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管家,”言苕挡住风仫看向沧的视线,一双浓眉拧起,“请注意你的言行。”
“你怕我会带坏他吗?”风仫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
点头,言苕一向对于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
风仫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就那个快成精的孩子,他能够影响得了他么?
沧从言苕身后走出,站在他身侧,“知县府,是你做的吗?”
惊讶,这是风仫现在唯一的情绪。
“什么知县府?”问问题的是言苕。
“你爹刚逼问你的那个知县府。”沧懒懒地回话。
“将知县府抢劫一空的人是你?”呃?不对啊,不是说是强盗做的么?而且他一个人,有那么容易做到吗?
“你可别冤枉我。”风仫一副委屈的模样。
沧很是鄙视,“是吗?”这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嘲讽。
“我,”这可是对他人格的怀疑!“我人品有那么差吗?”竟然不相信他。
“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风仫尴尬一笑,这话他还真不敢说,“我可不是主谋。”
“那帮抢劫的人是你们山寨的吧?”
“你怎么知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对于自己的身份,风仫也不推脱。
水门里面只有他跟冰会去记人,就在风仫道出他是水门人的同时,沧想起了风仫的身份。官府心中永远的痛,中原最大的山寨—— 寨,而寨主正是眼前的男人。对于风仫想要拉水门人入伙的原因,他也很清楚,只因为他们曾经不小心使得他们山寨从三流变成一流,真的,不小心。
山寨?什么意思?
一个大大的问好写在言苕脸上。
“他是强盗,山贼。”
聪明人说话一向不用多言,只是身旁多了一个傻乎乎的旁观者,当事人还得负责解说,那可就得浪费不少口水了。当然,沧也可以选择不说,他并没有义务为言苕解说。可是,他却向言苕回答他每一个疑问,即使是他没问出口的疑问。而对于风仫的疑问,被沧选择了忽略。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风仫嫉妒又无奈。
一句话让言苕傻眼,不敢相信面前斯文俊挺的公子竟是强盗!完全没有那种气势啊?不过对人不能只看外表,像他顶着一张恶人脸,却连只兔子也不敢杀。
言苕望向风仫的眼光多了一种惺惺相惜。
收到言苕的目光,风仫心中讶异,不动声色地回了一个微笑——要是他知道言苕现在想的是什么,恐怕笑不出来了。“那件事并非我指使的。”
“言芜。”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主谋。”后面两个字是说给言苕听的。
言苕讶异地睁大一双三角眼。掏掏耳朵,他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对于他能够猜到是言芜,风仫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是她?”
“因为她有恋弟情节。”
风仫会心一笑。
沧继续道,“她最初找上知县府的麻烦并非因为秦知县的公子对他无理,而是因为那人曾说过苕的坏话,她才主动去招惹那人的。”
点头,风仫对他很满意,“你真的不多考虑一下?”
这个人才不拉入他们山寨实在是太可惜了。
“免谈。”
“小五一向护短。”两人话锋转得飞快,话题又回到言芜身上。
“看得出来。”如果不是看在她极其照顾苕的份上,他会让她的狂妄得到教训,“言芜也是山寨的人?”
言苕定格。
“嗯,她排行第五,是我们重要的军师。”
他的姐姐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有趣地看着言苕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沧眼角微弯。
对于言芜身份的问话,是他故意问的,目的只是想让言苕知道她极力隐藏的私密——谁让她老是想要在他俩之间搞破坏。
“小五够精明,总能把别人吃得死死的。可惜……”风仫一叹。可惜偏偏斗不过自个的相公。
“很有趣不是吗?土匪配将军。”这样的组合让沧看到了打发时间的娱乐。
“是啊,老鼠配猫,绝配不是吗?”说道绝配的时候,风仫的视线在一大一小两人间转了一圈。
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深意,沧笑了,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显得更加耀眼可爱。这样养颜的画面足以激发天下女人的母爱之心,不过风仫也因此打了个冷战。
沧扯扯尚在惊愕中的言苕,努努嘴,示意去吃饭。
言苕低头,双眼尚处迷蒙状态,本能地跟他走了。
他怎么总是被人抛弃?
