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起就开始不再作普通的家教而开始跟着几位有路子的热心学长,在设计院和一些大型建筑装饰公司接些画图的活儿,
一边挣着不低的“工资”,一边经受着现实需要的历练。其间被学校推荐参加过多次比较重要的比赛,拿过很让人眼热
的名次,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烦恼的事?
只有石陆自己知道,他的生活与从表面上看起来的阳光明媚正相反,甚至他常常认为是一团糟。没有人知道石陆心里在
想什么,他觉得他的世界是灰色的,即使偶尔有些闪耀的亮色,抬头仰望却永远无法企及。
不过好在终于出现了转机。
因为心情不好石陆今天喝酒比平常要快,所以也比平时喝得多。田野的电话打到石陆手机上时,他的头已经有点儿犯晕
,所以他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个陌生的号码究竟能执着的响多久,也是因此他一开始接电话的时候很有些不耐烦。
直到挂上电话,石陆才反应过来,好像这是一件自己希望发生的好事——嗯,有戏?刚刚这个险些由于他的不耐烦而差
一点儿就被错过的、来自嘉信公司人事总监的电话向他昭示着,在诸多不顺的包围里,事情似乎终于开始朝好的方向发
展了。
石陆果断地振作起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得抓住这个机会,这对未来很重要,绝对不能错过!
振作点儿振作点儿,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谁人不识君……当晚石陆在心里乱七八糟地安慰着自己,安心的在极度纠结
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起来的时候一切都终于从梦想回到现实,石陆心里有事的时候都会比平时醒得早。
住了四年的宿舍里已经空了一大半儿,有的是已经找好了单位实习或者上班,有的是本市有家住校本来就是有一搭无一
搭的事,还有的是早就和情人悄悄在校外租房,反正现在还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的都是香石陆这样的老实孩子。
说是老实,某些时候这个词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人太老实了也不行,吃亏啊。或者能引申出一种歧义:没本事。
不过在石陆这里不是这样的,他不光是有本事,而且还相当的有本事。
他有本事处理好来自于一切的压力,也有本事暂时忘却一切困扰专心为一件事努力。
想要吗?
真的确定想要吗?
想要那就说出来,你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这是一条颠扑不灭的真理,适用于所有人、所有事。尽管往往是即使用实际行动表达过了也会失望,也会事与愿违,可
是如果连试都没试过,那岂不是连后悔都没有机会。
这个浅显的道理石陆是明白的,他是个聪明孩子,尽管有的事情不如意,可是权衡利弊他还是能分清楚眼下在自己的生
活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自立、自强、自重,石陆想我至少要活得积极向上,才能被我在意的人瞧得起,才会被人重视。这在当前很重要。
于是在这样充足完善的心理建设之后,在这个明朗的夏天的上午十点,21岁的石陆第一次走进了他的同学校友都非常向
往的、在业内口碑极佳的嘉信公司。
石陆对嘉信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很熟悉,因为他有位很熟悉的学长就职的单位碰巧也在这里。说来很巧,就在上个星期他
还来过这儿找那位名叫卢笛的学长,中途还发生了一段被人误会围观的不愉快的经历。
那天石陆去找卢笛的原因也跟工作有关——他某一次为了解闷顺手作着玩的方案因为一个意外的巧合被卢笛的老板看中
了,想动员石陆成为他的员工。这本来应该是其他人眼里求之不得的好事,却被石陆给婉拒了。当时他对显得很意外的
老板和很遗憾的学长解释说自己正在和另一家公司接洽,其实那会儿他所指的嘉信公司只不过是由人事部经理给过他一
次面试的机会,没有具体的结果只是让他等通知。谁也不知道石陆拒绝的真正原因却是他不想和从前熟悉自己的人朝夕
相处的在一起。
这个牵强的理由实在是很莫名其妙,可是石陆就是觉得不行。他也说不了太具体,只是本能的觉得那将很累,很有压力
,并且很没有创意。
而此刻,石陆看到广阔的大班台后面朝他安静微笑的总经理,诧异于那个英俊男人的年轻与似曾相识。他还注意到亲自
带自己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的另一位同样年轻的英俊男人,从他们两个人之间悠然自得的对话,可以听出来原来这就是昨
晚上给自己打电话通知来参加最后一次面试的人事总监。
石陆低调而自信,他用一种与他的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敏锐,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地回答着这两位重要人物的提问。
那其实不该被称为提问,而更加接近于朋友一般的闲谈。石陆的坦然让彭家略和田野互相交换着满意的眼神。其实他们
两个私下里已经相当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因为他们都清楚学设计专业的学生,光凭努力念书也是不够的。专业知识固然
重要,但是在现实里,从某种意义上讲,灵气的运气却更加重要。
到后来石陆已经能很大胆的认真观察着正在认真观察自己的彭总和田总,他想他今后应该这样称呼他们,如果有机会的
话——当然。
彭家略扬扬眉,用眼睛向田野询问还有没有需要进一步了解的东西。田野略微摇摇头,冲他微微一笑。
就在石陆在困惑的思索着这时他摇头代表了什么含义的时候,彭家略主动站起身来,他来到石陆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
友好的右手:“那么就这样吧——十……石陆,你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
石陆眨眨眼,脱口而出:“随时……嗯,马上。”他心里其实有些不太高兴,自己这么简单的名字,这彭总居然都记不
住,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这点小小的懊恼很快就被田野打断了,他也朝石陆伸出了友好的手,接着说出来的
话更加让石陆吃惊:“很好啊,我们新上任的小设计师,那么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那会是啥样?
