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 上————肖红袖

 江白帆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说有四幅画，现在杜老板手里一幅，甄十三手里一幅，西安那个叫梁光潜的手里有一幅，还有一幅，在福四手里？”

 “聪明。”李云飞说：“你还不算太笨，算你一个我也不吃亏。”

 江白帆问：“你怎么知道他手里有？”

 李云飞说：“我到上海可是大半个月了，这些事情还查不清楚，那不是损了我师傅的名头？你兄弟王大鸿现在帮杜老板看舞厅，这个时间就去干活了，福四也不会呆多久……”

 正说着话，楼梯上传来走动的声响。

 李云飞立即止住了话，叫车夫把车拉开。

 江白帆也上了车，两个人绕过街角，偷偷观察，果然，福四和王大鸿从楼上走了下来。

 福四最近手头吃紧，急等着用钱满足自己的生活开支，因此又使用习惯了的伎俩，开始变卖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前两天报纸上宣扬督军府名画被偷，他恍惚地想起报纸上提的那个什么《采薇图》好象自己宅子里也有一幅，到库里找了找，还真有一幅。他盘算着，肯定有一幅是真的，一幅是赝品。正好趁这个风头把画出手，如果自己手里是真的自然没话说，如果是假的而曹万雄丢的那幅才是真的，他就称自己的就是那幅，横竖是有话说，先糊弄出去再说。

 他每次变卖这些玩意儿基本都通过王大鸿，心里隐隐也觉得王大鸿是个有渠道的人，也或者本身就是个贼。管他呢，谁付钱就找谁。平时两个人走得也很近，算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因此，两个人约好了明天看画。

 之后，王大鸿去了银梦大都会，他优哉优哉地去找颜素容了。

 他泡戏子是出了名的，颜素容刚一走红他就象苍蝇一样盯了上来。可惜的是据说杜老板也盯上了颜素容，他对杜老板心存顾忌，因此一直没敢对颜素容下手，心里总是痒痒的。

 他一路哼着小调儿，根本没注意后面有人跟着。

 江白帆这一天几乎全在跟踪中度过了，先是跟李云飞，现在又是和李云飞一个盯着福四，一转眼天已漆黑。

 福四从颜素容家里下来，硬拉着颜素容进了酒楼。

 江白帆和李云飞两个就守在酒楼门口。感觉到肚子饿了，李云飞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美滋滋地从里面拿出个烧饼，原来是早有准备，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赞道“好吃呀好吃”，然后开始吃起来。

 江白帆望着他，他还一副炫耀的样子。江白帆肚子也饿了，想去找些东西吃，又一想自己离开，说不定他又搞什么鬼，所以咽了一口吐沫，说了句：“我不饿。”

 其实心里面在骂着自己：江白帆啊江白帆，你丢不丢人？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了，还自称是上海滩第一盗，什么风光都经历过，眼下竟被一臭小子耍得团团转。

 好在做贼的什么苦没吃过？为了偷一样东西，钻狗洞爬茅厕的事情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江白帆从小在干爹蒋德馨的训练之下，皮肉之苦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正想着，突然觉得异香扑鼻，原来李云飞把烧饼一掰两半，里面露出了肉馅儿。

 李云飞故意赞道：“没想到烧饼里面还有肉馅儿啊，真是皮薄肉厚滋味足，又顶饿来又解谗，我要不是有个姐姐，还真没这么好的福气。”

 江白帆说：“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云飞说：“哦，对啦。你也饿着呢？分一半给你？”

 他把饼子往江白帆面前一送，还没等江白帆去接，立即又缩了回去，自言自语地说：“唉，我忘了，我有个好姐姐，你还有个好妹妹呢，她做的馅饼一定又大又圆，比这个好吃一百倍，我这个你是不稀罕吃的。”

 江白帆被他弄得脸白一阵红一阵，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糗过呢？没想到真是老流氓碰到了小流氓，今天算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不料，李云飞还是笑嘻嘻地把半块饼子往他手里塞，“江大哥，我跟你开玩笑哩”。江白帆推开，他却毫不含糊，伸脚往江白帆脚上一踩，江白帆“啊”了一声，他顺势把饼子塞到江白帆嘴里。

 “哎呀，沾了你的口水了，我不吃了！”李云飞说。

 江白帆无奈，只好吃了烧饼，一边骂：“难怪你姐姐说你是个鬼精灵，如果跟你一般见识，真是会气死了呢。”

 李云飞说：“我姐姐说的你就听？我说的你就不听？我姐姐说什么你都信，我让你先去追杜老板，你为什么就不听，偏偏来跟踪我？”

 “你怎么象个小姑娘似的，”江白帆说：“嘴巴这么刁……”

 “哼！”他一撸袖子，看样子就要脱衣服：“我可要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江白帆响起那夜小树林里李云飞脱衣服证明自己是男人的情景了，忙制止了说：“成，我信，我信，你别闹了小少爷。”

