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上——阿舞

更奇妙的是，正有一阵悠扬清澈、敲晶弹玉般的乐音从这座木偶中飘逸而出，而且，这正是笑天第一次与自己有肌肤之亲那晚所弹奏的那首曲风简约却轻柔舒缓的曲子。

笑天将人偶递在致远手中，一双清澈如星的眼眸含着笑凝视着他，随着乐音轻轻哼唱道：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

不管东南西北，只要云与风相随……”

唱罢，笑盈盈的问道：“阿远，这礼物可喜欢么？”

致远心中的惊喜真是难描难述，捧着礼物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虽说他曾是一国储君，平生收到过无数珍贵的礼物，但无论哪一件，都比不上手中这具精妙绝伦的人偶。一时之间，欢喜之情直要从心坎里满溢出来，喉咙却是被哽住了一般，什么话儿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将笑天的脸轻轻抬起，如火如荼的吻上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无比温存，无比缠绵。

第三十五章 劫材

一吻已罢，笑天已是红晕满面，开开心心的依偎着坐在致远的身边，低低笑道：“不说话儿，又亲我……那么……就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啦！”

“喜欢，喜欢的紧！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致远伸手搂着笑天的肩，望着手中这件惊世之作，心中的甜像蜜糖般丝丝化了开来，忍不住又低下头在他脸颊上吻了又吻，笑问道：“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这双巧手才能做出这般鬼斧神工的物件来！又是依着你的模样儿做的，可不叫我爱不释手！只是这人偶雕刻的精致也罢了，这乐声却是如何发出？真叫人啧啧称奇呢！”

笑天便在一旁指点道：“这里有机括，控制着里头几组云母石依次被撞击这才发出的乐音，还好我那首曲子乐谱简单，若是你要我做出能奏出广陵止息这般复杂曲调的人偶，便是我的手再巧上十倍，也不能够了。”

“就是这般，在我心中已是举世无双！且是这首曲子，我更喜欢呢。”风致远凝望着笑天，暖暖的笑意从明眸中流泻出来，修长的手指卷上一缕他的发丝，含笑问道：“这人偶上的头发是你从自个儿头上剪下来的吧，你倒也舍得。”

“是送给你的，我有什么不舍得的。”笑天嘴角绽放开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将头靠在致远的肩头，伸出双手整理着人偶的衣裳，又道：“这件礼物从头到尾，就连这件小衣裳都是由瞳姐姐教着一针一线我亲手缝的呢，还有这付手串子，为了找和我手上这翡翠手串差不多的小石子小珠子，可花了我许多功夫，有些是在琴麻海中潜水寻来的，有些是在这云梦山中找来的，足足找了三个月才算凑齐全。”

说罢，笑天便将人偶的左袖撩了开来，又将自个儿的左手高举到致远面前，得意非凡的问道：“瞧，做的可像不？！”

笑天左手那串翡翠手串致远再熟悉不过，自第一天认识他起，就从没见他从手上除下来过，手串通体由十三颗碧绿通透的翠珠和两颗碧玺珠穿连而成，与碧玺佛首相连，下头还用珍珠穿着一对镶嵌着水晶的结牌。那十三颗翠珠粒粒溜圆、一般大小、晶莹剔透，而碧玺珠与佛首则绿色浓艳且色泽纯正均匀、不花不乱，

像风致远这种识货之人，自然一眼便瞧得出来笑天所佩之手串华贵无比，非等闲之物，但因为这种极品饰物他自小在皇宫中瞧的多了，是以当初并未留心。如今再留心看时突然想到墨家子弟虽然经营着一家墨彩坊，但在这岛上生活仍是按照墨家的思想习俗极其清贫，衣着打扮，用具饮食均十分俭约。如此看来，笑天手上常戴着这串价值不菲的翡翠手串可谓是突兀的很。

想到此处，致远忍不住便问道：“阿啸，你手上这翡翠手串可名贵的很，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么？你以后再去海中冲浪时，可别忘了先将这手串除下来，若落在海底，那可再找不回来了。”

笑天轻轻抬眸，幽凝晶亮的眸子划过一丝刹那神伤，微一点头道：“嗯，这手串是我娘亲留下的遗物之一，不过，师父百般叮嘱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我将这手串除下的，他说，若我不听话儿摘下了手串，死后就会见不到娘亲。所以呀，这翡翠手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身的。”

致远听罢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奇怪墨清心为何定要笑天戴着他娘亲的遗物，还要对他说那般残酷的话语。虽百思不得其解，但瞧着笑天忆起娘亲有些个难受，不由得心疼，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再细细的瞧了瞧那人偶左腕上的小手串子，果然做的像极，也亏的笑天找来这些个绿色的小石头串成链子，便嘉许道：“做的与你手上这一串儿一般无二，像极了。只是，你怎么想到做这个人偶送我呢，我原以为你会做一些会爬竿的小猴啊会游水的小鱼儿什么的，再没想到你会做一个自己模样的人偶来送我。”

笑天微微垂眸，偎在致远怀中，轻声道：“阿远，我要你把这人偶当作我，以后，每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看着他就像看到我一样儿，当你想我的时候，就拨动机括，听他弹奏的曲子，就会想起那晚我唱歌给你听的样子……”说到末一句，尾音已是带了一丝颤抖。

