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二部 上————舞曳汹泠

“真的……是你吗？你终於肯见我了？”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染上了一抹绯红，平时总是充满了阳光的表情中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揣测的不安。
“傻瓜，为什麽这麽不会照顾自己？看你瘦成那个样子！”看了看躺在床上尚未完全清醒的杰拿斯，萧泠尽量用自然的语调说著话。
“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做梦？”杰拿斯紧紧地抓住床单，强忍著伸出手来确认萧泠存在的冲动。
萧泠苦笑著握住了他的手，“是我。”
感到从手上传来的阵阵温暖，让杰拿斯不觉地掉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似乎是无意识般地紧紧抓著萧泠的手，杰拿斯不断地重复著道歉的话语。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迟点再说吧……”萧泠摸了摸杰拿斯那栗色的头发，心里的怨恨逐渐地被抛诸脑後。
“不……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的计划拿给了伯格拉特……但是母亲的病……手术费实在太昂贵了……小泠，原谅我……”杰拿斯哽咽著，断断续续地解释著。
其实在拿著萧泠的计划踏进伯格拉特的府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後悔了。但是那个时候已经不由得他回头，母亲的病需要立刻动手术，除了萧泠的计划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另外一个能让他在短时间内筹得大笔的钱的方法……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冲动，竟然害萧泠被冷冻200年之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萧泠轻轻地拍著杰拿斯的手，“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没错，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有点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在不久之前还恨著杰拿斯，但是现在心里的恨意却一扫而空。是因为骆林的话？还是因为知道了杰拿斯背叛自己是因为身不由己？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和杰拿斯现在还活著……

“好好休息，不要再想那麽多了，”萧泠边说边展开被子的上端，把杰拿斯的肩膀也盖好後，便要离开床边。
就在萧泠转身的时候，杰拿斯从後抓住了他的右手。
“怎麽了？”
“小泠，有件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点……”杰拿斯欲言又止。
“恩？”
“是有关伯格拉特的事情。”
“你说什麽？兰度就是柏格拉特？！”震惊地看著眼前昔日的好友，萧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度的震惊让他的手指紧紧地掐住了椅子的把手，用力的程度可以从他那泛白的关节上窥见一斑。

兰度是柏格拉特？这怎麽可能？！一个两百年前的人，怎麽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被人冷冻到现在？那实在是太荒谬了！堂堂的统领，难道还会把自己冷冻起来吗？萧泠深深地嘘出一口大气，闭上眼皮，不住地摇头，什麽话也不说，半晌後才睁开那双精光闪射的双目，看向了杰拿斯，“杰拿斯你说的都是真的？”

杰拿斯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犹豫地摇了摇头，“其实……也不能把两人完全等同起来。”
那是什麽意思？！萧泠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没有正面回答萧泠的问题，杰拿斯反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兰度的年龄比柏格拉特要年轻得多？”
杰拿斯那麽一说，萧泠才注意到这点。没错，当时和柏格拉特见面的时候，柏格拉特大约是25岁，而和兰度见面的时候，兰度才20岁，如果兰度是柏格拉特的话，绝对没有可能比对方年轻，但是，杰拿斯为什麽又说出“兰度是柏格拉特”的话来？

“你一定觉得不明白吧？其实兰度……呃，应该说柏格拉特也曾经被冷冻起来。不过他的状况和我们不同，我们被冷冻的时候还是活著的……”
萧泠的身子闻言一震，“你的意思说……他死了？”
杰拿斯点了点头，“恩，是遭到暗杀而死……不，正确来说，是差不多快要死。医生抢救无效後，立刻把他冷冻起来──是他的亲信下的命令。”
当年柏格拉特上台的时候，朝野中分为了两派的势力。虽然最後柏格拉特能登上统领的位置，但是反对他的人势力也不容忽视。为了要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一看到萧泠的火星开发计划，就决定著手开展。柏格拉特很欣赏萧泠，但是他不能让拒绝服从自己的萧泠加入反对势力的那方，所以才决定要把他冷冻起来。

之後的几年，火星计划开展十分顺利。本来不看好这个计划的反对派意识到，如果真的让柏格拉特成功的话，他们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所以，反对派系策划了一场谋杀……柏格拉特经过抢救後，仍然无法脱离危险期，医生认为就算再治疗下去，也无法让柏格拉特醒过来。於是柏格拉特的亲信就决定把他冷冻起来，等到有办法救活为止。

而那场谋杀，也让柏格拉特派系找到了铲除反对派的借口，而反对派系见势不妙，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举旗造反。三年後，柏格拉统王朝发生的两派内战，最终由柏格拉特的弟弟镇压了反对派，登上统领的位置而收场。

