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晴空下美轮美奂。
这是一处,比之归一楼毫不逊色的私享园。
楼无欢自十四岁起便入主白楼,此后七年,再没有第二个人踏入那里。在其作为杀手的那段岁月,楼无欢三字于瑶星楼
的众多新秀而言,本身便意味着传奇。
“你身上有一种香。”雅瑟双眸凝翠,温柔的道,“虽然并不明显,但那就是泣血兰的味道吧?”
楼无欢觉得很不习惯。眼下这种多少有些感性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作为一名杀手,白楼倒不失为一处适合休居的所在——楼兄以为呢?”
“毫无意义的问题,我没必要回答。”
“怎会没有意义?”雅瑟淡淡道,“你们若不愿留在荒林,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呢?”
楼无欢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弦外之音。因为倍感惊讶,眸色霎时微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下来?”
“小西身子孱弱,近来又大病一场,最禁不起的就是远途奔波。”雅瑟折扇轻握,语调平缓,“楼兄何不再等一年,待
他身体长成后再走?”
一年?又是一年。一年之后,是不是还要再等??
楼无欢心头忽起一阵莫名烦躁。再开口,已然失却了冷静:“就算不能远行,我自有落脚之处。为何偏要留在这里?”
“楼兄勿怒,我并无强迫之意。”雅瑟眼睫一颤,黯然道,“如果楼兄有更好的打算,我不会勉强。但我衷心希望你们
能够暂留在此,因为……”
“因为什么?”楼无欢咄咄逼人道。
雅瑟微微螓首,低低道:“我视楼兄如知己,所以于情于理,都不希望你们这么快离开啊……”
什么??
楼无欢本来打定主意,无论雅瑟搬出何种理由都绝不妥协。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雅瑟竟会用这种语调说出这番话来
……简直就像在恳求自己一样!!
局面至此,事情发展所料未及。楼无欢一时哑口无言,心里想着只要对方再强势一点、再野蛮一点,绝对要狠狠的嘲讽
回去;可现在雅瑟把姿态摆得太低,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楼兄?”
骤闻一声轻唤,楼无欢稍稍抬眸。他注意到雅瑟紧攥折扇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像是用力过度——
半晌,雅瑟听见楼无欢冷冰冰的道:“我是日月归星楼的叛逃者。按楼规,即使不死也难逃制裁。如今你不但不杀我,
还要劝我回到白楼……雅瑟,就算你已贵为楼主,这种举动也未免太过轻率了。”
分明是苛责的口吻,雅瑟闻言,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太明白楼无欢的个性了:没有拒绝就等于尚存商量的余地。
依其言下之意,若能给出足以让他们夫妇在楼内立足的合理解释,留下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思及此,雅瑟坚定的道:“如果楼兄不是叛逃者,那方才的问题便不成问题。”
“叛逃就是叛逃,没有如果这一说。”楼无欢冷然道。
“只要楼兄回心转意……”
“不可能!你别再白费唇舌了。”楼无欢生硬的打断他的话,“要我做回杀手,继续为日月归星楼卖命——绝无可能。
”
“不是杀手……”雅瑟一字一顿道,“你无须执行任何任务,也无须遵守归星楼的规矩。在这里,我可以给予你仅次于
一人之下的地位与权力。”
楼无欢狐疑的看着他,似乎无法领会其口中所谓“仅次于一人之下的地位”所指为何。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日月归星楼的副楼主,位同京梦翔。”
笑话。这真是楼无欢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雅瑟眸中微光一闪,旋又变得如水沉静,“这是我接任楼主以来,要下达的第一道命令。”
“你就不怕众人非议?”刻意放缓了语速,楼无欢不无戏谑的斜睨着他。
雅瑟摇了摇头。
“如有人反对呢?”
“我不在乎。”雅瑟淡淡的道,“我在这里,就是命令。”
“即便楼主之位一朝倾覆,你也不在乎?”
雅瑟轻笑一声,默默心道:那正合我意。
当楼无欢被任命为日月归星楼副楼主的消息传至温府,已是三日之后。房间里门窗紧闭,病榻上的温绍凝视着并立床前
的三名得力属下,苍白着面颊一言未发。
“楼主……”
夏无痕甫一开口,便闻温绍剧烈的咳嗽一声,道:“你叫我什么?”
“主、主公……”夏无痕不敢直视温绍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十分气势立短三分。
“记住,现在你们的楼主是雅瑟。”温绍顿了顿,面无表情的扫了京梦翔和洛侠英一眼,“往后凡是楼主的命令,你们
只需要遵守,无须向我禀报。”
“可是……”
“还有何事??”
