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刁馋

作者:刁馋  录入:01-19

段昊戎对他展开柔和一笑,冷厉的阴霾霎时间烟消云散,松开捏住梦蝶脖子的手,道:"你最近越来越爱教训人了,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趁现下你没身体的时候多威风威风,等你有身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梦蝶看着这情景彻底愣住,段昊戎在和谁说话?表情那么自然,那么柔和,那么欢喜。可,他的身边,明明没有人!思维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梦蝶嘴边露出神秘一笑。
守在门外的红笛和绿绮见此也震惊十分,心底窜起一股凉意,诡异又阴森。花非夜在旁说道:"为了你们主子,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好。"
绿绮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他,花非夜只是朝他笑笑,不再说话。


第十七章


"你来见我有何事?"和封尘逸说笑一会儿,段昊戎对梦蝶说道。
"回皇上,在来这里之前,主人告诉我要好好伺候你。"梦蝶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来这里只是要执行主人的命令。
段昊戎展开一邪笑,捏住他下颚道:"你主人叫你来伺候我,没教你该怎么伺候我吗?还有,你既然叫我皇上,那你应该自称奴才才对。"
梦蝶低下头,恭敬道:"奴才知错。奴才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皇上,还请皇上明示。"
段昊戎不明情绪地看着此时又顺从谦卑的虫,想着此虫大概只在谁是它的主子上有所坚持。真是只纯洁又固执的虫,不过这样未尝不好,不会累。
轻叹一口,"就伺候我的衣食住行。这,你应该会吧?"其实,这些段昊戎都不用人伺候,可......看着梦蝶低头不语地给自己穿衣,套鞋,束发,就像是......封尘逸在这么对待自己一样,他困惑了,迷惘了。
他不禁勾起他的下巴,梦蝶正于惊诧之际,唇已被一个轻柔又缠绵的吻堵上。不过也只是浅尝,没有更加深入。要是这是真的封尘逸就好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那缕幽魂,那缕幽魂正带着酸涩的笑,渐渐消失于空气之中,无声无响,无影无踪。
段昊戎的心像是被狠扯了一下,"不要走!不要走......"段昊戎抚住额头,看见我吻他,你伤心了吗?其实不是的,我只是误以为......
你这一走,又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他突然抬起头,对梦蝶怒声喝道:"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梦蝶撇撇嘴,心道这皇帝真难伺候,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喜时怒,时哀时乐,难以捉摸。
他道声"是"便退了出去。
***
就这样,这五日来,段昊戎在处理完他的事后的闲余时间里,在别人眼中,偶尔可见段昊戎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他对着他身边的空气笑着,脱去平日里威严又稳重的表情,带着微微的满足与幸福,一脸轻松闲逸,有时还有坏笑,调侃,邪魅,微嗔的神色。也许这样的主子是快乐的吧?他们都在这么想着,花非夜说得对,不应该去打扰他。
而对于那个拥有封尘逸的身体,灵魂却是一只虫的梦蝶,段昊戎高兴或是忧郁时会搂住他,吻他,一脸痴迷,但清醒之后又会突然愠怒地推开他,对他喝道,滚!
主子真的是让人越来越搞不懂,刚办完事回来的岚筝见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多问。
现下已是第七日,段昊戎一大早便坐在花圃间的石凳上品着早茶,享受着晨间的清新,恬静与湿润。他半眯着眼,目光深远悠长,如墨玉般的眼瞳深处,不知流淌着什么,在暗中缱绻流连,荡漾徘徊,带着隐隐的悸动。
一个人静静地想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暗香流溢,晨风依旧。可久久的,他等的人都没有来。眼中的忧伤与失落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
他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出现的啊......他说今晚子时才会走,他不会现在就走了吧......他不可以就那么不辞而别。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封尘逸,你怎么可以这么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我恨你。恨你。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似乎意识到什么,段昊戎的心猛烈一动,倏地从凳上站起,转过身,忘我间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哐当一声响,茶液四溅,敲碎了期待,打破了幻想,见到来人时,目光暗淡下去,"原来是你。"自嘲地笑笑,居然忘了,他是一缕幽魂,又怎会有脚步声?
花非夜叹了口气,"......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梦该醒了,再这么下去会坏事。虽然我不想管你们朝廷的事,但你是我朋友,我必须要提醒你。"
段昊戎微微一怔,下一秒又回复到往日的沉稳,将方才那扣人心弦的激动,慌张,失望,忧伤与哀怨尽尽敛去。
"什么意思?"
"不懂?你中毒了,明白?"
"中毒?"段昊戎不解地看着他,"我身体毫无异状,这毒从何而来?"
花非夜摇了摇头,"你这几日以来经常看见封尘逸,和封尘逸说着话,不是吗?"
"你们应该知道,为何又要问我?"封尘逸的魂,每个人都应该看见了才对,不然这么些天了,也不会没有人不闻也不问。
花非夜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自始至终,看见封尘逸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你该知道,那说明了什么。"