笑天，他不是一个应该只懂快乐不懂悲伤的孩子吗，为什么，在他刚才的话语中，自己竟然嗅到了一丝哀愁？他在害怕有朝一日会不在自己的身边吗？他在害怕两人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吗……刹那间，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致远的心头，带着一丝尖锐的痛。

“阿远，我知道，船一修好，你便要和我师父师兄们一起去中原了，对不？”问罢，笑天轻轻抬眸，似乎有层薄薄的雾气升腾起来，遮住了他瞬间流动的眼神，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道：“阿远，如果我求你，求你留在岛上陪我一二年再走，你肯是不肯？”

致远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静默良久，肃杀的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卷去了初夏的暑意，带着丝丝的冷意，浸入肌肤。

笑天其实在问之前，便已是做好了听他回答“不”的准备，但此刻见他沉默许久，心下不由得还是泛起一丝黯然，便垂下头道：“阿远，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心里头有责任，有痛苦，有仇恨，我不该提那无理的要求……”

致远那流转莫测的目光在眼睑下晶莹闪动，黑曜石般清亮深邃的眼眸似挣扎着一丝不忍，突然，轻轻叹息着松开笑天站起身来，缓缓向崖边走去，手中紧紧怀抱着笑天的人偶面向大海颀身而立。

天地间一派肃杀，风吹云动，卷起他的衣衫、长发猎猎急抖。站在这样孤峭绝壁的悬崖顶端，挑目望向天际，在那天空与大海相接的地方，云雾蒸腾，蔚蓝苍茫。

“阿远，你是在看海么？”

“不，我在看一个战场……”致远面向大海面向苍穹，喃喃道：“一个很大的战场，一个属于我的战场……在那里，我不能如你那般随心所欲的在海中随波逐浪，在天空自由翱翔。你所希望的那种简单的幸福，我或许终生都无法体会其分毫。”

第三十六章 掖

笑天站在致远身后，望着他那萧索的背影，咬了咬唇，轻声道：“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欲如火而念却如水，凭风波起波灭，无中生有，有归于无。所以，若是一味渴求对明日的欲望，便不能体会今日之幸福。”

说罢，笑天缓缓走近致远身边，伸出双臂从他背后将他温柔环住，低低的道：“阿远，你听，多么悦耳的松涛，为何不放下一切感受一番，这天空的辽阔，这大海的蔚蓝，这风儿的清香，这云海的洁白……难道你没有感受到，你所看到的、接触的、呼吸到的一切，都在传递给你这消息：我……喜欢你！所以，要幸福啊，我所爱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幸福啊……”

那怀抱住自己的瘦小身躯，带给致远的却是如同大海般宽广的感觉，蔚蓝深远而广阔无垠，水般轻柔且无比温暖，不留一丝缝隙，密密的将自己包围环绕。说话间暖暖的气息便吹拂在他的颈间耳后，宛如天籁般的嗓音就在耳畔，那低低柔柔的语调仿佛是许愿，仿佛是期待，又仿佛是恳求，让自己不由得在温暖中甜蜜，在甜蜜中恍忽，在恍忽中迷惘……

阿远，在看海么……不，在看我的战场……我，喜欢你……所以，要幸福啊……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踏而来，让致远此时的心境如海浪般汹涌起伏，忍不住便伸手轻轻覆盖上搂在自己胸膛上的那两只温暖柔软的手掌上。然后，并拢手指，一点一点用力，握紧，握的很紧很紧。好似，害怕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会从指缝中溜走。

漫天的云霞，如纤尘不染的莲花，飘浮在那莽莽苍苍的云梦山上，那叠翠碧苍的松柏之间，山峦叠嶂，大海浩渺，山色苍茫，天水一线。风，飒飒飞过，云，紧紧跟随，在山峰，在天际，俯视大海，仰望苍穹。

待风云二人回到山下风致远所居的竹楼，已是日暮西山，红日欲坠，天空全是大片大片的红云霞霭，仿佛是被浓重艳丽的褚红色颜料所渲染，红得绚烂至极，宛若新娘翻飞的衣袂，随风飘扬在天际。

风致远抱着笑天送的人偶，在自个儿房里兜了一转，还是把人偶放在卧床之上自己的枕边，然后转过头对着云笑天笑道：“阿啸，如今你还不曾和我一床睡，就让云娃子先来占个位，替你认认床，若晚上我想你了，一转头见到他就跟见着你一样儿！”

笑天听罢笑倒在床上，过了片刻，突然收了笑举起脚丫子碰了碰坐在一旁的致远，幽凝晶亮的眸子又轻轻瞟了他一眼，嘟着嘴道：“阿远，我可是想天天和你一块儿睡的，是你自己不要的……”

致远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望着侧躺在自个儿的床上，用那如一汪春水般的眸子滴溜溜的瞧着自己的小家伙，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真恨不能……恨不能……（阿舞补充：风少恨不能当即把云少压倒，嘻嘻……）

