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的好话。
难道他真的觉得待在这里这么辛苦、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如果……这就是范斌的想法,那么他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
昨天的「失误」,只是一般雄性动物欲望无法发泄之下的饥不择食,这在生物界里也很常见。
但和动物不同的是,他有理智,所以他能克制自己的「发情行为」,不会跟着范斌一头热。
应该……就是这样吧?
外表看似冷漠的袁子齐,在感情方面其实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并不认为自己外貌非常吸引人,也不相信范斌真的会
因为昨夜的荒唐,就爱上自己。
他倒宁愿认为,那只不过是自然产生的一种生理需求罢了。
与其为感情伤神,还不如认真工作比较实际。
厘清了自己的思绪之后,袁子齐又振作起精神,继续一天的工作。
他记得没错的话,今天就会有一批走私抓到的保育陆龟送到这儿来做检疫,只要检疫过了,它们就会被送到北部的市立动
物园,在那儿安老一生。
一辆卡车开进了中心前的广场。
袁子齐因为临时接到一个虐待动物的案子,和大威先出去处理了;小威则待在中心后方修理老虎区的电动闸门,那闸门最
近老是怪怪的,不是打不开,就是关不紧,要是不修理好,迟早有一天里面的老虎会发现闸门的问题,然后偷偷跑出来。
所以办公室里只剩下范斌一个人。
他见左右都没人,只好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请问袁主任在吗?」穿着海巡队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名单问着。
「他临时有事出去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我们之前查缉到的大批陆龟,预定要送到这里来检疫的。你是中心的人员吗?」
范斌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好,那请你在这上面签收。」男人把名单递到范斌面前。
收下那七、八只大乌龟之后,范斌开始烦恼要怎么处置这些庞然大物。
他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发现办公室旁有一处还算大的水池,他听小威说,里面养了一堆奇怪的鱼,没事最好别去里头玩水
。
既然是乌龟,应该会喜欢游水吧?
暂时把它们安置在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主意打定,他便一只一只地把大乌龟们带到水池边,然后扔了下去。
只见乌龟们落水后先是一愣,随即拼命游泳起来,好像很久都没碰到水似的。
「真是可怜啊……你们大概很久没碰到水了,那就游个够吧!」范斌非常满意地看着满水池的大乌龟。
半小时后,人在红毛猩猩笼子前的范斌,先是听到大威一声惊恐的叫声,接着就是袁子齐不可置信的惊喊声,然后是两个
人七嘴八舌不知道在抢救什么的对话。
范斌知道有事情不对劲,于是匆忙放下手上的喂食工作,跑到声音的来源处。
声音来自水池边。
只见袁子齐和大威两个人都踩在及腰的水池里,正手忙脚乱地把一只又一只的大乌龟们搬上岸。
乌龟很重,需要一个人双手合抱才能勉强抱起,加上两人又在水中,施力更不方便,要把乌龟抱上岸简直是难上加难。
当袁子齐见到范斌高大的身影出现时,连忙大喊:「快过来帮忙!把这些陆龟带上岸,不然它们要淹死了!」
「乌龟也会淹死?」范斌感到不可思议。
「你没听清楚吗?它们是『陆龟』,这一批都是原产非洲的苏卡达象龟,它们一辈子都没见过水的!」
呃……糟糕了。
范斌突然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快来帮忙啊!」袁子齐怒气冲冲地说:「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白痴把这些乌龟丢进水池里自生自灭的,我绝对不会饶他
!」
范斌在心里呻吟了一下。
不用找了,那位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你把陆龟放进水池里的!?」身上衣服还是湿漉漉的袁子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范斌点点头,「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所有的陆龟?而且要是它们出了问题,你也难逃责任!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安顿它们?如果你对一件事情不确定,至少要先去请教别人才对,不是吗?你对自己太过自信的后果,就是很有可能会危
害到别人,这点请你记清楚!」
范斌握紧了拳头,看得出来是在硬忍着自己的脾气。
长这么大,他也不是没被人念过,但这可是第一次他感觉这么忿忿不平!
袁子齐你这死家伙!
昨天还在我怀里爽成那样,今天就把我骂得这么狼狈!
你这人血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怎么过了一晚就一点情面都不留?
