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的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毛毛细雨。
途中,杜谦业在便利商店停下车,买了一袋东西。
「你买什么?」卫晴宝好奇问着。
杜谦业懒得理会,迳自从袋中掏出超凉口香糖,塞了一块到嘴巴里,顺道也塞一个到卫晴宝嘴中,让他闭嘴。
「唔。」忍受着在嘴中蔓开的凉意,卫晴宝口齿不清地问:「杜谦业,你精神很不好吗?如果、如果你真的很想休息的话
,我们......可以回去......」
声音到最后还是难掩失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精神不好?」杜谦业重新发动车子,给了卫晴宝一枚白眼。
「那你干嘛吃口香糖?我只是关心你而已嘛。」卫晴宝小小声咕哝着。
「你管好你自己的笨脑袋就行了。」杜谦业一踩油门,车子便往目的地驶去。
卫晴宝也火了,「我才不笨,笨蛋会像我一样读名校吗?」
「我问你,你一年生病几次?」杜谦业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
高张怒焰顿歇,掰着手指算了又算、想了又想,最后得意地抬起头,「零次。我身强体健,几乎不生病。」
有健康的身体才有气力打拚,健康,是活力的泉源。
杜谦业嗤笑一声,「所以说你是笨蛋,笨蛋是不生病的。」
「杜谦业,你很过分欸!那你说啊,你一年生病几次?」
「零。」
「那你也是笨蛋!」
「我不同,我不生病只代表我是位内外兼俱、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很理直气壮地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狡辩!双重标准!」
刚好遇上红灯,杜谦业踩下刹车,转过脸微扬唇角,「小鬼,你知不知道,狡辩是属于我的专利,欺负你是属于我的权力
,而坐在车上的你是最没有资格开口指责我的人。」
意有所指地看看外头川流不息的车潮,杜谦业扬了下眉,皮笑肉不笑的。
「可恶,你就会威胁我。」哼!
悲愤地低下头,但情势比人强,也只能咬牙和泪强吞不满。
卫晴宝下意识掏着袋子里的东西,却不料掏出一把......刚才的不快顿时抛到脑后,噗哧一声笑出来。
「杜谦业,你好幼稚喔,这么大还吃棒棒糖,那样子一定很蠢!」
指着那张俊帅的脸,都还没耻笑够,一只手已横过来拿走一根糖果,剥开包装纸塞到嘴里,挑起眉睨着他。
卫晴宝的笑声顿时没了。
可恶!还有没有天理啊,帅哥连吃根棒棒糖都可以可爱帅气到一塌胡涂,像在替棒棒糖拍宣传广告似的,呜呜,真是太可
恨了,可是又帅得让他心儿怦怦跳呀。
这么棒的男人(个性除外)昨晚和前晚居然还拥抱着自己......想到这里,卫晴宝握紧拳头,脸蛋已经通红。
「我知道我帅,但你也不用动不动就看着我脸红。」
「......」看吧,个性真的很烂。
来到电影院买票划位进场,由于是假日,加之这部片评价不错,所以人潮有些多。
他们的位子较为后面,后头几乎没什么人了,但靠近中间,所以视野还算可以。
很明显地,杜谦业很不喜欢爆米花,看都没看便将它们全塞到卫晴宝怀中,人一坐下,预告一开始,眼睛一闭--杜大爷他
梦周公去了。
卫晴宝呆了,「杜谦业,你不要睡了,电影要开始了。」
「别吵。」杜谦业皱了下眉,「再吵我让你走路回家。」
啧,没烟抽,精神实在难以提振,还不如睡着痛快。
吼哟!卫晴宝有些恼,闷闷地抓起一把爆米花啃。
杜谦业是猪喔?今天都睡到十二点了,居然还能睡,简直就像不得不陪自己来一样。
可是,杜谦业这超自我主义的恋男,怎么会愿意纡尊降贵、陪自己来看一部不想看的电影?
