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的爱情————姬百合

“进藤，你怎么用了这么古老的棋路？”绪方看过他的棋谱，开口询问。
“向高永夏证明古老的手法照样可以赢他。”
“下一场的对手是中国队，你在那呆了六年，对对手比较熟悉，对安排选手有什么意见？”
“中国队的实力不弱，不过有绪方老师和塔矢在，应该不会输。”
“你有没有想要较量的什么对手？”
“没有了。一个高永夏已经给绪方老师添了不少麻烦，我怎么还会有别的要求？不过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中国队很可能派赵云鹤和我比赛。”
“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吧。”
最后一个人的比赛也结束了，日本以五比二战胜韩国。所有的人都为初战告捷感到高兴，只有塔矢亮心情极度不好。
他看到进藤光和高永夏比赛的录像。那时的进藤光，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高永夏身上。他的眼里，不再有他，不，应该说，进藤他现在眼里，除了高永夏，没有别人，就算他是塔矢亮，也不例外。时间的咒语已经过去，以前的那个，视线总是无时无刻追随自己的进藤，早就像是恒河里面的一颗流沙，消失不见。
为了高永夏，他特意去学习韩文，只是为了可以用韩语对话。为了高永夏，连和洪秀英的比赛都可以往后推迟。为了高永夏，他主动要求和他比赛。
进藤光，为了高永夏打破了太多的习惯。这也是，高永夏是他最重要的人的表现吗？
　　　　　　　　　　　　　　　　 13
“进藤，你是怎么猜到中国队安排的和你比赛的对手的？”比赛之后。和谷好奇的问。
和中国队的比赛，四比三胜利。
“因为，赵云鹤是里面唯一没有和我下过棋的人。所以很有可能被当成替罪羊。”
“可是，你今天的棋风根平时不一样啊。有什么原因吗？”
“只是想试试别的棋路。”
“你可真是谦虚呀，进藤。”并不熟悉的日语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杨海（？TV版里会说日语的那个，不敢肯定名字正确）。
“杨海，你好吗？”曾经在中国棋院学习的伊角和他打招呼。
“伊角，你好。”打过招呼，杨海转向进藤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比完赛赵云鹤的脸都快绿了。”
“贾老师特意关照过我，我怎么敢放水？他的恐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如果真的心疼你的师弟，怎么不代替他和我下棋？”猫哭耗子，还不是你们陷害赵云鹤？
“呃，总要有人牺牲嘛……”
“杨海，你刚才说进藤是谦虚，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死，进藤光已经试着转移话题，还是没有成功。
“你们知道他经常和贾玉斌老师切磋吧？贾老师一输，就让我们跟他下棋，陪他一起受失败的刺激。”杨海想起来还觉得恐怖，“很少有人能赢进藤。最恐怖的，是你根本摸不着他的风格和思维方式。他没有固定的风格。”
伊角和和谷开口：“可是进藤的风格和本因坊秀策很相似啊。”
“那只是他最喜欢用的风格，可能是因为他对本因坊的执著吧。但他绝不止被这种风格限制住，今天的比赛就是不一样的风格，你们也感觉到了吧？”
“杨海，少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关系吧？”还来不及阻止，杨海已经把一切都和盘托出。进藤光的话，更加证实这番话的真实性。
这次，轮到伊角和和谷说不出话。
所有下棋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思维往往是固定的、模式化的。所以每个棋手都有自己风格的棋路，即使是顶尖高手也很难改变惯性思维。而进藤光竟然可以做到，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少？这六年的时间在他身上积累起无数的谜，让他们这些当年的好友都猜不透。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杨海意识到进藤光要发怒了，连忙找个借口逃走。
“进藤，还是准备和韩国的第二次比赛吧。”伊角平复进藤的怒气，对杨海的话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些话，正好传进在大厅吃饭的塔矢亮耳朵里。
进藤光，既然有这么高的实力为什么还要隐瞒?是因为都不是你重要的对手，所以没有必要全力对付吗？
塔矢亮，一向平静的心情又如翻江倒海。看着进藤光专著的神情，他感到嫉妒，强烈的嫉妒着被进藤关注的高永夏。
这份嫉妒，使他难以平心静气地参加比赛，直接影响到他的发挥。
“塔矢，你怎么了？居然这么失常？还好你后来力挽狂澜，以平局收手。不过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要小心。”绪方对今天塔矢亮的表现非常不满。
“对不起，下次我不会了。”塔矢亮知道自己的表现十分糟糕，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他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你注意调整心情。”绪方没有继续追究，他相信塔矢可以处理好自己的心情。
“塔矢，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进藤光在绪方离开后询问。
沉默，没有回答。塔矢亮只是静静地看着进藤光，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熟悉现在却倍感陌生的人。
“塔矢……”
“够了，进藤光！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不用在那里装好心。”
疯狂的执念，藏在心底的欲望一旦爆发，再加上猜疑，那就形成了一种复杂的感情，不但能让人失去理智，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丧失了。即使是塔矢亮，也是一样的。这就是中国古语“关心则乱”的根源。
长年的思念，以及进藤光回国后的冷淡，再加上对高永夏的误解，终于让他心里压抑的情感爆发。塔矢亮冲出房间，离开这快要逼疯他的地方。
