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简火昱

地伤害了李维。

不由自主地跟着李维上了车，驱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西餐馆，门面不算大，却是极雅致的，两个人选了靠窗的位置，有

一棵大大的绿植挡着，天然地隔开了一个小的空间。点了正餐，却一直没什么话说，只是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大概吃的差不多了，李维放下刀叉，看着对面一直喝果汁的纪瞳，“小瞳，这些年，你……还好么？”

好还是不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抬起头，浅笑了一下，“恩，还算不错。”多么没心没肺的一句话，纪瞳却是强撑着

自己，桌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气氛再次归于沉默，纪瞳看到李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手里的叉子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对于李维，纪瞳

再无任何奢望，即使是李维原谅了他，怕是他也配不上李维的，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和李维并肩而立，若是李维知道

这七年他是多么的放荡，多么的不堪，怕是避之不及，连话也不想与自己多说一句。

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累人的谈话，纪瞳只觉得这一餐吃的他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身体里的空气在一丝丝地抽离。再

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故作轻松地问着：“你呢，在英国应该不错吧。”

“算是吧。”放下手里的餐叉，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抿了一口， “奶奶她身体怎么样？”只能问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他多想问问纪瞳，这七年有没有想他，这七年是否依然爱着他，这七年是否像他一样每天都梦想着希望能够和他重新

在一起。可是话到嘴边便一句都说不出来，怎么问，他要怎么问，那年夏天纪瞳已然给了他明确的答案，他飞机的那天

，纪瞳也没来，最好的说明，他却是不死心。无法死心，爱之毒，已然深深地渗入骨中，即使是痛彻心扉地刮骨又有什

么用，除非心神俱灭，否则就是永无止境的想念。

“恩，已经稳定了。”再次扯出一抹微笑，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里的痛有多么的难熬。下定了决心要快点结束这

场谈话，“你和苏越怎么认识的？”

“我和她只是师兄妹，工作搭档而已。”急于解释给纪瞳听。

“恩，苏越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开朗活泼，聪慧大方，在工作上还能帮助你，真的很不错。”眼神在大厅里作为装饰

用的各地时钟上停顿了一下，回转过来，“呃……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拿起座位上的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没再给李维说话的机会，逃一般地离开了餐厅，那些话是怎么说出口连他自己都不清

楚，只知道在说的时候，心好像在火上烹烤一样，炙热难耐。

易绍远进家门的时候，纪瞳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游戏玩得忘乎所以，抬头巡视了客厅一圈，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那堆

在客厅一角的小山一样的礼品盒。坐在纪瞳的身后，轻轻地摩挲着纪瞳的头发，纪瞳自然而然地靠在易绍远的怀里，易

绍远贴近纪瞳的耳朵，轻声问道：“下午逛街了？”

“恩。”视线依然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都买了什么？”

“都在那儿呢，还没来得及看。”被易绍远弄的有些痒，依靠着他又动不得，只好在易绍远的脖颈蹭蹭，“哦，对了，

储物室都堆满了东西，这些没有地方放了。”扔掉了手里的游戏手柄，环住易绍远的脖子。

“不喜欢的就都扔了。”搂着纪瞳的腰，亲了亲他的脸颊。

笑着回亲了一下易绍远，“恩，我这就去。”

易绍远收紧手臂，依然环着他，“扔东西又不用你去，等管家把里面清理干净了再去，饿不饿，我们先吃饭。”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盛了一碗汤放到纪瞳的面前，又把勺子放进碗里， “公司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后天就过年了，明天上午我开完会咱们就

去城郊。”

“真的？太好了。”

易绍远看着对面吃得欢畅的纪瞳，没再说话。一直吊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本来今晚一样要加班到深夜才能回来的

，只是银行电话通知自己之后，他便再无心绪去处理公司里的事。最后一次这种疯狂购物到把副卡刷爆的情况还是三年

以前，这已经算是一种习惯，只要他不开心，就会用拜金的方式去麻痹自己。

看着他像是寻宝一样地拆每件买回来的礼品盒，估计纪瞳连看都没看，直接让店员刷卡打包。只要他开心，这点钱又算

得上什么呢。

在认识纪瞳的那天起他就知道纪瞳的伤，那种几近于哀求的贴近让他真的舍不得放手。他也曾有过几个人，结束的时候

也都是哭闹，他都是冷静的解决的很完美，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要什么，弱点是什么。

可是纪瞳不一样，他不知道纪瞳要什么，要钱？纪瞳从未和自己开口要过钱，自己给他的钱纪瞳也是从来不看，随手乱

扔。要人？他真的不敢去奢求，爱这个字，对于他来说，从纪瞳那里得到实在算是奢求。

纪瞳就像是黑洞一样，紧紧地吸引着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无法分一丝一毫的神。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以至于在看到他躲

在机场柱子后面嘤嘤哭泣的样子，一样为他心痛。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容忍度，能够容忍爱人的背叛，容

忍他心里永远装着那么一个人。

第九章

终于等到易绍远真正放假了，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一些过年需要用到的食材。本来这些东西都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办的

