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合曲线——没有鱼的水煮鱼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搂住少年的肩。

安静没有挣扎。

“别哭了，我不会扔下你的。”年益林轻声地说。

＊＊＊＊＊＊

一小时后年益林边开车边想，我是不是昏头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什么啊！

更糟糕的是，为什么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问题似乎有点大了。

＊＊＊＊＊＊

第二天年益林不打算去医院了。

但结果是他还是照常老时间出现在安静病房的走廊上。

安静没有出门，他坐在病床上望着门口，以至于年益林走到门口时正好和他四目相接。

“今天怎么样？”年益林走到病床边。

安静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年益林觉得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但好像觉得说什么都会破坏气氛。

“好像还蛮好的啊，”年益林干笑一声：“一个人住一个病房很寂寞吧？”

没有回答。

“出去转转也好，像昨天那样在院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益，是吧？”

没有回答。

“不过今天雨下得挺大，出去好像不太方便，不过去别的病房逛逛也好，是吧？”

没有回答。

“不过你好像是聋哑的不能和人沟通……”

没有回答。

“唉，我这个人就是很闷，也不会劝人，我说的话你也不一定能听到，能听到也不一定能听懂……”

没有回答。

“……其实我想说的是，让我抱一下。”

年益林轻轻地抱住安静的身体，将他的头扶靠在自己肩上，他环着他的腰，觉得他像空气般会消失。

＊＊＊＊＊＊

一小时后年益林边开车边想，我是不是有神经病？我没事抱一个男人干嘛？而且还很害怕他会消失不见有没有搞错一个人又不是空气怎么可能消失！

为什么会想去抱一个男人，我绝对不是GAY啊！

为什么现在明明已经回家了还想去抱啊一个小男生而已又不是大胸长腿的御姐！

年益林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到晚上睡觉时还觉得手臂上残留着安静的触感，他只好爬起来又洗了一遍澡。

问题大了。

＊＊＊＊＊＊

第三天年益林真的不打算去医院了。

下班之后加班了一个小时，叫了披萨到办公室，吃到一半番茄汁滴到裤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番茄汁滴落脑补穿越到安静那颗坠落的眼泪……瞬间心里一阵发酸。

年益林直接冲出办公室。

＊＊＊＊＊＊

二十分钟之后年益林出现在医院走廊，正好碰到下班的李医生，后者抬手打招呼：“哟才来，有人等得望眼欲穿哦。”

年益林不明白他说什么，也抬手：“回聊，先走一步。”

他一路飞奔到安静的病房门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领带飘起来甩到后颈，他觉得自己现在失态的样子一定非常有损白领精英男的形象。

安静望着门口，他们一眼看到彼此。

年益林觉得心中的酸楚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微酸之后的甜，他放慢脚步走过去：“我来晚了……”

他伸出手臂抱住安静，他感到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

“加班，我很忙，我说过，”年益林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是不是等我，抱歉，我不知道……”

安静摇摇头。

“抱歉……”

安静又摇了摇头。

“我应该早点来……”

安静的手指抓住年益林的衬衫褶皱，他一直没有回答。

“我想，接你出院，”年益林松开怀抱，他低头看着少年：“在你好之前，住我家里。”

安静突然抬起头，年益林被他吓了一跳，少年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男人的眼睛，像能看进他心底。

年益林看着少年的脸，柔声说：“我是……认真的。”

安静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慢慢地垂下眼睛。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年益林笑笑，把少年搂进怀里。

＊＊＊＊＊＊

一小时后年益林边开车边想，我今天是中邪了吗？以那样的语气说那样的话要求一个男的和我同居我一定是中邪了吧！

最糟糕的是，我知道自己中邪了还一直在笑是怎么回事！我这何不拢的嘴巴和好久没有的好心情是怎么回事！

不对，我是为了当一个负责任的有始有终的男人，一定是这样！

第 5 章

“基本没有参考价值，到目前为止，”李修远将报告甩向桌面：“刀柄上太多指纹，我们目前没有确切的嫌疑对象所以没有使用价值。”

小杨将报告捡起来看：“找到嫌疑人就能比对了吧？”

“理论上能成为辅助证明，如果能找到的话。”李修远将含在嘴里的烟捏到指间，接着说：“另外还有尸检报告，江伟凡体内有过量安眠药物成分，他是被人先下药弄昏再杀害，可见不仅是熟人而且确定是有预谋的谋杀，真是深仇大恨啊至于要置人于死地。”

