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赋 第四卷 归去——语秋【有前部连接】

“咱们什么时候开战啊？”云之光兴致勃勃地问。

“你们整日在朝上不都忙活这些，倒来问我？”

“嘿嘿，从你这里弄点内幕消息，虽然各部每日忙得四脚朝天，但皇上还没有最终下令啊。”

“这次可能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并不在乎早晚几日，先让北胡内耗着吧。你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怎么也得天气再暖

一些吧，现在士兵们只怕拿起武器手就冻在上面了。皇上说要派你去前线呢。”

“太好了！我还打算向皇上请命呢，每日窝在朝里难受死了，又可以纵马驰骋鏖战沙场了。”

梅胜云笑了笑，想起另外一件重要事情。“哦对了，咱们最近不是让方先生将资产变换现银，却发现尚记也在处理资产转

让商号，他们这一凑热闹，令咱们损失了不少呢。”

“云记快报我最近没怎么看，想着有你呢。尚记为什么突然有此举动？范围大吗？是个别商号还是大批？”

梅胜云满意地点点头，云之光问得很关键，目前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似乎是尚云行有意放弃尚记而进行清盘。或许是这

家伙闻到战争的气息，行商最怕战乱，变现保证财产安全为上策。但是，以尚记的运营规模和基础，完全没必要如此惊慌

，毕竟朝廷还需要一些大商家来采办专用物资。不过，这位尚记的大当家已经消失半年毫无音讯，大约是真的准备放弃尚

记吧。那么大一份家业，凝结了多少人多少心血啊，说卖便卖了。

“尚记化整为零在各地分别转手，各分号之间现在再无关联，原来的掌柜基本都辞职离去。”

“树倒猢狲散啊，不知将来一旦咱们离去，云记会不会也有这样一日？”云之光也有些唏嘘。

“有一点令人惊异，按各地报来消息的时间，尚记各分号几乎是同时运作转让之事，等消息传到咱们这里，早已是改换门

庭之后数日了。”

“同时？”云之光沉吟，尚云行对全国范围的操控竟如此精确！

“张先生说，如今市面上流动资金骤然紧张，两大商号同时做出如此举动，令其他商号惶惶不安，而咱们动手比尚记略晚

，因此咱们的变现计划受到很大影响，此次筹措的资金也很有限，不过皇上这仗若打起来也并非一日两日，关键看后劲，

初期户部的银子肯定是足够的，否则皇上绝不会动心思。”

“是啊，咱们洞里现银并不多，大都需要变现，看来还是真金白银最管用。那些所谓宝物，变不了现银便没有意义。”

“没错！那些宝物在盛世有意义，在乱世或许还不如一山洞粮食，这一点我事先却没想到。”梅胜云叹息到。

“要是现在变现吃亏太大，咱就留着，留给皇上儿子用。我相信我朝必然赢得这场战争，征服北胡，继而征服整个北方，

从此天下只有南正，从而迎来我朝前所未有的盛世。”云之光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满怀信心。梅胜云想，当初小光听

