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眦目,只是在他手中挣扎,脑中想起方才被原沧杀了的几只,眼中尽是怨恨!
原沧却笑了:“目的既成,留你们何用?倒是你这一手,实是助了我,不然我还得再招其他妖怪来,岂不是费时费力?你要杀我,我却也是要杀你们,本是公平的。呵呵``”笑声停,手上使力,那怪颈脖折断,已是没了声息,原沧将他亦化为灰烬,方才转身去寻楚清弋。
却没想到此时火焰方熄,那人就已冲进了屋中。原沧心下一怒,亏得我护著你,你要是被烧过的房梁砸没了我再上哪去寻去?一纵身也跃入屋中,掌中焰起火焰,却见楚清弋抱著牌位和烧了一半的画像正蹲在地上发呆,原沧推推他,也蹲下来看著他:“楚公子?”
楚清弋只是不语,原沧再推推他:“楚公子?”
楚清弋才抬眼来看他,原沧继续道:“是原沧累了楚公子,公子还请振作才是。”
楚清弋抱紧了手中的东西,摇摇头:“不怪你,这许是我命中该然````````是我不孝```。”
原沧默然,看看屋顶尚无大问题,便挥掌将原先桌处灰烬挥开,拉楚清弋过去坐了,又拣起蜡烛点上,看著楚清弋认真道:“实是我累了楚公子,只是照此翻情形看来,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我离去,只怕````````。”
楚清弋道:“如何?”
原沧道:“只怕们仍是会找上楚公子,更甚者会牵连这周遭百姓,不若```楚公子随我同去可好?”
楚清弋道:“同去?去哪里?”
原沧道:“凌州。”
《忘尘歌》 前尘 五
楚清弋一愣:“凌州?”
原沧看他的表情,立时明了:“凌州,由镇上那条河流入浔江处的渡口上船,往南而行,近一月的水路便可到达。”
楚清弋听到他的邀约心中有丝极淡的喜悦,还有那种没有被人放弃的心情,他极小心地用衣袖擦试著怀里的牌位,却还是轻轻摇摇头:“我```我再有几月我便要参加乡试````我```”这样的借口说出来楚清弋都觉得自己傻。
原沧轻笑:“你这屋子已经成了这样,要如何再住?况且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在此时放你独自在此?至於应试,在凌州你一样可以参加;待我将这件事处理完毕,确定你回来不会再有危险时,你若想回来,我便送你回来,如何?”
楚清弋左右看看,再抬头便自破洞中看到了月亮,却仍是犹豫不决,原沧又道:“这一路南行,沿途风光万千,极是秀丽,楚公子也不想去看看?”
楚清弋心中一动,往日书中读到的那些风景他是极向往的,抬头见原沧一脸认真的看著他,正待点头,突然原沧欺身上来,整个将他抱住转了个方向,楚清弋只听得一声闷哼,心中一惊,又被原沧推开,耳中听得几声凄嚎,就见原沧举手间已将一物烧了个干净。
楚清弋惊惧甫定,原沧却身形晃了晃,退了一步,楚清弋下意识伸出手去,只觉得原沧身体异常沈重地压了过来,楚清弋反应不及,被他压倒在地垫了背,楚清弋伸只手去推他:“原公子!原公子?”触手确碰到一片温热的液体,空气中有血的气味,楚清弋吓了一跳,看著自己手上一片鲜红,放下怀里的东西,挣扎从原沧身下爬出来,再回头来扶原沧,发现他俊颜苍白,拧著眉,低头又看见他後腰处有伤,血染红了外袍仍在往外流,楚清弋惊呼了一声,便伸手去撩他衣物要看伤口。
原沧撑起身坐起,靠在桌腿上倚著,低声道:“不妨事,只是小伤,大抵是牵动了旧伤,无力罢了。”
楚清弋心中极是难过,原沧开始便一直护著他,这时却还在安慰他;他站起来很快将竹榻三两下打整了一下,又把原沧扶过去侧躺著,接著是翻药打水为原沧擦净伤口然後上药包扎,忙完才发现天际已有了一丝曙光,快亮了,原沧道:“天快亮了,总算过了这一夜。”
楚清弋点点头,拭了拭额头的汗,这才才发现原沧正盯著他看,他坐下来紧张地道:“怎麽了?可是伤口疼?”
