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行,还请宫主手下留情。寒某先出招了。」
他缓缓拔出长庐剑,那宛若秋水的剑光倒映在侯雪城眼瞳上,像是切出一条玉色的光痕。但白衣男子却一瞬也不瞬,眼神
比冰雪更寒冷,比刀剑更锐利。
看着寒难州的起手式,便知道他的武学又有精进。侯雪城是个傲岸的男子,却不是托大盲目自信的人,他取出随身玉如意
,一按机簧,玉如意已伸长,成为十尺神枪。
他一抖枪身,淡淡地道:「别客气,府宗出招吧。」
寒难州不敢大意,运集罡气,一时之间,袍袖全身都被气劲鼓胀起来,脸上紫气闪耀,那是他独门的武学心法「紫绝」。
他轻喝一声,运足紫绝的剑势已如蛟龙腾空般朝眼前的白衣人袭卷而去,发出的剑啸宛如群龙狂吼,众人不禁掩耳退后。
「铛铛铛铛!」枪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的动作都迅捷如蛟龙。
寒难州知道若是让侯雪城将朱九皇爷带走,即使一时不杀,这人心肠素来狠辣,行事不计后果,朱九皇爷若落入他手中,
送命是早晚的事。因此自然使尽了全力。。
而侯雪城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带不走就立即杀掉,虽然身在虎穴,他的心情却毫不受影响,一把枪随意挡架,但进攻却
甚是凶狠。
他对武学素来认真,不论切磋或对敌,素来克尽全力,从不放水,没有任何人例外,即使朱靖也一样。
而眼前这人,的确值得他全力一搏。
他一紧手中之枪,正想发动攻击,对方那令人窒息的剑网蓦然如油雾遇火般发出爆裂声,遮天盖地的向侯雪城罩来。
两大高手对决,足以惊天泣地。寒难州的剑法已不同前次的凌厉诡谲,但是却更让人心寒。他凝神静气,稳扎稳打,手中
之剑发出紫色的雾气,那强烈的气势让侯雪城退了一步。
「剑雾!」侯雪城讶然,双目更加熠熠发亮。「想不到你剑艺精湛至斯。」
那隐现紫雾的剑气,随着寒难州左一剑、右一剑般切割空间的架式,竟然现出璀璨的光华。那种逼人的剑气,即使圈外人
都受不住,便可知侯雪城在其中所受的压力。
侯雪城惊「噫」了一声,仍然不惊不忧,从从容容地举枪挡架。
自来,使枪都该以轻灵见长,是所谓枪随意走,以推、带、扫、勾、刺、挑、削、挡、黏、点取胜。但是侯雪城此次却不
同往常,他的枪法大开大合,每一个触击都令寒难州为之一震,竟似重逾千斤。
他以枪身重击寒难州的剑锋,即使寒难州的长庐剑是千年难得的好剑,被那样沉实的玄铁枪身凶猛的招式攻击着,仍然令
寒难州虎口酸麻。
尤其侯雪城在重击之后立即枪身倒转画圆,将他的剑气驱为一束,掺和着大静神功反击回来。
寒难州从未见过如此的武功,竟能利用别人的剑气克敌,这是什么武功?寒难州暗暗吃惊。他不知道这就是大静神功精魂
的所在。
大静神功其实是一宗至阳至刚的武功,原本是道家正宗的武功,但是因为习练者尽皆走火入魔,心生幻境而死,因此后来
被归于魔道。其实若是按规矩修炼,那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学。
只是练得越高层,越需要极静至阴的冰心诀辅佐,这正是水火相济,刚柔并存。但冰心诀却非常人均可习得,天时,地利
,人和,并且须有相当的悟性和天分。若是没练成,大静神功便会心火灼魂,走火入魔而死。
侯雪城的大静神功正是如此刚烈。以阴柔为表,阳刚为底,所以正好克制了寒难州的剑气。他一出手,众人便觉得脸上炙
。过热风,那狂飙的热气流让众人不住倒退
寒难州惊佩不已,两人攻守已逾千招,却越打越勇。寒难州蓦然大笑:「侯宫主好武学,寒某领教了。」
只见他在侯雪城撒出的枪网中挑点,不慌不惧,进退有据。忽然剑势凌厉起来,招式一变,剑刃拖起一道长虹,挟着锐啸
之声,如怒涛般向侯雪城袭去。光芒一闪,剑锋已达对方咽喉。
