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车返回的顾爸爸从后视镜里看到儿子气冲冲的样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看到了小涵在高考前的努力只是为了这一天,不辜负大家的希望顾哲涵以远远超过重点大学的分数通过考试,他还记得考完试那天小涵脸上期待的表情,只是哲羽这小子也太不应该了,不就是一单数目大一点的生意吗,公司失去这一单还不至于破产何必为了赚那些个小钱放小涵的鸽子呢?回家一定要说说他才行,托他的福这两天天他和老婆的精神都在极度紧张中,照像时小涵的脸那可是比屎壳郎还要黑,看着照像机顾爸爸只能在心里苦笑,这一趟出门游玩他们总共就照了一张相片,还是老婆大人万般努力的结果。
“爸,我想开车——”顾哲涵像是火气又上来了,口气冲得不得了。
顾爸爸为难了,虽然已经下了高速,这条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多,但是以小涵现在的开车技术?
“爸——我已经学了半年了,林叔叔都说我可以直接去拿驾照了,羽哥哥也说过我开得很好。”一想起哥哥顾哲涵又一肚子火,回家有你好看。
“这……不好吧?回家再开行吗?”顾爸爸抹去快滴下来的汗,他这儿子给宠得?!
“我说……”顾妈妈听不下去了,“老公啊,小涵都说了你就让他开嘛,而且这条路上也没什么车。”
顾爸爸偷偷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老婆大人,与其说老婆的话是在为小涵请求不如说直接命令干脆。
“就快到家了,到家小涵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好吧?”像是在问老婆又像是在询问小涵,顾爸爸说得很是小心翼翼。
也许在平常顾哲涵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执着,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开车,而且是现在、马上。
“不要,我就是要开。”顾哲涵的语气不容拒绝,殊不知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份执着而铸成大错。
顾妈妈也忍不住开口了:“老公,算了,就让小涵开吧,又不是没见过小涵开车,而且还有我们在怕什么?”
顾爸爸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徘徊着,不听老婆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这条路虽说是没什么来往的车辆,但过往车辆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小涵平常只是在家的附近开开车,真的让他上驾驶座行吗?
“妈妈,你快帮我说说啊!”顾哲涵知道爸爸最听妈妈的话,求爸爸还不如求妈妈来得有用。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们两个,来吧!”顾爸爸一边无奈地埋怨一边靠近路边把车停好。
还没等车停稳顾哲涵就迫不急待地打开车门,顺便也为在驾驶座上的父亲开了车门。
顾妈妈也开门下车把副驾驶位让给了出了车的顾爸爸自己上了车的后座。
重新启动车子,顾哲涵驾轻就熟地上路了,注意力高度集中也使他忘记了这两天以来的不快,带着点兴奋和刺激的心情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紧张的情绪使得顾哲涵的手心很快就出汗,额头也沁出点点晶莹,这半年以来一有时间就缠着家里的司机教他开车,他学得很认真也很快就上手,但是经验不足遇到险要关头脑子就会死机,于是现在的他神经犹如上了弦的弓箭绷得紧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也把车速控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在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顾哲涵渐渐消除了刚才的紧张心情,握着方向盘上的手也不像刚才那样紧了,神态也放缓许多。
“爸,妈,等我以后拿到驾照我开车带你们出去玩,你们想去哪里我就带你们去哪里。”
“呵呵……”顾爸爸感到无比欣慰嘴都咧到了耳根。
顾妈妈在后座上望着前面两父子感觉鼻子酸酸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自己也都老了,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宝她的心头肉,从小时候一点一滴看着他们长大、上学、交朋友、玩闹,开车带着他们到处玩,到现在儿子都长大成人了,都可以开车带自己了,无不感慨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快到让她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似的。
想到儿子终有一天羽翼丰满将离开自己顾妈妈无限感慨,以后两个儿子都会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子女,如果不是出于母爱的伟大她还真想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辈子,但她也明白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孩子的幸福才是她的幸福,那还有什么不能放手的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顾哲涵已经完全放松心情享受着驾驭的乐趣,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傍晚的夕阳美得可以入画,车内悠扬的音乐也为如此美景注入生命力,就像梦一般顾哲涵忘记了一切只在乎于即将坠入海平面的夕阳和鳞鳞的波纹……
顾哲涵正要放慢车速过眼前的弯道时却见一辆装满大量木材的大卡车正迎面而来,速度也快得惊人,在这条公路上根本不允许这般大的卡车开入,而且速度还是如些之快,顾哲涵大惊失色,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猛然踩下刹车,汽车的轮子和地面相接处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却仍止不住势头向大卡车冲去,此时大卡车也已经踩下了刹车但为时已晚,由于此地刚好是弯道而且距离太近了,顾哲涵所在的黑色的奔驰出于惯性一头撞上了同样因惯性力而撞上来的大卡车,黑色奔驰只是在瞬间被挤作了一堆废铁,与此同时大卡车上的大量木材也相互挣脱了锁链纷纷向前飞射而出,大多数都散落在公路上诉说着这车祸的惨烈。
大卡车还没有摆脱惯性力仍在往前行驶,顶着顾哲涵的车又往前行驶了近十米方才停下。而此时接近变形的黑色高级轿车前端已经全毁了,还有数根水桶大小的原木材正插入惨不忍睹的车身,路过的所有车辆都为这一惨剧震惊,随后而来的是警车的鸣笛声宣誓了这个血腥的事实。
痛……好痛……
巨大的疼痛在身体内流窜,顾哲涵被周身的疼痛唤醒,睁开眼的一瞬间顾哲涵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撞上了一辆装满木材的大卡车,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顾哲涵脑子里只剩下了空白。
被毁的车子除了汽油味更多的是血腥的味道,顾哲涵被车子夹住根本不能动弹,唯一可以动的就是头。
爸爸妈妈呢?