有个答案在脑中成形,却紧张脚怯地不敢再深想,只敢将脸埋在爆米花桶中,偷偷暗爽。
是自high、自作多情也好,至少他能确定此刻不是在作梦。
戏开演了,平时在家中看Discovery都能掉泪的卫晴宝,开始随着狗血剧情眼眶泛泪。
呜呜呜,这真是太凄美、太感人、太缠绵绯恻、太热血沸腾了,心酸地让他不能不一掬男儿泪啊!
专注于剧情上的卫晴宝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杜谦业在此时又张开眼,还感兴趣似的藉着微光打量他。
哧!有这么好看吗?这小鬼未免也太投入了吧?更猛的是都看到泪光闪闪了还不忘吃爆花。
老实说,他喜欢卫晴宝忍泪的样子,那种委屈隐忍的模样很能激发他人的虐待欲。就像发生关系的那晚,那副要哭不哭、
绝望无助的表情,让人不顺应民意压倒他,狠狠欺负他一番都觉得天理难容。
看着卫晴宝轻轻抽动的鼻子、因哽咽而微微噘起的嘴唇,杜谦业唇角一勾,伸手绕过专注于剧情上的卫晴宝,扳起对方下
巴,头一低,便吻上那看来分外美味的唇。
「唔!」
卫晴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小小惊呼,唇舌便落入杜谦业口中,被迫勾着、缠着,教人神魂俱醉的吻着。
然而理该受宠若惊享受的他,瞠大的眼睛在看见闪动的大萤幕时却瞪得更大了。
这是公众场合啊!虽然是暗得几乎看不清的场合,但,旁边有人啊啊啊--
手理智抬起想推开杜谦业,但始终举起几秒后复又落下抱住爆米花桶。
察觉卫晴宝的矛盾心理,杜大爷心情更好了,原先扶着卫晴宝下巴的手指开始轻轻滑移,刮了下对方嫰嫰的脸颊后,又捏
着那小小的耳垂把玩。
当胶合的唇微分,卫晴宝只来得及喘了口气,随即又让杜谦业轻咬他下巴的举动吓得倒抽一口气。
会、会不会太过火了?要不要阻止?该不该抗拒?但又贪恋此刻这种彷佛热恋的感觉,不愿中止。
「嗯......」
当敏感的耳垂落入男人唇舌的掌控中,缠绵的吻已然变调,带着男性最原始深沉的欲求。
卫晴宝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了,只能全身轻颤,感受对方的手自自己的耳滑到颈子,而原先抱在怀中的爆米花桶则被推到一
边去,换上恣意抚触的手......
Wait!
Stop!
他们现在看的是辅导级电影,不是限制级啊!
「走吧。」
黏腻的吻倏然终止,杜谦业丢下这句话,率先起身往外走。
被吻得腿软的卫晴宝眨了眨眼,吸了几口气后才抱着爆米花桶跟上,根本不敢去想身后观众的注视眼光。
抱着爆米花桶,卫晴宝脸红红地跟在杜谦业身后。
不知道旁人如何看他与杜谦业?可是......他能因为刚才仿似情人热恋中的一吻,假装自己和杜谦业是一对的吧?即使或
许是假象、即使也许在不久后便不复存在,但把握这些时间作点小小的美梦,也不为过吧?
想到这里,唇角忍不住轻扬,加快脚步跟上杜谦业的同时,又大着胆子将心头的另一个奢求问出口。
「杜谦业,你明天有没有空?」
「又要做什么了?」正在性头上的杜大爷不耐地皱起眉。
「就、就有点事嘛......」略显不耐的口气让卫晴宝扁了下嘴,但还是锲而不舍地开口,「就明天晚上啦,你只要待在家
里不要出门就好,可不可以?」
「啧,知道了啦。」
虽觉奇怪,但杜谦业还是皱着眉头答应了。明晚他本来就没安排任何行程。
得到承诺,卫晴宝都还没开心够呢,一道突来的女声便硬硬生生打碎他的美梦。
「Ryan!Hi,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望向声音来处,落入眼底的是不曾见过的貌美女子。
却见杜谦业眉头又蹙了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Chris到这里的医院开会,我便一个人出来逛逛了,没想到这么凑巧。」女子微笑解释。
「......是啊,也未免太凑巧了,大嫂。」
大嫂?