侯雪城眼中奇光一闪,「这就是江湖中得响盛名的『鬼叉八招』吧?果然不愧是寒难州。」他往后仰身,险险避过剑锋,
面巾却被挑掉了。
他回过身来,露出凝重的神色。手一抖,血旗「啪」的一声展了开来。「你是第二次逼出我的血旗。」他淡淡地道:「血
旗一出,不见人命不休,你该知道的。」
他的身形忽然微晃起来,每晃一次,就闪出一尊人形。只见他一瞬间闪出十三尊人形,每个手中都执着血旗,指住了寒难
州。
「惊天十三闪!」寒难州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错。你该知道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傲双绝,第一绝自然是我的旗,还有一绝,便是我的轻功。」侯雪城仍然没什么
表情,然后他忽然动了。这一动便如惊鸿展翅,飞快地袭向寒难州。
寒难州只觉得十三张清晰飘忽的旗影相互交错,凌厉地向他袭去。他奋力挡架,本以为其它都只是幻象,但那排密集的旗
墙,却形成了实体的压力,不断地向他迫来,有如一个巨大的钢罩圈住了他。
他一步也无法退后,眼看那十三张旗面已切割着空气,又像是吞噬着一切地朝他挥来,他只能苦笑,闭上双目待死。
所谓一招定生死,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连一招都挡不住的一刻,正当寒难州自分必死时,侯雪城手中的血旗忽然「刷「的
一声收了起来。十三尊人形一晃,又成为本体一尊。
「你……」寒难州睁开眼睛,原以为对方刻意留下自己一命,但看见那张血色甚薄的脸孔,不禁吃惊,「你怎么了?」
侯雪城握住枪杆,忽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登时喷洒在枪尖旗面,身形摇摇欲坠。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自己忽然内力
尽失?丹田空空荡荡,剧痛如绞,难道是……
正当两人怔愕时,朱九皇爷大声怒道:「他是定魂散凝丹发作了,那是我要燕野下的,平常根本不会发现中毒,潜伏半年
以后,若是将真气运行到极致,就会和他一般,功力全散!」。
他终于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接过下人递来的袍子,「把我给他抓起来,我要好好感谢他对我的无理。」
左右正要上前动手,「住手!」寒难州震怒。「我和侯宫主堂堂正正的比试,不论胜败都是一种荣耀。若被人知道我们的
人以此卑鄙的手段获胜,我寒难州还有脸面在江湖中立足吗?」
他挺身护在侯雪城身前,「谁敢上前,便是与我为敌!」
朱九怒声道:「寒难州,你是打算反我?」他面目阴森地说道:「我和你还有很多合作,你静心思虑,为了一时之快,得
罪我的后果,你承担得了吗?」
寒难州毫不退让。「我自认一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算是一府之尊、一代宗师。人在江湖,『仁』字守不住倒也罢了,
但一个『义』字总不能放弃,不然还能称为人吗?那简直比下九流的江湖人物还不如了。」
原来如此。侯雪城反而放下心来,懒得听他们争论。只要不是冰心诀反噬,其它便一切无关紧要。
他转向朱九,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你以为我是你囊中之物吗?得意太早了,我先杀了你吧。」
侯雪城忽然闪身纵前,举枪一扫,一招之内,便将那些终于敢围过来营救的众人刺杀了五名。
即使真力消失,他的招式仍然非一般江湖中人能抵挡,直如猛虎出柙,锐不可当。一时所有人惊叫退后,眼看侯雪城一手
已抓到朱九皇爷脖颈,枪尖即将洞穿他的身躯。
忽然间,背后传来迅疾的破空之声,那种响箭的声音极端刺人耳膜。劲风未到,铃音已至。铃音未到,箭身已达。那是尊
皇箭!