原沧自著楚清弋那因忙碌而发热微红的脸,突地笑了,伸出一只手将他捞到面前,照著那唇就吻了下去,触感柔软温润,因楚清弋的吃惊失神,他毫不费力地将舌探了进去,温暖细腻的口中,楚清弋羞涩的舌不知所措地躲闪,却终被他俘获,逃不开地任他纠缠起来。
楚清弋睁大眼呆愣地看著贴近自己的那双眼,漆黑的眼瞳,似要把人吸进去般的深邃,他有些迷离,过了一会才想了反抗起来,挣扎著晃动著头,抬起双手去推原沧的胸膛,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原沧一手环住腰,一手扣住後脑,死死地禁锢在他怀中,任楚清弋怎麽也挣不开,楚清弋实在不知一个伤了这麽重伤的人哪来的力气,又挣扎了几下才被原沧放开,楚清弋脑中有些晕眩,红著脸喘著气趴在原沧胸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原沧道:“你!你!!我``我``怎可如此``````这```”
转眼又发现原沧拧起了眉头,冲口又道:“怎麽了?可是碰著伤口了?”又伸手去扶他躺好,原沧看他低著著红著脸有些迷惑又带著担忧的神情,脑中回想著方才的滋味,心情十分地好,想笑又不想去惹他,只得苦苦压抑了下去。
楚清弋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亦不知他此时在憋著笑,只觉得他脸色很不正常,不由得更是担忧起来,怕他发烧,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发现还正常,还是拿沾了水的布巾给他仔细地把脸擦净了,不妨又被原沧拉住了手,楚清弋便想起了方才的事,想抽出自己的手,原沧却不放,楚清弋垮了脸。
原沧看著他认真道:“楚```哦不,清弋,我喜欢你。”
楚清弋便呆了,愣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许久才道:“我```你```那个```怎麽?````我``。”
原沧也不待他说完便抢著道:“你讨厌我?”
楚清弋知道些日子的相处他是十分喜欢原沧的,除却第一日原沧方醒来时的冷漠,後来他虽不多话,但却能听自己说,并愿意间或地同自己交谈;虽然原沧原本淡漠的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来面对他,却能在他偶尔伤神时拍拍他肩安慰他,让自己总能生出些莫明的依赖感来;在他点头答应听那曲忘忧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不止是高兴吧;加上昨晚的数次惊险,原沧救他不止一次,他怎麽可能讨厌他,当下摇摇头:“可是```唔```”话没说完又被堵了回去,原沧又吻了他,这次只是浅吻,一下子便放开了他,然後看著一脸绯红的他道:“也讨厌这样?”
楚清弋一脸迷茫,还是不能明白:“可是``为什麽````”这样的自己,他为什麽喜欢?
原沧拉近塞进自己怀里:“你这样好,没有理由的。”
楚清弋贴著原沧胸膛,没有再挣扎,静静地,听见原沧的心跳,没有再说话。很久了,这样温暖的被人喜欢的感觉,这份来自爹娘之後的爱很快地占了他的心。
过了半晌,原沧又道:“清弋,随我去凌州可好?”
又过了许久,原沧才听见怀里传来极小声的回答:“嗯。”
《忘尘歌》 前尘 六
原沧靠在窗边,右手执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看著一直坐在船头贪看两岸景致的楚清弋,那黑色长发与蓝色衣杉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原沧看不清他被头发挡去的侧脸,想到那人的天真纯善,心中嗤笑,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到得楚清弋身後,原沧坐下来自後面环住他,将头放在他肩头,觉得怀中的人愣了一下,下一刻又放松下来,腿伸直了悬在船边,身体向後将上半身的重量完全放在他身上。
原沧将脸贴在楚清弋的脖颈上,感受著少年特有的温热细腻的肌肤,鼻端传来属於他的干净的味道,原沧心中一动,往前蹭了蹭,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立刻满意地看到他脸红了,别过脸去任源沧怎麽动作也再不转过来,只小声道:“别让船家看了笑话。”
原沧看看被船舱挡住的完全看不见的船家,心中不以为然:“与他人何干?”只纠缠了又去吻他耳垂,果然不一会不止耳朵边脖子都红了,原沧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人实在好玩,低声问他道:“在看什麽呢?风吹著也不怕著凉?”
