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二部 上————舞曳汹泠

心痛地摸著萧泠的头，兰度回想到以前和萧泠相处的日子，不禁叹了口气。知道萧泠失去记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竟然有点窃喜。小泠什麽都忘掉了！忘掉了他对自己的恨，对自己的不满……对於自己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时候他甚至想，如果小泠今生今世都不能恢复记忆，那麽该多好！

床上萧泠轻轻的呻吟声拉回了兰度的思绪，他连忙端来一杯温水，扶起了萧泠的身子。
“小泠，你醒醒，喝口茶。”
萧泠缓缓睁开了双眼，但是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就著杯子喝了好几口水後，才抬头看向拿水给自己喝的人。
“啊！”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後，萧泠低呼一声，整个身子向後缩到了床边，“是你？你到底是谁？”
“我叫兰度，是这个星系的统领。而你，小泠，你是我的属下……以及恋人。”萧泠见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大的反应，兰度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难道自己在小泠的心目中真的如此不堪？就算失忆，小泠见到自己也要如此的戒备？

“恋人？”萧泠眼里的戒备似乎松懈了下来，“你是我的恋人？”
“恩，你帮我要去尼达星办事，但是却遇到了意外了，害我担心死了，”伸手把萧泠散落的刘海向後拨，兰度嘴里说著不折不扣的谎话。
“我真的是你的恋人？但是我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萧泠低下了头。
“想不起来没有关系，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会记得的，”最好就是永远也记不起来，兰度暗暗在心里加上一句，“好了，你早点休息吧。”说著，就为萧泠盖上被子。
“恩，”把头埋在被单里，萧泠小声地说道，“兰度统领，我……不是完全怀疑你的话……刚才你抱著我的时候，我的心……觉得很温暖，很幸福。”
兰度一愣，小泠刚才说了些什麽了？难道说……他并不是完全讨厌自己？那麽说来，自己还有机会了？
没错！既然老天让小泠失去了记忆，那麽他就要把握这个机会，用尽一切的方法，哪怕是卑鄙的方法，他也要让小泠彻底回到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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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度变了。
以前的兰度，霸气十足，完全不会被周围的人或者事物所左右，但是现在的兰度，却变得柔情似水。每天办公完了以後，他都会立刻赶回去府邸，和萧泠到温室喝茶，或者在书房里陪著萧泠静静地看书。

而萧泠也变了。
以前的他，和兰度相处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对他有半点好脸色，两人每次的见面最终都会不欢而散，但是现在的萧泠，似乎已经习惯了兰度的存在，有时候还会亲自泡好茶等待兰度的归来。

然而这一切的幸福却是如此的单薄。对於兰度来说，每天的生活虚幻得就好象是建立在薄冰上的城堡一样，是多麽的不踏实。他每天都会在害怕，在害怕萧泠哪天突然记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然後又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自己。

某天，匆匆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兰度，回到府邸的时候却发现萧泠不在睡房里。
小泠到底去了哪里了？难道说他又逃了？兰度的心一阵慌乱，不过很快便推翻了这个猜想。小泠已经失去了记忆，他绝对不会想以前那样逃跑了。而且今天早上他离开府邸的时候，小泠的反应还很正常，并没有记起任何东西的迹象。

强压著心头的不安，兰度在房子里搜寻著萧泠的踪影。最後，终於让他在书房里面发现了萧泠。而此时的萧泠，正拿著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端详著。
恐惧感一瞬间从脚底升了上来，兰度几步冲上前，一把夺过了萧泠手里的刀子，“你到底在干什麽？！”
“我……我只是……觉得这把小刀很漂亮，所以拿来看了一下……我不知道你那麽重视它……对不起……”萧泠似乎被兰度的反应吓到，咬著嘴唇回答，脸上满是委屈。
“不，我绝对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会受伤而已，”兰度不著痕迹地把刀子塞回抽屉，一边拉著萧泠离开房间，一边摸著他的头安慰著。
“对不起……我……还是先回房间好了……”不自然地推开兰度，萧泠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兰度看著萧泠离开的背影，怎麽也迈不开步子追上去。不是的，他绝对不是故意去凶小泠，只是，小泠刚才所看的，正是当日他反抗自己而用来自杀的那把刀子！刚才他一看到萧泠拿起刀子，他的心里就一阵惊慌，害怕小泠认出那刀子，继而恢复以前的记忆！

兰度不禁撑著头发出低沈的苦笑。堂堂的一个统领，竟然会为了那麽小的事情怕成如此的地步，实在是太难看了！
到底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实在是无法在忍受下去了！
没错，为什麽他要如此害怕？！只要自己喜欢，就去夺取就可以了！以前的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吗？喜欢什麽东西，就亲手把那东西给抢回来，待在原地等待对方根本就不符合自己的性格！没错，只要把小泠压倒，那小泠就属於自己的了！就和以前一样……