进藤光，你在搅乱我的心之后一走了之。等我发现喜欢上你以后，你却用行动告诉我，你最关注的人是高永夏。你是把我当作提高棋艺的跳板吗？佐为，高永夏，洪秀英……为什么你的心里就是没有我塔矢亮？
塔矢亮拼命的开动脑筋想着，一直以来每次被他忽视或者轻蔑自己就会抓狂的像三岁的孩子。就像今天，居然这么失控的发脾气，他或许更讨厌每每在他面前失去判断力和冷静的自己。或许，自己这么做只是希望奇迹出现，希望进藤光阻止自己，说出“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这句话。
可是，他又一次失望了……
留在宾馆的进藤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笑容在塔矢的话出口后僵在脸上，在塔矢冲出房间的时候，他伸出手臂想拦住塔矢，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进藤光无力地倚着门框瘫在地上。早该知道了，第一次爱上他的时候时候应该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不了你。你的笑，你的温柔，你的一切都让我象吸毒一样难以忘怀。我一直以为﹐只要不去想﹐不去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就会渐渐淡忘我对你的爱﹐你就会从我的生命中逐渐离去。我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忘记，却没有成功。
一直以来，他总是让人可望不可及。他真的是天才。自己刚学会围棋，他已经是职业棋手，自己成为棋手，他已经进入本因坊的复赛，等自己好不容易取得北斗杯的参赛权，他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主将。
那么遥远的距离，追得真的好辛苦。为了能够与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自己到中国学习。每个人都说自己进步迅速，谁知道那里有多少汗水。每到支持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起他当初那句“我在围棋界等你”，增添支撑的动力。
知道他的心在绪方身上，不想给他再增加一丝的压力，只守在他身边，不要求他对自己有任何的回报。甚至为了怕他内疚，强迫自己不和他过分亲近，只做一般的朋友。而自己仅有的幸福就是能陪在他身边，小心的呵护他不受伤害。就连这微小的幸福自己也不能拥有。不甘心啊，自己使用灵魂在爱着塔矢，为什么连普通的朋友都不可以当？
塔矢，你真的这么绝情，一点也容不下我？哪怕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也不可以吗？
因为重视，所以害怕失去。这两个年轻人因为他重视彼此，重视到害怕失去，宁愿维持现状，造成了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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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一直处于尴尬的状态。进藤光知道塔矢亮在回避他，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是塔矢的选择，如果他真的讨厌到连见都不愿意见我，那我就——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好了。
“进藤，你快点啦。”
比赛结束，洪秀英拉着进藤光他们参观汉城的景点。虽然输给进藤，洪秀英也没有放在心上，拉着进藤跑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着什么急，别人都落在后面了。”进藤拿好动的洪秀英没辙，只好提醒他后面还有一起前来的伊角和谷塔矢等人。
“我都忘了，还是等等他们吧。”洪秀英吐吐舌头，“进藤，你真的放弃和金永辉老师的切磋？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人，很难得的机会，再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可是时间不行，我必须在周日之前回到日本。”
“玩几天不行吗？”
“很抱歉，只有这件事不能更改。”他必须回日本。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你看，那边的景色不错，过去看看吧。”洪秀英指着街对面的花园。
进藤光的目光停留在长椅上的人身上，显然十分吃惊：“广川？你怎么在这里？”
长椅上的人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进藤光：“进藤，你也在韩国？”说完想起身和进藤打招呼，却身子一软险些栽倒。
“小心，你怎么了？”进藤光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他的身体。
“没什么，就是怀孕以后……”
“你怀孕了还出来乱跑？裴安潮呢？”进藤光一边扶他坐下一边问。
“别在我面前提他。”陈广川的脸色一沉。
进藤光知道他一定是又和裴安潮吵架了。这两个人，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次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
“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进藤回头对洪秀英说，“秀英，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我要送他回去。你们玩吧，不要等我了。”
“好的。”
“进藤，用帮忙吗？”后面的伊角等人也来到跟前，热心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进藤招来一辆出租车，送陈广川回他的住处。
直到汽车在视野中消失，洪秀英才回过神：“进藤的朋友还真是漂亮。”
“好了，别看了，人都已经走远了。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身后的高永夏自然不会放过调侃他的机会。
“你取笑我？”洪秀英和高永夏打成一团，周围的人则看着他们。
