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的时间。
思维完全停摆,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放弃挣扎。师从恩闭上眼睛,欲哭无泪。
「师医生!小心!」有人在尖叫。
「快,把门掰开呀!」
就在师从恩感到绝望的时候,电梯门突然又松了一点点,惊慌失措的她立刻大肆挣扎起来。下一秒,有人一脚踹在她的
身上,她的身体一下子摆脱了束缚,就像蹦出酒瓶的瓶塞,跌落在电梯里,一起跌落的,还有她鼻梁上的眼镜。
「匡!」刚刚卡住她的电梯门应声合拢,刺耳的呜叫停止了,师从恩被关进了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只觉两眠发黑,丝毫没有化险为夷的善悦。
电梯在下行,速度之快,就像离弦的箭矢。
摸索了好一会儿,师从恩终於找到了眼镜。当视野重回清晰,她看见楼层显示从十到一,再从一到十,数字不断跳动,
就像顽皮的孩子在故意捣乱一样。
把手按在胸前,她试图克服电梯运行带来的强烈失重感,最後忍不住一阵乾呕。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她挣扎著爬到门边
,用力按下紧急呼救的按钮。
「有人在吗?」师从恩的声音在金属墙壁之间孤独地回荡著,无人响应。用力拍打著金属墙面,她害怕地喊道:「有人
吗?帮帮我!救我出去!」
就像是被说服了,数秒钟後,电梯骤停,惯性引发的摩擦带来尖锐的「嘎吱」声。师从恩感觉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不禁
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眨眼间,灯光熄灭,四周一片黑暗,安静得令人窒息。
师从恩下意识将身体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不敢动弹。
忽然,「嗡」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它被卡在两层楼之前,一半面向医院的过道,一半面向坚实的墙壁,楼道的灯光
洒进电梯,就像指引救赎之路的圣洁光芒。
师从思想爬出去,但是又怕电梯门会再次卡住她。那种眼见希望就在面前,却无法伸手抓牢的感觉让她又气又急。
「有人吗?」
她的呼映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头,一沉到底。她不可以再等了,电梯里寒气好像越来越重,彷佛多停一秒就会被冻僵似的
。
深吸一口气,凝聚起体内所有的勇气,师从恩像猫一样拱著背跳出了电梯。
这次比较顺利,虽然落地时脖子又被身上的包包勒了一下,但她总算是成功逃出了那台该死的电梯。回头再望那个冰冷
的空间,师从恩就像看见了一个邪恶的黑涧,彷怫再多停留一秒钟,那黑洞就会一口将她还有她身边的一切吞噬。
恐惧如毒蛇一般爬上了师从恩的脚背,没有多想,她转身就跑。
安全门近在咫尺,只要躲进去,就能摆脱电梯带来的阴影!
师从恩冲了进去,楼梯间果然宽敞明亮,因为周边有一半是玻璃幕墙,所以完全没有压抑感。她记得白天经过这里还能
看到医院外西的风景,但夜里受灯光的影响,只能在幕墙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心中的不安总算是减轻了一些,师从恩慢步向下走去。安全通道的路灯都是感应式的,听到晌动就会大放光明。
「啪!」
一个声响震开了低下几层楼的灯光,师从恩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刚才通过的那扇安全门关上了。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
,两眼偶然瞟到墙面,看见那里写了一个大大的「九」宇。
那是楼层的标识,它是用红色油漆刷成的,颜色鲜艳,就像人的鲜血。
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有这麽恐怖的联想,她不禁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疼痛让涣散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恼怒的虚弱感。
师从恩不得不挟住楼梯扶手,以支撑自己绵软的身体。扶手是铁制的,摸上去冰凉冰凉,就像寒冷从手心一直钻到心窝
里似的。
她觉得好心酸,长到这麽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这麽倒楣,先是被书本砸伤,後又被电梯卡住,现在还得像只蜗牛一样,
一级台阶接著一级台阶往下挪。别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的倒楣事,她一次就全部碰上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师从恩突然发现自己呵出来的气居然都是白色的。
开什麽玩笑?现在可是七月天,就算到了夜里,气温也不会低於摄氏二十五度。而她却可以在这样的夜晚,吐出冬天才
会出现的白气?!
医院里有中央空调没错,但安全楼梯这边是没有安装管道的。就算真的凉爽,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师从恩低下头,发
现自己的左臂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寒气就像要浸入她骨头里,她试著用另一手用力去揉搓,想让自己暖和起来,让那些疙瘩消失掉,可它们却失控地跑得
到处都是。师从恩抓狂了,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抠出一条条的红印。
「搞什麽鬼?!」
她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臂上,一时忽略了脚下,结果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还好离下个平台
只剩几个台阶,这一跤摔得不算太重,只是再次把眼镜摔飞了,师从恩躺在地上,恨不得痛哭哀嚎。若这里不是她工作
的地方,她一定会宣泄出来,管它是不是丢脸。
努力调整好呼吸,师从恩停止自怨自艾,开始在地上摸索著,想找回自己的眼镜,模糊中,她看到墙上鲜红的数字。虽
然近视眼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但那个「九」字实在是太鲜艳,想漏看或错看都不太可能。
为什麽是「九」?她明明就已经往下走好几层,这里绝对不可能还是第九层!慌乱中,师从恩总算找到自己的眼镜。晶
亮的镜片让她确认了墙上的数位,仍然是「九」!