从自己的意见在朝上属于反战派，而他心底只怕是最坚决的主战派呢。

“双方都如此迫切地想要战，只怕这战争会比预料中来得更早些。”梅胜云喃喃而语，他望向窗外，看到屋檐下的冰凌正

在融化，一滴一滴，敲打在青石阶上传来清脆的响声。

今年的春天似乎理解人们的心情，来得比往年早，大赤河提早半月便开始解冻，而通过大赤河往来于东盟与南正之间的商

旅也比往年增多。梅志翔按照指示办理完白盟事宜返回翏州，而黄修思因为东盟这边人手不够，也赶往翏州。

北胡边境上，由于天寒地冻，双方军士都瑟缩在各自的堡垒里，隔着白雪皑皑的苍山和积雪覆盖的草原，遥想着开春即将

面临的战事。

库唯在进行每日例巡，这是一天中最难熬的一个时辰。他不得不把双手从暖和的袖笼中拿出来，即使戴着鹿皮手套，还是

能感觉到象小刀割肉一般又深又细的痛。同样，在外面执勤的士兵们本来都是双手抄在袖笼里，缩着脖子躲在挡风的墙角

，但长官来的时候，必须要挺直腰板垂手站立。由于触碰铁器容易冻伤肢体，因此士兵们都没有配戴武器。库唯眼角扫过

士兵们通红的鼻头和红肿的手指，心里一阵难过，便加快脚步走过去。等他离开，士兵们立刻便张嘴哈气，使劲搓着双手

，然后抄入袖笼中，跺跺有些麻木的双脚，再次将身体瑟缩起来。

库唯回到自己温暖的大帐中，恼怒地脱下大氅掷在地上，听到冰粒破碎的嘎吱声。“娘的，真恨不得杀出去，宁可战死也

不想在这里冻死、耗死！卡丹不就是想咱们死吗？那咱们就冲出去，杀几个南正人陪葬！”

围炉烤火的两名副将连头也没抬，对于主将每日必发的牢骚置若罔闻，当然库唯也没指望他们有所回应，嘴里又嘟囔几句

也在火炉边坐下。

“将军，冬季特别配给估计没戏了，我听原先在这里驻守的士兵说，今年跟往年比还不算太冷，想想去年的雪灾吧，有执

勤的士兵活活冻死的呢。”副将司里说。

库唯没好气地说：“你的意思是咱们还算是老天照顾了？”

“将军，天无绝人之路，别人不想让咱好受，咱们偏不遂他意，让他更不好受。瑟丹大人手下没孬种，等咱们打了胜仗，

看那些王城的家伙们该怎么办！”副将郝特说。

库唯击膝大声说：“没错！”然则心里却想，孤军如何打得胜仗，不知其他各部情况如何，也许应该派人去联络联络。

库唯这一联络，才知道王城又发生了大事，被新王卡丹接入宫中抚养的桑蒲失踪了！卡丹试图压住这个消息，然而就在侍

女发现王子失踪并禀告他之后的第二天，在普光寺事佛祈福的王后、先王后以及瑟丹王妃气势汹汹地冲入王宫要见桑蒲。

前日清晨，侍女去唤醒桑蒲王子上晨课，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再一摸被窝，竟是冰凉，也就是说人离开床已经有一段时

间。这个侍女颇为警醒，立刻上报，然而卡丹找遍宫中也没见到桑蒲的一根头发。

有人潜入宫中劫走了桑蒲？卡丹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桑蒲，那么必然也有能力进入自己的寝

宫实施暗杀偷袭。卡丹仔细在自己寝宫外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痕迹，而桑蒲屋顶的积雪则有细微的擦痕。

看来这些人目的很明确，只是桑蒲。

卡丹望着三个女人愤怒的脸，决定不作隐瞒。他摊了摊手说：“桑蒲被人劫走了。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被人劫走？只怕是你又假人之手所作所为吧！你既然不能容我们，索性杀了我们便是！”瑟丹王妃恨恨地说。

“闭嘴！我要想杀你们就不会等到现在。卓尔，我问你，你们怎么知道的消息，我需要任何线索，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卡丹问自己的妻子。

卓尔的眼光犹如屋窗外的寒风一样刺骨，她咬了咬嘴唇，冷冷说到：“有人投信，只说桑蒲丢了，让我们不信的话去问你

。”

“那么你们如何能来到王城？”

“是啊，我们也奇怪，您的那些保卫我们的士兵都上哪里了？总之我们一路来没人阻拦。”卓尔以讥讽的口气说到。

“你们从哪个门入城？”

“东门。”

卡丹立刻在脑子里回忆东门的守将是哪个，卓尔似是看透了丈夫的心思，嘲弄地说：“我与母后向值守的士兵大声表明身

份，他们哪里敢拦阻。”

卡丹思索片刻说到：“既然你们都回来了，就在宫里住下，普光寺不安全。我会尽力去找寻桑蒲，你们把那封信拿给我看

看。”

