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疼。
我要是当时就告诉她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妈妈是不是得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我哪有胆子告诉她我喜欢到这
么深这么久的人就是彭家略,老妈会不会被自己气得当场昏倒?
彭家略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顾海洋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尽管不明所以但是心里也在痛苦地斗争着:都这样了,尽管不是
亲眼看到的,总也算是自己亲耳听到的了,还有什么不死心?还有必要垂死挣扎吗?对了,要不是今天自己在这里,没
准儿顾海洋对他女朋友的态度能好很多,说不定还有可能来这儿和他团聚一下吧?
彭家略充满了恶劣的嫉妒心,幸好还保留了微弱的理智和良知,他断定顾海洋刚才一定是一时磨不开面子怕自己和他开
玩笑所以故意装得对人家姑娘那么不在意,我可真是有点儿碍眼了啊,真惭愧……可是,可是我真是不甘心!!!
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但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到后来彭家略挣扎良久终于抓住了要点,他暗自总结到:算了吧,我还是放聪明点儿别招他了,这样挺好……再好不过
了是不是?!
海洋,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送份厚礼,让你这辈子都记得我!
当然,这句话彭家略是在心里说的,他没勇气在这样显而易见的低气压下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的说出来。
一顿本来应该是有滋有味的晚饭生生被这两个意外的电话弄得变成没滋没味,两个人互相望望,居然有些罕见的冷场。
唯一能够敏感而清晰地感觉到的,就是他们从对方明亮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忧郁、失落、心事重重。
第九章
彭家略在后来开车回公司的路上还在想着顾海洋刚才跟自己开玩笑让自己跟了他时候的样子,他在想他笑起来真是帅—
—当然,不笑也帅,笑起来就更加可爱。
可是他那干净纯粹的眼神在令人心动的同时又令人心痛,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彭家略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懂。他只知道自
己心里难受啊,于是又开始走神,一不留心就上了30公里,在南营门附近被正在执勤的流动岗哨给拦下来了,结果自然
毫无悬念可言。
彭家略苦笑着接过卫兵开具的违章通知单,驾照也被临时扣下了。所以他只好给顾海洋打电话,还故意说得很自然很轻
松:“谁说你们这儿超速罚款两百的?”
顾海洋正在慢慢腾腾地洗碗,刚才彭家略本来要帮他,可是被他拒绝了说你不是回公司还有事要办。彭家略没跟他客气
也没跟他争,是啊,这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谁跟谁呀!而且清凉透明的水缓缓流过掌心,这温柔悠远的触觉让顾海洋觉
得自己总算能清醒点儿。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看着屏幕上闪亮的名字,顾海洋心里那星星点点的莫名期待又再死灰复燃,他来不及擦手,匆匆按
下免提键,本来还满心期待的希望那家伙跟自己再说点儿其他的什么——他总觉得彭家略应该是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可
是显然自己又是白高兴一场。
为什么那么清晰的预感居然会出了错?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顾海洋心里遗憾着叫嚣着,言语间却没真正表示出来,只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象是一贯自然的幸灾乐祸:“这么说你
已经落网了——那罚多少?”
“八十,还挺便宜哈!关键是我本让他们扣了。”
“跟他们提我呀!”
“我怕给你抹黑——呵呵,没事的,不过明天我特别忙,让别人来帮我取。”
“哦,告诉我车号就行。”
“不会又跟人家说是家属探亲吧?不许你到处认亲戚啊!”彭家略故意这样说着,说得很正经。
“放心吧,在我这儿能当我家属的,就你一个人!”顾海洋带着笑把最后一个盘子在流动水里冲干净,又是甜蜜又是苦
涩地微笑着回答。他在毛巾上擦干手,顺手把刚才一激动不小心溅在手机屏幕上的一颗晶莹水滴也抹干净。他当然知道
彭家略现在又会当自己是在开玩笑,而且他自然看不到自己此刻有些心酸的表情。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记性好,我可一直都能记得住!”彭家略却无可奈何的悄悄松了一口气,实质的自
己是没戏了,好歹还能在口头上占他点儿便宜,多少也都不计较了……唉,也算不枉自己惦记了他那么久了吧!