都没事吧?
好多的血……
是谁的血呢?
被巨大的恐怖感包围全身,顾哲涵缓缓转头向父母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就被黑暗所吞噬——
与此同时已从公司回到家里的顾哲羽没由来的被一阵心痛所袭,不安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第七章
这是在家里吗?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药味?
精神恍惚的顾哲涵努力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是晚上吗?怎么这么黑?
挣扎着想起床却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能动弹,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用尽全力想开床头的灯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手似乎有千斤重分毫不能移动。
为什么会这样?
顾哲涵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梦魇了吗?有时自己也曾因为梦魇而害怕过,由于睡眠时枕头过高或睡姿不正导致颈部受屈、受压血流不畅而持续数分钟的视觉、运动方面的障碍,这时往往就会想挣扎着想清醒起身却醒不过来也动不了的心理错觉。
难道自己真是梦魇了?顾哲涵没有再挣扎,以他以往的经验只要过一会儿就会好了,只是以往的梦魇都可以看得见的,这一次为什么会什么都看不见呢?
过了许久顾哲涵再一次睁开眼睛依然是一室的黑暗,仿佛除了这一片黑暗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一丝的光亮都没有。
顾哲涵感到害怕胸口急促起伏着,转头望向床的右边,因为那个方向是他房间的窗户,大到可以看见满天的星辰。
再一次失望,他除了看见黑暗还是黑暗,难道今晚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吗?顾哲涵按耐着急剧升高的恐慌自我安慰。
手似乎恢复了点知觉,顾哲涵迫不急待地想打开床头灯来消除他的不安情绪,可是当手接触到床头柜的那一瞬间顾哲涵就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不是他的床,因为他摸到的是他不熟悉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这样的东西,更不会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出现,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但这是哪儿?
无边的恐惧感像眼前的黑暗一样紧紧束缚着无助的顾哲涵,身体还是不听使唤,顾哲涵也没了力气再跟自己挣扎。
“羽哥哥……羽哥哥……你在哪里?……羽哥哥……”顾哲涵像坏掉的娃娃般躺在床上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哥哥,他的头像裂开来一样的疼痛,只是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身体不能动,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这一切的疑问使得他几乎崩溃,但是好象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不愿意想起来,不愿去记忆里探索,记忆里那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现在唯一可以安抚自己的就是口中的那声羽哥哥,只要每喊一句羽哥哥心里头的不安就会随之减少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呢喃出声的还是那句羽哥哥,尽管声音嘶哑得难辩那声声呼喊,但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顾哲羽就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喊的是自己。
事件发生了整整六天,小涵也昏迷了整整六天,今天终于醒过来了吗?他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吗?以后他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又如何去面对他呢?
这六天以来无时无刻的痛苦折磨得顾哲羽像换了一个人,当初那个信心百倍、精神焕发的顾哲羽不见了,换来的是憔悴不堪、伤心欲绝的人,不管是谁都无法承受得了一瞬间失去双亲的沉痛打击。
在接到那一起事故电话时顾哲羽感觉像天塌下来一般,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从恶梦中清醒过了,可是脸被打肿了,嘴唇也被自己打出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了,从心脏里传出的疼痛比脸上的疼痛强烈一千倍一万倍,疼到他麻木,疼到他哭不出泪。
在现场看到双亲惨死的那一幕时顾哲羽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两天前还跟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饭一起讨论着等这次旅游回来全家人一起照全家福,饭桌上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吃饭、聊天、开玩笑的怎么一转眼就阴阳两隔了呢?