头像是被狠狠一砸,段昊戎睁大了眼,怔怔地后退一步,花非夜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怔愣之后,继而挂上凄凉一笑,"你是说我中毒了,产生幻觉了,那个封尘逸的魂,自始至终从来都不曾存在过?那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想象罢了?"口中说着残忍的事实,心却在刹那间堕入冰窖,梦境支离破碎。
"因为你和那个梦蝶走得太近。你应该知道它是只蝴蝶,它之所以叫梦蝶,就因它翅膀上的粉能使靠它很近的人产生幻觉,就像做梦一样,它能让你看见你最想见到的东西,然后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花非夜缓缓道来,他明白段昊戎心中的痛苦,但这样下去,对段昊戎是百害而无一利,毕竟那只是个虚像。梦,做过了,快乐过了,就该醒了。
段昊戎陷入深深的沉默,一滴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滑下,凄怆又哀婉。
他无力地跌坐在石凳上,眼神迷乱,凄楚,悲哀,渐渐又转为空洞,茫然。
"你可想解毒?"
段昊戎没有回应,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不会的......他是真的......真的......不会的......"段昊戎喃喃地说着几近疯癫的话语,拼命回忆着这几日来与封尘逸渡过的每分每秒每个细节,那些画面,就像刚刚才发生过一样,犹在眼前。
封尘逸,你出来,出来!出来说他说的都是假的,出来啊......
段昊戎懊恼地抱住了头。
花非夜再次摇头叹气,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反正这里是自己的地方,要解毒随时都可以。问题是沉浸在梦中的人,要他自己醒过来才好。
转过身,静静地离开。
***
夜凉如水,残月独照。银光微泻于地,白如霜雪,隐隐有些凄凉,有些刺眼。
刺眼得让人久久无法入眠。
没有点亮烛火,怕在光亮的地方不再有他的身影。尽管他会在白日里也会出现。无法抹平心底的不安,自己仍然固执地那么认为。
现下已过亥时。
段昊戎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着也许自己下一次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身影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今日花非夜的话还犹在耳畔。花非夜的判断不会有错。但他仍然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该来的总是会来。属于自己的,永远也逃不了。
为了自己,他必须做戏。今晚也将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苦笑,只是这戏,演着演着,不觉间便投入了进去,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连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演戏都不知。因为戏中有了那人,那人从来都不属于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有了他的出现,把自己计划的整出戏搅成一团乱麻,但......
自己喜欢。
感觉一股清风从窗外流进,微拂过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什么悄然来到。
段昊戎睁开眼,看着床前摇曳的一缕蓝魂,展开欣然一笑。
起身。
"这么高兴,是不是想着封尘逸这个瘟神终于要走了,自己总算不会被冤魂缠身了,解脱了,嗯?"封尘逸双手交叠于胸,调笑道。
段昊戎挑挑眉,也笑道:"你有此觉悟便好。而且,我段昊戎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你马上就要投身转世,不会再过这种有如无根蒂陌上尘的孤魂野鬼的日子,我这当朋友是着实为你高兴。"
"转生了......"封尘逸脸上的笑瞬而变得凄然,"二十年后,不知道你这家伙还记不记得我。要是你不记得我了,那我这辈子又算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段昊戎苦笑,不会记得这一切的人是他。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段昊戎嘴角上扬,"那我们现下就弄个清楚明白。"
"如何弄个清楚明白?"
段昊戎笑而不答。他拍了两下手。
随即门被打开,另一个"封尘逸"出现在门口。是梦蝶。他踏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梦蝶在他床前站定,低头拱手道。
封尘逸现下更是蹊跷。段昊戎对他笑笑,道:"尘逸,过来,与他站在一处。"
眼前一亮,似乎明白段昊戎用意何在。于是他照着段昊戎的意思做了。
看到身与魂重叠在一起的封尘逸,段昊戎露出满意一笑,"过来,在床上躺下,我给你个清楚。"
如被蛊惑了般,封尘逸再次照着他的话做了。
段昊戎翻身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模糊朦胧中,段昊戎眼底柔和的千丝万缕清晰可见,如一道清冽的泓泉,脉脉流淌入心,捂暖冰冷的身体。
如痴如醉般的,段昊戎轻轻抚摸着封尘逸在朦胧之中显得愈发苍白而透明的脸颊,徐徐凑近他,在他耳边说着,用上了近乎请求的语气:"尘逸,你要走了,难道一句真心话都不愿说吗?"
闻此,封尘逸邪魅地笑起来,一个翻身将他压下,"讨债。"
段昊戎也笑了,开心而爽朗,搂住他的脖子,"你这小心眼的家伙。"旋即双腿张开,夹住封尘逸的腰,一个翻滚,再次调换上下位置,"反正都欠你那么多了,再欠一点也无所谓。记住下辈子来讨,我都还给你。"
暗叹一口,封尘逸攀住他的背,闭上眼,奉上自己的唇。
唇舌激烈交缠,段昊戎也闭上了眼。
想着,也许自己真的中毒了,中的是封尘逸的毒。
不管自己此时抱着的,是真的封尘逸还是拥有封尘逸身体的梦蝶,不管这一切是否真的只是自己的想象,他都想这么沉沦,堕落,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前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国家社稷,现在他只为自己,为自己活一次。什么都抛开,只管与自己重要之人抵死缠绵。