楚清弋幼时父母疼宠,性情又极为乖巧,余便皆以为他懂事了;後来又独居老屋三载,无人教导,其实并不十分将别人眼光放在心上,只是自原沧的伤好些之後这些日子便时时这样,对著原沧和他那些亲密举动总会觉得不好意思,才会说出那句话来,此时因著原沧一句温柔的话语便什麽也不想了,将头仰靠在他肩上,看著随著船的前行不断向後移的苍翠青山染著夕阳余光,天际随清风流过的被晚霞映红的了云,轻声道:“仅顺江而下,或奇或秀,亦有千里平原极目不穷,沿途景致已是数般变化,教人惊叹流连;想那千里河山,奇峰秀林比比皆是,不知美成什麽样子```。”
原沧低笑:“可真傻,这景既在,变化不过四季,还跑了不成?名山大川,你若想看,我陪你去走去看便是,何需急这一时?”
楚清弋直起身来回头看著他道:“当真?”
原沧笑笑:“当真。”
那笑意便自楚清弋唇角漫延开来,流进眼底心底,他忽地凑近原沧把唇贴在他脸上极快地亲了一下,然後转身又像方才那般将头在原沧肩上枕了,抿著唇,闭了眼任江风吹著,感受著来自身後的温暖。
原沧先是一愕,然後便笑了,只是那笑却没到了眼底,只觉得这般发展,倒真是省了许多功夫;正想著又听得楚清弋道:“自上了船就再没了那些妖```怪的踪影,难道他们怕水麽?”
原沧失笑,心道既已达到目的,还要它们何用,口中却道:“这浔江奔流千年,自有龙神庇佑,据传这浔江龙神自天河而来,看上这沿江奇丽风光,便长居下来;遇妖或魔怪寻事,便自镇压了,这时日一久,威信自立,这浔江沿途,因他护持,倒真是十分清静;往後便有妖灵,也是那潜心修道不愿渡入红尘者,所以我们一路行来才会如此安宁。”
楚清弋听他说这段典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当日你亦是想来浔江却半路被截所以才吃了亏麽?”
原沧道:“你倒聪明。不说这些了,难得安宁,陪我坐坐吧。”
楚清弋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原沧便那样揽著他坐在船头,任水推船移,夕阳西坠。
又过得半月,终於到得凌州。
凌州城建城数百年,曾是历朝历代数名王爷封地,自是繁华兴荣,对初次远行的楚清弋来说,这震憾与月余来在江上所见所闻又有不同,入了城便十分兴奋,东瞧西看,什麽都觉得有趣,遇上写字卖画的他还上前去计教一番,原沧则耐著性子跟在他後面。
这样的情形结束於楚清弋被一束娟花砸到头,他那时好奇於一楼宇大门外灯笼上的美人图,转来转去看得十分认真,不想被二楼扔下来的娟花砸到头,抬头一看一位生得很漂亮的姑娘正倚在客户边瞅著他笑,手上丝绢晃啊晃的,楚清弋立时红了脸,想著自己方才在人家家门口看别人家灯笼的行为是给让那姑娘生气了,正要离开,却不想门里又奔出两位姑娘来,娇声笑语挥著染了胭脂香的手绢推拉著要把他往屋里送,楚清弋立时被吓得不轻,回头向一直冷眼旁边的原沧求救。
原沧见他被耍得够呛,便上前为他解围。两位姑娘本见他生得高大俊朗,心下喜爱,待也要伸手去拉,却见他面目深沈,那目光冷得如同寒冰一般,这些姑娘识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来,再不敢招惹他,只得放他拉了楚清弋走了,只是二楼下来的姑娘叹了句:“好难得碰见这麽个可爱好玩的``唉。”
离了那处楚清弋收敛了许多,跟著原沧乖乖的且行且看,逛完了凌州城,夜里在客栈宿(su)了一宿(xiu),第二日又出城继续赶路,三日後当楚清弋坐马车坐到疲累不已时,终於到了此行目的地,栖霞山脚下。
原沧修行处在栖霞峰,非是独峰,而是栖霞山连绵数百座山峰中最高一处,挺拔雄逸,峰顶常年云雾缭绕,每日清辰傍晚朝霞晚霞染云惹雾,美如仙境,故有栖霞之名。
