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师从恩的两脚刚一沾地,门窗封闭的房间里,就突然刮起一股阴风。
「它来了!它不准我离开医院。」
师从恩吓得躲进萧慎言怀里,萧慎言也想躲,但碍於形势,只能硬著头皮强作镇定。不经意间,师从恩发现他比自己还
要抖得厉害,不禁心中一凉。
奇怪的是,阴风过後却没有其他异常,萧慎言赶紧搂著师从恩往外走。
要避开护士,就只能从大楼另一侧的安全楼梯离开。可师从恩一见到楼梯就两腿发软,说什麽都不肯再动。
「那我们去坐电梯,护士要是问起来,我就说带你回局里协助调查。」
萧慎言的提议并没有提升师从恩的勇气,电梯对她来说是和楼梯一样可怕的存在。
这下可难倒萧慎言了,他说:「那怎麽办?楼梯和电梯你总要迭一个,我们又不能从窗子跳出去!」
师从恩抱着受伤的手臂,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看看四周,并没有异状,萧慎言又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真的可以吗?」不是师从恩不想相信他的能力,而是现实让她无法建立信心。
「我……」
萧慎言被问得有些心虚。突然,他想起家里还有专门用来驱邪的灵符。
那些灵符是萧慎言的姐姐萧谨写的,对付普通的鬼魂绰绰有馀。
「你别急,我叫人把符送过来,我们就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了!」他激动地拨通了电话,拜托易向行把东西送来。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师从恩不禁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们回病房去等。」打完电话,萧慎言抉著师从恩回到病房。
进门的一瞬间,师从恩突然发现走廊的尽头站了一个人。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男人,头发齐肩,
身上穿著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
「怎麽了?」
「有人……」
师从恩转头回答萧慎言的问题,等她再转回去,走廊上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师从恩顿时觉得很不对劲,就像有蚂蚁
爬遍了全身。
第九章
重新躺回病床上,师从恩疲倦地闭上了双眼。昨晚出事以後,她被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直到今天中午才清醒。萧慎言
出现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精神一直都处於高度紧张的状态,那感觉就像连续为病人做了十天十夜的开颅手术。
「离开医院,我是不是就安全了?」师从恩问。
萧慎言不想吓她,但也不想骗她,「被怨灵缠上的人,除非找到症结所在,不然很难摆脱纠缠。」
「那我的症结是什麽?它为什麽缠上我?」师从恩真的想不明白。她自认待人接物向来诚恳,从来不做坏事,而且一直
努力在拯救生命。为什麽会有怨灵对她心怀不满?
萧慎言无法给她答案,甚至无法告诉她,她能做什麽。
事实上,萧慎言对驱鬼根本不在行,目前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灵符可以帮师从恩先避开那东西的。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还能彻底甩掉它。
「我该怎麽做才好?」师从恩睁开眼,向萧慎言求助。
萧慎言正想鼓励一下她,却见她突然捂住嘴,一脸惊恐。来不及提出疑问,萧慎言的後背就什麽东西狠狠砸中了。
「小心!」
师从恩的提醒没能让他躲开第二下攻击,他摔倒在地上,被打得眼冒金星。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头部,萧慎言总算看清打
他的是病房里的农帽架子。
神奇的架子,没有人操纵,却自己跳起来追著人打。不用说也知道是什麽搞的鬼。
「啊!啊!」又被衣帽架连敲了两下,萧慎言一面哀嚎,一面迎头而上,反手抓住架子的中央,用尽全身力气去抢夺。
从师从恩的角度看去,萧慎言就像用衣帽架在与空气拔河。有那麽一瞬,他占到了上风,但下一秒,他就被拖了起来,
像块破布一样甩到了墙上。肉体重重撞击在水泥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从思想去救萧慎言,可吓得僵硬的四肢,根本连挪动都困难。
萧慎言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与衣帽架脚力。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一会儿,他就被卡住了脖子。衣帽架上的U型铁钩,
就像恶魔的尖叉,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随著它一寸一寸往上移动,萧慎言就像被挑起来的猪肉,双脚慢慢离开了地面。脖子上的桎梏越来越严重,勒得他喘不
过气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救……救我!」感觉死亡在逼近,他只能向师从恩求救。
「萧先生!」
无法继续旁观,师从恩挣扎著爬起来,冲上去,用自己完好的左手使劲去掰那个架子。
可惜,两个人三只手,仍然敢不过那股神秘的力量,「放开他!求求你快放开他!」师从恩哭喊起来,「冤有头债有主
,你要找的人是我,不要连累其他人!」
萧慎言是为了帮她才来的,要是他有什麽三长两短,师从恩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衣帽架依然死死
地卡住了萧慎言的脖子。
萧慎言两腿乱蹬,挣扎著吸入有限的空气。他不想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这里,猫仔需要他的照顾。没有固灵石了,如
果他再死一次,就没办法还魂了!