“我不明白……为什麽新的统领还要保留柏格拉特的身体？”萧泠打断了杰拿斯的话，“如果没有了柏格拉特的话，就没有人可以危及到新统领的地位了。”
杰拿斯摇了摇头，“柏格拉特的弟弟其实根本无心接管统领的职位，所以他一直都没打算毁掉柏格拉特的身体。反过来，为了能早日让柏格拉特醒来，他还花费大量的资金来研究各种方法。”

“就是这样？那个恶魔就是因为这样而复活了？”萧泠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而且还变得比以前更加年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老天也未免太没公理了！
杰拿斯苦笑著，“当然不会有那麽荒谬的事情。20多年前，当那些科学家自以为有能力去治好他，才把他解冻了。当然，如果那时候不是诊断出柏格拉特的孙子无法生育的话，他们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柏格拉特那几近坏死的细胞根本就无法承受急冻所带来的冲击，所以就算那帮科学家把他解冻了仍然无法把那个濒死的身体给救活。”

“柏格拉特……死了？”
杰拿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你刚才不是说兰度就是柏格拉特吗？那你现在又说……”
“小泠，你应该知道胚胎复制技术吧。经过这些年来的技术发展，虽然克隆技术被谴责为不道德，但是却发展得十分的完善。现在只要有DNA的资料库，就能随时地复制出同样的人来。当然，民间的复制活动是完全被禁止的。”

“但是官方就没有那种限制了吧？”萧泠冷笑。他现在终於明白了，杰拿斯所说的“同一个人”，指的就是用克隆技术制造出来的复制品。
沈重的气氛登时填满了整个室内。杰拿斯没有做声，静静地看著萧泠的表情；萧泠也没有做声，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明天再来看你，今天好好休息吧。”半晌，萧泠出声打破了沈默，然後撑起了身子站了起来。
“小泠……”杰拿斯担心地想喊住萧泠，但是萧泠头也不回地蹒跚著走出了房门。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吗？杰拿斯无力地靠回床上。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小泠？他更加希望的是，小泠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而不是陷到报仇的旋涡里……
萧泠顺手关上了门，扭头看到了靠在门边的骆林。
骆林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原谅了杰斯。我知道杰斯当时那样做是有点过分，但是，你能原谅他，我真的很开心。”
萧泠摇头，“不，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会那样做。”
骆林想不到萧泠竟然会那样说，登时愣了一愣。
萧泠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扶著骆林的肩膀，往大门方向走去。
杰拿斯当年是拿学校奖学金入学的。而学校有规定，拿奖学金的人，如果家里的人病了，只要学校开张证明，就可以申请到相当份额的贷款。当年杰拿斯为了拿到钱，把他的计划交给了柏格拉特而不是去申请贷款，很明显是学校方面出现了问题。其实那样的事情，萧泠见得可不少。学院一些教授为了一己的私欲，常常会在学生需要学校帮助的时候趁机提出些无理的要求。不过，既然杰拿斯不愿对骆林说，自己也不能多说什麽。

打开大门，却见莫那早已站在了门外。莫那一见他们出来，便迎了上来，“萧先生，请你立刻跟我回去，陛下很担心你。”
萧泠点了点头，转身向骆林道别後，坐上了来迎接自己的车子。
“萧先生下次请不要一句话也不说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会让陛下担心的。”莫那语气里带著淡淡的怒气。
“对不起，”没有办法反驳的萧泠只好低头认错，抬头的同时，他加了一句，“莫那，有件事情，能不能帮我转告一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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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了厚重的房门，兰度的视线落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儿身上。
又在等自己门了吗？兰度不觉地露出了包含著溺爱的微笑，并伸出大手轻轻地摩挲著那张带著毫无防备的表情的脸。手掌上的温暖，让沙发上半睡半醒的“萧泠”无意识地靠向了兰度。

