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幸福 下——飞鸟琳

作者:飞鸟琳  录入:12-30

菲斯莱特眉飞色舞地说:“当然,虽然王国里的夫人们比不上别的地方的奔放,不过风骚起来味道还是一样足的。”紧接着口若悬河地细数起各位夫人小姐来。

在场的另外两人连连皱眉,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但是多少感觉到他似乎是故意要找不痛快,虽然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但想到就算再打断他,他也会朝着其它更不中听的方向讲下去,不如让他一次说个痛快了。话虽如此,埃尔弗还是注意到,他毕竟没有提起安洁丽娜,不自觉地抬头瞟了他一眼。这一眼过去,他立刻挤眉弄眼以报,埃尔弗不想惹麻烦,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了。

菲斯莱特一个人滔滔不绝了一会儿,突兀地停了下来,说:“虽然在这里待得很愉快,可是总得有离开的一天,跟两位不得不暂别了,我今天就是特意前来辞行的。”

另外两人都吃了一惊,这个人在这里乐而忘返,一点都不像想走的样子了,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公爵说:“你漂洋过海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前后也只待了两个月左右,岂不是不划算吗?而且我总想着后面还有机会,一直不曾好好招待你,如果你现在走了,我真要懊悔莫及了。”

埃尔弗却想起两人曾有过的那些激情,那些温情脉脉的抚慰,那些柔情密意的爱语,虽然明知道是在敷衍,却还是心潮涌动。今日一别,此生也许再没有机会见面了。虽然心里莫明痛楚,埃尔弗却不愿让对方察觉自己的不舍,虽然不肯示弱,出于礼节又不得不口头上挽留。埃尔弗用尽了自己能有的所有冷静镇定,终于做出一副完美的礼貌却又疏淡的表情,说:“很荣幸能让惠特莫尔侯爵亲眼目睹王国的复活节的盛况。不过说实话,最热闹的社交际还没有开始,虽然阁下游历广阔,但我保证下一个季节更能让阁下大开眼界。”

公爵说:“陛下说的没错,你既然已经来了,留一两个季节也是常理,夏季的伊苏吕堡才是最繁华最热闹的时期。”

这两人装模作样,一反常态地一搭一唱起来,这场面委实可笑。菲斯莱特眼珠一转,终于还是忍不住,嘴角扯出一了丝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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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莱特说:“羁泊异乡总是不如回归故里,我始终还是有牵挂的地方和思念的人。非常感谢两位的盛情,可我已经收拾好行装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埃尔弗与公爵都已经再没有什么可说,况且并不是真的多想留下他来,于是顺水推舟地说起祝他路上顺利的话来。菲斯莱特吃完早餐,又闲谈了一阵,终于起身告辞,说要赶在早上出发,否则晚上就会错过能歇宿的城镇了。埃尔弗与公爵一同送他下楼出门。

公爵在餐桌上已经吩咐了为菲斯莱特准备几匹最好的马路上备用,马厩里的管事挑来挑去,总觉得近几日马匹的状态都不太理想,匆匆忙忙赶来报告。公爵刚走到楼梯上,就被这管事拦住,只好说声“失陪”跟他去马厩了。

菲斯莱特终于等到了单独说话的机会,转过头来牵了埃尔弗的手。埃尔弗唯恐被人留意到,不敢用力挣扎,尽量用袖口的大花边遮住两个人的手。

菲斯莱特却没顾忌,笑吟吟地说:“埃尔弗,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埃尔弗一时茫然,说:“你在说梦话吗?”

菲斯莱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倾斜着身子靠了过来,几乎把埃尔弗挤到了墙角,说:“埃尔弗,得了我的好处马上就翻脸撇清吗?我真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你会吗?”

埃尔弗说:“我几时得过你什么好处?”

菲斯莱特说:“别装了,公爵的那个宝贝阿尔伯特很讨厌吧?他那趾高气扬狐假虎威的样子,早就该受点教训了。要是连他的气都要受,那也太不值了,我是心疼你,所以才会帮你除掉他。”

埃尔弗非常意外,说:“你想说,那个绑架了他,然后把他和可怜的修道士佩奇丢到城外的主谋就是你?”

菲斯莱特也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原来你也很清楚事情的真实经过嘛,那干嘛签了判他一级阴谋罪的执行令?”

埃尔弗说:“那是因为谁都没有找到证明事实真相的有力证据。你现在冒出来承认干了这桩烂事,那干嘛不直接去自首?我们不但会把你关进牢里,还要向你那高贵的女王陛下好好问个明白。”

菲斯莱特说:“我对你何罪之有?你竟然舍得这样处置我?”

