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了脱衣的动作,警觉地看向门口,接着目光移向窗户。
本以为来人要从窗边进来,谁料外头大大方方地响起了敲门声。
他顿了一会儿,沉声问,“谁?”
“我啊。”外头熟悉的声音笑道。
敢夜闯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寒府兼帝克斯老窝,打晕了别人守门的侍卫然后还去很有礼貌地敲门的人,除了行过还有谁。
他挡住了披狼一开门就扣过来的七煞爪,篷帽遮掩的脸上只能看见嘴角一个笑,“我欠你一顿酒,还记不记得?今晚月色不错,走吧?”
披狼脸上青黑一片,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进这里来的。
他僵在那里。行过却已经是开开心心往外走了,边走边道,“原来你就是披三少爷,你可真不好找,来了几次,才遇上你在。”
还来了几次??披狼脸更黑。
“怎么不走?”行过走出几步,回头来笑道。
披狼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狐狸状的云老在他眼前晃荡,晃来晃去就化成行过一袭灰白斗篷。
脑海里陡然一片红红白白。
他像中了咒语似的,神出鬼差地跟了上去。
行过带着披狼东绕西绕,还真去了花都花街上最大的那家名叫销金窟的青楼。
那老鸨见到行过,迎上来就娇叫,“哎哟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披狼顿时想到之前查的行过的青楼帐,脸色愈见不好。
他自己有欲望时偶尔也会来这种场所,但没见行过这样处处留香、夜生活糜烂、还专采花魁的人。
尤其这人还长了张比他压在身下的女人还销魂的脸。
行过要了间方便赏月的屋子,几壶花都特产的“含笑醇”酒摆上,两个美人陪在席前,分别给他二人斟酒。
披狼闻着那脂粉气就头疼,见那美人扭着腰叫着爷一凑过来,铁青着脸就道,“滚开。”
美人眼圈顿红,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怯生生地往后缩。
行过见披狼不高兴,好言几句把那两个美人哄走了,笑道,“你不喜欢?”
披狼黑着脸不说话,只喝酒。
他倒不怕行过在酒里下毒,这人要害他,早在天池郡时就害了。
跟行过出来,他的脸是黑的,神经却是松的。这人身份诡秘,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俨然超脱世外,虽然看上去不是个正常人,言行举止皆与旁人不同,冷不丁会做些惊悚的事,但除了时不时要防被这人某些奇特的行为吓到,实在不用再防备些什么。
他不答行过,行过倒是好脾气,只道,“不喜欢就罢了,就我们两人喝……”转了转眼珠又道,“你……该不会是想去南馆喝吧?”
披狼手一抖,生生捏碎了杯子。
他沾了一手杯子碎片兼酒液,瞪着行过。
“哎,”行过无辜地眨眨眼,“我只随便问问,不去便罢了。”
于是二人便只对月饮酒,不谈美人。披狼沉着脸一言不发,行过倒是个话多的,碎碎地就跟他提那日的小公主,说她那日醒了以后怎样气得尖叫乱跳,一路上又怎样刁蛮任性,差点在光天化日大街上把他的帽子扯下来引人围观云云。
披狼酒已经喝得有些多了,终于开了口,冷哼一声道,“要是我,捆了她手脚,堵了她的嘴,直接拖回去。”
“女孩子都该好好呵护,哪有你这样一点不怜香惜玉的?”行过笑道。
月色如洗,像给他身上加了层淡淡的白光,披狼越瞧他越缥缈恍惚。
行过好喝酒,但也不是什么酒量特好的主,虽然在披狼之后开始喝,渐渐地也开始有些晕,兴子上来话题又绕回美人去,说自己在某某国的某某楼,见过一个气质怎样怎样独特的女子。
“那算什么……”披狼已经有些昏沉,道,“我那日在天府,才真的见了一个……”
“哦?”行过眯着眼,“天府还有我不知道的……嗝……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叫……”披狼想了半天。
叫什么……当时好像没说……
后来……后来又遇到了……又遇到了之后,他说他叫什么的……
哦,是了……
“叫……”披狼开口要道,看着对面的行过,又困惑了。
那个叫行过,这个是谁……
“叫什么你慢慢想……”行过吃吃地笑起来,“又不用急,你瞧你……嗝……急得都流血了……”
一边抬了手往他鼻下擦。
披狼有些呆地看着伸过来那只手指修长苍白的手,指尖的触感有些微凉。
“那你是谁……”他恍惚把心里正思考的事情问出来。
“我?”行过牵唇又笑,记不大起来似的想想,“我没跟你说过么……我叫行过……”
披狼神情严肃地摇摇头,“不对,行过不是这样……行过是……”偏头,“那样的……”
“我真的是……”行过不高兴地蹩了眉。
“不信……你给我看看……”
行过乖乖地就把帽子拉下来了。苍白的发泻了一肩,垂到二人正盘坐的席上。眼角上飘的狐狸眼水蒙蒙的,眯了一眯,道,“我是吧?”