只是，转念一想到自己向墨老所保证过的底线，致远只得咬了咬牙，伸手将那勾人魂魄的小妖精自床上拉了起来，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膝上，长吁短叹道：“阿啸，我何曾不想与你夜夜同眠，只是，只是我怕若天天与你同床共枕会被你折腾的要死要活、不得安歇……”

“怎么会！”笑天搂着致远的脖颈腻在他的怀中不安份的扭着身子，忽眨着眼睛道：“小时候常和大师兄一处睡，大师兄说我睡觉像小孩子一样，可乖着呢，既不蹬腿，也不翻身，才不会搅得你睡不安生！”

说罢，笑天咬了咬唇，俊美的脸庞上隐隐带着一丝羞怯，凑在致远耳畔悄声儿道：“阿远，今儿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你这儿住下，陪着你一块儿睡，可好？”

致远见小家伙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愈发觉得口干舌燥，体内的那股子阳火简直呈飞升之势，嗖嗖的直往心头上蹿，意乱情迷之际也顾不上许多，便要俯下头找寻那两片薄薄的粉唇，欲要一亲芳泽。笑天只道他应允了，喜不自禁的便迎了上去，眼见天雷就要勾动地火——

“少主！”随着一声清脆的少女声气，还不懂得瞧人脸色的小宁儿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长生面盈盈走了进来，全没留意自家主子一张脸黑得好似灶底的锅灰，还犹自笑眯眯的对着笑天道：“云少，你怎么和我家少主玩到这会子才回来？可饿坏了吧，这面条儿是见你们回来了这才现下的，赶紧趁热吃吧。”

这扑鼻而来的香味立即浇熄了笑天心头刚刚升腾而起的欲火，探头望去，只见细白滑溜的面条儿上还整整齐齐的铺着碧绿清爽的西芹、晶莹剔透的珍珠豆芽儿，鲜嫩薰红的去壳大虾，青红黄白四色分明，满满一碗子，顿时勾得他口水都快要流了下来。

这小家伙见着了吃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忙不迭的从致远怀中爬起，笑眯眯的接过小宁儿递过来的大海碗和青竹筷子，也不嫌烫，滋溜溜的便张口猛吃。

瞧他吃的香甜，致远的脸色这才堪堪转睛，便也接过另一碗长生面，正待要吃，瞧笑天吃着他那碗里的，还瞄着自个儿碗里的大虾子，便笑着将自个儿碗中的虾子全数挟到他的碗中，又转头对着小宁儿道：“宁儿，这一碗只怕是不够云少吃的，再去下一碗来，多放几只虾子。还有，晚上的点心多备几样。”

致远说一句，小宁儿便应一声，一边应着一边瞧着云少的吃相只是渥着嘴儿笑不停，待少主吩咐完了，便依言转身自去准备不提。

等吃罢第三碗面，笑天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倒在床上，致远见他才吃罢饭就躺着，便要伸手将他拉起，“阿啸，才吃了东西别躺着积了食，出来走动走动。”

“不嘛，我会子走不动！”笑天撩开衣裳便拉着致远的手摸自个儿那已经被撑得滴溜滚圆的肚子，打着饱嗝儿道：“阿远，我可还从没吃过煮的这么好吃的长生面呢，你摸摸我肚子，好大！这会儿我可不能动了，还是让我先躺会儿呗。”

“小馋猫儿，又吃的这副模样儿！”致远便也陪着他靠床沿半躺着，右手帮他轻揉着小肚，打趣道：“怎么你过生日，你师父不煮长生面给你吃的么？”

听罢这一句，笑天清澈澄亮的眸子突然一下子便暗淡了下去，低低的应声道：“我，我没有生日……”

第三十七章 叫吃

见致远一脸诧异，笑天便嘟着嘴道：“长生面我记得还是小时候妈妈给我煮过，不过，自从娘亲不在了，师父可就再也没帮我做过生日。”

致远闻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不忍见笑天难过，便忙道：“你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生辰每年才不过一回，怎么能这么忽略呢，阿啸，你跟我说，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以后，每年都由我来帮你做生日，煮长生面给你吃。”

“可是，我……我不知道自个儿的生辰是什么时候……”笑天的神色愈发的黯然，微一侧身搂住了致远的腰身，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闷闷的道：“不知道生辰，吃不到长生面，也没有礼物……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每每问他，他都只推说是忘了，记不得了……可是师父那么喜欢我，怎么会把我的生辰之日给忘了呢？！”

致远听罢也是唏嘘不已，对笑天是说不出的同情与怜惜，便伸手将他轻轻拥在怀中，安慰道：“莫要难过了，你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些事儿记不住也是有的，只可惜你娘亲去世前你还小，自个儿记不住……这样吧，我另选一日作你的生辰，然后由我每年来帮你过，好不？！”

“另选一日？！”笑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欢欣雀跃，又犹豫着问道：“那……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呢，阿远，我们选哪一日才好呢？”

“就选我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一日，”致远爱宠的刮了刮他挺秀的鼻尖，含笑道：“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日：九月二十二日，用这一天作你的生辰之日，又可以此记念你我的相遇相识，可好？到那一日，无论你要做什么，寿星最大，我都会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