“那么我们接下来是要找与死者有重大过节的人？”

“是的，但是恐怕不容易，江伟凡估计风流债不少，”李修远皱着眉：“路漫漫其修远兮。”

小杨呀一声：“原来远哥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啊！”

“吾将上下而求索。”李修远继续说完。

＊＊＊＊＊＊

到达Circle酒吧时一眼就看见挂在玻璃门上的停止营业的标牌，李修远推开玻璃门大步走进去。

白天的酒吧采光不好，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整体装修以原木色为主，中央有树藤形的灯光柱，但由于没有开灯显得十分暗淡，墙壁上有一些涂鸦，稀奇古怪的线条刷成厚重的彩色，吧台上方开了一个天窗，外面的阳光直接照下来，形成一道金色的狭窄光带，一个长发女人站在吧台后擦拭着玻璃杯。

小杨走过去，礼貌地说：“你好，女士，我们……”

女人抬起头：“我是男人。”声音浑厚低沉，不折不扣的男人嗓音。

小杨脸刷地红了，转头看前辈：“远哥……”

“警察，”李修远淡定地亮证件：“江伟凡的事你知道吗？”

男人看他一眼：“嗯，听说了，你们来调查的吧，不过……”他歪着头：“为什么不穿制服，我最喜欢警察制服了。”

“远哥……”小杨往李修远身后缩了缩。

“怕你太兴奋不利于调查开展。”李修远面不改色：“请配合。”

男人悻悻地点头：“是哦警官。”

这个男人不开口完全看不出是男人，蜜色长发前面剪成齐刘海，两侧长发披肩，颈项以下烫成小卷的形状，戴大耳圈的环形圆耳环，穿一件黑白酒保服，领口做成小一字领，锁骨形状优美。

李修远在吧台边的圆凳上坐下来：“怎么称呼？”

“Cookies。”

“问你真名。”

“谁在这种地方说真名啊，”男人小声吐槽。

李修远一字一顿地说：“身份证。”

“好啦好啦，曾扬。”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给他看：“行了吧，这么严肃白长这么好看的脸了……”

李修远不理他的调笑，把从监控录像里打印出的嫌疑人相片拿出来：“认识这个人吗？”

曾扬拿在手里看：“这种角度看不到脸呀。”

“身材。”

“蛮好。”

“严肃点。”

“我很严肃，身材的确蛮好，”曾扬扶着下巴：“是江老板喜欢的类型哦。”

李修远把照片从他手里抽出来：“到底认不认识。”

“不认识嘛，而且你这照片只能看到身材我怎么知道是谁呀，你看我也是这样，”曾扬转过身：“你看我背影不也是这样细细长长的吗。”

“这位可是杀人凶手。”李修远眯起眼睛：“要不我抓你回去？”

曾扬凑过去：“好呀，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小杨警官忍无可忍咳嗽。

“吃醋了，”曾扬退后一点拉开和李警官的距离，正色说：“这个人我真看不出来是谁。”

“你仔细想想，五月二十三号晚上你老板勾搭了谁，棕色头发蓝色外套……”

“这谁记得，我工作时很认真不左右乱看，再说外套可以换，头发可以假发嘛。”

小杨呆一秒叫起来：“假发？”

“这下更没有寻找的特征了。”李修远扶额：“你老板最近在和谁交往？”

“很多呀。”

“严肃点。”

“真的很多，老板没有空窗期，不过那些可能不能叫交往，”曾扬吐吐舌头：“大多是419后续，老板最烦打发那些……”

“这是重点，”李修远放慢语速：“最近，你的老板，在处理哪一个人的419后续？”

曾扬想了想：“老板不会什么都告诉我啊，是不是还在处理我不知道，不过拖拉纠结的人倒是真有。”

李修远看向小杨：“拿给他看。”

小杨立刻从包里把其他监控录像打出来的照片拿出来摊在吧台上：“麻烦你辨认一下，是哪几个。”

曾扬趴在吧台上仔细地看，边指：“这个有，嗯，这个不是吧，这个……好像……哎……我记忆力没那么好啊……”

他的衣领很低，一低头就露出大片肌肤，从李修远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胸部，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再一眼，忍不住想要是女人我就泡她！

“警官想看就直接看啦，干嘛看一眼避开看一眼避开的。”曾扬仍看着照片说道。

李修远正准备反驳，小杨倒提前说道：“我才……才没……”