嗯……就是说我面试成功了,从今天起成为这里的员工了?
石陆有些忐忑有些茫然的与彭总礼貌道别,他不知道自己背后有欣慰却又若有所思的目光默默追逐着自己的背影。
石陆跟在田总身旁走进光线充足的走廊,在宽敞明亮的电梯厅等着乘坐电梯去设计部所在的下一层。嘉信公司实力很强
,在这座写字楼里包了两层楼,面积至少两千多平米。石陆心里奇怪着居然这样容易,就只聊了聊天,甚至比上一次人
事部经理面试自己的时候还要轻松,好像也没说什么呀竟然就这么轻易通过了。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经过的每一间玻璃门的半开放式办公室里都是一片忙碌的繁荣景象,与校园里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围让石陆有些不真实的
存在感。
他恍惚的回忆着刚才这田总是怎么对我说的来着?“小设计师”,哼哼,又是“小”,不爱听。可是他……他叫我设计
师啊,嘿嘿,这个称呼我很爱听。
田野中途回了一次自己的办公室,给白筱雯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找到了合适的设计师,白筱雯本来还担心在这样的关键
时刻公司会不放人,一听到竟然一夜之间就解决了与自己密切相关的难题,简直是大喜过望。
然后田野把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石陆带到设计部里间的独立办公室,他刚才已经告诉石陆让他今天先和前任交
接,回头再回学校和公司人事部办理相关的手续。
正在一片凌乱种整理准备交接资料的白筱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居然是公司的副总兼人事总监田野亲自来这儿,她有些
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其实白筱雯对这公司还是很有感情的,如果不是为了腹中宝宝的健康发育和成长,她肯定不会在公
司急需用人的时候甩手不干,这明显是在给公司出难题。公司待她不薄,昨天提出辞职后她很担心高层的态度,他们自
然不会过份为难自己,白筱雯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拖,越拖就越麻烦。可是如今看来显然是她多虑了。
只是……田总带来的这小孩似乎太年轻了点儿,看来是个应届毕业生吧,一来公司就赶上接手这么一个重要的活儿,能
胜任吗?
白筱雯摇头想不去考虑这些与自己无关的问题,她很快就意外地发现自己真的是多虑了——这个小孩子的能量比他看起
来的样子要强大得多,考虑的问题很周全,思路也非常清晰。
白筱雯很满意,甚至很感激。她望着石陆的表情很温和——这应该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幸好是他来接手继续我手里的
工作,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不用对公司心怀愧疚。
很久以后,石陆才明白为什么白筱雯很真诚的对自己说那句谢谢你,对于很多人的未来,有着多么深刻的意义。
番外:我的教练(上)
那会儿是距离现在六年前,顾海洋和彭家略才上完大一。
暑假第一天,彭家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到顾海洋家去找他。叫过干爹干妈顾不上吃他们刚让保姆切开端来的大西瓜就
应声跑到顾海洋的房间里,一见面就看得几乎傻了眼。
也是,好几个月没见,这个心里面一直想着念着的家伙又变了样儿——他竟然又长高了些,头发理得比从前更短,皮肤
没从前白,变成了一种健康的好看的浅浅的麦色。彭家略欢呼雀跃地与顾海洋大笑着拥抱在一起,紧紧抱抱他,感觉上
他似乎比从前瘦了些,可是却明显的更加结实了。而且,也更帅了。
那时彭家略还在傻乎乎的懵懂之中,他就是很想看见顾海洋朝自己微笑的脸,想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他模模糊糊的
觉得自己是因为什么特别的东西着迷了,可那究竟是什么?努力深深呼吸,莫非是顾海洋身上特别清新的气息……
当然,那会儿可怜的彭家略同学还没想到今后有一天自己会想这个人想成这样。而更加可怜的顾海洋同学悄悄的倒吸了
一口冷气,他已经开始有点儿后悔了——我狠心作的一切有意义吗?我这么傻乎乎自以为是的躲来躲去有用吗?那些因
为特别的想念而在心里重复了一千遍一万遍自己骂自己的话,以及那些为了眼下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这个家伙而许下的
心愿,这一刻在他天真喜悦的笑容里,不还都是立刻就变得烟消云散?