风仫苦笑一声,跟着两人。那架势,俨然成了沧的跟屁虫。
20.手足与娃儿
回到自个的院落,言苕吩咐仆人准备午饭,然后招呼着风仫坐下,倒了三杯茶。
“我们准备吃饭了。”沧点明了不欢迎。
“正巧,我也没吃。一块吧。”不客气地喝着主人准备的茶,风仫依旧笑颜如花。
他的脸皮是练过的。
“你可真空闲啊,风管家。”沧提醒他的新身份。
风仫肩一耸,“早忙完了。”
这里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小儿科。
“苕,停下来。”沧不满那个忙进忙出偏偏忽略自己存在的身影。
言苕眼一眨,迟疑片刻乖乖回来,他走到沧身边坐下。
沧一笑,爬到言苕腿上。
对这投怀送抱的小人儿,言苕面上有些尴尬,“沧,你不小了,坐到椅子上去。”
“这时候怎么不嫌我小了?”眉一挑,沧仰头见言苕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嘴角的笑意加深,“椅子哪有你身上舒服?”
“……”难道他只是个椅子?
“咳咳!”对面传来咳嗽声,风仫打断他们的打情骂俏。
“风公子,”还是该叫管家?“你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来点冰糖炖雪梨润润喉?”
好虔诚的眼神。
“咳,咳咳……”这回是真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二二二二……”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沧和风仫望向门外,言苕随着他们的视线也望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仆人站在门外,收到言苕的视线差点把手中的盘子打碎,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飞也似的跑了。
言苕将坐在他腿上的沧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走过去将饭菜端进门。
沧粉嫩的双颊不满地嘟了起来。
“吃饭吧。”言苕笑笑开口,对于仆人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
“为什么你不去前院吃?”风仫开口问他。
言府不也跟那些大户人家一样,主子们一块吃,吃完了才轮到仆人的吗?怎么他不去前院跟家人吃,也不自个先吃——好让他跟这娃儿培养感情。
言苕垂下眼眸,“我一向都是自个吃的。只有姐姐偶尔回家的时候会过来陪我。”虽然她每次回来嘴上总是说些刻薄的话,不过家人的陪伴让他很高兴。
“言芜?”风仫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她也有细心温柔的时候。
言苕点头,一脸兴奋,笑开了花,原本丑陋的脸——更丑了,“还有青枫会来陪我。”
一道视线射了过去,“青枫?”
“啊,沧你还没见过他呢,青枫是我弟弟。对我很好哦!”言苕一双三角眼都快眯成了直线。
“很好?”沧挑高了眉。
风仫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唔,这空气好酸啊!
点点头,言苕没察觉到一股异样弥漫在空气中,依旧兴奋,“我们的感情是最好的。”
“哦,跟我比起来呢?”
言苕一愣,转头。
沧举筷将青菜送入口中,动作优雅宛如贵族。
“跟你比?为什么要跟你比?”言苕奇怪地问。
“咳咳咳……”风仫没有别的意思,很丢脸的事实,他只是被饭呛到了。
沧连瞥他一眼都吝啬,沧的视线只在言苕身上,“不能比?”
言苕摇头,不能比。他转向咳嗽不止的风仫,“你没事吧?”
“咳……没……咳……没……咳咳……事……咳……”风仫硬是从一阵咳嗽中挤出字来,转头不敢看沧脸上阴沉的脸。
“为什么不能比?”沧在这个问题上显露出执着。
问他为什么?他不懂,沧又为什么非得比。
言苕掰着指头,很诚实地回答,“不同的,一个是我共同生活二十五载的手足,一个是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的娃儿。”
有个性!风仫抹掉咳嗽引起的泪花,偷瞄一眼沧——闭眼,还是不敢看。
“哦,原来不一样啊。”沧凉凉的开口。
即使是夏天,风仫还是打了个冷战。不过世上就有那种察觉不到危险,每天快乐生活的人——
“嗯。”虽然他人傻,但他知道这两种感情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搔搔头,他也不知道。
“小苕苕~~”甜甜的嗓音,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勾起可爱的笑容,让言苕瞬间迷失在那份甜美中。
暴风雨前的宁静!
将鸡皮疙瘩一抖,风仫拿着碗筷偷偷溜了出去。
不是他胆小,而是无辜的他不想被台风尾扫到。
“我长得很丑么?”小嘴一扁,沧一脸委屈,瞧得言苕心都碎了。
他走上前,捧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娃儿!”
可爱?娃儿?
沧眼底闪过一道黑色的光芒迟钝如言苕自然没有发现。
“你讨厌我吗?”
言苕大力摇头。
有谁会讨厌这么可爱的娃儿?
“那就是喜欢喽?”
晶亮的大眼满怀期盼,蛊惑着言苕点下自己的头颅。
“真的吗?你不骗人?”