第十八章


吻着他光滑的颈,手急切地褪着自己的和身下人的衣衫。
"尘逸,说......说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个什么......"湿热的吻来到胸间,段昊戎吮吻着那胸前的突起,口中溢出不成调的话语。
压下那强烈的刺激感,紧紧搂住身上人,脸上泛起那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笑道:"笨蛋一个。"
段昊戎不怒反笑,一把褪下他的底裤,抓住那致命的要害,成功听到身下人猝不及防的惊喘。
"混蛋!"低骂一声,也伸手去抓段昊戎的,却被段昊戎先一步抓住了手压在身侧。把那似乎还想骂点什么的唇再次堵上。嘴角泛起一丝满足的笑。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
一直想这么问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笨蛋一个。
笑笑,这难道也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吗?想象中的他,在我问这句话的时候,会说,你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他明明就是封尘逸,他的每个神态,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说明他是真真实实的封尘逸。
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封尘逸。
我没有中毒,没有中梦蝶的毒。我中的是封尘逸的毒。
然而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我已不愿再管。沉沦也好,堕落也罢,我相信他存在,他便存在。
身下是具再也无法捂暖的身体,在此时仿佛已被自己难以自制的高热感染,不再冰凉,自己的和他的温度已达到同一高度,融合在一起,连呼吸都分不清谁是谁的。喘息与呻吟频频响起,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发出。
是深渊就让自己从此万劫不复,是陷阱就让自己从此不再自拔,是死地就让自己从此永不超升。
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想再演戏了,累了。
只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被他带着走。
跟着他,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美好还很遥远,梦想不会让人轻易接近。忘情之时也是破绽百出之时。
身下人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厉光,冥冥之中,有人在他脑中命令道:"杀!"
缓缓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柄小巧精致的利器,向在他身上只沉浸在忘我境界,肆意亲吻啃咬,不顾今日明日,只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的背上,狠狠刺下去......
寒光如雪,锋芒冷冽。
"戎,小心!"封尘逸从沉醉中遽然清醒,本能地坐起想替段昊戎挨下那一刀,同时也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个透明的虚像。
一切已于事无补。
段昊戎闷哼一声,鲜血迸溅,火辣辣的钝痛迅速蔓延至全身各处。心脏似乎已被刺穿。
尽管如此,段昊戎嘴边的笑却明朗而满足,他艰难地起身,颤抖着手,轻轻勾勒着从那具空壳脱离而出的浅影,"你是封尘逸,真正的封尘逸,我没有骗自己,没有......"我段昊戎从不做自欺欺人的事。
"戎......"想抱住他,却穿过了段昊戎的身体。无法碰触他,无法安慰他。他的脸色好苍白。
"没事......就想死在你手上,尽管那不是你的灵魂,却是你的身体,你的手......记得......要来找我......不要忘了我......"段昊戎的笑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悲伤......
梦蝶再次给段昊戎一刀,他趴在了床上。殷红的血浸染了整张床,在黑色的暗夜中,显得分外妖娆冶艳。
"戎......"蓝色的幽魂一脸痛苦与凄楚,却没有眼泪,因为没了身体,流不出眼泪。伸出手,想靠近他,抚慰他,身体却在此时浮了起来。
霎时惊梦,猛然意识到,子时了,该走了......
"戎......"要走了,着急得乱了方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一声声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仿佛想将他永远刻在心中。
"尘逸......"段昊戎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眼泪早已决堤,伸出手,却再也无法触摸到那缕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蓝魂。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好舍不得......
"尘逸......别走......"别走......
心再次被活生生地剖开,被撕扯着,用刀绞着,血淋淋的,残破不堪,痛不欲生。本是透明的灵体,现下更是扑朔迷离,只剩下浅浅的线条,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变得越来越远。
最后消失不见。
"尘逸......"
"戎......"
呼喊渐渐被永恒的黑暗与空洞淹没,房中再无这几日来想来便来的那丝魂灵,段昊戎趴在床上,埋首枕间,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什么威严,什么高高在上,什么仪表仪态都滚一边去,他只想好好哭一场。
泪与血从身体中渐渐流失,冷意袭身。梦蝶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无影,只剩了具封尘逸的身体陪伴着那撕心裂肺的哭泣。
门在此时也被打开,须臾之间闯入一个人,形如鬼魅。
"哟,这么伤心。段昊戎。"来人讥讽地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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