿所言，我并不在意，不熟悉，是因为卿所熟悉之人，是空，不是我。

“为何沐儿会忽地对我，又冷淡了呢？”

卿言罢，松了抚着我的手，从我身边缓缓走过。

一愣，回神，便是马上回身唤：“卿。”

卿停了步，背对着我，不作任何回应。

“你欲去往何处？”

边言之边向卿走去，就在快触及卿的那一刹那，卿提了步伐续又往前走，留了一句话于我：“古荡镇外，三十里处，纯白之地。”

卿所言，呆愣了我，便是如此，放任了卿，远离了我的视线。

直至一阵风起，耳边再一次响过一声：“柳别，命危，欲见，沐儿。”

闭了眼，醒了神，再一次，我放弃去听，放弃去想。

“沐儿？”

幽垣有些微的担忧声，我未回应，只是用力的抱着幽垣。

“沐儿，你怎么了？”

如此反复着喊我，直至我累了，睁了眼，言：“幽垣，你一定要记住我，知道么？名唤袭沐之人。”

“沐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笑，言：“什么事也没有。”

提了步伐，不再回应幽垣反复着的疑问，随着卿，向古荡镇外，三十里处，纯白之地走去。

出了雨语镇，幽垣停了疑问，安静的待在我怀中，不再多言。

反是我，心里因着幽垣的安静有些微的不安，便是开了口，没话找话着言：“幽垣愿意与我去秦王墓么？”

“去做什么？”

没料到幽垣的反应如此快，我有些微的惊讶，一愣，方才言：“取赴日剑。”

“为何？”

“救东方绪。”

“是么？我不在沐儿身边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吧？”

颔首，一笑：“我不在幽垣身边的日子，不也是发生了许多事么？”

幽垣听闻，垂了首，并不回应我所言。

“发生了什么事呢？”

如此言，我知晓，不过是自己的喃喃自语，却是听闻了幽垣的回答。

“杨远与挈儿，终是斩断不了，那永生的爱恨。”

第四十六章

听闻，微叹。

如此，便是明了，凤姬为何执意毁了契约，那对一切的绝望，想必是知晓，即便她等待多久，杨远与她，终是无法相爱永生吧。

思绪中，心中对凤姬的怜悯，更深了一些。

抬眼看向幽垣，那双黑色猫目，竟是让我在一瞬间，忆起了那日，在湖边，空的感叹，与空的那一抹，潇洒嘲讽的笑。

空，你是在嘲讽世人的爱恨，或是在当初，已然知晓结果时，对凤姬与挈儿的嘲讽？明知得不到却又拼命争取的凤姬、明知可恨却又深爱的挈儿，便是连你，也有了感慨么？

“当初，我是知晓一切的，为何仍如此作为，不过是怜悯着凤姬方才如此，至于挈儿，我不过是想戏耍一番这世上所谓的痴男怨女。”

耳边传来空的回应，我微愣。

回神时，一笑，空，终不是那抹无情无义的魂。

“你又怎知，我有情？”

又是一声嘲讽传来，我却只是微微摇首，笑：空，你是已然习惯用一种嘲讽的态度看世上的一切了么？

“袭沐。”

是我的从容激怒了空，还是我的知晓刺激了空？我并不知晓，只是在未回神之际，眼前一切变为黑色虚无，惟有虚无黑色中的那抹蓝光，异常耀眼。

“空。”

不自觉的轻唤，只因在那抹蓝光中，坐着之人，他所给我的，那种类似颓废的感觉。

空坐在地上，似是靠着墙，颓废而仰郁。

在这虚无的世界中，空是主宰，亦是外界，超越因果之人。然，为何这样之人，会颓废，会仰郁呢？

“你知道么？袭沐。”

似是感叹般的问着我，我却是不知他欲对我讲些什么？

安静着，等，直到空再次言语：“如若当初，我没有与之许诺；如若当初，我没有那份贪婪；想必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我与你，更不会如此....”

空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抬首，看我时，与以往，全然不同。

在我眼前，那样的空，颓废而仰郁的空，让人心疼。

“空，世上怎会有如果呢？那些假设，又何时存在过？”

我缓缓的向着空走去，这是我第一次在空的世界中行走，亦是第一次主动的去接近空。

为何会去接近空？想必是空的表情让我起了怜悯之心，又或许，是空的颓废，让我有一种，终是有了接近空，了解空的机会么？

一笑，思绪一转，我是否能触碰空心中的那抹脆弱？

“对，这世上，没有假设，亦没有如果，只有那些因果，缠绕着世俗之人。”

空如此叙述，低垂了首。

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眼神，有了如此认知的我，心中涌现的，是惊慌与茫然。似是缺了什么一般，很不安。

想被空看着，想要看把我印入眼中。

于是，我伸手，触上了空的下巴，抬起。

空仍是那双眼，让我说不出感觉的眼神。

忽地，印着蓝光，在空的眼中，我竟是清晰的看见了一人。

那人眉间有一道深深的血红色伤疤，有着一双浅蓝色的眼，长长的银发，竟是在这黑暗中仍隐隐发光，这人，是谁？

空看出了我的疑惑，一笑，带动了眼，那人的表情，亦随之错愕。

“终是见了自己的模样了，高兴么？”

“自己的，模样？”

如此重复，便是连忙松了触碰着空的手，抬起，抚上了自己的脸，眉间的深印，吓得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袭沐，你怎会认为，你的灵魂会与我，一模一样呢？”

空如此说着，那双眼紧紧的盯着我，我却是再也不敢看了。

“怎了？袭沐？原来你也与世俗人相同，介意着相貌么？”

空的嘲讽听在我耳中，竟是让我再一次颤抖。

我终是明了，那个人，即便有多痛，也不会与我分享，无论他有多寂寞，亦不会要我的陪伴。

“是你创造了我，空，这亦是你设的局？一直以来，我所以为属于自己的样貌，只是你的？一直以来，你都是看着我这张脸自以为与你相同的表情而嘲讽么？”

空听闻，笑了笑，却是没有再言语。

许久的沉静，谁也不愿说话，我站在空面前，翻覆抚着自己眉间的深印。

在那片蓝色中，异常寂寞的空，于我，是不能触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