兰度猛地觉得自己下腹一阵炽热，一股想要占有对方的欲望立刻如熊熊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只要把对方压倒，只要把他压倒就能得到了小泠的人了！
不，如果这样做的话，小泠他会讨厌自己的！
但是，小泠不是说过，他并不讨厌自己吗？而且这些日子来，他不是和自己相处得很好吗？
想著的同时，兰度已经情不自禁地单膝跪在沙发前，轻轻地吻住了“萧泠”的唇。
唇上突然而来的温热触感让“萧泠”猛地惊醒。“不可以！你在做什麽？！”才刚想坐起来，“萧泠”已经被兰度压回到沙发上，下一刻，他的嘴唇再次被兰度的嘴唇给包住。
“放开我！放开我！”虽然想叫出声，但是惊吓之下，“萧泠”的舌头只是在嘴里转动，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虽然早就有觉悟要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害怕起来。真的要吗？刚接到命令的时候，自己不是已经有觉悟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吗？为什麽自己的心里还会充满著不安？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用力地捶打著兰度的肩膀挣扎著，然而两三分锺後，兰度那炙热的吻却渐渐地让他心里那种做错事的罪恶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仿佛是著了魔，明明知道对方所爱的人不是自己，明明知道对方现在望著的不是自己，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是不知廉耻的，他仍然可以心安理得，感觉怎麽样都无所谓。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然後下半身传来的是皮制沙发的触感。兰度的大掌覆盖上“萧泠”的肌肤上时，他不禁微微地哆嗦了一下，血液仿佛“轰”的一下全涌上了脑袋，呼吸也立刻急速起来。敏感的皮肤在爱抚下传来了阵阵的快感，让“萧泠”发出了细微的喘息声。没有再进行任何的抵抗，相反地，“萧泠”伸出手臂搂住了兰度的脖子，任由对方摆弄著。

什麽也无所谓了……“萧泠”甚至觉得，比起爱抚，反倒是被对方征服要来得爽快。
然而兰度却迟迟不做下一步的行动，只是仿佛是确认什麽似的，大掌在“萧泠”的腰间游移著。
“萧泠”开始忍耐不住了，他扭动著身子，本来已是不整的丝质上衣，随著他的动作而徐徐地滑落，露出了那如象牙般光滑的肌肤，“兰度……给我……”
但是兰度的动作没有因为对方的邀请而变得激烈，却反而立刻停止了下来，而下一个动作竟然是“嗖”地站了起来。
“兰……度？”“萧泠”疑惑地透过充满水气的双眼，看著兰度重新整理好身上的服装，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唇。
“我记起还有事情要办，你早点休息吧，”冷淡地说著，兰度抛下了差不多全裸的“萧泠”，径自走出了房间。
到底是什麽回事？难道被对方识穿了？“萧泠”低头看向了腰间的疤痕，然後摇了摇头。为了不露破绽，哥撒可是连腰间的疤痕都没有漏过，兰度又怎麽会发现呢？！一定是刚才自己的反应太急，让兰度不高兴而已……下次一定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而当房门在背後关上的同时，兰度的目光立刻变得深沈起来。
房间里面的人……并不是小泠！
位於尼达星的斐迪拿府邸内。
斐迪拿靠著墙壁，眉头微皱地看著摊在桌面上的星系地图。
掌管国防的官员鲁可指著地图分析，“陛下，下官认为，如果要进攻斯巴尼亚帝国，最重要的是要有充足的补给。但是我们两个星系实在距离太远了，而且两个星系之间又有陨石带阻隔……”

“那麽说，要到帝星，必须要通过这三个地方的其中之一，”斐迪拿一边说著，一边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方，“火星、莎法拉星以及克拉格回廊。”
鲁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火星是斯巴尼亚帝国的领土，是商业城市，虽然要攻陷那里看似很简单，但是在旁边的补给站黑尔卫星上驻扎著大量的斯巴尼亚军队，如果开战的话我们讨不了什麽便宜。”

斐迪拿点头。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太想向火星出手，因为那里是萧泠开发的星球，如果向那里出手的话，他不知道萧泠会有什麽反应。两人的感情还没有足够的稳定，小小的变数都会让这段感情走向他所不能掌握的方向，他可不能冒这个险。反正要攻打斯巴尼亚王朝有很多方法，他不介意用其他的方法去代替。他会向火星出兵，但是现在绝对还不是好的时机。“那就从莎法拉和克拉格入手吧。莎法拉是个自给自足的农业星球，而克拉格则是一个能源星球，如果能两个都控制了的话，我们的能源和粮食供给就没有问题了。”

鲁可沈思了一下後回答，“莎法拉星和克拉格回廊都是中立国，我想如果向他们出兵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的中立星球的反感。”
斐迪拿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敲著桌面，另外一只手撑著头，“难道要放弃吗？可别忘了兰度那边同样是对我们虎视耽耽。现在在我们两个星系交接处已经不时出现了小冲突，开战已经是迟早的事情。至於那莎法拉和克拉格那边，先派使者去探听他们的口风，问他们是否会协助我们攻打斯巴尼亚王国，如果他们不肯的话……”说到这里，斐迪拿露出了嗜血的表情，“派人去把他们连锅端了！”

“但是……”鲁可还想说些什麽，但是斐迪拿伸手截住了他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