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染红尘————萧雅梦

　　寒妙砚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清痕做的？"
　　"除了他还有谁？"龙皓风一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那家伙，居然把我无聊写着玩的刑典拿去吓人，听说鄞县衙门守夜的差役每晚都能听见他们县太爷梦里发出的惨叫声，现在整个鄞县都在传说县衙闹鬼呢！"
　　寒妙砚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
　　"哼，凭什么我找他帮点忙还要被他敲诈，我哥的面子就那么大？重色轻友！"龙皓风嘀咕着。
　　"你说清痕是照着皇上的意思行动的？"寒妙砚打断道。
　　"还有别的可能么？"龙皓风翻了个白眼给他。
　　寒妙砚不禁沉默下来，虽然早有预感，但这种猜测一旦变成了现实，还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龙皓风和龙皓云虽然也是皇室，然而龙皓天是不一样的，那是天朝最尊贵的人，堂堂的天子啊！卫清痕似乎陷得太深了......
　　"唉，也不知皓天那混蛋施展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差遣得动卫清痕这个天下第一大懒鬼！"龙皓风一声哀叹。
　　寒妙砚看了他一眼，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虽然龙皓风自己还没察觉到，但是他确实是喜欢卫清痕的，看得出来，卫清痕也一样对他有好感。不然他那一向眼高于顶的师兄不会把他引为知己，真心相交--即使嘴里从来不说好话。这两个人，明明是只要听到对方有难，死也要爬过去的类型，可偏要装作一副互相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卫清痕没有遇上龙皓天，也许几年以后，他们俩会很自然地在一起，宛如水到渠成。然而，龙皓天的出现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就像是一坛埋在地底多年的酒，就在即将散发出最香醇的味道之前，被人给挖了出来。
　　"喂，你想什么呢？"龙皓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自古伴君如伴虎。"寒妙砚轻声道。
　　龙皓风倒是一愣，摇了摇头："皓天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喜欢清痕。"
　　"你不反对？"寒妙砚皱眉道。
　　"为什么反对？"龙皓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是我老哥，一个是......算是损友吧！看他们开心，我也高兴不是么？"
　　寒妙砚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把口边的话咽回肚里。
　　算了，卫清痕恐怕也不会喜欢自己多管闲事的，既然两个当事人自己都没发现，那就让这段感情在开始以前就先结束。只是龙皓天......龙皓天......唉，顺其自然吧！
　　"对了，妙砚。"龙皓风突然神色一肃，"最近有没有关于漠海山庄的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寒妙砚摇了摇头。琴剑山庄的根基在北方，对于南方的消息就没有那么灵通了。
　　"是吗？"龙皓风想了想，把从和卫清痕盗剑开始，一直到自己最近的察访都说了一遍。
　　"这事的确有些奇怪。"寒妙砚也不禁沉思起来，隔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说你们离京时见到了燕国的人，还是高层？"
　　"你说这事会和燕国有关？"龙皓风猛的站起身。
　　"只是猜测罢了。"寒妙砚道。
　　"如果是那样事情就大了啊。"龙皓风忧虑道。
　　寒妙砚明白他的意思，漠海山庄在天朝多年，根基深厚，若是真和燕国有什么勾结，那造成的破坏一定会伤筋动骨的。
　　"我不要吃药！"龙皓云紧紧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大喊。
　　端着药碗的寒妙砚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妙妙，好苦的，我已经没事了啊。"龙皓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喝不喝？"寒妙砚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不喝！"龙皓云死命摇头。
　　寒妙砚也不多说，上前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拎出来，一手扣住他的下巴，重重一捏，很快地将一碗药都灌进他嘴里。
　　"咳咳咳......苦死了！"龙皓云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寒妙砚微微摇头，拿起一块冰糖塞给他。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药的苦味一下子冲淡了不少。
　　"哈哈！"房门口传来龙皓风的笑声，"妙砚，还是你行啊！哄这小子吃药，连皓天都拿他没办法呢。"
　　"皓风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突然见到龙皓风，龙皓云又惊又喜，连嘴里的苦味都忘记了。
　　"你眼里只有寒妙砚，当然看不见我了。"龙皓风望着天。
　　寒妙砚手一挥，空碗砸了过去。
　　"哇，太开不起玩笑了吧？"龙皓风闪身避过，不禁吐了吐舌头。
　　寒妙砚不理他，伸手摸了摸龙皓云的额头，发现没有那么烫了，这才放下心，按着他躺下："好好睡觉！"
　　"我要妙妙陪我睡！"龙皓云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寒妙砚本想挣脱，但一看到那张满是病容的脸庞，不觉犹豫了一下。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龙皓风偷笑着退了出去，顺手关了房门。
　　寒妙砚轻轻地叹了口气，除了外衣，躺到他身边。
　　龙皓云立即缠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胸口蹭蹭，合上了眼睛，活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咪。
　　寒妙砚小心地拉好被子，却是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怀里的身体因为发烧的关系，体温很高，像是抱着个暖炉似的。
　　"妙妙，对不起。"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
　　"嗯？"寒妙砚一怔。
　　"耽误你的行程了。"龙皓云小声道。
　　"算了。"寒妙砚好一会儿才道，"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嗯。"龙皓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却错过了寒妙砚脸上一瞬间闪现出来地，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同样的夜色下，卫清痕却躺在一座寺院的房顶上看月亮。
　　虽然河南刺史在整个河南境内暗中搜寻他的下落，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住客栈，而是借宿在寺庙中。
　　这几日来，他先后用各种手段恐吓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得到的收获可真不少。虽然手边收集的证据零零碎碎足够他们死个十次八次的，但他也明白，龙皓天的目标是整顿吏治、解决水患问题，这并不是把贪官杀了就算数的。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为这个皇帝东奔西走地辛苦卖命啊！！！卫清痕真的好想跳起来大喊一声......