美人？一点都不假。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白皙的皮肤沐浴着太阳的光泽，明亮的眼睛更是显出主人的机敏，身上的气质无言地表明着身份的非同一般。绝对是绝世美女。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塔矢亮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让他想不通的是，对方对自己那意味深长的注视。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她的目光里有什么含义。
更让他在意的，还是进藤和她的关系。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又是在中国认识的吗？现在的进藤光，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怀孕的美女，应该是名花有主了。虽然知道，一想到进藤刚才紧张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对自己，进藤永远也不会这么关心吧。
本来不打算出来，却被伊角他们硬拉来了。早知道会见到这种场面，还不如不来。塔矢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随着众人游览完景点。
不想回房间，塔矢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众人。一进洗手间，塔矢就看到一个人在水龙头前呕吐。
“你还好吧？”出于关心，塔矢亮上前询问。等到这个人抬起头，他就惊呆了。这正是早上那个和进藤光关系密切的美女。只是，她怎么会在男厕所里面？
看见塔矢亮后，美女一点也没有慌张：“塔矢亮，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塔矢亮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跟在她的后面来到花园的一角。这里环境清幽，很少有人光顾，是谈话的合适场所。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陈广川，是进藤光的朋友。”落座之后，陈广川率先开口。
“你刚才……”
陈广川明白塔矢亮的疑惑：“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是女人。”
塔矢亮不敢置信：“可是你……”不是女人，怎么怀孕？
“凭借科学的技术，男人想怀孕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对身体的要求比较苛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反正我也不是第一个，只是这项技术还没有对外公布。”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是第一个？技术没对外公布？也就是说，他认识的人里还有别的男性……
“或许有些冒昧，不过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塔矢亮。”陈广川微微一笑，笑容高深莫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进藤为什么不肯与金永辉下棋，执意要回国吗？”陈广川不答反问。
“什么意思？”塔矢亮实在不知道眼前的人有什么用意。
“因为三天之后是进藤薰和进藤武这对双胞胎的六岁生日，所以进藤是一定会回去的。”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错过一次不要再错过第二次，老天不会仁慈到给第三次机会。”陈广川的话意味深长，远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塔矢正要追问，忽然感到一股恨不得把自己杀死的目光。他抬头一看，发现在陈广川身后，又一个恶狠狠盯着自己的人在靠近。
“那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来人的声音响起，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的陈广川。
“安潮，你怎么来了？”陈广川的表情好像耗子见到了猫。
“你竟然敢偷跑出来，看我怎么惩罚你！”
塔矢亮呆愣地看着裴安潮低头吻住陈广川，抱着他离开庭院，把自己扔在这里。
从头到尾好像一出闹剧，让塔矢亮没有真实感。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刚才两个人的爱情仿佛燃烧的烈焰，让周围的人感到炫目。那是情感的流露，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缺少的，正是展现自己感情的勇气。坐在那里，他仔细回忆陈广川说过的话。
还有三天就是小薰的生日——等等，这样算下来进藤出国才八个月小薰就出生了，这太不合常理了。还有小薰的外貌，和自己简直如出一辙。如果男性可以怀孕的话，那小薰会不会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塔矢亮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狂跳。
可是，他们没有……等等，要是这样的话，进藤怀孕的时间应该是——绪方老师……记忆尘封中的那次婚礼终于被记起。难道那天夜里的怀抱不是梦，而是进藤光？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对进藤的伤害。那一夜，他一直叫着绪方老师的名字。有谁可以忍受心爱的人把自己当成别人。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进藤才远走他乡。原来伤进藤光最深的，就是他。
陈广川的话让塔矢亮如梦初醒。
当年是进藤光主动向自己告白，为什么今天不可以倒过来？进藤光受过的痛苦，不知道有多少。因为自己的错误，他已经痛苦了六年。不管是什么结果，他一定要试一试。一味地自怨自艾，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从来不曾努力过，又怎么会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