“……是。”披狼呆呆地。
“那现在……不要岔话题……嗝,说那个美人……”行过身子歪歪地靠过来道。
“那不是美人……”披狼仍旧呆呆地,但鼻下血流已更加汹涌泛滥。
“嗝,那是什么?”
“那是……”披狼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妖孽。”他喃喃地说着,把还沾着血的唇印在了近在咫尺、那双嘴角微翘的淡色薄唇上。
第 8 章
他本以为这样就完了,但还没等他昏沉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被湿湿软软的东西回舔了一下。
行过就像被他极轻的一吻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整个人缠了上来,一手挽在他腰上,一手轻扣着他的发,先是轻咬住了他的上唇,将残留在上面的血细密舔掉。接着探入内里。
披狼瞬间石化,动弹不能。
舌尖被对方勾着,变换着角度贴合纠缠,将彼此口中的酒意与血意换了再换。
末了银丝相连,微顿下来鼻尖厮磨,眼对眼地望着。
行过迷蒙蒙的眼睛里尽是柔意,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嘴角一牵,媚魅一笑,舔了舔自己唇边的银丝。
披狼本就呆住了,一直任由对方在他口中肆虐。猛地见这一笑,刹那间晕得更厉害,整一不知今夕何夕、自身何人,满头烟霞云彩轰得炸开。恍恍惚惚间感觉行过又挨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再次唇齿相依。
他脑袋里本就乱成一团,加上鼻血长留,几乎一直未停歇,愈到后面愈发地头脑混沌起来,完全就没法思考。
被按倒,被亲吻全身,直到下面传来一阵刺痛,才稍微清醒了些,挣扎着抬头望去,正逢上趴在他胸前的行过抬头冲他一笑,眼睛眯缝地看着他,伸舌舔了舔他一边的ru尖。
湿热酥麻感轰然泛起,他浑身一颤,不堪地闭了眼。
黑压压一片里,快感更加明显,与下面隐隐的痛感交织,那人蛇一般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动作,胸前被反复舔咬捏揉,无论再怎样竭力咬着牙,却仍是颤抖着抑制不住,喉咙里咕咕作响。
接着猛然而来的冲击几乎让他呼吸都窒了,双手扣紧了身下席垫,抠出十道深深痕迹。牙关咬得嘎嘎,声响狰狞,像是要被生生咬碎似的。
钝痛与反胃感带来的不是清醒,而是更加的混沌,生理的泪水盈了眼眶,迷蒙着睁开眼只见一片红白交织,偶尔能迷糊反应出来那是行过耷落在他脸边的白发,细细密密如雨帘,随着冲击而剧烈地晃动着。
未曾挣扎或反抗,只是难耐地忍着,忍着。头脑持续地昏乱,想不起任何事。
像在血海浮沉,只能见一张妖孽的脸,若隐若现。
而后终于沉入一片黑暗。
……
清晨第一缕光从原本用来望月的窗口泻入,盈了披狼一脸。
双眼疼痛,他使劲眨了眨,好半天才能睁开眼,目光无神,带点刚醒的茫然。
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前也痛,腰也痛,最痛的是后面,甚至现在还有些隐隐的涨痛。
身上压着沉沉的东西。
他自己是趴卧着,半侧着头,此时眼睛下望,正好见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肤色白得异于常人,却肌理分明,明显是男人的手臂。
披狼眼睛慕地瞪大,呆滞地回转头去——
行过安静的睡脸正在他身边,长睫轻颤,薄唇微肿,还残着几丝血痕,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依旧倾国倾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妖孽样貌,依旧让他霎时气血翻腾,心跳如雷。
但不仅仅是气血翻腾,心跳如雷。
披狼的脸炭一般黑,再雪一般白,两种色彩交替变换,牙齿磨得嘎嘎,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行过长睫一颤再颤,也终于醒过来,眼睛还未睁,就搂紧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习惯性地牵唇笑道,“美人,给我亲一口……”
披狼的脸彻底地定在了黑色。
行过果真边说边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下一瞬,换行过的眼睛瞪大了。
他有些呆地看了近在咫尺披狼那张黑脸一会儿,像终于辨认出这是谁,接着便慢慢地低头下去,看着两人相连处——
连忙退了退身。
窗外隐隐鸟叫声中,两人都能清晰地听见肉体分离的“啵”的一声。
接着披狼终于感觉后面涨痛感略减,刺痛感加剧,什么粘粘热热的东西顺着股间外淌。
他自己趴着看不见,但……此刻已经不存在看不看得见的问题了。
“……”
“……”
……
行过很惨地被人追杀了大半年。无数次成功逃跑又无数次被成功追上,足迹遍布小半个人界大陆。
“其实男人和男人也没什么,虽然我没去过南馆,但这种事情我不介意……”
“去死!!!”