侯雪城立即回枪抵挡,但已失去真力的他却无法闪避,他勉力向右避开一寸,再也动弹不得。只听「咻」一声轻响,那根
系着绿色铃铛的箭簇已狠狠没入他的胸膛。
尊皇箭的力道何等之大,侯雪城只能急速倒退消去箭势,但也被箭身之力带着往后飞,那半尺长的箭簇穿过他的身躯,硬
生生地射入树干,将他狠狠钉在树上。
只听一连串闷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血雾弥漫,铃铛已在侯雪城体内爆裂。那是尊皇箭最恐怖的机关,射入人体后立即
展开机簧,将内含的剧毒喷入对方体内。
侯雪城深吸一口气,握住胸口露出半截的箭簇,身躯一使劲,将自己连人带箭拔离树干。
一时之间,他俊秀的脸孔已经全无血色,身躯如狂风中的落叶般晃动着,微一踉跄,终究站直了身躯。。
他冷冷回眸,看住了射出尊皇箭的女子。
「好箭术。」侯雪城低沉地开口,仍是不惊不惧,平静淡定。
所有人都凝神看住侯雪城紧握箭簇的手,每个人都知道他若是将箭拔出,顷刻便是死路一条。不知为何竟然都替他担忧起
来。
落入朱九皇爷手中,即使不死,也要受尽屈辱地成为那人胯下的禁脔。这样一个冷漠骄傲的男子,他的选择是宁死不辱吧
?
侯雪城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已经无法站直身躯,只能靠在树干上勉力支持。鲜血顺着树干流下地面,每个人的心跳都随
着那滴下的鲜血加快速度。
鲜血不断奔流,转瞬之间,侯雪城脚下的土地已被染成血红。
在那样静默的一刻,首先发声的是朱九皇爷。他想要大笑出声,却只发出干哑的「赫赫」之声。
不知为何,这骄傲的男子,他恨之入骨的贱民受到那样的伤害,本该是他所满意的,他却愉悦不起来,内心深处似乎有某
种情绪牵动着他。「来人,上前锁住这贱民!」
众人立即围上前想要锁拿,侯雪城慢慢抬起头,那双淡漠冰寒的眼睛微微一扫,虽然未及作势,那把枪也仍在他手中未动
分毫,但所有人却被他的威势所镇住。
那旁若无人的冷寂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冰冻了每个人的脚步。这人不是别人,是天下第一人,是傲神宫主侯雪城啊。
所谓狮虎垂死,犹有余威。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冒犯他。
「侯雪城,你伤重垂危,若不马上治伤解毒,即刻便是死路一条,还摆什么谱?你现下武功全失,这里所有人随时都可以
把你打得满地爬,还想做什么困兽之斗吗?你现在已经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乖乖听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朱九露出笑意,他喜欢骄傲的人,他已经对天真纯洁的挛童失去了兴致,现在他想要这个男子。不知多少次了,每当他折
辱这种冷傲的人,看着这样的人抵抗、忿恨、屈辱、痛苦,最后终究会臣服于他,努力讨他欢心。他玩过的男人何止千百
,自然知道这样的男人只要屈服了,在床上不知比其它人淫荡多少倍。
侯雪城却根本不看他,「尊皇箭,你的箭法虽说是一流的,但是还未到顶级。若我未曾失去功力,你这样的功夫完全伤不
了我。」他淡淡地说。
尊皇箭点头,她自知自己完全靠偷袭得逞。「箭术也算是一种暗器,暗器就是在人不防时攻击,我不认为我有错。」。
「你是没有错,不过想法不够深入,所以永远只能在暗处偷袭。」侯雪城仍然没什么表情,身上的伤势似乎根本不为他所
关注。
「唐门的暗器是一流的,但他们对敌从未在暗处偷袭,这几百年来,他们努力钻研暗器的发劲和回力,即使明着对敌发射
暗器,也没几人能逃得了。他们已经将暗器转为明器,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值得该骄傲之处。而你们呢?」
尊皇箭一震,从未听过这样的见解,却是由敌人对她说出。
朱九厉声道:「侯雪城,你太目中无人,你落到我手中还敢如此放肆!寒难州,你马上把他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整治他
!」
寒难州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属下,别命令我。我们不是主从关系,只是利益共同体。」