你为什麽老是这样横蛮？！为什麽总是要强迫别人接受你？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萧泠在飞船上说过的话此时浮现在兰度的脑海里。兰度整个人仿佛被冷水淋头，整个人登时冷静了下来。不！他不能好象以前那样做！如果他真的利用武力来逼小泠就范的话，那麽一切不是全归於原点了吗？到时候小泠很有可能会再恨上自己继而离开自己的！

无力地靠著墙，兰度闭上了眼。他不能再失去小泠了，如果上天给这个机会是为了要让他去学会忍耐的话，他就忍耐下去吧。这次他一定要等小泠真心诚意地爱上自己！
“萧提督的情况有没有好转？”被金色头发稍微遮住的眸子透露著浓浓的担忧。
被询问到的医师摇了摇头，“今天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已经大半个月了，他的身体机能开始有衰弱的趋势。如果他再不能苏醒过来的话，恐怕身子会因为太衰弱而留下後遗症。况且他脸上的伤，也因为昏迷的原因恢复得十分缓慢，如果长期下去，以後要做纠形手术的时候会更加麻烦。”

“真的没有办法令他苏醒过来？”
“我们详细检查过了，发现提督大人的脑电波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照理说是不会一睡不醒。所以小人猜想，可能是因为他本人不想醒来……”
“怎麽会？！”
“这个只是小人的猜测而已。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看他自己的力量了。当然，如果有朋友在身边和他多说些以前的事情，或者会刺激到他，让他醒来。”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冰蓝色眸子里的神采一黯。
“其实在那麽大的爆炸之下没有送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果不是第一轮的爆炸让他所睡的床翻侧，挡住了第二轮爆炸的话，他早就没命了！不过，如果他继续睡下去的话，身子也会撑不下去吧。”

两人边说边走，此时已经来到了病房前面。房间里传来了带著浓浓哭腔的声音，“小泠，为什麽你还不醒过来？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的吗？我们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兰度的魔掌，为什麽老天要那麽残忍……”

本来伸向门把的手顿在了半空，斐迪那向医师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那个叫安德洛的男人每天都会来和萧提督谈话，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本来一般情形下我们是不会让探病的人留那麽长的时间的，但是他是提督的好友，而且这样做对提督的病情也会有帮助……”

斐迪那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医师的用意。斐迪那推门进去，看到了那个坐在萧泠床边的人──那个在飞船上装扮成修女的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叫安德洛的男人留著一头栗色的头发，看向自己的褐色双眸透露著疑惑，直挺的鼻梁还有那弧度十分漂亮的唇相互衬托，散发出阳光般的清新气息──是一个很率直的人──这是斐迪那对杰拿斯正式的第一印象。

“斐迪那陛下？”对於在逃亡的途中遇到过的斐迪那，杰拿斯可是十分深印象。
“我来探望萧提督的，”斐迪那的目光瞥到了杰拿斯正紧紧地握著小泠的手。朋友吗？能和萧泠一起逃跑的，一定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吧？斐迪那不禁开始妒忌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没错，他是在妒忌！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次爆炸事件，恐怕他永远也不会认清自己对萧泠的真正感情。
当时他刚到达斯丹夫人的府邸大门，才刚下车便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二楼休息室的玻璃窗被炸得支离破碎，从里面冒出了浓浓的黑烟以及吐著橘红色舌头的火蛇。
“糟了！是小泠正在休息的房间！”郎劳惊呼。
斐迪那那一刻仿佛听到血管和心脏冰冻成冰然後破裂的声音，整个人震惊的无法发出任何的言语。下一刻一份他鲜少尝受到的恐惧感和慌乱感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让他痛苦得无法呼吸。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在通往二楼休息室的走廊上，身後跟著大堆担心自己安危的臣子。
然後，他在那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房间里，找到了被翻侧的大床压住的萧泠……
每次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席卷全身的恐惧感，那种害怕失去某样珍贵的东西的可怕的感觉，让他全身发冷，如坠冰窖。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同为男子的萧泠。

到底自己是什麽时候爱上了对方的？是在和萧泠对局的途中被他的神采所吸引？还是更早，在萧泠逃亡途中的那只飞船上，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了？
可是现在，自己的心意怎麽也不能传达给对方了！此时躺在床上的小泠，手臂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输液瓶里的液体不断地通过管子流入小泠的体内与血液混合，勉强维持著他的生命。大半边面庞掩藏在白色的纱布之内，被火烧过的痕迹在纱布的边缘隐约可见，加上炸弹的巨大冲击而造成的变形，往日清秀的面孔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只能用狰狞来形容。虽然医师说能通过纠形手术来恢复容貌，但是现在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医师们都无法替他做任何的手术。