被掠在后的卫晴宝「啊」了声。
上回婚礼上,对方浓妆艳抹又隔得老远,此刻乍见,认不出也是应该。然而,在听见对方的身分后,却让人在一瞬间从头
凉到脚。
是令杜谦业又爱又恨的前任女友啊......想到这里,脑袋便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看着杜谦业的背。
倒是卫晴宝刚才的声音引起女子注意。
「你是?」
「邻居的孩子,在这边念书,假日便一起出来走走。」卫晴宝还没回答,杜谦业便开口了。
「原来如此。」July朝卫晴宝笑了一下,心思便不在这上头,「Ryan,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聊,今天这样也算有缘,
一起找个地方坐坐吧?」
杜谦业扯了下唇。
「不怕大哥误会吗?」
July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恢复正常。
「我想,他也希望我们把一些心结讲开吧。走吧,方便陪我一下吗?」
「......我无所谓。」杜谦业想了下,居然答应了。他转头看向已呈呆滞的卫晴宝,「你回去看电影,散场后在这等我。
」
等了等,却发现向来不敢反抗自己的小鬼,脚像生了根一样,只是瞪着爆米花桶不发一语。
又怎么了?
弯低身,才发现对方咬着唇,一副委屈无比却又无处可诉的模样。
杜谦业该对自己中途落跑而良心不安的,但卫晴宝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让他忍不住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结果招来哀怨
愤怒的白眼数枚。
这小鬼,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杜大爷挑起眉与卫晴宝无声对视。
最后,小婢女还是屈服于婬威,妥协了。
「那你明天晚上别忘了喔......」
闷闷丢下这句话,也只能乖乖抱着爆米花桶回去看那已经播了一大段的片子了。
杜谦业和July转往位在其他楼层的咖啡馆,拣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落座。
July打量了杜谦业半晌,又微微一笑。
「看见你这样,我放心多了。」她用英语开口。
杜谦业眯了下眼,「因为罪恶感得到平抚吗?」
「......你还记恨在心吗?」July苦笑了下,「Ryan,你该知道的,因为我们太过相似,纵使能够交往,也无法永远在一
起,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你分手。」而背叛只是个理由。
「我知道。」杜谦业往椅背一靠,表情平淡,「要在以往,我会认为这只是藉口,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想通一些事了,
我们的确不适合。」
他与July都过于强势,虽受同样耀眼的对方吸引,却也学不会和平相处、平心静气,当初的哀求在事后想想,亦不过是自
己不愿服输罢了。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互补的另一半。
「......」July略感吃惊地眨了下眼,随即噗哧一笑。「啊,我原本以为你会骂我或者是不理我,毕竟当初我们把场面闹
得那么僵。Ryan,你真的变了。」
「有吗?」杜谦业不置可否。
侍者送上饮品,羡慕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离开了。
「真的。你以前最爱耍酷又得理不饶人,现在整个人都变柔和了。我猜猜,是工作?还是新的感情?嗯......会是什么人
让你改变了?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工程,我见过吗?」
July笑着拿起咖啡,还要逼问杜大爷的新恋情,便被一把拿走。
「如果没记错,你现在是孕妇吧?」杜谦业瞪了居然用咖啡因慢性谋杀他未来侄儿的家伙一眼。
July诧异地睁圆眼,「你知道?」
「我妈说的。」
纵使不喜欢回家,但母亲还是三不五时给自己打电话,不管他想或不想,硬是将家中最近发生的情形唠叨地陈述一遍,长
媳怀孕这件大事自然也在范畴之内。
「哈,我还以为这回没人管了。」July吐了下舌头,「老实说,当中国人的孕妇真是麻烦。」
「你自找的。」杜谦业没什么同情心地嘲讽一句。
「对了,透露一下你的新恋情啊。」无法一解咖啡瘾的July又转回正题。
「你想太多了。」冷嗤一声,装傻。
「少来了,快说,我要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让你看上眼、把上手!」
「你真罗唆......」
「嘿,你不会对新女朋友也用这种态度吧?你这人又不浪漫、又不会甜言蜜语,真用这种态度,小心对方被气跑喔!」
想当初两人会开始争吵不断的原因,也在杜谦业无趣至极又毫不浪漫的交往模式:吃饭、上床、睡觉,然后周而复始。是
人都受不了,何况身为女友的自己。
所以实话实话,她真的觉得和杜谦业交往,如果神经不够粗、姿态不够低、感情不够深、信心不够强,根本不会长久。
闻言,杜谦业愣了下,随即皱起长眉。
「......别再问了,喝你的水。」他完全不想被指责自己的恋爱态度问题,尤其对方还是前女友。
「你很小气耶,喔,我知道了,你恼羞成怒了对不对?」
「......」
「我猜对了吧,哈哈!」
「拜托你闭嘴!」
此刻,杜谦业更加地确信,没挽回July对自己而言是福而不是祸了,这精明到该死的女人!