那一天顾海洋没回营区的宿舍,九点半的熄灯号吹响前他给指导员打电话说明天早上再回去,就在自己的小窝里住。他
其实还没在这里过过夜呢,以前就是白天偶尔来收拾一下,今天这是第一次。
不过顾海洋很早就睡觉了,因为训练了一整天,真是有点儿累了。嗯,不光是身体累,心也很累。
这里远离城市中心的繁华与喧嚣,没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有夏季的山区夜晚寂寞悠长的蝉鸣和蟋蟀的歌唱,显得无
比平静,无比安宁。
但是显然顾海洋的心情一时半会儿还平静不下来,他没拉窗帘,让皎洁明亮的月光照在自己孤独的枕上。他长久的在一
片寂静之中凝望着黑暗中葱茏的树影发呆,在辗转反侧中自嘲的笑了:真的是要疯了吧,居然觉得自己的身边还有记忆
里熟悉的彭家略的味道,那么清晰,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但是当伸出手去想要紧紧拥抱,怀抱里却仍然只有令人失
望的空虚……他想起从前上学时自己和彭家略住上下铺,彭家略天生怕高,有点儿轻微的晕高症,所以一直是顾海洋睡
上铺,彭家略睡下铺。
也正是因此几乎是出于本能,顾海洋在这次分房的时候主动放弃了另一套位于新楼里比这套还要大的房间,原因很简单
:因为那是在六层。这个决定,当时在别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那套新房子可是大家暗中惦记着的焦点啊,顾海洋居
然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让要了老房子,而且还没有一丝遗憾。
谁都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因为那决定完全是出自顾海洋自然而然的潜意识——他怕彭家略嫌高。
可是高不高的,和那个家伙又有什么关系?!
朦朦胧胧的,睡意越来越浓,不过顾海洋还挣扎着不想睡。他还想起上学时有无数个象今夜一样的寂静夜晚,大家都早
已经睡着了,只有自己趁着宿舍里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投射进来的清亮月光或者路灯的光芒偷偷看着身下不远处彭家略
那张漂亮的稚气的脸,心中有一种陌生而又美妙的情感,让自己紧张地倾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很久以后他才终于吃
惊的醒悟到,那是,那是心动……
停!停!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的一切以及此刻所能感觉到的彭家略的气息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不然的话这应该
叫什么?
荒唐的念头与无奈的现实把所有的意识冷酷地分割得支离破碎,顾海洋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勉强叮嘱和说服着自己
应该振作点儿,或者转移点儿注意力换一个新的目标,好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在顾海洋抱着自己的枕头跟自己较劲的时候,彭家略已经跟田野在一起商量明天通知来作最后一次面试的人选。
经过一路上的自欺欺人与自我安慰,彭家略已经很无情的把自己唤回到清醒的现实。伤感、失落和遗憾或多或少还是会
有的,但是彭家略自忖还能应付得了。
我是谁呀?我是一般人吗?眼睁睁地看着真心喜欢的人却只能保持那该死的沉默,糊里糊涂地守着等着盼着这么多年,
不是也过来了吗?
我喜欢他,可我不该要求他也能同样喜欢我,感情的事怎么能强求?这明明也是强求不来的东西。
彭家略知道如果自己想从顾海洋那里要一样什么东西,没有明确的定义,是任意的什么东西都好,只要他肯明明白白地
向顾海洋亲口提出来,那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哪怕是他也特别喜欢的东西。
没什么道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比如说五岁时很罕见的瓷心玻璃弹球,十岁时的野战军夜视红外望远镜,十五岁时所谓的女朋友,二十岁时的最新款的
限量版SWATCH……
那些不过是来自顾海洋却属于彭家略的众多收藏品中的代表,有的很普通,有的比较贵重,可是无论是哪个,彭家略都
同样上心,在他眼里每一件无价之宝,从到手的那一天起一直精心保存着直到现在。
那是岁月的流光,是属于成长的经历。
这感觉不太好形容,彭家略曾经相当困难的试图给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清晰的描述——有点儿象笔直的林荫路上从浓密
树荫下点滴穿过的强光,细微但是真实,流利准确地穿透了表象所覆盖的平静。在众所周知的平凡坦途之上投下斑驳沧
桑的光与影,仿佛在给什么难以实现却难以忘记的东西作着标记,向所有人无声却是勇敢的呐喊和告白:尽管不太现实
不容易被绝大多数的人理解并且接受,尽管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坦然暴露在明朗的阳光下,也许永远不为所知、不被重
视、不予理睬,可是那些却是我们身边实实在在真正存在着的东西,是同样真诚、美好、感人的情感或者经历……
而真正让彭家略感到遗憾难过的是:我想要的其实真的不多,不过是希望得到来自我最喜欢最在意最珍惜的那个人的一
个真实的吻,暖暖的紧紧的拥抱,与他交换平静的熟悉的呼吸……如果他肯给我更多,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可惜这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彭家略心里想要真的没办法向顾海洋开口——那根本就是痴
心妄想,痴人说梦。
可是那又怪不得他,怎么能怪他啊?他和我是不一样的人,他有他的世界他的生活,阳光灿烂,活力四射,炽烈,浓郁
,单纯,美好,明亮,耀眼,可望而不可及。
对于这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单纯的美好,因为喜欢才更应该珍惜。彭家略想自己还真算勇敢也真幸运还有机会在真相大
白之前能够全身而退,他甚至开始积极地幻想着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当顾海洋腼腆地要求自己担任他盛大婚礼的伴郎,
自己也一定会勇敢的欣然应允。毕竟那是一个光荣的见证,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牵起今后的幸福……多么
美好。
彭家略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的专属车位时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忽然惊讶而惭愧地发现自己脸上居然
满是冰凉的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够陌生,够煽情,彭家略咬牙切齿地嘲弄并且鄙视着自己,他哭笑不得
地想:我这样子也太软弱了吧?幸好没人会知道。不带这样的……深呼吸,深呼吸——我都多大的人了?真TMD没出息…
…
等到呼吸和情绪终于变得平静下来,彭家略觉得自己心里好过多了。流泪其实应该是一件好事,让消极的情绪和巨大的
压力得到发泄和释放。忘了这是从哪里看来的,可是彭家略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很有道理。
所以当彭家略走进公司的大门坦然面对田野的时候,田野根本一点儿也看不出彭家略刚刚经历了一场如何惨烈的交战—
—敌我双方都是他自己,所以也没什么可嘲笑的。输了的那个是自己,但是赢了的这个不也正是自己!