言苕被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迷了心神,“不骗人,我喜欢你。”
“喜欢到愿意嫁给我?”挖好了陷阱,小狐狸摇着狐狸尾巴,等着羊儿掉进去。
21.命中注定
“喜欢——”
“言苕!还有那个小鬼!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吵闹的声响惊醒了迷途的羊羔,言苕迷糊地眨眨眼,瞧了眼今日异常可爱的沧,注意力转向门口。
在他转头的瞬间,沧危险地眯起眼,视线落在被人粗鲁地一脚踢开的门。
“本少爷来找你们算账来了。”小人儿双手环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言旭,”沧轻声吐出小人儿的名字,“你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他不该来这,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坏人好事。
“这言府我想去哪就去哪,岂有不该之说?”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想起爷爷袒护的情形,言旭很是气愤。不懂面前的人有什么本事竟能让爷爷刮目相看,就连一向受宠的他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现在想要赶走个人都不行。
“风仫,把这个张牙舞爪的小猫丢出去。”
沧突然叫风仫,让言苕与言旭一头雾水。
风仫干笑着走进屋。
言苕心中奇怪,风公子什么时候出去了?
言旭惊讶地瞪着这突然冒出来新总管。
“沧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管家,怎能将小主人丢出去呢?”
风仫一副恪守本分的样子,惹得沧不屑地一撇嘴。
言旭骄傲地将小胸脯一挺。
瞧,在这还是他说的算。
不过这位新管家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狠狠泼向他的自尊,“或者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跟你提的那件事,我立马将这碍事的小猫丢出去,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不用考虑,我不同意。”沧凉凉地丢下一句。
被人拒绝得太快,风仫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嘿嘿,你……”这话也拒绝得太快了点吧?
“丢,还是不丢?”
沧对着他微笑,风仫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转身拎起小人儿就往外走。
想他也是山贼界一大枭雄,如今却成了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可怜人。被个娃儿的眼神给吓住,不敢得罪,只得认命地当起苦力。怕个娃儿可不是他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那娃儿得罪不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什么当那种天天喊着气节的老顽固,命都没了还气个屁啊,他这是机敏。
像只小猫般被人拎着,小人儿气黑了脸,他使劲挣扎,却不知这看似斯文的外表下打哪来这么大的气力,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是徒劳,手脚在空中乱舞就是打不到对方也碰不到地。
风仫无视手中人的愤怒,拎着小人儿向门外走去,走前还不忘细心地为两人关门,对着沧露出很是狗腿的笑容——丝毫没有寨主的自觉。
“下次偷听记得别出声,你骂我阴险狡诈,说我扮猪吃老虎,装嫩,我都听见了。”
风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送给大地母亲一个甜甜的香吻,可惜他身手敏捷,母亲大人只能继续吻这位帅哥的脚丫子。
他、他、他明明没出声啊!
对他可怜兮兮的表情视而不见,挥挥手,沧不耐烦地赶人。
嘴角一抽,风仫认命当奴仆。
“放开我!该死的,你不想活了吗?竟然敢把本少爷用拎的!待会我要告诉爷爷,你这狗奴才就等着吃板子……”声音渐渐弱至消失,风仫带着小人儿离开。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不过闹了这么一出,言苕脑袋已然清醒,望着沧的脸上有抹掩饰不了的尴尬,“沧。”
“嗯?”沧一抬头,被一张放大的面庞吓了一跳。
言苕蹲下身,与沧面对面,一脸的认真,“沧,你很可爱,我喜欢你。但是我是个男人,不可能嫁给你。也不可能……娶你。你现在还小,对于婚姻嫁娶还不清楚,等你以后长大了,自然会遇上喜欢的女子,你会想要跟她生活一辈子,想要用一生去爱她,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沧诧异地盯着言苕,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番话。
将他眼底的惊讶理解为不能理解,言苕继续道,“你现在年纪太小,我说的你大概不明白。有件事你得记住,在你遇上你爱的人之前,不要随便向人求亲。”
“我可没有随便,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我才向你求婚的。”沧好笑地看着他。
是命中注定而非爱吗?言苕没注意到自己心底他所不知道的一角升起莫名的失落。
“而且我已经十九了。”对于他们这些来历特殊的人,十二岁已经成人,而他,早过了那个年龄。
可惜,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七岁的外表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言苕笑了,以为他想要快点长大,揉揉那颗小脑袋,安抚道,“好好,就算你十九,不也还没及冠么?”
“等明年我二十的时候才能向你求婚吗?”沧突然对这个问题好奇。
言苕摇头。
男人跟男人又怎么能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