第八章
当卫晴宝看完电影,他等到的是一团空气。
傻傻地在大厅的沙发椅上坐了半小时,最后,他死心离开,回到和大卫他们合租的房子。
也许是因为两人聊的太开心而忘记时间,也许是因为种种、种种的理由,反正他已经习惯被杜谦业遗忘或是丢下,只是这
次抱的希望稍微大了些,才会伤得有点重。
没事的。
他没事的。
还有明天,他的生日。
隔日傍晚,卫晴宝到黄昏市场买了许多菜,来到杜谦业的家的时候,里面很安静,没有杜谦业的身影。
......没关系的,对方只是临时有事,并不是忘记。
就因为杜谦业是个恶劣、脾气坏的家伙,更不会勉强自己答应不想做的事。
卫晴宝拍拍脸颊,振作起精神,开始做起今晚属于自己的生日大餐。
他在七点半的时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到了九点,他拿来保鲜膜将所有的菜一一封好,等到十点,他将所有封好的菜全
放到冰箱里,将屋内所有的灯关上,拉开大门前,对自己小小声地说了句:
「生日快乐。」
是自己不自量力,许的愿望太大,才会受到惩罚。
但是,即使明白这些,心还是会受伤的啊。
好想、好想找一个地方放声大哭,但绝不是在这里、也不是在大卫他们那里。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没有大哭的权力。
卫晴宝到便利商店买了一手啤酒,到附近的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开始猛灌。
没有哭的权力,他总有麻痹自己的权力吧?
第一罐,笑自己的贪心;第二罐,笑自己的妄想;第三罐,笑自己的不切实际;第四罐,笑自己的高攀;第五罐,笑自己
这短短五日的美梦......
冰凉的酒液不停滑入喉咙、进到空空的胃袋中,却填不满全身的空洞,反而化做急欲渲泄的泪水。
卫晴宝咬牙强忍,掏出皮夹想再买更多的啤酒,好让自己醉到连一点点的知觉都没有,一张纸片却飞落在他脚边。
拾起纸片,醉眼朦胧看去,是一排地址和电话。
仰起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一滴、两滴......雨丝洒落在他脸上,卫晴宝抬手抹去,招来一辆计程车。
十分钟后,他站在一扇门前,举手用力按下门铃......
叶伟翰听见门铃声,他放下看到一半的书走到门边。
打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通通的醉脸。
「学长,你好,我是卫晴宝,请问我可以进去吗?」来人很恭敬、也很夸张地朝他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呃,可以啊。」叶伟翰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状况,但还是让开路让卫晴宝进房。
印象中乖巧的学弟,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卫晴宝坐在床缘,抬起头看了看。
「学长,这是你住的地方啊?」
「对啊。」
「喔......呜......哇--」
「......」学弟,就算他住的地方再怎么破旧,也没悲惨到要哭得这么惊天动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