人在爆发的时候,潜力总是无穷的。想到无依无靠的外甥,萧慎言一咬牙,硬是将衣帽架推出去半米远,只听「匡当」
一声,衣帽架掉在了地上。
没有准备的师从恩被一同推开,当即跌倒在地。
萧慎言踉跄著,不慎绊到她的身体,也跟着捧了下去。因为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急着想站稳的他扯住了窗边的落地窗帘
。
龇啦啦——窗帘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下子就被扯落下来,整块盖在了萧慎言和师从恩的身上。
师从恩抢先爬了出来,萧慎言却没有这麽幸运。窗帘裹住了他,任他挣扎,也找不到边缘,更无法将它掀开。它变成了
一张自动捕猎的大网,一旦感应到猎物,就会毫不留情地收紧。那只着不见的怨灵,已经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窗帘上。
它想闷死萧慎言!
「不!不要!不!」
师从恩试著扯开那些布,可手忙脚乱的,完全不得要领。眼看窗帘越缠越紧,萧慎言的挣扎也越来越微弱,束手无策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
哭声传到萧慎言的耳朵里,让他心急如焚。「快!快去找人来……帮忙……唔……」
谢天谢地,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师从恩总算是听到了他的呐喊。
如梦初醒後,她仓皇地奔向大门。无奈,事情并不如想像中那麽简单。
无论她怎麽努力,木质的门板都像铜墙铁壁—样纹丝不动。
「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们!」师从恩又敲又打,喊破喉咙,仍改变不了现状。
被窗帘捂住的萧慎言快要挣扎得筋疲力尽了。空气穿不透高密度的帘子,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晕眩感也排山倒海而来
。
「不要,不要!不要——」师从恩抱住头,缩在门後的地板上,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候,门板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呆呆的不敢动弹。
两下、三下、四下……
几次过後,师从恩终於理清了头绪,这才意识到是有人在踹门。差不多绝望的她终於又有了希望,立刻大喊道:「是谁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还没听到回答,师从恩就觉得背脊突然一凉,然後像没分量的洋娃娃被扔到了病床上。
病床被冲撞得移了位置,床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与此同时,大门终於被撞开。
一时间寒风四起,就像有股龙卷风刮到了门口的位置。师从恩瞪大双眼,看见星辰般的光芒闪过,然後一道模糊的绿影
就从门边飞了起来,瞬间消失在房顶的位置。
「怎麽样?没事吧?」
被人摇晃了两下,吓呆了的师从恩总算是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易向行。
咬住嘴唇,她强撑著摇了摇头,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泄露了她所遭遇的磨难。不过没时间诉苦。她慌慌张张指了指地上:
「快去看看萧先生!」
看到地上凸成人形的窗帘,易向行不由眉头一皱。不过,没等他去揭,萧慎言就自己从窗帘堆里爬了出来。
「你还好吧?」易向行问他。
「咳、咳咳、咳……」
一阵猛咳之後,萧慎言的呼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对於经历的一切,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近乎痴呆的表情,就像
他还沉浸在死亡中,直到易向行走上去,狠狠给了他两巴掌,他才明白自己还活著。
「你用这麽大劲做什麽?」摸著被打肿的面颊,萧慎言有些委屈。
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易向行问:「发生什麽事了?」
「师医生被厉鬼缠上了。」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萧慎言对易向行伸出手:「灵符给我。」
易向行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堆黄色的小纸片。那些纸片上写有朱红色的奇怪文字,而且全部被折成了三角形。
「怎麽拿了这麽多出来,一人一个就够了。」罗嗉了一句,萧慎言拿出一个塞进师从恩手里,说:「刚才那只鬼被弹开
了,可见灵符是有效的。你拿好它,跟我一起回家,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彻底赶走那家伙的方法。」
紧紧攥住那个三角纸片,师从恩问:「如果找不到怎麽办?」
「应该可以的。」萧慎言也不敢保证。
看他模棱两可的样子,师从恩就觉得很不踏实。
易向行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安慰说:「一定有办法的。」
还是这种强有力的保证比较有用,师从恩顿时放心了不少,「对哦!」萧慎言突然乐呵呵地说:「就算找不到办法,凭
易向行手里的铁剑也可以把那家伙打得魂飞魄散。还有向心,向心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易向行忍不住看了看地上的窗帘,有股想把他再塞进去的冲动。
「什麽剑?」
「没什麽。」
岔开了师从恩的问题,易向行搀著她,快步向门口走去。
这次有两个人同行,又有灵符护身,师从恩没有再排斥楼梯。
顺利出了医院,三个人坐上了萧慎言的车子。易向行主动负责驾驶,萧慎言则陪著师从恩坐在後排。