“其实我觉得男人不存在贞洁的问题……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去死!!!”
“其实真的不会怀孕的……”
“去死!!!”
“这种事真的没什么呀,要不然,你也来压我一次好了……”
“……”
“哎,你流鼻血了。”
“去死——!!!!”
又一次万般解释(?)无效,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
行披二人默契十足地分别向后退了一步,那从树上掉下来的人便啪唧一下栽落在他们中间,哀叫不已。
“哥你耍赖!明明是你划输了!”他跳起来捂着屁股冲树上一个抬腿作踢状的人怒喊。
接着就被挥到眼前森森泛寒光的七煞爪吓得一抖,兔子似的窜到行过身后躲着,慌乱喊,“老大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打搅您啊啊!”
披狼冰冷冷的一眼扫过来,“什么事,说。”
仑昆看他态度竟然还算和蔼,战战兢兢地探个头来说,“首领那边来信。很急。”
披狼乌黑的脸色有所缓解,点点头,正色道,“你过来,慢慢说。”
仑昆忙不迭靠过去,刚要开口就见乌黑一个鞋底迎面来,“躲在他后面老子就踹不到你了?!啊?!!”
行过眨巴着眼睛看着披狼把他下属踢飞了,又骂骂咧咧地去拎起来,把对方拍醒,耳语一番之后,披狼回头来看了还站在原地的他一眼,表情阴骛。
行过无辜地眨眨眼。虽然帽子遮了,披狼看不见。
“你的命是我的,给我等着。”披狼恨恨道。
“哎?”
行过更加无辜且茫然地眨眼,只见披狼转身拖了仑昆就走了。
那之后接连好几天,都没见有人再来喊打喊杀喊你给老子去死,行过乐得清静,又开始日日逛窑子的幸福生活。
女人的身体柔软且温顺,他喜欢那种真实的、近在身边的暖意。
喜欢拥人入眠,喜欢一觉醒来,能看见枕边不属于自己的发。
也习惯在次日的清晨,裹了斗篷,孑然一身,前往下一个等在熹微里的城。
至于那日跟披狼那一夜,喝得太多,细节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迷迷糊糊感觉身下压的“美人”硬邦邦的,胸又平,不怎么热情的样子。入口也紧,什么体位都不对劲,废了他好大劲去耐心开拓。
回忆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值得回忆的地方。
对于男人被压一次居然也会羞愤难当这种事情,实在不在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这么多年放纵惯了,身体就是用来做的,不然长下面那根做什么。后面既然有开口,也是可以用的啊,有什么不可以呢?
的确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
披狼接触过好几国的王,或者王储。
治世之才有,蠢材也不少。
虽然一早听说了北迟王储刚愎自用、脑满肠肥,一见面,还是与想象差距了一大截。
北迟国国富民强,在大陆的地位蒸蒸日上,却不料有如此王储。
“我请的是你们首领。”初一见面,那北迟王储便如此说,眯着小眼睛往他全身上下一瞥,一脸不屑。
“首领腿脚不便,已有数年未出门,”披狼沉着脸道,“在下是帝克斯二头目,可以直接作主。”
王储往怀里搂着的爱妾胸前摸了一把,不耐烦道,“如此也好,谛儿。”
座下站着的一人应道,“在,父上。”
“你跟他说。”北迟王储留了一句,搂着怀里女子的腰摇晃离去,粗鄙的调笑声渐远。
“披三少,久仰,”余下那人礼了一礼,笑道,“在下肖谛,书房请。”
北迟王储之子,大公子肖谛,披狼看了对方一眼,后者面上笑容温和,眼神却深不见底。
这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
北迟王年老体衰,去年染上场重病,重金之下四处寻求良药,苦求不到,眼看着要不行了,偏偏有人献上了一种所谓的“灵蛇血”。国王饮后不仅病消,身子还日渐强健。王储苦等了几十年的王位,眼看着到手,现今又不知道要拖上多少年,就动了弑父之意。
此事自然不可能让自己人去办,加之献“灵蛇血”的二人武艺高强,被国王聘为近侍,日夜守在身边护其安全,百般下手不得。王储就想到与帝克斯联手,借帝克斯之手除了国王,等上位后,答应与帝克斯合作,私购矿石,互相庇佑,两相得利。
一番讨价还价,交易达成。
“那二人来历不明,身手绝佳,三少一定要小心行事。”肖谛最后还道。
“肖公子对在下不放心?”披狼抬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