一看到田野推到自己面前那张最简单的简历上的照片,彭家略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他并没有回答田野的疑问,只是心里真的觉得很好笑:咦,怎么又是他?看来自己和这个小孩果然有缘。
而且彭家略在忽然之间终于彻底弄明白一件事:自己上午还是疏忽了,这小孩既然不是快递公司的送货员,当然也不可
能是美发厅的小工,他刚发现自己被那个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显然是故意调侃的外号给骗了。现在的彭家略恍然大悟,石
陆——十六,那些人只不过是把“陆”字当做大写的汉字来叫的。
原来如此,原来这安静而又好心眼的卷毛头小孩是学设计的。看他的资料和经历,将来应该是个很不错的设计师。
彭家略的主意是在一刹那间就决定了的,尽管田野一再强调石陆虽然优秀,如此年轻却是个回避不了的问题,要知道经
验也是无法忽略的东西,需要时间来证明。
彭家略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明天,未来,一切都会更加精彩。既然生活一定要如此厚待自己,为什
么我不微笑着接受?其实他心里充满了感激,无论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他想自己都该继续好好的努力奋斗下去。
握拳——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希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顾海洋一想起我都会由衷的开心微笑,我想让他为我自豪为我骄
傲,就象一直以来我为他自豪和骄傲的那样!
尽管,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那么孤独、那么固执、那么专心、那么绝望的爱着你……
第十章
石陆昨天晚上八点半接到嘉信公司通知让他第二天上午去公司再接受一次面试的时候,正在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一起
吃烤肉。
本来这电话石陆是不想接的。
最近诸事不顺心,他懒得和不认识的人废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埋头喝酒吃肉呢。
因为说实话,今天石陆喝的实在是有点儿多。也就是他仗着自己的酒量本来就好,否则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这不奇怪,随便是谁也一样。心里有事就想借酒浇愁,可是一般都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有时候石陆想想真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也不知道是幸运呀还是不幸呀,该不该遇见的居然都让自己遇见了,该不该发
生的居然也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从小石陆就是那种又聪明又老实品学兼优人见人爱的乖小孩典范,模样虽然不太出众,可是他书念得好,人又乖,又不
是小姑娘,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就已经很好。况且他自幼性格就有点儿冷,安安静静不多言不多语的,从来没给家长惹
过什么麻烦,也没让老师为他操过心,家里家外都光为他自豪了。
石陆最近很认真地考虑过: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的前二十年都过得太顺太风平浪静了,老天总是公平的,所以才会给自
己一些波澜,给自己指了这条道?
但是那也不用这么狠吧?!
太过份了,我有多不容易你们都知道吗?从一开始的茫然无知到后来的惶恐不安,挣扎了多久才终于不得不低头认命。
被命运推到眼跟前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这样?说起来当然确实也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究竟如
何才是真的为我好?又怎么才能让我领这份情?!
石陆平常不怎么爱说话,更加不会说粗话,可是他郁闷到了极点的时候也想要骂人。
可不是嘛,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彻底放松的倾诉,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彻底镇定的倾听。
郁闷之极的时候石陆也很想一走了之,远远地去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是这想法不太现实,父母是老来得子,把自己供出来不容易。石陆虽然年纪小,可是思想却很传统,他牢记着“父母
在,不远游”的古训,所以他只有努力把该念好的书念好了,若无其事的留在原地。
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眼里,石陆的生活里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是啊,他大学四年年年拿最高的奖学金,从大三的下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