不用师从恩要求,易向行就把车子开得飞快。看著医院的红十字标志离自己越来越远,师从恩那颗高悬的心总算是回归
了原位。夜风灌进车内,带著夏天特有的湿热与沉闷。师从恩拨了拨被汗水黏在额上的头发,想擦去那种黏腻的感觉,
结果,一不小心就弄掉了手中的灵符。
黄色的灵符像蝴蝶一样飞出了车窗外,师从恩伸手想抓,却还是迟了一步。
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刺白的边缘带著幽幽的深蓝,彷佛要击穿师从恩的双眼。心惊肉跳之下,师从恩连忙往
车里缩了缩。
见状,萧慎言立刻安慰她说:「没关系,符有很多的。」
说著,他开始掏口袋,就在他把黄符掏出的瞬间,易向行突然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自天际传来,掩盖了汽车急停时发出的尖锐噪音。
师从恩和萧慎言被惯性连累,同时撞在前捧的椅背上。萧慎言手中的符撒了一地,师从恩更是撞到了右手的伤处,痛得
惨叫连连。
「快下车!」
易向行一声怒吼阻止了萧慎言尚未出口的责问。他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有人挡在了车子的前面。
高高瘦瘦的男人,就站在车子的正前方,一只手按在引擎盖上。车灯照不到他的脸,隐约中只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肤,还
有脸部清秀的轮廓。
「他不要命了吗?」居然还有人敢跳出来拦住高速行驶的汽车,萧慎言不禁咋舌。
「快下车!」
易向行的反应差不多可以用失控来形容了,萧慎言正想问他到底在激动什麽,突然就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乘坐的汽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化。车子的颜色从那个男人掌下开始,由纯黑瞬间转为灰白,车身的钢铁材质也发
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上去就像变成了一块石头。
易向行先跳下来,随即去帮助坐在後座的师从恩。反应迟钝的师从恩几乎是被他用蛮力拖出车厢的,不过她还记得从地
上抓起一把灵符。
萧慎言的神智比师从恩恢复得快些,总算是来得及逃脱。
此时,汽车的「质变」已经完成了二分之一。男人见他们弃了车,便把手收了回去。汽车的转变停止了,一阵风吹来,
它的前半部分陡然碎成了一堆粉末。
众人屏住呼吸,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失去了车灯,道路一片黑暗,四周静得就像坟场。
闪电再次出现的时候,师从恩第一个叫了出来:「你是图书馆那个人?!」
「什麽图书馆?」萧慎言问。
「我在图书馆见过他,还有医院。他刚才就在医院!」
师从恩激动起来,忍不住冲上去质问道:「那天我在图书馆被书砸中就是你干的对不对?还有後来在楼梯,你故意压断
我的胳膊!我的手要是接不好,就永远不能给病人做手术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麽要这麽对我?!」
「师医生!」萧慎言想阻止师从恩,却已经来不及了。
师从恩与那男人走得太近,差不多已经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而他也抬起了手臂。
「不要过来!」
师从恩举起手中的灵符,希望它能帮自己挡开攻击,结果那些灵符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作用,他径直走过来,手指眼看
就要碰到师从恩的脸。师从恩心急之下,乾脆把手里的灵符全都掷到他脸上,可是那些符根本没有发挥应有的效用。
「啊——」
师从恩下意识闭紧双眼。突然,她感觉有什麽东西缠到了她的腰上,她低下头,麻著胆子将眼皮掀开一条细缝,发现腰
上居然多了一条人的手臂。
下一秒,她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没有遭遇到预期中的疼痛,她像坐上了旋转木马,在空中转了半圈之後,突然听到「
锵」的一声。
「木马」停了,就像是机械故障一般,然後她的双脚就再度踩到了地面。
「快,和萧慎言一起离开这里!」
易向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从恩睁眼一看,原来是他帮她躲开了坏人的魇掌。
不知何时,易向行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剑。黑黑的剑身,看上去有点笨重,挥起来会带起「呼呼」的风声,力道十足。
男人徒手对付易向行的钝剑,本该处在下风,谁知他游刃有馀,完全不惧这种程度的劣势。
见师从恩还傻在那里,易向行用力推了她一把,怒道:「还不快走?!」
萧慎言跑上来,抓住师从恩的手臂,带著她拔腿狂奔。师从恩回头,见易向行与那人缠斗得辛苦,不禁放慢了脚步。
「我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他没问题的,我们在那里反而碍事。」萧慎言拖著她,不愿减速。
师从恩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奔跑:「为什麽你的灵符不起作用?」
「因为那人不是鬼魂,灵符还对付不了妖怪。」
「妖怪?什麽妖怪?」
「鬼知道是什麽妖怪,总之比之前在医院里那只幽灵厉害就对了。」萧慎言不想恫吓师从恩,但他必须让她清楚及时逃
命的重要性。
「比幽灵还厉害,那易向行岂不是输定了?!」师从恩万分惊恐,但善良的天性让她无法一走了之,「不行,我不能连
累易向行。我不能让他替我去死!」
主意一定,师从恩提起勇气,立刻跑了回去。
「喂!他不一定会输的,你回去等於送死呀!」
萧慎言没能拦住她,只是眼睁睁地看著她越跑越远。
耳旁突然传来「刷刷」的异响,萧慎言不由全身僵硬。不妙的感觉还没来得及走遍全身,一条黑黑的线就迎面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