曾几何时，眼前的人还站在自己的面前，神采飞扬地和自己周旋，在对局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是现在的萧泠，就象一个被人破毁的娃娃，仿佛没有了半点生命迹象地躺在床上。
看著床上的萧泠，斐迪那心里的悲伤慢慢地被愤怒所替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那麽狠心地要把小泠置诸死地？
他曾经盘问过郎劳，他说当天萧泠喝醉了，於是他便把萧泠安置在楼上的接待室，但是就在他离开不久後，爆发就发生了。
然而检查过萧泠身体的医师却说，萧泠体内并没有发现任何的酒精，反倒发现了一样很不普通的东西──肌肉松弛剂！军人出身的斐迪那当然知道那种危险品是什麽东西了！再加上爆炸的现场发现了一个没有完全爆炸的定向炸弹，更加证明了这次是一次暗杀事件！而且是针对萧泠一个人所策划的暗杀事件！

经过调查後，疑凶锁定在当晚的一个服务生身上，而现在，在斐迪那统治范围内的所有星系，都在通缉著那个人，相信不久以後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是真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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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些？”哥撒不满地看著桌子上的几样物品，“恐怕不光这些东西吧？”
“哥撒大人，你又不能确切把物品的清单给我，我怎麽可能那麽快把所有的东西找到？”坐在哥撒对面的人悠闲地喝著茶，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看你是没有去尽力做吧？我叫你把所有有关萧泠的东西都找出来毁掉，但是你这些日子就光只顾著去诱惑兰度统领！你根本就是把我的命令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哥撒气极，手掌用力地拍向桌子。

“有关萧泠的物品？我想你是想找萧泠的DNA储存库……”放下手里的茶杯，那人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啪！”清脆的巴掌声让对方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给打个无影无踪。
“你实在太多事了！这些东西轮不到你来管！你只要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可以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以为现在统领大人宠爱你，你就开始得意起来！统领大人爱的并不是你，而是萧泠，你给我搞清楚点！”一手把对方推在地上，哥撒露出鄙夷的神色。

“是……”低著头，那人把一脸的愤恨掩藏起来。哥撒，我迟早都要让你为今天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那麽难得兰度统领对自己如此的宠爱，自己一定要把握机会──出头的日子终於到了！

“小泠还没有醒过来吗？”一边体贴地帮刚进门的杰拿斯脱去大衣，骆林一边问。
“是的。而且医生说如果他再不醒过来的话，身体会撑不下去。”杰拿斯眉头深锁著，疲惫的阴霾笼罩著原本充满阳光的脸蛋，往日的笑容也被浓浓的担忧挡了下去。
“我看先撑不住的人会是你，”骆林心痛地把杰拿斯搂在怀里，一只手轻揉著他那头栗色的头发，“我知道你很担心小泠，但是再不好好休息的话，你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杰拿斯把头靠在骆林的怀里感受著对方的体温，一股暖流慢慢地渗透了全身，“小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有责任去……”
“傻瓜，那个是意外，谁也无法阻止。”
“不，如果我当时再强硬点去阻止他的话，他就不会跑去参加那个舞会了。或者我也跟过去的话，那个刺客可能也无法接近他了。”
“笨蛋！如果你也出事了的话，你叫我怎麽办？！”骆林更加用力地抱紧杰拿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麽不测的话，我会很担心很难过的吗？！”
“骆林……”杰拿斯低下了头，“谢谢。不过，对於小泠来说，我的确是个不祥的人。不单是这次，以前也是。如果小泠不是因为我，他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小安，你不要再说下去了！”骆林板起了脸。他察觉到眼前的人今天的话真的十分奇怪，是自己的错觉吗？他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安，仿佛一不留神，小安就会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骆林，可以不要叫我小安吗？”杰拿斯抬头，眼底里露出了坚定的神色，“我的名字是杰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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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洛先生，今天又来探望萧先生吗？”护士笑著向迎面而来的杰拿斯打了声招呼。因为杰拿斯每天都会来，所以护士们都很熟悉他，再加上他那俊俏的外边，姑娘们都十分乐意亲近他。

杰拿斯露出疲惫的笑意，点头和护士们一一打招呼。
吩咐护士不要来打扰，杰拿斯反手把房间的门锁上。
床上的萧泠还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送进屋内，撩拨起白色的窗帘，风里夹带著外面的清新的青草味儿把房间里的药味给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