　　不自觉地，又想起皇宫里分手时那个淡淡的吻。
　　为什么，要吻我？龙皓天......
　　"喂！卫清痕！"黑影一闪，一道修长的人影跳上了屋顶。
　　"林笛，怎么了？"卫清痕懒懒地问了一句。
　　"接下来去哪儿？"那被叫做林笛的青年男子兴致勃勃地问。
　　"你还真玩上瘾了？"卫清痕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难得有机会可以耍耍那些自命不凡的官老爷啊。"林笛嘿嘿笑道。
　　"变态！"卫清痕一脸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林笛是他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本身亦正亦邪，独来独往，唯有与卫清痕投缘。这次在河南意外相逢，林笛修炼的魔道功夫正好被他用来恐吓人。
　　"别忘了你是变态的朋友。"林笛毫不介意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就是从来不肯吃亏的。"卫清痕道。
　　"那当然，老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林笛爽朗地笑道，"不过我真不明白，你那性子，什么时候管起朝廷的闲事来了？"
　　一提到这个，卫清痕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怎么，还有内情不成？"林笛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倒是反被他激起好奇心来。
　　"你爱帮就帮，不帮拉倒，少罗嗦！"卫清痕瞪了他一眼，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哎哟！你想杀了我啊！"林笛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够快，在落地前一掌拍在青石板上，消去了下坠的力量。否则无防备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少说也要在床上躺几天。
　　"闭嘴！"卫清痕毫无歉意地一声大吼。
　　林笛缩了缩脑袋，却是不敢说话了。似乎......刚刚不小心碰到龙的逆鳞了啊？
　　龙皓天盯着一本奏折看了半天，只觉得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是天书一样难懂。
　　自从卫清痕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虽然可以从河南奏折的字里行间看出一些他的行动，但是，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也听不到那毫不掩饰的话语。清痕，知道我在想你么？
　　轻轻叹了口气，他放下笔，起身推开了窗子。
　　金色的阳光铺洒进来，强烈的光线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陛下，柳大人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让他到偏殿等候。"龙皓天道。
　　"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龙皓天合上桌上的奏折，整了整衣冠，走出御书房。
　　来到偏殿，柳无心早已站在那里。
　　"不用行礼了，出什么事了？"龙皓天挥手阻止他的动作，直接问道。他知道，若非有要紧情况，暗影首领的柳无心是不会急着进宫的。
　　"回禀陛下，河南道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夜大人遇到大批劫匪攻击。"柳无心简洁地回报。
　　"什么？"龙皓天脸色大变，急道，"结果呢？"
　　"随行的军队损失惨重，万幸粮车无恙。"柳无心道。
　　龙皓天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了眉："保护粮车的军队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难道对付一些乌合之众都不行？匪徒有多少人？"
　　"人不多，不过与禁军数量持平，不过，战斗力却是极为惊人。"柳无心苦笑道。
　　"哦？"龙皓天挑了挑眉，"我天朝境内，还有这样的匪徒？暗影有什么消息？"
　　"臣已暗中彻查了河南境内所有的驻军，但所有的军队都没有离开过驻地，应该不是我朝军队假扮盗匪。"柳无心道。
　　"这样......"龙皓天踱了两步，又道，"江湖呢？"
　　"有能力做下这等事的，江湖上也只有北方琴剑山庄和河南漠海山庄。"柳无心道，"以臣的判断，漠海山庄虽然地处河南，但一向行事低调，反倒是琴剑山庄，前些日子不断打劫官员，那两位庄主，一个绑架皇子，一个劫持陛下......"