“卡丹！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不要想糊弄我们，我们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整个王城的人很快就知道你是多么的卑鄙

残忍。”瑟丹王妃喊到。

“你们三个愚蠢的疯女人！唯恐天下不乱！有人故意送信给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制造这混乱。”卡丹也发怒了。

“一定是你的人受到良心谴责才来通知我们。卡丹，你会受到惩罚的！”瑟丹王妃不依不饶的声音在大屋中回荡。

“来人，请王后回屋休息！”卡丹大声发令。

178 合作

卡丹烦躁地走到门外，想借助凛冽的寒风冷却自己的怒气。他仰头望着高高的屋檐下那一根根粗壮坚固如一把把利剑钢刀

的冰溜子，这个冬天为何如此漫长？

一道响彻天地的长啸直冲上阴霾的天空，似乎想要撕破那厚厚的乌云，让阳光能够照耀到这冰冷的世界。这一声仰天长啸

惊得树枝乱晃，积雪纷纷坠落；惊得躲在巢中御寒的鸟儿恐慌地飞出盘旋鸣叫；惊得宫里的人都停住了手头的事情，诧异

地胡乱揣测着。然而，屋檐下那些冰溜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尖锐地刺痛着卡丹的眼睛。

一群侍从和护卫很快赶到，看到他们的王双手负在身后，仰面朝天，双眼紧闭，冲进来的人群也没有让他的姿势丝毫有所

改变，彷佛他已经凝固了。护卫长心中惴惴，莫非王中了什么怪异招数？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片刻之后，卡丹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护卫长依然不太放心地问：“王，方才的啸声？”

“是我，你们不用担心。”此时卡丹已经恢复了正常，象以往一样语气温和地对忠心于自己的臣下说到。

桑蒲坐在床边，眼睛在小屋内四人身上转来转去。最近已经连续发生了太多事情，此刻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十岁孩子通常

的惊恐不安。爹死了，娘说是叔叔杀的，还流着泪说叔叔还会杀死他们全家。后来娘也被带走了，叔叔对他发毒誓说绝没

有杀死爹，也不会伤害他，如果他足够出色，将来北胡的王也许就是他。那么现在是叔叔又后悔了？也许那时根本就是想

扣住他控制爹的那些军队和下属吧。

“这孩子胆儿挺大。”有人迎着他的视线说。“毕竟是王子，见识多些。”

这人说话的口音很古怪，他们不是北胡人，虽然他们的长相是，但口音绝不是。桑蒲心里不那么慌了，他本来认为是叔叔

派人抓了他，偷偷把他杀掉，但这些人如果不是叔叔的人，那么他们抓他也许是为了要钱吧。想到这里，桑蒲鼓起勇气说

：“你们要是想要钱，别找我王叔，找我娘。她在普光寺，她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为什么别找你王叔？”那人笑着问他。

“因为～～你们不是北胡人吧？”桑蒲觉得那人的眼光很和善，胆子又大了些。

“又胆大又聪明，瑟丹的儿子比他强多了。”那人又笑起来，回头望着自己的同伴说。

“不许你提我爹的名字！”桑蒲哪能听不出此人口气中对自己父亲的蔑视，恼怒地挥起小拳头打向那人的面门。那人轻轻

握住他的手腕，他顿时便觉得手腕乃至整个手臂失去了感觉，并不是疼痛难忍，而是好像这只胳膊已经不属于自己，那种

空荡荡的感觉他从未曾体验过，桑蒲惊得大叫起来。

那人甩开手叹息到：“你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每个孩子心中爹都是最好的。都是大人的事情，却把你一个小孩子牵扯

进来，实非我愿啊。你乖乖睡觉吧。”