夏无痕还待再谏,却见一旁的京梦翔摇了摇头,顿时会意,改口道:“没事。主公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唔。”温绍恹恹的闭眼,漫不经意的对洛侠英道,“最近怎么没看见紫衣?”
洛侠英略一沉吟,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温绍愠怒的问。
洛侠英咬了咬牙,道:“回主公,自从会宴那晚紫衣送花堂主回府,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派人去请他回来。”温绍语罢连咳数声,又虚弱的道,“——要快。”
第三十四章:遗世之恋
指尖绕着长发,花夕拾卷睫微敛,睡颜幽冷;紫衣一根一根掰开他纤美修长的手指,试图将两人绞缠的发丝扯开。
“嗯……”
呢喃般的一声轻吟,花夕拾翻身钻进紫衣怀里,又倦得一动不动了。
紫衣的视线缓缓扫过怀中如同女子一般纤细的身材,最后定格在那张精致美丽的面颊上,若有所思。
他见识过花夕拾冷酷得没有丝毫血性的残虐手段,也领略过其魅惑得噬骨锥心的销魂体态。那人笑,便颠倒众生不吝惜
;那人怨,便血雨腥风亦枉顾……所有的一切没有太多复杂的理由,唯喜好而已。
“我长得真这么好看麽。”美眸微睁,花夕拾眼底贮藏着捉狭的笑意,“你看不腻?”
“装睡很好玩麽,你玩不腻?”
“哈哈。”
看的出来,花夕拾心情不错。
门外的仆从已经屏息静气的等了两个时辰,此时隐约听闻屋内的花夕拾笑了,方才长出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扉。
“堂主,归星楼来使求见。”
花夕拾也不废话,直言道:“说明来意。”
“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只说是来请紫衣公子的……”
花夕拾听到这里,慵懒的瞥了紫衣一眼,见他无甚反应,顿感没趣道:“喂,他找你做什么?”
紫衣唇角微挑,道:“堂主何必明知故问。”语罢取过枕边的假面戴上,姿态从容的整冠下榻。
花夕拾不满道:“不过是多留了些时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紫衣任务在身,连日逗留于此已是逾矩。今楼主遣人来促,岂敢不从。”
“如果我不放人呢?”
“堂主既然暂时无意北归,那便是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再聚的机会。不是麽?”
紫衣淡然语罢,不等花夕拾回答,转身出了门去。
原以为传令下召的人是雅瑟,没想到在楼内等待紫衣的,竟是一脸沉郁的洛侠英。
“师父找我?”紫衣问。
“要见你的人不是我,是主公。”洛侠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语调凝重。
紫衣心下了然,当即不动声色道:“我回来时听说楼无欢入主白楼了,此事当真?”
“事情何止于此。”洛侠英蹙眉忧心道,“楼主不顾众人反对,命他为副楼主,并严令各部以礼奉之,违者便按楼规论
处。”
“师父在担心什么?”
“楼无欢是什么人。论长幼,他与你当属同辈。论资历,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洛侠英内心义愤难平,措辞也渐次
犀利,“一年前,他还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一年之后,他却忝居高位、凌驾于你我之上。此事匪夷所思、闻所未
闻,如何能够服众?奈何主公一心偏袒幼弟,不听劝谏!长此下去,能不让人担心吗?!”
“师父勿忧。楼无欢志不在此,必不能久留。”
“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主公对你素来青睐有加,待你见了主公,记得多加谏劝,只要主公肯下令取楼无欢首
级、重振纲纪,我们便可按密令行事。一旦功成,大势既定,谅楼主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是,紫衣领命。”
到了温府,早有下人于门前迎候。紫衣被引至竹林小苑时,温绍正在泡茶。先前的病容弱姿在洁净的素衣映衬下,愈显
瘦挺清芬。
“你来了。”
“嗯。”
紫衣怀着莫名所以的幽思,掸衣在温绍对面落座。
风过林隙,犹伴虫鸣唧唧。温绍凝神静听了半晌,淡淡一笑道:“这几日在花堂主那里,可曾受什么委屈?”