埃尔弗说:“有人抓了我们的修道士,给他吃了烈性的药,医生说,他很有可能醒不过来的,这一次完全是他运气好。我现在才明白,这个狠毒的人就是你。”

菲斯莱特说:“埃尔弗,你还是得承认,这件事是对你有利的,何必这么矫情呢?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会帮助你除掉所有挡住你路的人,然后光明正大地留在你的身边。我在履行我的承诺,而且有一天会完全实现我的诺言。”

埃尔弗说:“你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许下了另一个承诺,你说你今天就要走了,那么先把眼前的这样承诺完成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也不想要你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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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莱特眉头拧起来,双臂紧紧搂上埃尔弗的腰,说:“你真舍得赶我走?你说呀,你明明白白地再说一次。”

埃尔弗的心在颤抖,但吐出的字句却平稳清晰:“你现在就走吧,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

菲斯莱特的嘴唇恼怒地扭曲起来,死死地盯着埃尔弗。埃尔弗无奈,也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菲斯莱特终于松了手,说:“那么,永别了。我想我再也不会踏上这片该死的小岛了。”

埃尔弗僵硬地靠着墙壁,眼睁睁地看着他悻悻转过身,用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开口求他留下来。菲斯莱特走过了楼梯的转角,动作很慢但是没有停留,马上就要从埃尔弗的视线中消失了。埃尔弗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下去。就在这时,他看到菲斯莱特的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可怕的轰轰的声响。埃尔弗赶紧追过去,发现菲斯莱特一路滚下了那一段楼梯,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大厅的地板上。

埃尔弗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咚咚地向楼下跑,跑了几步又想起不对,一边大喊:“快来人。”

仆人们因为知道这个时候埃尔弗跟菲斯莱特在一起,都避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赶过来,接着通知了管家茄罗德并且请了医生。医师德威特不久就到了,公爵也闻讯回来,正好看到医生蹲在地上在做检查。菲斯莱特倒不慌张,躺着没有乱动,但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公爵大为吃惊,只是走开了一会儿而已,菲斯莱特竟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一连声地问:“他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

医师德威特已经做了初步的检查,说:“侯爵阁下的右腿胫骨开裂了。得上夹板。”一边四处望了望,“病人现在不适合搬动,只好先抬到那间小休息室里再说了。”(小休息室在第36章出现过)

仆人上来要抬,医师德威特却又皱着眉头说:“我没叫你们用手抬,去找个担架来。”

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长木板被当作担架拿过来,医师德威特指挥着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把菲斯莱特抬上去,然后又慢慢转移到小休息室里。

这件休息室并不是客房,不过角落里好歹还是有一张小床,菲斯莱特就被安置在上面。绷带药膏同时被准备好了放在一边,医师德威特说:“侯爵阁下你先放松别动,我得把骨头扶正。会有点疼,但是我的动作会很快的。”

埃尔弗想象着那种疼痛,不寒而栗,而这一次,菲斯莱特可说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把气氛搞得那么僵,菲斯莱特也就不至于傻到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菲斯莱特说:“你随便动手吧,这点儿疼我还不至于怕。”

医师德威特说:“对这种外伤我还是挺有经验的,包管过不了多久就完好如初能跑能跳了。”一边瞟了一眼身边的仆人。几个男仆走上来牢牢按住菲斯莱特的身子免得他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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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德威特唠唠叨叨地重复:“放轻松放轻松,五、四、三……”却不是像常人想象的那样一直数到一,三的时候就手上用力一掰,菲斯莱特这次疼得大叫起来。

医师德威特说:“已经推好了,接下来敷药上夹板就没问题了。”

仆人兀自不敢放开,菲斯莱特说:“行了,你们别老抓着我了,这点小伤还算不了什么。”

仆人们只好都放手退后。医师德威特动作相当灵巧,很快敷完药上好了夹板,没再弄疼菲斯莱特。

菲斯莱特的腿渐渐地越肿越厉害,连确症没有断的那条腿也红肿不堪。菲斯莱特说:“你该不会弄错了吧,说不定我两条腿都断了。”

医师德威特说:“放心好了,刚才我仔细摸过了,左边只是脚踝扭到而已。”

一切处理停当,医师德威特从随身带来的药箱里找出一瓶镇定药水,倒了一些在小酒杯里递给菲斯莱特。

菲斯莱特端着药杯对公爵说:“祝你健康。”一边对着埃尔挤了挤眼睛,一边把药喝了下去。

公爵说:“看来你真的要在伊苏吕堡接着待下去了。等你腿伤养好正好可以享受美丽的夏季。”

菲斯莱特皱起眉头说:“谢谢你的安慰,听你这样一说,我凄惨的心境也似乎好了许多。”

药生效很快,菲斯莱特说了几句闲话就昏睡过去。医师德威特和仆人们相继退出去。公爵对管家茄罗德说:“去林顿街的宅子里给侯爵的随从们传个消息,说他走不了了,让他们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一切用度我们会帮他们解决的。”

茄罗德忙忙地亲自出去了,刚走出门廊就听到埃尔弗的声音在叫自己,恭恭敬敬地转过身弯下腰听候吩咐。埃尔弗走过来,说:“茄罗德先生,你不必去传话了。侯爵的随从们想必根本就没准备今天离开。你特地跑去了,他们还要莫名其妙。”

茄罗德才是听得莫名其妙,所谓传话,就只是传话而已,只要将公爵的话带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哪里有什么考虑,而埃尔弗的话才是不知从何说起。但他向来安分,埃尔弗既然这么吩咐了,他就乖乖地答应,接着去做别的事去了。

埃尔弗却呆呆地站在门廊上,许久不能动弹,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菲斯莱特跌下去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不是一桩意外,而是故意的。这才感觉到,不论经历过怎么惨烈的生死离别,自己在感情上还是相当稚嫩的,尤其是跟菲斯莱特这样的老手相比。埃尔弗从没见识过情海波澜争风吃醋的手段,一时果然难以平静。自己可以冷静地赶走菲斯莱特,可菲斯莱特竟然舍得自残肢体,只为了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单纯的要赌气,这毕竟不能不使自己动容。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情绪在涌动,几乎要冲破自己的控制。

门廊外一片碧空如洗,满园的树木青翠欲滴,艳丽的阳光毫无遮掩地直射而下,刺得眼睛疼痛起来。

299.