，只是易绍远觉得，这样才算是有家的感觉。

因为大年初一刚好赶上了情人节，所以超市里处处洋溢着甜蜜的气息。整个超市的一楼中央大厅，全部被巧克力充斥着

。纪瞳和易绍远推着购物车奔走于各个购物区。易绍远只负责推车，纪瞳喜欢什么就扔到里面，恍惚间竟有一种已经是

苍老白发的那种默契的幸福。

走到果蔬区，纪瞳挑了许多蜜桔，他最喜欢吃那小桔子，甜甜的，一直到心底。走到蔬菜柜台前，看到韭菜，细心地捡

起一把来，抬起头笑着看易绍远，“绍远，我们自己包饺子吃吧。”

易绍远调笑地看着信心满满的纪瞳，满眼的笑意，“好啊。”

因为年节，超市上架的果蔬都是极其新鲜的，纪瞳挑了一把韭菜扔进购物车，又拉着易绍远跑去鲜肉区买了鲜猪肉。查

点了一下购物车里的物品，确定没有遗漏，两个人才走到收银台结账。

超市里置办年货的人很多，每个收银台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易绍远和纪瞳等了很久。在收银台前看到一对情侣马克杯

，纪瞳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收银小姐很会看眼色地说道：“因为春节和情人节重叠，所以超市举办买满999送一对情

侣杯。”

易绍远看了眼打出来的购物小票，随即又在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两盒柠檬七巧糖，算是凑足了规定的数额。

提着大包小包地东西全部扔进座位后面，纪瞳抱着已经分类好的零食袋子坐在副驾驶。纪瞳打开柠檬七巧糖的盒子，倒

出一颗放进嘴里，“呜──”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刚好是路口红灯，易绍远伸出一只手捏了捏纪瞳的脸，“就那么好吃？什么味道？”

纪瞳自盒子里又倒出一块糖，塞进易绍远的嘴里，“酸酸甜甜的，你不是吃过。”

“我想尝尝你嘴里的那块……”话音刚落，欺身吻住纪瞳的嘴，熟练地把舌头伸进纪瞳的嘴里，糖块的酸甜味道刺激着

彼此的味蕾，交换的唾液中都带着彼此口中的酸甜味道，易绍远把自己口中的糖块度到纪瞳的口中，而后又用舌头把纪

瞳口里的糖块勾回自己的嘴里，然后又细细地啄吻了两下，方才放开。笑着说道：“我们交换着吃。”一脚油门，车子

又融入车流中了。

纪瞳倒是无所谓，把糖盒放下又去翻看袋子里的零食。

易绍远细细地吸吮那酸甜的味道，他不算喜欢吃糖，只是纪瞳一直用它来戒烟瘾，他索性也就跟着吃起来。自从那天的

机场，纪瞳回来便沉寂了很多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包大包的抽烟，他工作忙，并不能把全部心神都放注于他，反正

饮食起居都有管家照应，他并没在意。

直到他去美国谈合约，一走一个星期，刚刚谈拢就接到管家的电话，纪瞳肺炎住院。顾不得其他，直接坐了当天的飞机

飞回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纪瞳，他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他没有可以亲近的兄弟姐妹，诺大的家族里也都是自顾自

，他只需管好自己，然而在看到纪瞳那深陷的眼窝，不是正常血色的嘴唇，他心疼了。

他坐在病床边守着纪瞳，纪瞳发烧说胡话，哭闹，他抓着纪瞳的手，把他抱在怀里，纪瞳的过往有多痛苦他调查过，那

是纪瞳的过去，是他插不进去，只能陪着他忍受着现在的痛，他在那时就发誓，把全世界最好的宠爱都要给予纪瞳。

后来在纪瞳醒来时，他就开始禁止纪瞳碰烟，自己索性也不再吸烟，带着纪瞳去国外散心，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两个

人在超市闲逛时纪瞳买了一盒柠檬七巧糖，自此纪瞳便疯狂喜欢了这糖，自己也随之迷恋上了这糖的味道，当秘书看到

自己棕黑色大理石办公桌上那盒格格不入的卡通糖盒时的震惊表情，他也不以为意。

车子停到院门里，两个人拎着买好的东西走进院子，林燕早早就把整个屋子布置好了，挂了红灯笼，拉了一些小彩花，

看着极喜庆。两个人买的多数都是纪瞳的零食，菜并不多，年年都有管家采办好过年要用的瓜果蔬菜送到这儿来，其实

四个人要准备的并不多，也不见得是个多累的差事。

纪瞳把买回来的韭菜和肉馅拿进厨房，林燕要跟过去，易绍远朝她使了个眼色，林燕便去整理他们买回来的其他东西。

易绍远走到纪瞳的身后，“要不要我帮忙，恩？”