「今日我与侯宫主尽心尽力的比试,即使我败了,也是虽败犹荣。你们却暗地对他下手,让我变成卑鄙小人。哼,你若动
他一根寒毛,我大罗府誓与你周旋到底。」
侯雪城不理会对话中的两人,仍只关注于武道,对尊皇箭说:「你们尊皇箭流,只懂得在箭身上下功夫,却走错了路子。
」
「箭射出去时,女子的劲道的确无法比男人刚猛,但箭法不是只有刚猛才是正统,你若在内力发劲时加入回力,恐怕连我
都要伤脑筋。」
尊皇箭脸容一肃,对侯雪城躬身道:「小女子受教了,今日之赐,尊皇箭门永难忘怀。」
侯雪城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握着箭簇的手却忽然一使劲,箭身已被抽出寸许,眼看就要全部拔出,一人如鬼魅般闪到他
身边按住他的手。「住手!」
侯雪城格开这人的手,眼中露出了讥诮之色。「寒难州,以我立场,一直将你当成对手,却不是敌人,而现下你要阻止我
吗?」
寒难州仍然按住了他的手。「你伤势虽重,却并非完全无救,让我们给你解毒治伤吧,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人伤害你
。」
侯雪城讥诮之意更为浓厚。「保护?我不保护人,也不打算被人保护。我不关心别人,也不想人关心我。生存只是存在,
死亡只是离开,你为何看那么重?」
「你难道完全不在乎性命?」寒难州想为他止血,却仍被阻止。「这样你会死的。」
「我捏死一只虫蚁,是一瞬间的事情。别人杀死我,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与虫蚁有何区别?我这样杀人,别人也这样杀
我,人在江湖,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侯雪城的表情淡漠,一贯地充满倦意。。
「你是人,不是虫蚁。你死了,会有人难过,我也会……伤心……」
寒难州忽然之间理解了自己对这人的感觉。一开始是敌手,对他先是尊重,敬意,佩服。不知何时对这人充满了兴趣,搜
集他一切的资料,想看他的脸,想听他的声音,想看他的笑容。
「你伤不伤心可和我无关。」侯雪城觉得莫名其妙,他低头看着自己涓涓流出的血液。「这里比猪圈还脏,简直恶臭,尤
其那人身上特别臭。我不想待久,你松手,别让我当你是敌人。」
尊皇箭忽然插口:「若你死在这里,恐怕永远都要留在此地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看着这个女人,侯雪城饶有兴致地道:「我不担心这个,只争这一刻而已,之后朱靖不会让我尸体留在这里的。」他渐渐
支持不住,顺着树身滑坐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第十章
侯雪城喜欢自己的血,血能洗干净一切污秽。洗不干净别人,就洗干净自己。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慢慢地远离。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的样子,他的四周逐渐闇沉。若是……能再看一眼朱靖就好了……
寒难州知道侯雪城已经陷入昏迷,他和尊皇箭对望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正打算着手施救时,朱九皇爷确认了
侯雪城失去意识,自己终于安全,于是怒气冲冲地上前。
「你们先别忙治他的伤势,来人啊!把他带到我房里,用铁链拴住他,把他手脚都折断了!我要他这辈子都只能跪在地上
吃饭,趴在床上用下体服侍我的欲望。」他挥手招来手下。
那些护院打手终于敢上前,一古脑儿围着圈绑住侯雪城的手脚,他胸口的伤势被那样粗鲁地扯动,鲜血像泉水般涌出来,
但却动也不动地任这些人轻慢。
「谁敢动他!」
寒难州一掌打断身旁的树干,所有人都吃惊地退后,尊皇箭也挡在侯雪城身前。「侯宫主是一派之主、当代宗师,王爷,
即使现下英雄末路,落入我们手中,也该给他应当的尊重。」
朱九怒道:「你们反了吗?别忘了你们虽然只是客卿,仍须受我节度的。」他脸色铁青。「这侯雪城之前杀了我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