袁子齐简直气坏了,一直严厉地骂着,最后连大威和小威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劝解。
「子齐,反正陆龟没事,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嘛!」
「是啊,范斌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真的不知道而已。」
虽然他们两人对范斌的行为也很不以为然,但是他们也都觉得今天这样怒火高涨的袁子齐很不寻常。
平常就算他们两人犯了错,只要没伤害到动物,袁子齐从来不会这样失态地破口大骂。
他们隐隐感觉到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简单,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最后范斌终于再也忍不住,吼了回去:「你骂够了没?不过就是几只动物而已,死了就死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此话一出,大威和小威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完了完了,这下范斌真的完了。
他们在这混久了都知道,在袁子齐面前绝对不能贬低任何动物的生命价值,尤其是这句「不过就是几只动物而已」,敢说
出这句话的人,据他们印象所及,好像还没有平安离开这间办公室过的。
果然,只见袁子齐脸上出现跳动的青筋,但他不怒反笑地问范斌:「你刚刚说什么?」
好家伙!
有种就再说一次!
范斌已经气炸了,他哪禁得起这样的挑衅,马上傻傻地又把刚刚的话重新吼了一次,还不忘添上一些细节:「难怪你宁愿
待在这里,一定是你脾气太坏,所以没人要你对不对!?不过就是几只笨乌龟而已,淹死就淹死,反正是走私进来的,要
是检查出有什么怪病,还不是一样要被销毁,干嘛这么费心。」
袁子齐觉得自己心里原本对范斌存有的好感,全部开始碎成一片一片。
他沉着脸,不吭一声地走到库房去,这时大威和小威连忙要范斌快逃。
「范斌!事到如今我们也无法说什么了,趁你还有力气的时候,快点离开这里吧!」小威紧张兮兮地说。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家伙而已!」范斌特地加重「脾气古怪」这四个字,巴不得全世界都听到。
「范斌,别闹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子齐最大的禁忌,他最恨别人不在意动物的性命!天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
「他能拿我怎么样?他就只会拿着那把麻醉枪到处乱射而已,我干嘛怕他?」范斌根本不害怕。
开玩笑,他可是堂堂大男人,为什么要任由一个不论体型和外貌都不及他的家伙欺负。
「你知不知道人被麻醉枪打到是什么滋味?」小威的脸都白了。「你的四肢会无法动弹,万一子齐把你扔进鳄鱼池里怎么
办?」
「他敢?」
范斌背脊突然闪过一阵寒意。
他现在觉得也许眼前这两个人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大威和小威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之前有人想来偷我们的动物,好卖到山产店,被子齐发现之后,先是赏了他三剂麻醉枪,然后把他倒吊在关老虎的栅栏
边缘,我们听了他的惨叫一整夜,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大威拍拍自己的心口。
「还有一次有个暴发户,想来我们这里买虎胆和熊掌,子齐把他用麻醉枪射倒之后,扔到母红毛猩猩的笼子里关了一整夜
……天啊,我现在都忘不了第二天在红毛猩猩笼子前见到的惨况……」呜,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泪。
范斌听完两个这么「精彩」的例子,心下终于开始感到不安,但他还是硬撑着,装出不屑的神情,「这有什么好怕的?不
过就是动物而已,真要比,哪比得上人类?」
大威和小威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男人不是脑袋神经有问题,就是自尊心高过头了吧?
动物哪里比不上人类?
人的牙齿没老虎利,力气也没红毛猩猩大,也不能像鸟类一样飞翔,更不能像鳄鱼那样潜水……在这里,人类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无能与渺小。
只有某个笨蛋还在认为自己是世界之王,一点都不怕即将到来的危机。
大威和小威摇摇头,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些人就是不爱听劝,明明告诉他前面有个洞了,他还回过头笑你,说前面路那么平坦,怎么可能会有洞。直到他掉下去
了,摔得鼻青脸肿,摔得全身酸痛,他才肯承认,这里的确有个洞,而且还挺深的。
没得到教训,就学不得乖。
这一招其实也很适合用在调教动物身上。
尤其是不爱听话的野生动物。
所以大威和小威决定袖手旁观。
反正,袁子齐再狠,也应该会有分寸,不至于真的闹出人命来。
没过多久,袁子齐果然气呼呼地扛着麻醉枪出现,范斌尽管之前口里在逞强,但当然不愿意莫名其妙就挨上一枪,然后被
丢进什么老虎还是猩猩笼子,或是鳄鱼池里过一晚。
「喂,你这家伙!你不要乱来,我可以告你的。」
一听到范斌还是如此不知悔改,袁子齐最后一根绷紧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砰!」
「喂!你真打啊!」
在千钧一发之际低头闪过子弹的范斌,心有余悸地大喊。
枪管仍然对着他,不管他跑到哪里都没用。
在闪过第三颗对准自己射来的麻醉弹之后,范斌决定先溜为妙。
可恶,有天他一定要找机会把那把麻醉枪藏起来,然后再好好修理这家伙!
像是动作片里的情节一样,范斌在办公室里又扑又躲,袁子齐的瞄准技术其实相当好,但是他却故意不好好瞄准,摆明了
想要先给范斌下马威,让这个自大的男人知道,他可不是好惹的!