此地无银……曾扬也不开玩笑了，他从一大堆相片里拣出几张：“这几个人我有印象。”

李修远嗯一声：“小杨拿笔来记。”

曾扬捂嘴笑：“假正经，这么快叫我小名了。”

“叫他。”李修远指指小杨警官，继续说：“你说吧，曾先生。”

“无趣，”曾扬低下头，将照片一张张排开：“他们是不是在闹419后续我真不清楚，反正这几个人我见和老板交往蛮多，这个是晓晓，抖M……”

“真名。”

“这种地方谁说真名啊，我听老板叫他晓晓的，夸他眼睛像破晓的太阳般明亮。”

李修远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不是真名就不是真名吧，继续。”

“这个是Sigh，我听老板说他的气质忧郁仿佛诗人叹息……”

“够了，继续。”

“这个是小灰，是个女的……”

“这是女的？！！！”

“这个是Nov，我印象很深，他为老板自杀，老板抱怨过。”

“自杀？”李修远立刻来了精神：“说详细。”

“我只是一个打工仔哪里知道详细，就是闹过，”曾扬耸耸肩，继续指道：“这个是小兰，是学生。”

李修远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学生？”

“第一次老板带他来时他穿校服，蓝白斜条纹那种，是一中那个名校的，很好记。”

“名校也玩419！”李修远觉得到目前为止槽点太多只好捡最近的吐。

曾扬点点头：“我也看不出来呀，那小孩超级乖，别人玩时他就一个人坐着，只喝水，一杯水给他喝一晚上，老板和别人打情骂俏他也不吭声，音乐太吵了就跑后面去看书学习，老板开始很宠他，还一度不玩419了。”

李修远指吧台上一大摊的照片：“这还叫不玩？”

“一度嘛，老板本性那么爱玩怎么可能为他改变呀，所以后来两人分手啦。”曾扬将长发拨到耳后：“呐，最后这个是我。”

“啊？”两个警察同时凑过去看，虽然照片里的人服装完全不同发型完全不同但的确是一个人没错。

“老板就是这样啦，他看上的一定要玩到手，不过出来玩本来就是图个开心，你情我愿的事，”曾扬声音渐渐低下去：“其实老板发生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他望着照片里的男人微微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李修远觉得他的笑容很苦涩。

＊＊＊＊＊＊

“从曾扬挑出来的照片来看，居然真的都是细细长长的类型，”李修远边吃饭边说：“看来江伟凡还真是偏爱纤细型的身材啊。”

小杨不吃饭只看照片：“只看背影真差不多，这可怎么办？”

“查下去就是，搞不好查一个能带出一串，”李修远停下筷子：“其实我觉得曾扬说的没错。”

小杨小心地问：“你说哪句？”

“出来玩你情我愿，就是出来玩的人大部分不会因为一场419就要人命，”李修远看着小杨：“所以和江伟凡保持过较长关系的人嫌疑比较大，先从这几个入手。”

“曾扬不用查了吧，他那时在当班，有不在场证明。”

“的确不用查他，”李修远笑着摸摸小杨警察的脑袋：“不仅因为他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因为他和司微在说起江伟凡时有相似的眼神，很微妙。”

第 6 章

年益林停好车，帮安静解安全带：“不晕车吧？”他的手越过少年的身体落在安全扣搭扣上按了一下，安全带往后缩去，他的手却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像在抱他。

安静一动不动。

自己在搞什么啊……年益林清清嗓子掩饰尴尬，收回手：“到我家了，下车吧。”

年益林的单身公寓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座楼里，就在一个公园边，装修中上环境不错，他也是看上这里的景观，房子面积有限，两个不大的卧室和一个很小的客厅，外加厨房洗手间。

年益林把安静拉进门：“这是我家啦，收拾过……不过……”原本觉得收拾得还蛮整洁，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一来就觉得这里太乱太差太配不上他。

“这个房间是你的，”年益林放下包指着靠阳台的房子：“我以前睡这里，现在腾出来给你，进来看看，有好东西。”

他推着安静的后背将他推进卧室，卧室外有个小阳台，没有包纱窗和玻璃，视野十分开阔。

初夏的天空蔚蓝透彻，半透明的云絮漂浮在空中，十九楼的阳台上安静抬起头，灿烂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眯上眼睛。

“不要直视太阳。”年益林在他身后说着，他抬起手掌为他挡住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