 他得意地一笑。

 这个时候，福四和颜素容从酒楼里出来了。

 福四的宅子很大，可以看得出曾经无比辉煌过，只是在浓浓的夜色里披被了一层颓废的色彩。主人倒势之后，宅子也年久失修了，围墙褪了色彩，一些琉璃瓦上面也长了杂草，看起来就象是一座荒凉的巨大的古墓。

 此刻，京剧清唱若有若无从宅子里飘出来，院子中，回廊里，福四正跟着颜素容学戏。颜素容唱一句，福四跟一句，颜素容做一个动作，福四跟着学一个动作。然后，福四停了下来。

 福四叫：“哎呀不学了不学了，累死我了。”

 颜素容说：“福四爷，我们这个行当讲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才学了这么一会儿就喊累了？”

 福四说：“哎呀颜老板，你就饶了我吧，我根本不是这块料。”

 颜素容说：“那我走了，回去赶堂会去。”

 福四立即说：“不行，我今天好不容易把你包出来，你就这样走了，那我的钱不是白花了吗？”

 颜素容故意说：“你心疼钱？你好好学啊？”

 心疼钱？福四立即血气往上冲，心想你这个贱货不就是靠上了杜老板么？杜老板也就是心黑手狠些，论财富不一定比我多。于是计上心来，立即说：“那咱们不唱了，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颜素容说：“福四爷又有什么宝贝给我开开眼啊？”

 福四扯着颜素容说：“你跟我来吧。”

 二人出了回廊往房间走去。

 回廊顶上，两个身影悄然爬行，飞快地尾随过去，不用说便是李云飞和江白帆。

 李云飞骂了句：“这个假太监还挺猖狂的，要不是我有事情办，把他东西全端了，让他臭显摆！”

 江白帆说：“你是做贼还是做土匪？”

 李云飞说：“什么都做。不过我可警告你，福四的东西全是我的，你敢动我就阉了你。”

 021-025前情回顾：

 原来，杜老板、曹大帅、梁光潜盗墓发现的三幅赝品《采薇图》中藏有秘密，三人各自拿了一张准备将来条件具备后再去挖掘宝藏。而在李云飞所掌握的情况里，《采薇图》实际有四张。目前看来，他们三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在曹大帅丢失一幅图之后，他们把目光盯向了梁光潜，目前已经联合起来去争夺梁光潜手里的图。

 蒋德馨面对客人突然把得到女娲石的酬劳提高到五十根金条的情况之后，心里更加坚定了得到女娲石的想法，并计划坐地起价，大赚一笔。

 而江白帆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帮助干爹取得女娲石，等于是给干爹蒋德馨的五十大寿献上一份贺礼，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之后离开上海。原来他始终不能忘记自己的家世，父母被土匪烧死，他想报仇。

 李云碧和坤叔成功开了武馆，但李云飞说出了真相，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寻找《采薇图》，并想集齐四幅图去挖宝藏。目前想找到齐慕天必须要找到甄十三，想找到甄十三只能求助于李云飞，而李云飞的条件是江白帆要跟自己合作。江白帆答应了李云飞一起去偷第四张《采薇图》。第四张图原来藏在满清遗少福四爷的手中……

 接下来的看点：

 江白帆和李云飞能够成功偷到福四手里的图吗？

 精灵古怪的李云飞把老江湖江白帆都耍得团团转，他们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杜老板他们一行到西安寻找梁光潜，结局如何？

 甄十三能抢在李云飞前面得手吗？

 齐慕天和女娲石的下落到底在哪里？

 秀凝、小豹子、王大鸿、韩莉莉、蓝华等一干小配角又各自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敬请关注——《双雄》……

 双雄026

 江白帆和李云飞在房顶如履平地，跟紧了福四的步子。福四和颜素容微微酒醉，现在又是心猿意马，根本觉察不到房上有人。

 福四把颜素容带进房中，两人拉拉扯扯了一番，然后福四打开内房存储室的门，打开台灯，昏暗的灯光下，室内景象若隐若现。这一间储存室面积很大，整个一面墙靠墙壁摆放了一排博古架子，上面的书卷字画落满了灰尘，不少瓶瓶罐罐、观音佛像、金玛瑙玉如意之类也已失去了光泽。另外还有不少描金的红漆箱子，盖子没打开，想必里面也有不少宝贝。看样子福四并没不经常光顾这里，下人也不来打扫卫生——自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下人了，只两个看门和做饭的老仆人，擦桌子扫地之类，也仅仅收拾居住的几间屋子。

 颜素容不冷不热地叹了一声：“哟，您这儿还真有不少古董……”

 福四得意道：“那当然。”