范斌一面躲子弹,一面骂个不停,还看见大威和小威已经坐在角落,一人拿着热茶,一人拿着饼干,像是在路边电影院欣
赏电影一样。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想办法救救我!」范斌对那两人喊。
「是你自己说不怕的。」小威凉凉地说。
「而且你还骂子齐是『脾气古怪』喔,他最讨厌别人这样说他,你触犯了这一点,连我也没办法帮你。」大威又喝了一口
热茶。
嗯,有点凉了,该去添点热水。
范斌低头又躲过了一枚子弹,虽然觉得这样很没男子气概,但他决定还是先逃再说。他就不信逃出了这里,袁子齐还有这
个胆量继续「追杀」他。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更何况他才不会等上三年,他明天就会先把那把麻醉枪折成两半,然后把袁子齐捉起来好好揍他一
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范斌好不容易一个打滚,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有些狼狈地跪在中心前的广场,正巧看见老是爱逃跑出来的老山羊在前面
闲晃。
老山羊见他突然出现,显然吓了一跳,然后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便赶紧乖乖跑回自己的栅栏里。
直觉告诉它,大事不妙了。
范斌正在为自己暂时逃过一劫而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后头停车场传来车声。
而且好像是那辆吉普车的声音。
喔,不会吧……
还没来得及回头,又是「砰」的一声响起,他耳边一阵辣,瞬间一枚麻醉弹就落在他的脚边。
「袁子齐,你不要欺人太甚!」他站起身,愤怒地对着车声的方向吼着。
但是三秒钟后,他只有转身落跑的份。
袁子齐居然开着吉普车来「追杀」他!
而且他还像那些动作片里的特技明星一样,一手放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照样能发射麻醉枪,而且枪枪神准,每一枪都
故意擦过范斌身上的衣服,没有一枪直接打中他。
大威和小威捧着热茶和饼干跑出办公室外,看到这精彩的追逐战,都忘情地张大了嘴。
哇,感觉真像在欣赏现场版的「探索」频道影片喔,只不过被追逐的对象换成了人类而已。
范斌像是泄愤似的,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甩入行李中又拿出来,然后摔在地上。
可恶!
他要回台北!
他再也不要待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除了做一大堆没人感谢的苦工之外,居然还要被人当成动物一样追杀!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更气人的是,他打电话给台北的队长,气急败坏地说明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那个没良心的队长居然先狠狠大笑了五分钟
之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甭想回来!给我继续待在那里好好受教!我总算找到一个人能制得住你了,听好,要是
你胆敢自己偷偷跑回台北,我绝对五花大绑用消防车把你再送回去,而且要罚你多待半年!」
多待半年!?
开玩笑!
多待半个月他就快受不了了!
可是他却哪里都不能去,得继续待在这个地方。
吼——越想越气!
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
范斌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出气,他房里的东西很可怜地被摔来抛去好一阵子之后,才慢慢安
静下来。
呼……呼……他总有办法能制服那家伙吧?
既然用蛮力不行,那就用智取。
智取的方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他曾经得逞的男性魅力再次去征服他,等把他骗到手,好好玩弄够之后,再
狠狠把他甩掉!
反正他们都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了,要把他手到擒来,还不容易?
这种人都是床下说不要,床上却一直拼命说要,这点他最了解了!
想到袁子齐因为被他甩掉而哭红的双眼,范斌就很爽地大笑起来。
只是他越笑越觉得不对劲,想象中的那张哭泣脸庞,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有些心疼呢?
范斌用力甩甩头,不不不,他才不会真的爱上袁子齐,虽然和他上床的滋味是不错……
一下子想要报复,一下子又舍不得伤害人家,就在这样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下,范斌猛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也许他真的爱上了袁子齐!?
天啊!这个事实简直比把他扔进鳄鱼池里还要恐怖!
「不可能啦!怎么可能嘛!」他烦躁地站起身,不断说服自己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反击,却都宁愿忍了下来,不然就是当活靶让那家伙射个过瘾?
难道他这次真的栽了吗?
而且同时背了个「同志」的标签?
第七章
范斌第二天一大早去上班的时候,发现袁子齐昨天又留在办公室里过夜了。
他已经洗好了澡,也穿上了干净的制服,只是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两人对看一眼,然后各自别过头去,感觉有些尴尬。
大威和小威都还没有来,难得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他们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只好尽量避开对方的眼光。
但是越避,就越忍不住。
总是有那么几次,两个人假装不小心转过身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交会,然后又迅速分开。
最后袁子齐终于先打破了沉默:「昨天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