那人轻轻点了点桑蒲，他顿时倒在床上睡去了。

桑蒲被那些人带着连续赶了几天路，根据他在学习狩猎时掌握的知识，他判断自己一直在朝东走。东边是东盟，爹曾经去

过好多次，告诉他那边的山很绿，城镇很热闹，人很多。果然渐渐看到大山的轮廓，但并非绿色，一样笼罩在皑皑白雪中

。

他们进山后到一座小木屋停了下来。木屋里很暖和，火上炖着一锅热汤，肉香味飘过来，桑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几天

没吃肉了，好馋啊！

桑蒲看见有人盛了一碗热汤递给那天与自己说话的人，从他这几天的观察，那人是这几个人的头目。那人看了桑蒲一眼，

把汤递给他，温和地说：“坐小凳上慢慢喝，别烫着。”

桑蒲才喝了几口，门开了，有人闪了一下脸，桑蒲只顾埋头喝汤，那头目走了出去。

屋外正是白盟的贺澜起，而那头目自然便是云之光。

云之光笑着说：“贺大人想得真周到，先炖好热汤迎接我们。”

贺澜起抱了抱拳说：“澜起想着你们这一路走得够辛苦，喝点热汤舒服。”

云之光说：“还好，只是可怜小孩子了。这边就交给你，我们不能多留。”

贺澜起再一抱拳朗声说到：“云大人放心，澜起自会按计划行事。”

“找个可靠的女人来照顾这孩子，保持联络。告辞。”

皇上希望北胡更乱一些，于是云之光带着三名龙卫去给卡丹添乱子。他们四人从东盟入境，戴着梅胜云精心制作的北胡人

面具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王宫的地形是白盟盟主乌伦哲提供的，他曾经受已故北胡王邀请去过王宫，那时他曾特意

请北胡王引领参观了整个王宫，回来后根据记忆画下一张地形图。当时他还没有什么具体想法，只是觉得以后会派上用场

。

梅志翔过年出发，就是为了通过乌贝儿试探性地向乌伦哲提及与南正结盟的事宜。她对父亲说赤盟的木寒烈和北胡偷偷结

盟有吞并三盟之意，咱们也应该有所打算。得到乌伦哲的首肯，云之光亲自带着皇上的书信求见，言称南正开春要与北胡

开战，希望白盟能够对赤盟实施压力，另外南正可能需要借道东盟进入北胡地境。南正许诺愿与白盟同分北胡这一杯羹，

并鼎力支持白盟成就其在东盟的主导地位。

乌伦哲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未来女婿早已与南正私下来往，已经无法脱开干系，思前想后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自己老

了，给孩子们留一个好未来吧。乌伦哲表示白盟绝不会出兵，也不会在明里与北胡撕破脸皮，更不会跟赤盟主动结怨，除

此之外，愿意与南正合作。

卡丹绝没想到南正竟然能深入自己王宫之中，因此任他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到底是劫走桑蒲。此刻他手里有一份幕僚们认

为的最可能的几人名单，只是这名单～～唉！卡丹深深叹口气，若是按这名单，内乱或许能了结，北胡也该亡国了。这几

人都有可能以桑蒲的名义来征伐自己，更可怕的是，若他们联合～～卡丹摇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好在这几位大爷们都比

较固执高傲，不肯轻易与人联手。

普光寺汇报说瑟丹的另外几位侧妃因为等不到王后王妃们回去，以为她们遭遇不测，哭闹得厉害，一整天不肯进食。卡丹

不屑地说，不吃便不吃，饿了她们自然就不吃了，大人不吃，难道孩子们也不吃？卡丹只把瑟丹的大儿子桑蒲接入宫中抚

养，其他的孩子都年纪较小，离不开他们的娘，便暂时都留在普光寺里。

女人除了会生孩子、会添乱子，还会做什么？卡丹恼火地想着，瑟丹这么多女人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象瑟丹这种跟公狗一

样到处发春的家伙，女人却偏偏对他死心塌地，自己就那么一个老婆，也被他勾走了。不过实话说，他跟卓尔本就是聚少

离多，后来知道她与瑟丹的事情之后，越发厌倦。因此也难怪她不与自己一心，反倒要去普光寺打着为父王守孝的名义为