“帮忙洗韭菜吧。”然后就开始熟练地准备饺子馅。

易绍远在洗韭菜之余，看到纪瞳的熟练程度，还真是觉得自己还真是过分担心，看纪瞳的手法分明就是十分拿手，不免

为自己特意在图书区找了一本食谱而小小地自嘲了一下。

纪瞳去准备和面，易绍远来搅拌饺子馅，易绍远从来都没沾过厨房，家里从来没缺过厨子，况且接手公司之后他应酬也

多了起来，多数不在家吃饭。自小就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只是纪瞳一个人在厨房包饺子，他也是实在闲的无

聊，所以跟着帮帮忙，他很聪明，只看纪瞳做出一个示范便也能包的有模有样。他觉得这样和纪瞳包饺子是一种从未体

验过的经历，他记忆中的年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温暖过，真正意义上的感觉出来了家的温暖。

眼看着还剩下几个面皮，纪瞳便去烧水，易绍远负责完成所有包饺子的工作。纪瞳把小煮锅放在炉子上，回过头，看到

背对着他还在包饺子的易绍远，走过去自身后环住他的腰。

易绍远没料到纪瞳会突然这样，以为他不舒服，想要侧过身还被纪瞳抱的死死的，只好扭过头问：“怎么了，小瞳？”

把头在易绍远的后背蹭蹭，“没什么，饿不饿？”

“这不是马上就能吃了么，要不我来煮？”

把头抬起来，摇了摇，“你去坐着吧，我煮给你吃。”

“那我就等着啦。”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回过身捧起纪瞳的脸亲了一下，“辛苦。”然后走出了厨房，去餐厅等着纪瞳

。

纪瞳看着在锅里的饺子，白白的一个个地在锅内翻滚着，被蒸腾出的热气熏红了眼。

记起初二那年，因为爸爸妈妈出公差，不能在家过年，家里只有奶奶和他，李维的父母也是出国开会，哥哥和姐姐都有

各自的活动，家里只有他自己。他接了李维的电话就披着外套跑出去。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节目并没什么太大的

意思，可是这么肩靠着肩窝在一起就觉得幸福。

“李维，我们两个像不像是两只小老鼠。”微微侧头，笑盈盈地看着李维。

李维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是老鼠，我是猫。”

被捏的不服气，挺起身跪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揉着李维的脸说道：“凭什么你是猫，你才不是猫，你是狐狸，奸诈的小

狐狸。”

被纪瞳揉的话都说不清，也去捏纪瞳的脸，“那狐狸要吃小老鼠了。”说着就朝纪瞳压去，两个人疯闹一阵，累的气喘

吁吁，躺在沙发上装死。

纪瞳用胳膊撞了撞李维，“我饿了。”

李维闭着眼睛不做声，纪瞳又撞了撞，李维依然装睡。纪瞳一个翻身趴在李维的身上，“狐狸，狐狸，我饿了，我饿了

。”伸出手又去掐他的脸，李维笑不过，只得求饶，“好了，好了，不闹了，小老鼠，我们自己包饺子吃怎么样？”

“恩。”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下厨房，李维也不知道要怎么弄，从网上下载了一篇包饺子的方法，两个人便在厨房里依样画葫芦地

忙活起来，说起来倒是纪瞳帮倒忙多一些。搞得李维只能在一旁替他收拾残局。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了好一阵，才算

是一切准备就绪。

纪瞳看着李维有模有样地包出来的第一个饺子，也学着包，李维看着纪瞳摆出来的还算得上是饺子，“小老鼠，那个要

捏牢，不然会散。”

“捏的很牢，你包你的，不用管我。”纪瞳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越包越起劲，直到全部完工还觉得意犹未尽。李维去厨

房烧水煮，纪瞳在碗柜里拿盘子。李维转过头，满脸的笑意，“要拿碗了，现在是面片汤。”

纪瞳瘪瘪嘴，“我捏的很牢了。”

盛了两大碗‘面片汤’，纪瞳坐在餐桌旁朝还在厨房里忙活的李维喊道：“辣椒酱。”

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那种辣辣的幸福，到如今如同幻影一般，只能这样压在心底想一想，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找不回

来了。

第十章

吃过晚饭，林燕推着纪奶奶回卧室洗澡，纪瞳则和易绍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纪瞳想起下午在超市赠送的那对情侣杯，

跑到储物柜里拿出来，侧躺在沙发上，头枕在易绍远的腿上，把玩着那对杯子。瓷质并非有多出众，甚至不及易绍远家

里盛酱菜的小碟子，很普通的马克杯，一黑一灰白，磨砂表面上印着无数颗小心整齐地排列着，在杯把出标着超市的名

字和‘FOREVER LOVE’这样的一串英文字母。

转了个身，仰躺着，看着上方的易绍远，“绍远，我泡咖啡给你喝，好不好？”

易绍远低下头，用手摩挲着纪瞳的头，“恩。”

纪瞳跑进厨房，捣弄了一阵，用那对情侣马克杯装了满满的咖啡，递给易绍远一杯，“纪瞳牌咖啡。”

易绍远接过来，用唇抿了一口，微皱了一下眉。纪瞳盯着易绍远看，神色紧张，“不好喝？”

易绍远又抿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小瞳，放了巧克力进去？”

“恩，很滑腻吧。”献宝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