把十指插入发间,师从恩恨不能放声尖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飞速往楼下冲去。
让她失望的是,下面一层的墙面上,楼层数仍然写的是「九」。
往下,往下,再往下!每一层,每一层的墙面上都是硕大鲜红的「九」字。她怎麽跑都跑不到楼梯的尽头。
路灯随著师从恩急促的脚步声明明灭灭,就像追赶她的可怖幽灵。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因为剧烈的奔跑让她体内的
氧气严重供应不足,心脏好像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张大嘴,努力将空气吸入自己的体内,却像喝进了大杯的冰
水,整个胸口瞬间变得凉飕飕的。
不想再去验证到底是自己眼花,还是工人书写出错,师从恩冲向这一层的安全门,抓住把手,打算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谁知她刚一用力,门把手就从门上脱落了。
扔掉那块废铁,师从恩连忙用手指去抠门缝,想把安全门抠开。可那门缝却像跟她作对似的,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就像
有人用橡皮擦擦掉了图画上的线条。不光是门缝,转眼间整张门都跟著彻底不见了。楼梯,抉手,墙壁,一切的一切都
不见了。
师从恩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没有!
「天呐!噢,不!不!」
她咬牙往前冲,想寻找一条出路,谁知竟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顾不得脑中的晕眩,她转身奋力向後跑,没想到
也是同样的结局。恐惧瞬间爬满师从恩的眼底。她不敢再试,只好站在原地,紧张地打量著这座无形的牢笼,企图从中
看出一点端倪。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麽事情?问题一个接著一个钻进她的脑子里,她觉得冷,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四周彷佛站满了无形
的猛兽,而她就是只无助的羔羊。
仔细想想,这两天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反常事件,似乎都在预示著这一刻。原来恐惧早在不知不觉间布下天罗地网,只
等她一脚踏进来,然後万劫不复。到底是谁?!是什麽东西,操纵了这一切?!除了颤抖和哭泣之外,师从恩也不知还
能做些什麽。
就在这时,光线突然消失,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啊——」师从恩终於失控地尖叫起来。绝对的高分贝划破了这个安静的空间,也重新带来了光明。
呆呆地喘著气,师从恩不明白这个变化代表著什麽。无意识地转了两圈,她突然发现地上有自己的影子,只有光从头顶
上照下来,才能形成的影子。她反射性地抬头,发现光线的来源是一盏普通的圆型顶灯。那是医院的过道上常见的款式
,她还在医院里!
就在师从恩感到欣喜的时候,那盏灯也开始消失了。
「不——」
师从恩跳起来,想用手抓住灯体,就像抓住最後一线希望,可是房顶太高,她甚至碰不到灯罩。但她看清了上面反射的
影像,一个十分模糊的墨绿色影子,幽灵般的存在,就站在她的身後。
师从恩猛地回过头,身後只有一片刺白,她以为自己眼花,於是再着灯盏。那盏灯却已经消失了,就傲消失的大门和楼
梯。
白色淹没了师从恩,刚才灵异的影像却为她开启了记忆的大门。她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就看见过同样的绿影,还有在救护
车上。它说不定就是所有恶运的根源!