强忍着晕倒的感觉,顾哲羽支撑着那唯一的清醒,电话中说还有人活着,在驾驶座上的人。
此时正有无数的消防战士为这场事故所忙碌着,那辆大卡车的驾驶员和副驾驶都在这一场撞击中当场死亡,可笑的是竟是被他们自己超载的木材所贯穿,肠子流了一地样子极其恐怖。
顾哲羽恨恨地凝视着已经死亡的这场车祸的肇事者就算两人都已经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他恨——
恨他们因超载而逃避追赶上来的警车而逃到这一条本不应该由他们行驶的公路。
他也恨此时此刻正卡在那一团废铁中生死不明的弟弟,如果当时不是他坐在驾驶位上也许他的双亲也不至于这般惨死。
满心的怨恨使得顾哲羽精神恍惚,喃喃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你就这样死去也好。
直到顾哲涵满身是血地从报废的车里救出顾哲羽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眼神冰冷得好像被救出的是自己的仇人而不是自己的亲人那般的冷漠,就连救援人员和等候一旁的医疗人员都为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感到欣喜感到激动时顾哲羽依然视若无睹。
“羽哥哥……是你吗?”
躺在病床上的顾哲涵听见开门声直觉是有人,只是却听不见门关上的声音,那还站在门口的人是自己的羽哥哥吗?
再一次用嘶哑的声音求证:“羽哥哥……是你来了吗?”
空洞的眼睛在搜寻地哥哥熟悉的身影,可不管他如何睁大眼睛看能看到的依然是幽暗的一片。
提起可以动的那支手颤巍巍地朝发出声音的那一头伸出,他在期待,期待接住他手的是他的羽哥哥。
可是伸出的手直到无力垂落在身旁也没见那一头有手伸过来,不是羽哥哥吗?顾哲涵心里顿时失望,原本失去了色彩的眼睛也再一次暗淡下去。
顾哲涵不知道,正对着他的那一头那支手已经举起了,只是他不愿上前握住那只颤抖不已的手,最终也像床上的人一样无力垂下。
尽管自己努力说服自己这一次的事故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小涵,但是顾哲羽还是不能面对他,不能面对曾经疼爱的弟弟,不能面对把父母带上死亡之路的弟弟,更不能面对那个自己唯一爱着的人。
像看到怪物般惊魂未定地退出病房顾哲羽像疯了似地奔跑于走廊的尽头,最后沿着医院的墙壁缓缓滑落,不顾来往的病人和护士双手插入头发中痛苦地撕扯着,泪水一滴又一滴从眼睛里流出滑过消瘦的脸颊最终滴落冰冷的地板。
有谁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拿他怎么办?爱吗?可是现在更多的是恨,从此不管他吗?可是他除了自己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亲人了,到底他该怎么办呢?
两难的抉择使得顾哲羽几乎崩溃,他知道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从前的温馨再也不会有了,这一切是谁的错又该怪谁呢?
从夺门而出跑远的脚步声中顾哲涵知道了那个是谁,正是他的羽哥哥,可是为什么羽哥哥要跑走呢?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第八章
记忆的碎片在顾哲涵的脑海中一片一片织绘出那惨烈的一幕……
当时爸爸妈妈还有自己正在车上往回赶……
我要求开车,爸爸答应了……
我启动了车子……
落日很美,音乐也很美……
我在想羽哥哥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然后就冲出来一辆卡车……
我踩了刹车了——
但是太迟了
只觉得死神就站在我身边,我失去了知觉。
身上很痛……但不知道在哪里痛,恍惚中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能动弹,唯一能动的就是头部,浓烈的血腥味让我意识到刚才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被强烈的绝望和恐惧感包围着,我缓缓转动了唯一可以动的头,眼前的所见让自己再一次陷入昏迷。
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又在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清晰而又绝情地呈现当时的惨状。
爸爸的身体已经被贯穿车身的巨大木头砸碎,眼睛睁得老大,顺着爸爸的眼睛的方向顾哲涵看到了一支手完好的手带血的手——爸爸的手,是做出推人的动作,如果……如果没有当时爸爸的奋力一推相信死的就是自己了,爸爸的血溅了我一身,什么是害怕什么又是绝望此时此刻的顾哲涵已经不知道了,身上仍然是撕裂般的痛,随时有可能再痛到晕厥,可是抑止不住的颤抖,全身心都在颤抖,再向后看去,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令人窒息,妈妈也已经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希望了。
顾哲涵还记得那股血的味道,怎么可能忘得了,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自己的血……爸爸的血……妈妈的血……洒了一车,也洒了一身,甚至于都能听到不断滴落的血的声音,是谁的呢?自己的血呢?还是已经死去了的双亲的血?一样的味道分不清那异样的鲜红谁是谁的,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心还在跳,如果就这样死去多好,至少不用看到疼爱自己的亲人这般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