顾海洋尽量克制住了想在彭家略那光洁漂亮的小脸上狠狠啃上一口的冲动,他只是尽量自然地笑着在彭家略耳边说:“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吧?瞧把你给乐的!”
彭家略有点儿脸红,其实他还不想就这么松手呢。可惜顾海洋都在笑他了,总不能跟人家说不行我还没抱够呢你得让我
再抱一会儿——那象什么样子!
讪讪地放开手,顾海洋也有些不舍,可是他眼珠一转,就笑嘻嘻地对碰家略说:“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呀?这么神秘?”彭家略跟着他往外走,看着顾海洋趁父母不备悄悄从客厅桌上拿起一把钥匙,朝自己使了个眼
色说:“爸妈我们出去玩会儿。”
那哪儿成呀?被父母监督着每人吃了两牙大西瓜才放出门。彭家略跟在顾海洋身后,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呀,嗯
?”
顾海洋不答话只是笑,带着他转过一个弯,这边是顾家小院的后门,只是平常没人走,所以一直从里面上着锁。墙里是
两棵高大的合欢树,浓密的树荫里点缀着开得正旺的红色绒花,香气浓郁。
顾海洋用手里的钥匙朝树荫下的一辆挂着军牌的军绿色三菱帕杰罗按了一下,嗒的一声锁开了。彭家略疑惑地转脸看他
,顾海洋笑得得意而灿烂:“想不想学?”
“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彭家略有点儿不相信,那会儿十七八岁的小孩没几个学车的。
“前一阵啊……其实这个不难,你要不要学?”
“你是说……”彭家略又点儿发呆,眼睛瞪得比平常大。
“没错,我来当你的教练。”顾海洋到底还是忍不住笑着在彭家略头发上使劲胡噜了一把,这家伙的头发跟从前一样,
看起来很硬,其实一点儿不扎人。
“可是,可是……”彭家略想说我从来没摸过车,我怕闯祸。
“怕什么?有我呢——你连我也信不过?”顾海洋一把揽上彭家略的肩,很想说跟着我你什么都不用怕,就是上次去游
泳出了意外我也一样能把你抢回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敢提。
那件事究竟还是很让大家后怕的。起初双方的家长那儿根本就瞒着没过,后来还是门诊部的医生无意中跟顾海洋的妈妈
赞叹你儿子可真棒,要不是他见义勇为那溺水昏迷的孩子可就真的太危险了。就冲这句表扬的话,顾海洋和彭家略被惊
出了一身冷汗的家长们数落了好几天,而且明确被下了禁令导致那整个夏天两个人都没再游成泳。
其实顾海洋后来也不止一次的想过:万一,当时如果真的有个万一会怎么样?说实话当时如果不是顾海洋不要命似的把
彭家略救上来,光凭那个在值班的比他们大不了两岁的小战士,在他被吓呆了只剩下发愣的的功夫,怕是真得出了大事
……
顾海洋不知道当时慌乱的自己有多勇猛,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勇气这么大的本事。天知道当时他真的来不及想别
的,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我不能离开你,我绝不会离开你。田田,你别吓我,要是你再敢吓我,我就……
我就怎么样呢?我就吻你,我想吻你——象我一直想作的那样,在你清醒的时候,认真的专心的亲吻你……
顾海洋从回忆中使劲摇头,怕自己现在就作出潜意识里一直想作的事。他偏过头安静地望着彭家略惊讶的兴致盎然的脸
,看着他亮晶晶的漂亮眼睛笑得几乎弯起来,心里很满意。
这辆顾海洋偷偷央求他爸爸的下属郑叔叔弄来的车,在这个漫长假期里被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当成了一个最棒的大玩
具。
不,不,不能这么说,太不严肃了,顾海洋听见了会不乐意的。
顾海洋是个挺不错的教练,认真、负责、有耐心。他灵活地指点着与他自已同样聪明的彭家略,让那个稍显紧张的家伙
渐渐相信,驾驶真的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军区大院里总是比普通的地方简单宽敞,要是在外面,顾海洋就不可能这么放松的让彭家略边开边学,而彭家略也不可
能这么放松的跟着一个自己也刚学会开车的新手学习,尽管这新手的驾驶技术已经相当的好。
顾海洋得意地炫耀着这是他们学校里的一位很看重他的教官主动教给他的,人家那技术才叫棒,平地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是路况再差的山路开在上面也是如履平川。
彭家略在手忙脚乱里腾出功夫侧脸去瞧顾海洋:“真难得啊,居然还能让你这么真心佩服的人!”
顾海洋一把推开彭家略凑到眼前专心看着自己的的脸:“专心点儿,你看我干嘛,你得看前面!”
“看你怎么了,别人我还不稀罕——你好看我才爱看呢!”彭家略小声嘟囔着,犹豫着前面的路口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