　　"好了。"龙皓天打断了他的话，"卫清痕和寒妙砚都没有恶意，何况你也知道他们打劫的都是些什么官员。哼，这些个贪官，也该让他们受些教训了。"
　　"可是陛下，即使如此，也该交由刑部论处，岂能由江湖匪类随意在朝廷头上动土？"柳无心道。
　　龙皓天不禁在心底叹气不已，柳无心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实在是方正得过了头，丝毫不懂得变通啊！不过......作为暗影的首领，也必须是柳无心那样的人才能胜任。
　　"陛下，恕臣无礼。"柳无心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了，连忙请罪。
　　"无妨。"龙皓天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无心，命令暗影所属严密监视漠海山庄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立即回报。"
　　"尊旨。"柳无心领命道。
　　"至于夜华那里......"龙皓天微一沉吟，吩咐道："传令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支军队立即开拨，由夜华负责调遣。另外，传密旨到武林盟，请他们沿途暗中保护，一定要让这些赈灾物资送到灾区。"
　　"武林盟？"柳无心不禁面有难色，"陛下，江湖中人素来桀骜不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何况如今武林盟主事的代盟主玉剑冰心寒妙砚......"
　　"不用多言，照做。"龙皓天断然截住他的话头，"寒妙砚率众打劫贪官为的就是赈灾，在这件事上他决不会趁火打劫，反而会尽力维护。"
　　"是，微臣告退。"柳无心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龙皓天不禁苦笑了起来，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卫清痕时，即使是被他用剑架在脖子上，他也没有半点惊惶。只是，直觉地信任这个人......
　　突然间，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雪鹞从窗口飞了进来，打了个转，亲热地落在龙皓天肩上。
　　龙皓天会心地一笑，从它腿上取下密信，然后将它放飞。
　　信的内容很简单，像极了执笔的寒妙砚，但那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日前与睿亲王会面，得悉漠海山庄人去楼空，今得报赈灾物资遭劫，疑似其所为。另：燕国高层曾出现于京城附近，其中联系尚待细查。 寒
　　漠海山庄......燕国......龙皓天突然一省，大声喝道："来人！"
　　"陛下。"两名侍卫连忙进殿。
　　"立即把柳大人追回来！"龙皓天道。
　　"是！"侍卫也极少见到龙皓天这般厉色，吓了一跳，赶紧去追人。
　　"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啊。"龙皓天手一捏，密信在那精纯的内力下顿时化为灰烬。
　　第六章 生死
　　"妙妙，这是什么啊？"龙皓云好奇地看着寒应在一家客栈后院的墙上画下一个古怪的符号。
　　"这个啊，是琴剑山庄的联络标记啦。"见寒妙砚依旧是一脸冷然，旁边的龙皓风解释了一句，随即转头道，"怎么，要见清痕？"
　　"与你何干。"寒妙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有点意外。"龙皓风干笑两声，"那家伙不是从来不管事的么？"
　　"他玩过火了。"寒妙砚见寒应已经完工，转身向外走去。
　　"妙妙等等我啦！"龙皓云连忙追上去，抓住他的左臂，硬挂在他身上。
　　"下去！"寒妙砚的声音中隐忍着怒气。
　　"不要！我病还没好，走不动！"龙皓云理直气壮道。
　　龙皓风在后偷笑不已，看来自家的小弟弟想要搞定寒妙砚还是前途漫漫啊！
　　"龙皓风！"寒妙砚突然停下脚步，"你什么时候走？"
　　"咳咳！"龙皓风差点被门槛给绊着，"我说妙砚，我就这么碍你的眼啊？"
　　"是。"寒妙砚毫不留情地点头。
　　"还真是打击哪。"龙皓风苦笑着自语。
　　"若不是看在清痕份上，我早废了你！"寒妙砚狠狠地瞪他。
　　"寒妙砚，都多久的事了，你也太记仇了吧？"龙皓风一声哀叹，"不就是我翻墙走错路，不小心撞见你洗澡嘛？那错地图还是卫清痕画的......哎有话好说，你别拔剑啊！"
　　"看剑！"拔剑砍人的不是寒妙砚，却是龙皓云。
　　"好好我走就是，免得夹在你们当中做牛皮灯笼！"龙皓风缩头躲过一剑，纵身跃上了房顶。
　　"臭哥哥！你别走！"龙皓云想追上去再砍几剑，却被寒妙砚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最后教你一句，剑是用来刺的，刀才是用来砍的，别辜负了你手上的名剑冰纹！"龙皓风一声长笑，跳上了另一处屋顶。他的轻功天下无双，真想走，即使寒妙砚也拦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