下意识的,她抓起身上唯—的「武器」——随身携带的包包,用力往後一掷。
虽然包里装著好几本书和字典,分量十足,但师从恩此举只是单纯想发泄,并没有指望能打中什麽东西。可出人意料,
那个包包居然一下子就打破了围困她的白色壁垒。
随著一声巨嘀,灯回来了,楼梯回来了,安全门也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原貌。师从恩看见楼梯那边的玻璃幕墙上出现
了一个大洞,应该是被她的包包砸出来的。
师从恩为自己出其不意的成功万分欣喜,但她没有停下来,而是抓紧一切时间,直奔那扇可让她逃离这里的安全门。她
看到了门把手,它好好的在门上并没有被她弄坏。
「Shit!」
随著一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低不可闻的咒骂声,安全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
师从恩拼尽全力,却还是慢了一步,她只来得及把胳膊伸过门框。
「啊——」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师从恩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哆嗦著,慢慢滑倒在地上。
「啊……呜呜鸣……啊……」疼痛催生了眼泪,师从恩乾脆放声大哭,呐喊质问:「为什麽?为什麽要害我啊?!」
没有人回答她。有风从幕墙的破口吹进来,就像有人在那里叹息。
不一会儿,师从恩听到纷乱的脚步声。
「师医生?」
「师医生,你怎麽在这里?」
「你还好吧?发生什麽事啦?!」
同事们的关切不绝於耳,师从恩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抽泣,抽泣著……
第八章
踩下刹车,易向行将汽车平稳地停在了萧家大宅的侧边。
黑瓦白墙的宅子,屋檐下还有废弃的燕子窝,古老得就像某幅山水画里的建筑,沉沉的两扇木门,油漆斑驳,到现在还
在用挂锁防盗。不过,什麽锁都无所谓,相信不会有哪个盗贼会看上这样的破房子,来这里偷东西,还不如乾脆饿死。
易向行看看表,已经是早上七点。他揉了揉眼睛,以赶走彻夜未眠的疲惫。
昨晚他去邢家的别墅探了探,想寻找些线索来判断阿莽的去向,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人间蒸发得这麽彻底,他也不允许
阿莽就这麽人间蒸发。易向心是他唯—的妹妹,无论是阿莽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取走她的性命。
不过,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经历了这麽多事之後,易向行对自己的能力已经没什麽信心了,只是—味地坚
持著,不愿放弃。
他知道他的执着已经接近变态的程度,但他不在乎。妹妹是他生命中仅存的、最美好的部分,他不能想像如果失去她的
话,他的人生会变成什麽样子。
所以他利用兄妹间的感情来要胁她重新振作,要胁她忘记失去爱人的悲伤与苦痛,要胁她为了他好好活着。也许这麽做
很自私,但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易向行进屋的时候,萧慎言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著一份早餐。易向行走过去,把车钥匙还给了他。
「加了油没有?」
萧慎言不介意易向行开他的车出去,反正车是警局配的。但车子的油费补贴每个月是固定的,要是超支的话,他就得自
己掏腰包。不是萧慎言小气,而是当员警的薪水实在不高。
再加上他没顶替张锐的身分之前,基本是无业状态,穷怕了,所以…。
就知道他会计较这个,易向行面无表情地说:「加满了。」
想起昨天油箱已经见底,现在被易向行加满,萧慎言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顿时喜笑颜开,一脸讨好地说:「你吃过早饭
没有?没吃的话,我给你做。」
「不用了。」易向行没什麽胃口,只想回房间躺著。
经过猫仔的房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要去上班了,锁魂戒指给你。」萧慎言跟在他的身後,不禁随著他的视线一起张望:「怎麽了?」
房间门没关,猫仔躺在床上,手里正在玩著几根卷轴。那是他昨晚从墙里挖出来的宝贝。
易向行走过去,抓起其中一卷,打开之後反覆看了又看,然後猛地将轴上的白纸撕了下来。
「你千什麽?」萧慎言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阻止说:「别撕呀!好好的东西,干什麽要撕烂……」
「我在邢优家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个轴里应该装了什麽!」
说话间,易向行把木轴一分为二,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纸片。
「什麽东西?藏宝图吗?」萧慎言凑上去,两眼放光。易向行嫌恶地望了他一眼,他立刻不自在地退回了原处。
易向行抽出纸片,打开一看,发现上面画著一幅简单的图画。山水河流,简易地标,的确有点像藏宝图的样子。
「你从哪里弄来这个的?」萧慎言问外甥。
猫仔呆呆地看著他,忽然低下头,学著易向行的样子,把另外一卷卷轴也撕了。
「慢点!慢点!」脑子里闪过另一种可能,萧慎言急得心慌气短:「小祖宗,你没把家里的古董撕了吧?」
「这个面看上去怎麽跟猫仔昨天面的那个一样?」开口的是猫仔,但说话的却是抓著他的易向心。
「像猫仔的面?」萧慎言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发现易向行手里的图,的确与猫仔昨天画的那个黑忽忽的画有些相似,
「这个不会是猫仔塞进去玩的吧?」
易向心摇头:「这个卷轴看上去有年头了,猫仔才这麽点大,怎麽可能是他?而且,他也不会写字呀!」
无视妹妹与萧慎言的讨论,易向行翻到图的背面,看到八个朱红的小字。
「长明灯灭,顽石重生。」
「什麽灯?什麽石?」
把图纸塞进萧慎言手里,易向行问:「顽石重生……是不是指的固灵石?」
「不可能。固灵石是蝙蝠精的原神,现在蝙蝠精都死了,固灵石早就不存在了。」
这时,第二根卷轴也被猫仔弄开了,里面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图。他玩性大起,立刻开始拆第三根。
「这一根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也是一样的。」易向心不解,「怎麽会有这麽多?」
易向行皱眉思考了一下,又同萧慎言说:「望麓山以前是不是叫巨麓山?」
「是啊!我爷爷以前就常说巨麓山不该改名字,名字改了会把灵气削弱……」
「车钥匙给我。」
「干麽?我要去上班了。」萧慎言反射性地捂住口袋。
「那你顺路把我带到望麓山的後山去。」说著,易向行把卷轴里拿出来的那个纸片放进了口袋。
「哥,你要干什麽?」易向心问兄长。
易向行本不想回答,但又怕妹妹担心,於是说:「不管这个图是什麽来历,阿莽肯定已经看过它了。也许他去了山上,
我想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