此时原沧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功体也已恢复,所以当他看到楚清弋苦著一张脸仰头望著前方的山峰时心里好笑,揽起他一句抓稳了便凌空而上,楚清弋吓得闭了眼,只死死地抱著他,风吹得脸生疼,原沧疾速起纵数次後已到山峰半腰处,一挥手解开眼前树林阵法,便揽著楚清弋直直入内。
楚清弋脑中混乱,听到原沧说到了可以睁眼的时候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原沧摇晃他几下才清醒了些,睁开眼,见原沧正看著他,便对原沧笑笑,原沧对他道:“到了,这里便是我家。”
楚清弋转过头,便看见一座宏伟漂亮的宅子,或许,是一座庄园。
《忘尘歌》 前尘 七
大门前是一面照壁,流云中旋出一面圆的石镜,上面雕著一只振翅青鸾,祥瑞肃穆,流云之外的四方分刻著四道奇怪的图案,不等楚清弋细看,原沧已拉著他转了过去。
踏上石阶原沧扣了扣大门上的铜环,来应门的是个极可爱的少年,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杏色的衣杉,看见原沧,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去:“公子,您回来了。”
原沧点点头:“嗯。银月,去叫原柏准备好东暖阁,作为楚公子的居所。”
“是。”银月抬起头来看了楚清弋一眼,一双眼大大圆圆的,像猫儿一般,楚清弋觉得他十分可爱,朝他笑笑,他也朝楚清弋笑:“楚公子好。”露出两颗小虎牙。
原沧斥道:“还不快去!”
“是。”他这回将大门完全拉开,然後转身乖乖地跑进去了。
原沧一转身拉著楚清弋进了门。
一片极阔的前院,有数米宽的河渠自院中绕过,其上有三处白玉桥,原沧拉著楚清弋从中间的桥上走过,再往前几条路汇於一处,其间有数处花坛,奇花正放,却是说不上名来。
等两人行至正厅前,早有十数人垂著头立於两旁静侯,一名须发皆白老者迎上前来对原沧施礼道:“公子回来了,原柏已将园中众人召齐,公子数月未归,可有话示下?”
原沧将楚清弋拉到面前对众人道:“这位楚公子及我至交,今後居於此间,凡需索用度,与我一般,你们切勿怠慢。“顿了顿,见从人抬起头来认了楚清弋,齐声应了“是”,又低下头去继续待他示下,他看了看这些人,冷了脸又道:“若教我得知有不妥之处,定不轻饶!”
众人又齐声喏喏应了,原沧方挥挥手道:“无事,都退下吧。”
众人於是恭敬一礼,齐齐散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极是利落。楚清弋瞧得发呆,只觉得除了方才开门的银月和原柏,这些人对原沧似是十分惧怕,这便是大户人家的规矩麽?楚清弋咋了咋舌,暗想镇上那财主家的家丁还没有这般整齐呢;想起他方才的话,又十分不好意思,忍不住抬眼看原沧,正好原沧也转过头来,见他这神情,轻笑一声,拉著他往厅里走,口中对原柏道:“这话原柏你也听到了,此後楚清弋的起居用度都由你负责,不可有差池。嗯,还有,方才银月的话可有传到?东暖阁可有人整理?”
原柏躬身道:“回公子,银月与侍书尚在东暖阁,公子可要现在前往?”
原沧见楚清弋虽满脸好奇在打量四周,但脸上疲态仍显,便道:“走,清弋,随我去看你的居处。”
楚清弋点点著,随著他穿过大殿似的正厅,入眼的是一片净水,清澈见底,数道曲折的桥廊建於其上,水中有假山、碧莲及五色锦鲤;桥栏皆砌成镂空花样,桥廊中有几处小亭,雅致异常,再往後,几处院舍倚水而建,中又有桥廊分隔,楚清弋一边走一边愣愣道:“这是山上,哪来的这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