 说着情不自禁地一边指点一边介绍着：“……看看，这个是汉代青瓷三足顶，不错吧？那个是南北朝的莲花碗，呶，还有这个是北宋长沙窑的褐彩执壶……这个最了不得，可是康熙爷留下来的凤纹将军罐……你瞧瞧这些椅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椅子，是明朝传下来的紫檀圈椅……哎哟我的颜老板哪，这些，可都是宝贝呀……”

 颜素容笑着撇了一下嘴：“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啊？再说，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颜素容知道这些东西都价值连城，但女人天性对古董没什么兴趣，只关心什么珠宝首饰之类，所以眼睛四下瞄着，看这里破破烂烂的并无什么珠宝，心里反倒有些扫兴。她不知道，珠宝首饰之类的因为方便携带，早被福四折腾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李云飞压低了声音：“江大哥，你没换夜行衣，就在这里把风，我下去看看。”

 江白帆应了一声。

 李云飞用黑巾蒙住了脸，脚下一蹬，飞身跃下，轻轻落地，身手灵活得象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然后悄悄潜入室内。

 李云飞隔着门缝向内张望，见福四满脸正色地刚把手上拿的一只瓶子放下，对颜素容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是什么人啊？我祖上可是皇亲国戚，这么多宝贝到了我手里，你要是跟了我呀，那可就一辈子不愁吃也不愁穿了。”说着伸手去捏她粉嫩的小脸蛋儿。

 颜素容将福四推开，随手拿起一个卷轴画卷。打开看看。

 颜素容：“这是什么画？怎么脏兮兮的？”

 原来颜素容并不识字，戏班子里混大的女孩子多半不识字，看戏本会找老师来读。

 福四扫了一眼道：“啊，这个是《采薇图》。”

 “采薇图？”颜素容想了想，依稀记得最近的传闻，问：“这不会就是督军府丢的那幅画吧？”

 福四说：“你可别瞎说。我这幅是真品，督军府的是假的，呵呵呵呵，他还把自己的那幅当宝贝似的，都不知道自己上了当，呵呵呵呵，真是笑死人。”

 李云飞见到这里，立即行动，啪地一下推开房门，径直而入！

 福四吓得大叫：“谁？！你是谁？！”

 他一声不吭，上前一把将画抢过，卷起。

 颜素容吓得惊叫一声，妈呀——躲到一旁去了。

 福四叫着：“大爷，大爷……您手下留情，您把画给我留下……来人哪！！抢劫呀！！！”

 他上前一步，将匕首抵在福四喉咙上：“别出声，出声要你的狗命！”

 福四立即面条般地瘫软在地。

 他轻手利脚，背着画飞身出房，跃到墙头，向夜色中逃去。

 李云飞画到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夜鹰一般掠过墙头，脚尖只在房檐上一点，身子就轻飘飘过了房脊，直接从江白帆身边擦过，根本视他为无物，看也未看便朝早就选好的方向逃去。

 脚底下，福四扯开他那破锣嗓子高叫起来：“抓贼呀！抓贼！！——”

 江白帆道了一声：“好小子，想甩我？”立即窜起，紧紧追着李云飞的方向而去。

 李云飞根本不往身后看，健步如飞，渐渐离福四家远了才落了地，之后哪条巷子黑就往哪里钻，见墙翻墙见房上房，一直到了一快开阔草地上。看周围一片漆黑并无人影才停下步来。

 江白帆则紧追不舍，一路跟过来，见他停了也停了步子。

 李云飞揭下面巾，气不喘，脸上也不见汗，笑微微地说了句：“你追我干吗？瞧你那样儿？穿西装穿皮鞋，没累坏您吧？”

 江白帆哭笑不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我怕你溜了。你跑这么快干吗？”

 李云飞说：“我真想溜，就你这身行头追得上吗？再说了，东西到手了还不跑，等着被抓啊？亏你还是行家呢。”

 说着松弛了下来，干脆躺到了草地上。

 江白帆过来伸手拿那幅画，李云飞一翻身把画仍是紧紧握在了手里。

 江白帆说：“我看看这画有什么古怪。”

 李云飞说：“还轮不到你看。你要的不是画而是女娲石。哎我问你，你知道女娲石是什么东西吗？值不值钱？能不能卖出去呢？”

 江白帆说：“这也轮不到你关心呢。”

 李云飞笑：“行，那我就不问。既然我们已经开始合作了，彼此要讲个诚信。明天一早出发我们去西安。你到云坤武馆找我吧。”

 江白帆说：“行，我就信你一回，明天见。”

 江白帆平素行动喜欢单打独斗，有合作的时候多和小豹子联手，但小豹子的身手和李云飞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今夜的一次行动，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高手的敏捷和干练，心下无比佩服，没想到这个少年“稳、准、狠”样样全占去了，竟有几分嫉妒。

 又转念一想，与他合作自己更加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回到寓所，小豹子已经躺下准备入睡，看到他床边上放着行李箱子，知道他是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