“不曾。”紫衣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倒是主公,气色大不如前了。”
温绍称“花夕拾”为“花堂主”,不无调侃之意;但这罕见的幽默显然被对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是啊。雅瑟顺利接任楼主之位,可说是了我平生一桩夙愿……”
温绍一语未尽,忽又躬身呛咳起来;紫衣听得心脏一紧,条件反射般要过去搀扶,温绍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楼中许多人还未真心依附雅瑟。于内,他尚无法培植势力;于外,他也未能统御人心。如今为了楼无欢一事,
日后他的处境势必会更加艰难。这些日子我想得最多的,便是我死了以后,究竟有谁可以真正为他所用?思来想去,除
了以你为首的十三血鹰,我竟找不出能为雅瑟卖命的第二支势力……”
温绍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印象中他总是少言的。若非必要,温绍甚至是懒得开口的;算算紫衣追随他的大部分时日
,温绍也是安静倾听的时候居多……现在这样宛如闲话家常似的对谈,似乎还是第一次——简直像在交代遗言一样。
一想到这或许就是遗言,紫衣便禁不住心如刀绞。窒息一般的酸涩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快让他不能呼吸了。
“主公勿再多言,你不会有事的。”紫衣嘶哑的道。
死对温绍来说并不可怕,他也是真的不在乎死亡。这一生,他有一个千方百计要去守护的人,还有一个忠心耿耿肯追随
他的人,此心愿足,何惜天下?只是他还不放心雅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乱流湍急、险象环生的漩涡中心,但无
论怎样不舍,放手都是注定的命运。未来必须有人代替他来守护祖辈创下的基业,以及那个被他视作生命瑰宝的继承人
……
思及此,温绍的眼神倏地黯淡下来。他先是默不作声的望着远处,而后又极其突然的问了一句:“倘若有一天花夕拾成
了我们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紫衣毫不犹豫的道:“既是敌人,自然没有留情的余地。”
“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欣赏你。”温绍漫不经心道,“他为你千里迢迢远赴中原,难道你连半点感动也没有麽?”
“主公多虑了。我与花夕拾的相遇,本就是一场两厢情愿的算计。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名敌人要好得多——至少在他对
我腻味之前,我不会刻意为楼主树敌。”
温绍默默听完,如释重负的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
第三十五章:厚宠之幸
每当楼无欢回想过去,那些与日月归星楼有关的记忆大多伴随着极端的阴暗与无尽的孤苦,像现在这段勉强称得上“幸
福”的时光,是生平罕见的。整整一年的两地遥思丝毫没有淡化他与多情之间的旧日情分,妻子蕙质兰心,温柔贤德一
如既往,若硬要说两人的生活和从前相较多了什么变化,那便是小西无疑了。
小家伙生得眉清目秀,体态圆乎可爱,本该是极讨人喜欢的。但不知为何,楼无欢对待这个仿佛凭空冒出的儿子,总怀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之感。他不止一次的想,比起自己,雅瑟倒更像小西的父亲:在照顾孩子这方面,自己毫无头绪
不说,就连多情亦显得经验不足,偏偏雅瑟就是知冷知暖、无师自通;也正因如此,凡是遇到不甚明了的情况,多情必
然是要向雅瑟请教的,有时候看到她抱着小西和雅瑟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那画面委实温馨美好,三人宛若一幅用笔墨
勾勒出来的妙彩丹青——自己清清冷冷的站在一旁,倒像是个十足十的局外人了。
对于楼无欢这些晦暗莫名的心思,多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本就不是善于猜疑的人,而今一家团圆,身边又有闺友照应
,日子过得如鱼得水,便觉得天天都很幸福美满。楼无欢虽然偶尔表现得有些冷淡,但或许是身为人母的关系,多情对
丈夫的态度早已不那么全神在意了,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小西身上,根本无暇他顾。
然,雅瑟对楼无欢夫妇一日比一日更好,私下的风言便传得一日比一日更凶。半年之后,一些流言蜚语已然密集到了即
使楼无欢深居简出、也难免要有所耳闻的可怕地步。
一日楼无欢路经瑶星楼,撞见几个年轻的后辈正在亭子里闲聊。原本打算径行而过的脚步在无意中听闻自己的名字时,
顿时敏感的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又来找楼主了?”
“哪个女人?”
“不就是楼无欢的女人!三天两头往归一楼跑,空霸着一座白楼做什么?直接搬过去还省事。”
“是啊。虽然继楼无欢之后尚未有人够实力入主白楼,但那里怎么说也算是瑶星楼的地盘,现在却成了楼主金屋藏娇之
所。啧,还是拖家带口的藏,楼主真是好大的气度!”
“真看不出那女人有什么能耐,孩子都生了还这么能折腾。”
“你又不是没见过人一女侍二夫,说不定楼主就喜欢这种少妇呢。”
“我听说那女人和楼主原是青梅竹马,不知怎么后来她竟然嫁给了楼无欢。哈!你们说,该不会是姓楼的横刀夺爱吧?
”
“看着不像啊,我倒觉得楼主对楼无欢宠得比那女人更厉害。”说话的人轻哼了一声,不屑道,“一句话就让他当了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