午饭后公爵要去城里处理事务,埃尔弗照着平常的习惯上楼小憩。坐在卧室的窗边,看着公爵的马车远去了,才又下楼去。

推开小休息室的门,扑面就是一股药膏的气味,一扇小窗开着,有微风吹进来,但对满屋的药气还是无能为力。因为菲斯莱特短期之内都不能移动,屋里添置了许多日常用物,安排得井井有条。埃尔弗小心翼翼地踩在厚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走到小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躺着的人毫无预兆地转过了头来,把埃尔弗吓了一跳。暗自吸了一口气,埃尔弗说:“原来你醒着,药效这么快就过了?”

菲斯莱特懒洋洋地说:“那个老头的药不顶用。”

他语气虽然悠闲,埃尔弗却看出他的额头早已汗湿了,轻轻握住他的手,说:“是疼得厉害吗?”

菲斯莱特说:“倒没有多疼,就是肚子饿得厉害。”

听到这话,埃尔弗的脸都热了起来。医师德威特开的药是为了让他熬过最初的剧烈疼痛,照理至少会昏睡一个白天。仆人们遵照医嘱每过一两个小时会过来看看他的气色,但是他既然该昏睡着,就没有人会想到要给他准备午饭。做主人的,听到客人喊饿得厉害,那的确是值得反省是否招待不周了。

埃尔弗拉了铃,管家茄罗德很快就亲自进来了,使得埃尔弗感觉上好了不少。茄罗德看到不但埃尔弗在屋里,连菲斯莱特都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也是大为意外。埃尔弗果然吩咐他准备些吃的,他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很快端来一碗粥。

茄罗德一出去,菲斯莱特就撇着嘴说:“真是看我不能动了就趁机折腾我,竟然给我吃这个。”

埃尔弗也不跟他辩解,出去拿过几个坐垫给他垫起来,才端着碗坐回他身边。菲斯莱特连忙接过碗来,说:“我可不敢让陛下伺候我吃东西。”

埃尔弗也就由着他去吃。一个又高又大的成年男子,午餐只有小小的一碗粥,而且粥里也没有大鱼大肉,端在手里就显得相当可怜,吃完只用了一两分钟而已,对填饱肚子基本没有大作用。吃完之后,菲斯莱特端着个空碗,头次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埃尔弗接过碗放到一边,说:“你干嘛要把自己弄成这副可怜模样?”

菲斯莱特笑起来,说:“原来你看出来了。我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

埃尔弗挑挑眉毛,示意他自己解释失望什么高兴什么。

菲斯莱特说:“这还用说吗?我这么容易被看透,真令自己失望。不过你想必知道我的心意了,我又很高兴。”

埃尔弗说:“有什么可高兴的?在我看来,你这做法真够幼稚的。就因为别人不肯顺你意,你就要自己伤害自己来逼迫别人?如果你的女王陛下不肯要你了,你是不是自杀相威胁呢?连小孩子都知道,如果你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也没有人会拿你当回事。”

菲斯莱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说去,原来你没有明白,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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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弗有些不耐,眉头又皱起来。

菲斯莱特说:“你还记得吗?就在半天之前,我还在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光明正大地留在你身边,可你偏不相信。这么快我就履行了承诺,你是不是很意外?”

埃尔弗张口结舌,说:“怎么一个圈子又绕回来?一点小事就要伤害自己,你这条命哪够这么耗的?”

菲斯莱特说:“埃尔弗,你总认为我是在赌气,是吗?看来你连了解我一点的心思都不肯花,我像是那种会赌气的人吗?人生苦短,我怎么会把时光耗费在赌气上?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个地道的男人,而且是个成功的男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完成了个目标,踩的每一步都是为跨上接近理想的一个台阶。眼下这只是桩小事,可是我也很快就完成了,不然,换作是你,能想出别的办法吗?”

埃尔弗说:“这不值得。”

菲斯莱特说:“看来是你想得太多。我是不可能为你丢了自己的命的,只是断条骨头,真的不算什么。”

菲斯莱特话虽轻巧,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忍疼忍得很辛苦的表情,埃尔弗看了自然有些不忍心。菲斯莱特说:“你好像很心疼我?其实对我来说,最难受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连着一个多月躺着不能动,无聊透顶,日子实在太难捱了。”

埃尔弗微笑起来,说:“这倒不假,你无聊倒还不算什么,让那些夫人小姐们孤独寂寞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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